他原地站了会儿,脱去外衣进了浴室。
温热的水流顺着脖颈划过块垒分明的腰腹,廖松琴深吸口气,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他揉了揉太阳穴,关了水穿上浴袍,将自己扔进床里。
相亲是件很棘手的事。
不同于慕稚那小孩子过家家似的相亲,廖奶奶所安排的这场相亲局目的性更为明确,廖松琴甚至敢说,只要他点头,年后就能领证。
一场荒谬的相亲。
对方女孩分明不喜欢廖松琴,他的社交圈里有人了解对方,是个双,不久前刚和同性情侣分手,随后被亚裔父亲带回国相亲,想要安定下来。
想起今日女孩的神情,廖松琴定了定神,起码对方也是不愿意的,解决起来会便利很多。
只是慕稚那边……
他嘲弄地笑了笑,那场儿戏般的相亲竟持续了这么久,陆隅年轻气盛,见了喜欢的就往前猛冲,根本不会顾虑别的,倒真有可能让慕稚松动的那一天。
到了那天,自己又该如何?
廖松琴想了很久,始终想不出一个解决的方案。他在黑暗中眼皮发沉,后脑钝痛的神经变得麻木,逐渐失去了意识。
第二天,廖松琴在楼下的吵闹声中醒来,他揉了揉额角,进了浴室洗漱。
早餐管家送到了楼上,已经有些凉了。他没管早饭,也没理睬楼下的喧闹,兀自进入书房处理起积压的工作。
直到厅里传来一声熟悉的“阿稚”。
廖松琴一推座椅,大步走出书房。
慕稚知道消息时是呆滞的。
面前的老管家笑容满面,手里还拎了袋廖奶奶特别叮嘱的食物,都是在老宅做完了带来的,他笑着问慕宁,“所以慕先生明天有空吗?”
慕宁自然是有空闲的,就算管家不上门来请,他原本也打算要去拜访一趟。
“当然。你回去跟老太太说,明天午饭前我肯定带着阿稚出现在她面前,让她别太挂念。”
老管家笑眯眯地走了,又冲还有些呆愣的慕稚眨了眨眼,把他特地让厨房做的桂花酪递过来。
慕稚连忙道谢。
兄弟二人回到餐桌边坐下,慕宁感慨,“老太太这雷厉风行的……松琴回去肯定不好受,我跟他说一声,明天就去解救他。”
慕稚嘴里塞着香甜的食物,连忙制止,“别。”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告诉廖松琴他们要去,好提前准备怎么让他们围观相亲吗?
慕稚就地取材,“说不定在相亲呢,你别打扰他。”
有道理。慕宁收起手机,饭后去收拾了上门要带的礼物,早早回房睡下。
慕稚翻烙饼似的翻了一晚上,脑子里飘着各种廖松琴与人相谈甚欢的画面,越想越清醒,最后都想爬起来叫慕宁把自己敲晕了,天边泛白才终于睡去。
梦里廖松琴坐在老宅的桌边,身旁是个看不清脸的女孩。慕稚走过去,廖松琴发现了他,微笑着揽住女孩,介绍道:“这是我半个弟弟,来,阿稚,叫她半嫂。”
慕稚吓醒了,他一哆嗦,在微亮的晨光里坐起来,心脏跳得狂乱,后背出了层薄薄的汗。
神经病啊。慕稚心里骂,廖松琴会不会说人话,半嫂是个什么东西?他才不要叫。
被窝外的空气泛着冷,慕稚缩回被子里,侧脸埋进枕头,在心里又接上一句:嫂子他也不会叫,最多叫人家姐姐。
至于廖松琴……慕稚狠狠闭上眼,他要叫廖松琴叔叔,这个扰人清梦的家伙。
来到老宅,管家小跑着过来帮他们拎东西,慕宁随口问,“松琴呢?”
“他还在睡。”老管家和蔼地笑,“昨晚夜深了还在工作,一时半会儿不会醒。”
他把人送到玄关就不再走了,说是今天放假,准备回家带孙女。
玄关早就放好了拖鞋,慕稚认出其中一双是自己以前穿过的,廖奶奶疼惜慕稚,总是在家里备着他的东西,好让慕稚随时都可以来。
“阿稚!”廖奶奶一见到人就笑开了,大声招呼,“快来喝玉米汁,新鲜的,还热着呢。”
慕稚立刻走过去,弯腰抱住廖奶奶,“新年快乐,奶奶气色又好了。”
老太太哈哈大笑,“又哄我。”
慕宁等他们聊完了才上前,廖奶奶开始全方位关怀慕宁这几年的国外生活,慕稚捧着温热的玉米汁,一口一口喝着,视线不时扫过楼梯,上面空无一人。
“昨晚……怎么样……”慕宁和廖奶奶说到什么,声音放轻,慕稚直觉是和廖松琴相亲有关的话题,连忙竖起耳朵。
“还能怎么样。”廖奶奶叹了口气,“那个性子也不知道是像谁,死犟。”
慕宁轻咳一声,“这个嘛……”
廖奶奶上手拍他,“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臭小子!在心里编排我呢?”
慕宁连连求饶。
气氛融洽,慕稚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能猜到廖松琴的相亲不太顺利。
他心里却没多愉快,涉及到廖松琴的话题,总是不论如何都难以使慕稚松下一口气的。
偏厅的移门突然被拉开,一阵喧闹由远及近,几人抬起头,只见廖家小辈们大喊大叫着冲了进来,年纪最大的那个也不过上了初中,一群皮小孩裹着冷气涌到厅里,叽叽喳喳地说“下雪了”。
慕稚一看,“还真是。”
窗外飘起细小的雪花,落到地面,很快消弭在青灰色石子路上,像是被吸走了,只留下一点湿痕。
小孩们围着慕稚,“下雪了!哥哥带我们玩!”
慕稚应付不来这样的场面,有些头疼,试图转移火力,“让旁边那个哥哥带你们去玩好不好?”
慕宁无所谓,“走吧,崽子们。”
小孩却不乐意了,这个哥哥叫他们崽子,坏!
慕稚被吵得晕头转向,只能站起来,“好吧,那我们……”
“廖辛。”二楼响起一道稍显冷淡的声音,慕稚抬起头,对上廖松琴的视线。
他站姿懒散,双手交叠,手肘撑在木质栏杆上,一双好看的眸子微微敛着,看起来漫不经心,好像是被楼下的喧闹打扰了才不得已出面,下一秒就会失去耐心。
慕稚怔住了,他没有见过这样的廖松琴。
身边那群小孩早就噤声,一个个乖得像鹌鹑,年龄最大的廖辛一秒承担起责任,指挥着众人退场,刚离开廖松琴的视线范围就又吵闹了起来,直到偏厅的门“嘭”地关上,屋内才沉寂下来。
廖奶奶“哼”了一声。
慕稚这才回过神,垂下眼睫,坐回沙发上。
廖松琴边下楼边问,“怎么来了?”
慕宁调侃,“不欢迎?”
“不是,”廖松琴失笑,“早知道你们今天上门,昨天就一起回来了。”
话说到这里廖奶奶又变了脸色,昨天是廖松琴相亲的日子,在他嘴里却变得无足轻重,仿佛小孩子过家家。
慕宁轻咳,正要开口打圆场,就见廖松琴走到慕稚身边时停顿了一下,极其不自然地往后退了一步,随后抬手在慕稚额角弹了弹。
慕稚捂着额头,十分困惑。廖松琴收回手,双手插兜,走到慕稚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对众人的视线视若无睹,自顾自问,“今晚留下来吗?”
慕宁推拒,“不了,我还约了助理谈事情,你要真想招待我,回头到家了给我理间房出来,我带着阿稚住上十天半个月的。”
廖松琴乐意之至,“好啊。”
慕稚听不下去了,生硬地转移话题,“晚饭有饺子吗?”
“当然,”廖奶奶笑眯眯的,“你最爱的馅儿,还有你哥爱的,全都准备了。”
慕稚探头,透过隔断的缝隙能看到保姆正在擀皮子,他找借口起身,“我去帮忙。”
谁知他都要走到保姆身边了,身后有人跟着道,“我也来。”
空气中浮动的面粉静止一瞬,慕稚一言不发,拉开椅子坐下,不多时身边传来木椅与地面摩擦出细微的声响,像是一记闷雷,廖松琴在他身旁坐下。
慕稚努力无视这个存在感极强的人,拿过皮子,开始往里面舀馅。
廖松琴饶有兴致地看,“动作又熟练了,偷偷包过?”
借住在廖松琴家的这几年,慕稚亲手包饺子的次数并不多。廖松琴想到这一点,忽然意识到,慕稚可能是在学校参加什么活动,或是去朋友家做客时精进了手艺。
慕稚被夸了,耳尖慢慢泛红,“嗯。”
他一直想在慕宁回国前包出像样的饺子,像廖奶奶那样皮薄肉多,咬一口下去浓郁的汤汁混着鲜香的馅滚进嘴里,慕宁一定会喜欢。
廖松琴夸完那一句,不再言语,只伸手拿了皮子也包起来。
不知不觉,桌上成型的饺子越来越多,皮子变少,慕稚准备再包一个就去洗手。
他站起来,下意识往厅里走了几步想叫慕宁帮他把袖子卷上去,结果视线里刚出现慕宁烟灰色的长裤,就听玄关传来熟悉的声音,热切阳光,喊着他的名字:“吱吱!”
玄关处,陆端率先走进来,身后紧跟着陆隅。
他冲慕稚大力挥手,随后快步走过来问好,“奶奶万事胜意!”
老太太看了陆隅一眼,又看了看身后的慕稚,笑问,“你和阿稚认识?”
陆家和廖家多有生意往来,再加上大学时廖松琴就和陆端等人走得近,廖奶奶对他们是熟悉的。
就是不知道陆隅和慕稚怎么会认识,看陆家这小子的反应,关系还相当不错。
“他们是大学同学。”偏厅响起廖松琴的声音,他走过来,视线在陆隅身上一扫而过,很快挪开,“想喝什么,菊花茶可以吗?”
陆隅当然没意见,他问候道,“松琴哥新年快乐,我哥说你昨天凌晨还在和他聊工作,太敬业了。”
廖松琴勾了勾唇,“睡不着,索性就工作了。下次不祸害你哥。”
他看了眼身侧的慕稚,又看了看陆隅,舌尖轻抵上颚,面上没什么波澜地走去倒茶水。
廖松琴一离开,陆隅和慕稚之间就没了阻隔,他伸手拉住慕稚的袖子,指着窗外,“雪又下大了,等地上积起来,我们去堆雪人吧。”
上次那点糖霜似的薄雪根本没能玩尽兴,这次时间充裕,天公作美,没理由不去玩雪。
慕宁帮腔,“让廖松琴把玩雪工具拿出来。”
事情发展到最后,莫名其妙变成了多人雪仗。陆端摇着头逃去偏厅,于是拿着一壶菊花茶走回来的廖松琴就成了替补,慕稚原本以为他不会答应,谁知对方根本没思考几秒就点了头。
慕稚睁大了眼。
“我和谁一组?”廖松琴看起来还挺积极,上楼拿了外套,电脑工作消息闪烁个不停,他视而不见,只盯着正和陆隅站在一处的慕稚。
慕宁看不懂他的眼色,自顾自举手,“我啊!”
“……”廖松琴笑了笑,冷飕飕的,“行。”
院子里积了薄薄一层雪,植被多的地方雪更厚一些,看得出已经被廖家小辈们糟蹋过,绿叶凌乱地从白色中探出来,四人一路走到庭院深处才终于见到完整的白。
慕稚蹲下去,用手指戳了戳,大半指节都被雪吞没,照这个趋势下去,晚间雪就能彻底积起来了。
他正琢磨着,背后阴影投下来,慕稚侧了侧头,“怎么……啊!”
他猛地弹起来,原地跳了跳试图把后脖颈那个雪团抖出去,气得直呼其名,“慕宁!”
慕宁看他一边哆嗦一边追自己,笑得差点摔跤,“怎么样,爽不爽?”
场面一下混乱了起来,慕稚追着慕宁满场跑,陆隅搓了个雪团,他和慕稚是一队的,慕稚攻击慕宁,那他似乎就该攻击廖松琴。
陆隅犹豫一下,猛地一掷雪团,原本站在原地看着慕家兄弟打闹的人竟然闪开了,接着面前一白,陆隅被廖松琴结结实实糊了满脸的雪,睫毛上都结了冰碴。
慕宁看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干得漂亮!”
他自觉得了分,乘胜追击,搂了一大把雪砸向慕稚,慕稚连忙调转方向,纷扬的雪遮住他眉眼,慕宁的脚步声追在身后,慕稚在这片纯白中埋头逃窜,不期然被人拦腰截获。
他跑得很快,对方又在碰到他的瞬间收了力,慕稚脚下一绊,带着对方齐齐往前扑倒,在雪地里啃了一嘴冰凉。
慕宁大声嘲笑,“你行不行啊廖松琴,这都接不住,把我弟摔坏了怎么办?”
雪地里,慕稚两手撑着地面,指缝间填满冰冷的雪碴。廖松琴仰躺着,一手揽在他背后,另一只手握拳握得太紧,手心里的雪团都有些结块了。
“松开。”慕稚被他箍着,试图后退,却无果。
他强压着情绪,“你这是作弊。”
背后的手动了动,终于挪开,慕稚往后一坐,和直起身的廖松琴在雪地里大眼瞪小眼。
他没有回头,慕宁大呼小叫着,和陆隅玩得正欢。廖松琴坐着看了他很久。
就在慕稚视线被白茫茫的雪地刺得发酸时,对面的人终于有了动作。
廖松琴俯身靠近,抬起手——
接着后颈一凉,慕稚受冷,瑟缩着抬起头。
他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廖松琴发梢染白,眉目间盛着雪光,笑着说,“一分。”
随后身影一闪,跑去追击陆隅。
“……”慕稚跌坐在原地,脖颈后塞了个汤圆大小的雪团,他大概是冻出毛病了,竟然觉得有点热。
最后赢的自然是廖松琴那组。
陆隅面部和雪地亲密接触了不下十次,输得很服气,他问:“你们有什么新年愿望?”
既然是比赛,就得有彩头。赛前他们聊到了新年礼物,陆隅就想着正好借口比赛把慕稚想要的礼物套出来,年后出去玩的时候给他。
慕宁先说:“想给我弟要个男朋友。”
慕稚瞪了他一眼,有些生气。
慕宁笑着改口,“我没什么愿望,松琴,你怎么说?”
廖松琴语气无奈,“我想过个清静的年,你能做到吗?”
在场的人都笑起来,廖松琴为人处事一贯从容,今年都被逼得不敢回老宅,可想而知有多头疼。
陆隅笑得最欢,“哥,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真没什么愿望。”廖松琴眉眼低垂,顿了顿,又笑起来,“我的愿望还是自己达成。”
他把话题抛给了对面两人,“你们呢?”
慕稚想了想,“大概是多看两场音乐节。”
回到屋内,几人围在暖炉边取暖,楼上兀地响起一阵铃声,慕宁搡了搡廖松琴,“工作电话吧,快去。”
廖松琴无法,只能站起来。
廖奶奶正捧着热茶看电视,她转头对慕稚道,“给你换了新窗帘,去看看喜不喜欢。”
慕宁精神一振,跟着往楼上走,“我也看看。”
只从房间的布置来看,慕宁就能直观地感受到廖家这三年间对慕稚有多上心。
“这把琴……”慕宁指尖从房间一角的小提琴上划过,上面一丝灰尘也无,“松琴这个哥哥做得真不错,是不是?”
慕稚:“嗯。”
这把琴打破了慕稚十八岁的落寞与迷惘,廖松琴拉了一把,告诉他,你依然有家。
那才是正确的道路。
亲情,爱情,两者是不能混淆的。
慕稚垂下头,从房里退了出来。
他呼出口气,正要下楼吹风,一转头对上了陆隅的视线。
陆隅在台阶上探头探脑,一副想上来又不敢的架势,小声打招呼,“我也能看看吗?”
慕稚无奈地笑,“没什么好看的,上来吧。”
一见到那把琴陆隅的眼就亮了,他问,“这儿有乐器室吗,我谱子存在手机里好久了,一直想和你合一次。”
慕稚还真不知道这个,他其实没什么拉琴的兴致,但陆隅都提起了,他只能说,“我问问。”
“没有。”门外响起廖松琴的声音,他倚在门边,不知听了多久。
“这里只有钢琴,你想要的架子鼓,没有。”
陆隅眉眼耷拉下去,慕稚见状,连忙转移话题,“隔壁有游戏机,你想玩吗。”
陆隅很好哄,笑起来,“那你和我一起。”
他们进了隔壁房间,慕稚挑了个难度不高的游戏,免得被陆隅虐得太惨。
廖松琴和慕宁好像在隔壁聊起了工作,能隐约听到一点讨论声,听不太真切。
“你年后要实习吗?”陆隅一心二用,“我哥让我去办公室坐着,以后只有周末有空了。”
慕稚眉头皱得死紧,半边身子都在跟着摇杆用力,迟缓地回复,“啊……慕宁也这么说。”
“那你把年后的第二个周末空出来吧。”
陆隅语气平稳,发丝下的耳尖微微泛红,“我想和你一起去音乐节。”
隔壁的说话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慕稚手指一晃,小人撞到墙上,屏幕跳出陆隅胜利的字样。他难得有些结巴,“哪、哪个音乐节啊。”
“这个。”陆隅拿过手机,“你在新洲拉的曲子就是这个乐队的,我猜你会喜欢。”
慕稚确实喜欢,实际上他从年前就开始关注这个演出信息,只是后来乐队说鼓手身体抱恙,不一定能如期参加,当时主办方微博下骂声一片,慕稚看得心烦,就没再关注了。
“会来的。”陆隅很笃定,“我朋友给了我两张vip票,一起去吧。”
购票软件上vip票早就售罄了,慕稚意动,但又觉得不该答应。
他犹豫着,“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
“记得。”陆隅打断他,笑容有些酸涩,“你说你有喜欢的人。”
房门轻微地晃了晃,屋内的两人没有察觉,陆隅接着说,“但你也说了正在试着喜欢别的人,所以,你该给别的人机会,不是吗?”
他的话语,行为,面上的表情都太真挚了,眼瞳亮晶晶的,因羞赧而不敢直视慕稚,反复看着手机上的票面信息,好像那是什么重要文件。慕稚看着他,恍惚觉得自己如果拒绝了就是在犯罪,十恶不赦的那种。
他两手紧紧捏着摇杆,最后道:“好。”
第21章 有人被吓晕
陆隅的好心情太明显了,餐桌上陆端没能忍住,问他,“碰到什么好事了,这么开心?”
陆隅嘿嘿笑,“不告诉你。”
陆端很无语,“一天天傻乐……松琴,再给我倒杯酒。”
廖松琴倒酒时面色有些冷,但再看过去,似乎又和平时无异。
今夜管家和保姆放假,屋里三家人都是相熟的好友,众人讲话就随意了起来。
廖奶奶坐在主位,皱眉喊乱跑的小孩进来,“不吃饭就上楼写作业,冒冒失失像什么样?”
廖辛带着两个弟弟妹妹进了屋,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对不起嘛奶奶,作业明天再做!”
“这小滑头。”
老太太叹气,视线越过餐桌,看到庭院里染着点点红色的雪地,“又玩了鞭炮,你们别扫了,留着,好歹增加点年味。”
廖松琴抿了口酒,唇在灯光下盈着层水光,“那我们也放,您想要多少年味?”
廖奶奶显然被哄开心了,面上还得端着,“这大晚上你去哪里搞鞭炮?如果这一片都变得红彤彤就最好了。”
一整片红彤彤?慕稚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有点惊悚,最好还是别了。
这时慕宁举手,“我看阿稚想玩就买了,鞭炮现在还在后备箱里放着呢。”
廖奶奶起了兴致,“你们快吃,吃完去放。”
一群人火急火燎吃着饭,饭后慕宁去前门拿烟花鞭炮,廖松琴和陆端跟去帮忙。陆隅在桌边和廖奶奶说话,不时把人逗得哈哈大笑。
慕稚坐着听了会儿,起身上楼。
他带了包,此时放在书桌上。
慕稚拉开拉链,翻出个小盒子,捏在手里,良久没有下一步动作。
盒子里是个领带夹。
往年除夕,廖松琴都会给慕稚准备礼物,第一年是小提琴,第二年是腕表,由于太贵重,慕稚收起来一次都还没戴过。
至于今年,这礼物是什么还犹未可知,但慕稚觉得没有礼物的概率不大,毕竟对方是事事周到的廖松琴。
被强吻了都会开车来找他的廖松琴。
慕稚蓦地有些想笑,这么好脾气的家伙,今年被逼得不敢回家,还要找借口让人陪着过年,真是狼狈不堪。
他笑出了声,随后突然意识到,被廖松琴拒绝这件事好像没有那么让人痛苦了。
过去不小心想起来都会使慕稚被强烈的悔恨与羞耻淹没的事,现在威力减弱,不再那么具有冲击性,甚至带上几分暖色。
你看,不管怎么样廖松琴都会包容他。
慕稚眼眶渐渐热了,他眉眼间还残存着笑意,低头盯着手里那个小小的盒子,想起自己去年攒钱送廖松琴的手表。不算多好的一块表,廖松琴每天都戴着,相亲那日来捉自己,廖松琴也是戴着那块表替慕稚系的安全带,就好像他全然不懂那块表的意义。
慕稚想,自己本应知足。
廖松琴第一次戴上自己送的礼物时,慕稚心底那种纯然的喜悦,是应当被永久珍藏、小心掩埋的,是一旦暴露在天光下,就会灰飞烟灭的。
最终慕稚还是决定不当面给出这份礼物,他趁着几人还在搬烟花,进了廖松琴的书房,把盒子放到鼠标旁。
不至于一眼就看到,又足够明显。
其实慕稚在选礼物之初考虑过别的东西,领带有些暧昧,剃须刀又太奇怪,好像廖松琴真是年长他很多岁的长辈似的。
最终慕稚还是打算跟随本心,再任性一回。
反正这领带夹又不是他亲手夹上去,再暧昧也和自己无关。
楼下,几人已经回到屋里,正在拍身上的雪。
“今年真给力。”慕宁冻得鼻头发红,“知道我要回国过年了,又是下雪又是烟花,这是在迎接我呢。”
陆端笑他,“是是,你一回国,天王老子都得欢迎你。”
他们都有些工作要忙,于是三个当兄长的决定先处理会儿工作,半小时后庭院里集合。
说是要忙工作,真正忙碌的只有慕宁与陆端,廖松琴坐在沙发上,不时用手机发些消息,看动作还挺闲适,也不知是在忙什么。
等一行人到了雪地里,明月高悬,月光照得庭院里白莹莹的,路灯照不到的地方也隐约可见,是难得的好天气。
慕宁长叹一声,“老天爷别太爱我。”
他挑了根冷焰火给慕稚,“先玩玩这个。”
陆隅显然想起了元旦那日,凑过来自觉地拿了一根,冲着慕稚笑。
这个年太热闹了,比两人时火热,又比满是廖家亲戚的聚会自在,慕稚晚间喝了点酒,现在酒劲反上来,脸颊红通通的,也冲陆隅笑。
“松琴,发什么呆呢?”慕宁和陆端准备点火了,廖松琴还傻站在原地,不知在看哪里,急得他蹲下身在冷风中护住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