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起身,仇郁清的身躯遮蔽住了打在我身上的微光,他走到我面前,单膝跪下,手按在了我的后脖颈上,强迫我仰着头同他对视,“你笨笨的,”他说:“但却很坚定。”
“我都烦了裴森。”他的目光略微有些冷淡,蹙起眉,仇郁清下巴微抬:“你不该冷落我的,甚至还背着我跟别人约出去单独见面。”
“……我告诉你了,那天早上的是你!你从这里做好了早饭送到我那里!我没有瞒你!”拽住仇郁清的衣领,情绪的激动令我疯狂地试图摇晃他的身躯,但是没用,他只是换了个姿势,更方便搂住我的腰而已,“准确来说,是保姆做好后送来的,我当时那么跟你说,你居然信了,真是笨得可以。”
头脑阵阵发昏,眼前的世界也忽明忽暗起来,一个头槌,我磕在了仇郁清的额头上,“闭嘴!我抓住你了!你这个偷窥狂窃听犯!你就等着上法庭接受审判吧。”
垂眸,红着额头,仿佛并没有感受到任何一丝的疼痛,自嘲地笑笑,仇郁清说:“如果你真的厌恶我到那种地步,那我也的确不如余生都呆进监狱。”
疯子,这个疯子!他就是瞅准了我会犹豫,气急败坏,我攥住仇郁清衣领的力道愈来愈紧,“闭嘴!你以为我会如你的意吗?那样也太便宜你了!”
“……”面无表情地凝视着我,仇郁清视线略略向下,又隔了许久才说:“裴森你知道吗?我其实已经期待这一天很长很长很长的时间了。”
“什么?”
“每次做完的时候,我多么希望你因为不舍而抱着我不愿我离开啊,或者只像今天这样跟着我也可以,这样我就能跟你坦白,让你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了。”仇郁清说着,唇角微勾,居然露出了一丝笑意:“你知道吗?哪怕是在没有工作的日子,你也会每天早上八点半准时清醒,多数时候会赖床五分钟,少数时候会因为晨起的反应而把手伸到下面去;你早餐吃的大多是没什么营养的垃圾食品,甚至有时候不吃就直接去上班;你的内裤颜色永远只有三种,其中灰色的那一款质量最好包裹着最舒服也最不容易损伤皮肤;你很不在乎生活中的细节,所以哪怕有时候我落下了一些东西在你的卫生间,你都对此一无所觉,又或者说,你只是沉浸在你自己的世界里。”
“如果我晚上到你那儿,只要不开灯,在朦胧的状态下,你多数时候都会觉得是自己脑子不够清醒,这时我可以对你做任何事情,无论是粗暴的还是稍微耍手段撒个娇获得你的宠爱,你都完全不介意。而如果是‘真正的’我出现在你面前,你不但会推拒,还会斥责,还会一次次地强调……我们分手了。”
“早上你或许会清醒一些,但总归是一个傻乎乎的病人,所以就算吃了我给你准备的东西也最多只会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而已,你几乎把你的每一个想法都写在脸上,我甚至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所以我学会了用一些词汇来迷惑你……而你嘛,很多时候压根就不想醒过来。”
“说句实话吧裴森,你是不是还挺喜欢这种自欺欺人地跟我生活的状态呢?”
再也无法听他说下去,一个巴掌,我本铆足了劲儿,但最终却仍旧只是柔柔地抚在了他的脸上而已。
“混蛋!你混蛋!你个变态跟踪狂!你滚!”我大叫起来,抓扯着他的衣服,就好像想以此弥补自己气势的不足,“滚啊!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可就算我不出现,你也还是会偶尔出现幻觉不是么?”仇郁清的又一句话,很快如同兜头一盆凉水将我泼醒,“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找到可乘之机的?”
难道他的意思是……他是发现我的症状之后,才想到这样一种方法来混淆我的生活吗?
那我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病的?
勉力使自己站起身来,看着满屋子的监控摄像头,我只觉得浑身冰凉,“这些,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仇郁清没回答,目光瞟向一边,显然又是在思索对策。
“给我说实话!”怒火中烧,我吼了出来。
“忘了,挺早的。”没再上前,他拉住了我的手腕,像是在防止我刻意挣开,“或许是在一起之前,又或许是分手之后。”
这混蛋!奋力地,我想甩开他,但却毫无作用,他将我压制在了墙面上,却也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难以忍受么?”他问,“这就看清我了?”
他什么意思?难道这还不够吗?
手指颤抖着,就近,我取下了一张贴在墙上的,正位于我手边的相片。
仇郁清没有阻止,就那样看着我。
我看见了……高中时期的我自己,稚嫩的、无知的、牵着兴旺在遛狗的模样。
这是什么时候照的?他怎么会……
“这又是什么时候?”抬眸问他,只感到过分地匪夷所思,就连反抗的余力都已经被抽空了,“仇郁清,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情。”再度开口,嗓子哑了,我紧绷着心弦,身体却毫无力气。
细细地端详着那张照片,半晌,仇郁清才“哦”了一声,“或许你该问问你们家的狗,他对我的了解可能都比你要多一些。”
咬牙,我闭上眼,在此之前我从不知道,仇郁清的气人天赋居然也同样点满。
望着那张照片,像是同样陷进了回忆中,仇郁清的表情竟然有几分怀念:“是一只白色的杂交犬,血统很不纯正,但却凑巧长了一张可爱的脸,大概就是因此,你才会像疼惜家人那样疼惜它吧。”
“作为动物,有些事情达成起来似乎太简单了,简单到让人觉得不适……特别是当它摇头摆尾地以为我很喜欢它,背着你来找我的时候,总觉得有些火大。”鲜少一次性道出这么多真心话,仇郁清脸上的情绪既平稳,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怔然,“有时候我在想,裴森,是不是只要一个人或是什么动物对你死乞白赖地摇头摆尾,你就会心软,然后巴不得把命都交出去了。”
想到兴旺了。
眼睛有些发酸。
因为我忽然意识到,它已经离开了我,好多好多年。
仇郁清这个该死的混蛋!
眨眼,眼泪流了下来。
仇郁清一愣,呼吸有些不稳地,他用指腹将我的泪水缓慢揩干。
“你是它的朋友吗?”吸了下鼻子,我捂住自己的眼睛,我知道,我又想起了那件事情,“它一定是喜欢你的。”
要是那天,没有拍开仇郁清的手就好了。
他一定会跟兴旺成为朋友的。
“……对它,我从来就没有好感,”顿了许久,仇郁清笑了声:“不像你,我讨厌动物,人我也不喜欢,都烂透了。”
“所以,你认为是我害了它么?”垂眸,仇郁清脸上的表情带着些许笑意。
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我说:“不,你当然没有。它是趴在我腿上离开我的。”
许久许久,仇郁清都没有说话。
“仇郁清,”深吸一口气,终于,平静下来的我有力气问他一句话:“你说你早就想让我看到,现在我看到了,所以呢?你达到你的目的了吗?你看到你想要的结果了么?”
室内彻底安静了下来,我看见仇郁清放在身侧的拳头攥得越来越紧,低垂的发丝遮蔽住了他的眼眸,许久之后,他才抬眸,从他的眼中,我望见了某种孤注一掷的神色。
“裴森。”他问:
“知道了这些,你还喜欢我么?”
眼眶微红,他笑了,疯狂中带着些泫然欲泣的神色,他好似彻底放弃自己的形象了,开始无差别地厌弃、进攻——
“后悔了么?从最初,欣赏我、认可我、追求我、喜欢我。”
“你后悔了么?”
作者有话说:
开始了开始了,开始发疯了嗷嗷嗷!
大家除夕快乐呀!新的一年祝大家暴富暴富暴富!!
顾鑫是个良善的人,就算知晓舒琳琳已经跟仇郁清在一起,他也没有凭借一时意气令赖淑芬失去眼下唯一的工作。
他说他知道如今舒琳琳一家全靠她的母亲赚钱养家,更何况她那瘫痪在床的父亲,也指望着这点钱吊着一口气。
只可惜并非所有人都能明白他的这番美意。
舒琳琳觉得自己同顾鑫的过往是不堪回首的耻辱,极力想要撇清同顾鑫的一切联系。
而已经从仇郁清父亲那里见惯了权势与金钱的赖淑芬,又怎么可能仅仅满足于一个超市收银员的职位而已?
仇郁清太过了解她们,而她们,也正一步步走近仇郁清设计好的圈套里。
我曾想过要去拯救,我数次找到舒琳琳,试图让她明白仇郁清一开始的目的,可她却已经被爱情蒙了眼,只说“我们两个的事情你又能知道什么”。
而我请求她向赖淑芬传话这种事,她也是从来只当做耳旁风,随便听一听。
不过偶尔,在仇郁清冷落舒琳琳的时候,他也会给我一点点希望,她会因为仇郁清不咸不淡的态度胡思乱想,而试图开始相信那些我曾道出的话语。
“我最近下课去找他,他都不在,他应该没有躲我吧?短信也不回,好烦。”
“他应该不会骗我吧?上次我拿你的话去问他,他还笑我说我傻,他也说你傻,哈哈,这下我们两个真算是同病相怜了。”
“其实有时候他对我也挺好的,你还说他不喜欢我,上次我在他面前跟你发信息他都冷脸了呢。”
“好了,他回我消息了,不说了哈。”
这些信息,简直看得我头皮发麻,我多么想要向她解释仇郁清口中的“傻”或许并不是她所以为的那个意思,可一个沉醉在爱情中的人往往是不可理喻的,就算在明牌的条件下,因为舒琳琳的无条件相信,仇郁清也还是能将我的“反抗”按在地上摩擦。
我的劝诫没能起到任何作用,相反,我倒阴差阳错地成了舒琳琳的感情咨询大师,又或许是因为我跟仇郁清同班,她总来问我关于仇郁清的事,有时候为了让仇郁清“吃醋”,她甚至还会专门跑到班级的门口把我叫出去聊天,专门让仇郁清看见。
觉察到事情的本质之后我不由自主地感到失望,因为舒琳琳根本没有听进我的意见哪怕一句,一瞬间我甚至产生了“干脆把我曾跟仇郁清告白”的事情告诉她,令她直接成为我的情敌,但这一切的一切,终究还是没能敌过舒琳琳道出的一句——
“裴森,我妈已经辞职了,仇郁清说会安排她重新进入他家工作,我跟他说好了,我妈也已经知道错了……她不会再做以前那种事情。”
手机屏幕攥在手中,因过度用力,指节已略微发白。
舒琳琳被爱情冲昏头脑固然可气,但仇郁清这种刻意欺骗的行为实在是……令我难以忍受。
我眼睁睁看着一头无辜的猎物掉进猎人的圈套,我声嘶力竭地争辩、吼叫,可对方却睁着一双毫无防备的眼睛,只给我一个困惑的表情。
课间,高中生涯以来的第一次,我鼓起勇气将仇郁清按在了校园走廊的墙壁上,我抓住他的领口,拼命用力,我说:“你要怎么报复赖淑芬我没有意见,但舒琳琳真的只是一个稍微有点懦弱的普通女孩,你没必要这样对待她……”
我是为了舒琳琳在向仇郁清求情么?其实,不是的,或许更大程度上,我是在为我自己求情吧。
因为我太清楚那样的感受,那种怀揣着着英雄主义想要迎来一个幸福美好的结局最终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悲惨的结局发生的感受。
不想让它发生第二次,也不愿让仇郁清的“复仇”变成一场波及无辜的杀戮。
舒琳琳跟我一样,或许曾经选择了退缩,但终究不算是一个加害者,“她是真的喜欢你,仇郁清,你不能这么做,就算报仇……也不要伤害无辜。”
我这样对仇郁清叙述着,他能明白吗?我不清楚,我只迎着他向下微睨的视线,我只听到仇郁清的声音轻飘飘的。
他说:“怎么,现在你是你是喜欢上她了是么?”
他的这番话令我好生气好生气,他无法理解我的心情,而我也只更用力地将他惯在墙面,“她是你的女朋友,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做不对,想要阻止你。
可我有真的能说出这样冠冕堂皇的话吗?
片刻的犹豫耗尽了仇郁清的耐心,他抬手,轻而易举地将我拂开,只说:“这跟你没关系。”
他的力气极大,自然轻易,我看着自己的手,甚至以为方才轻而易举将仇郁清按在墙面上的姿势,不过只是我的雄心壮志的错觉而已。
是因为他根本不屑于我的胁迫?还是因为在他眼里我的行为不过只是一个小丑的自我反抗而已?
我不清楚,也不明白了。
那之后,舒琳琳与我的交流少了许多,或许有仇郁清在背后授意的原因,她不再来找我,也不会回复我发出去的消息。
我不知道仇郁清对她说了什么,我只知道不久,赖淑芬真的从那家超市辞职,意图重新回到自己最初那个“光鲜”的岗位里。
那天,A市的富人别墅区爆出了一个滑稽的丑闻。
当仇氏集团的继承人搂着他最新的情人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家曾经的保姆成了那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
她的脸上没有精致的妆容,手腕上挂着的,是过时多年的二手奢侈品。
但凡进出过那家连锁商超的人们都知道,这个丰腴的女人曾经在收银台收银,这原本是个还算体面的工作,可当她看到仇玉宁手边的贵妇时,却不顾形象地开始口不择言地破口大骂起来,她说自己曾经是眼前这男人的情妇,每天住在男人的家里,男人的儿子得管她叫妈,而眼前这个狐狸精又算什么东西。
她不知道仇玉宁手边的新情人是市长千金。
她也不知道打从一开始仇玉宁就完全没有起过想让他回到这间别墅的心。
她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如同市井泼妇一般破口大骂的形象会出现在报纸和网上的娱乐新闻上,因为她压根不知道在不久前此地“恰巧”到访了两名记者,正迫不及待地想要挖掘出某些有价值的劲爆消息。
这一切都是仇郁清设计好的圈套。
待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保安羁押着,连拖带拽地搡了出去。
舆论一经发酵,仇玉宁本就不甚光彩的名声也因此一落千丈,圈子里开始深扒他与赖淑芬发生的事情,最终得到的结果竟是——他故意出轨自家保姆气死了病重的妻子,最初的目的居然仅仅只是因为父母不愿给他股权而已。
一时间舆论哗然,如今依旧掌权的年迈夫妇不得不再度出山并明确表示——仇玉宁虽身为独子,但因其不端的行事作风以及对恩人女儿的薄情寡义将永远无法获得企业继承权,而孙子仇郁清如今已近成年,老两口现在有直接将他培养成继承人的打算。
高中时期,刚刚成年的我看到这些新闻时,心中油然而生的,其实是一种心潮澎湃的激情。
我其实很佩服仇郁清,因为这次他终于一箭双雕地摧毁了那些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同时也得到了继承权的保障并为自己的母亲正名。
难以想像究竟是怎样细致的筹谋才办到了这些不可思议的事,这让我明白仇郁清是个厉害的、有手腕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这样的人,无人不向往,其实单只是看着那被人群簇拥的方向,心脏便不由自主地砰砰跳动起来。
可与此同时,我也知道他这么做之后所带来的一系列影响,特别是舒琳琳,听说当赖淑芬的事情东窗事发之后,就如同用完即丢的棋子那般,仇郁清直接单方面斩断了与她的所有联系。
她曾大哭着去他家找过他,被仇郁清拒之门外后甚至直接不顾自己的尊严跑到班级门口来堵他,可仇郁清一律拒绝沟通交流,只在最后被扰得实在烦了,才略略抬眸半笑不笑地说:“裴森不早就告诉你了吗?”,
至此,舒琳琳的心理防线彻底被击溃,以至于她最终竟只能求助于我,让我帮她再传几句话。
“那个女人是市长的女儿!我们家被针对了!我妈在这个城市里面找不到任何工作了!”舒琳琳的声音中带着哭腔,她狼狈地捂住自己的脸,发出一阵绝望的悲鸣,“刚刚校长找到我,说我跟仇郁清谈恋爱的事情被举报了,加上我母亲作风不良,现在已经下达勒令退学的处分了!”
万没想到舒琳琳居然会面对这样的责罚,在我看来赖淑芬怎么处罚都可以她本来就做了做事,但舒琳琳……
她又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苦难呢?
于是我只能答应她,帮仇郁清带话。
时值高二下学期,即将进入高三,然而仇郁清不参加高考直接出国留学的消息,早就不胫而走了。
没有选在学校,这次堵他,仍旧是等到放学后,在夕阳下与脚步声的跟随中,我再度将他拦在了玫瑰盛开的栅栏外。
“恭喜你,仇郁清。”苦涩地笑着,这是我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毫无疑问,这是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你做到了呢,所有曾经欺负过你对你不好的人,现在都已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我恐怕……这辈子都做不到像你这样吧。”
如果可以,我倒也很想有一个目标,去爱,去恨一个人,但我母亲的病逝不是人为,所以我能做的只有接受而已。
我们大多数人,能做的也就只有接受罢了。
仇郁清看着我,不说话。
没再继续说下去,见他不答,我转移了话题:“舒琳琳要被开除学籍了,你帮帮她。”凝望着他那宛若夜空般的眼睛,我说:“她真的很可怜,也是真的喜欢你,她妈现在找不到工作家里没有钱,现在已经打算逃到外地了,没人照顾她的父亲,她现在根本自顾不暇……仇郁清,现在高二了呀!你能让她怎么办呢?她被开除对你来说不会有任何好处,你不是要去留学了吗?谈恋爱的一方离开校就行,让她走……其实真的很没必要,仇郁清,求你。”
在仇郁清的面前,我与舒琳琳太过相似了,同样的袖手旁观,同样的挣扎纠结,同样曾后悔懊恼,也同样拼尽全力……却没能做成任何事情。
站在他的面前,拳头不由自主地攥紧,我从来没有过这样恳切地低声下气。
或许我想要的只是一个合理的结果,一个宽恕自己的理由,一个让自己问心无愧的青春而已。
然而仇郁清却说:“这是学校的决定,与我无关。”说完他沉默片刻,“你在害怕?没必要,你与她不同。”
是吗?该说又被他看穿了,还是我自己太不会掩藏自己的情绪?“哪里不一样,就因为我告过密?但现在想来,你明明有那个能力,或许不需要我帮忙也可以……”轻笑一声,我捂住自己的脸,笑得像一个狼狈的小丑。
“你是真的喜欢多管闲事,可她只是独善其身而已。”手揣进衣兜,仇郁清直接打断了我的碎碎念,“这是你们的区别,我马上就要转学了,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
每次都是这样的无效交流。
仇郁清终究还是没有做出任何妥协,他冷漠到极致,不顾我的挽留,转身离去。
此后不久,舒琳琳的开除学籍处分正式下达,她离开学校的那一天,伴着郎朗的读书声我看向窗外,或许只有我在远远地为他送行。
真可悲的。
所以终究,我还是什么事都没能做到。
高二下的冬天,格外寒冷。
因为仇郁清要出国留学去了,所以在离开学校的最后一天,同学们为他举行了一场盛大的欢送会。
我坐在最后一排看着他,只觉得他的笑容淡淡的,那漆黑的眼瞳,似乎并未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留在这座城市的理由是什么呢?他将拥有光明的未来,徒留我们这些人,拼命挣扎在原地。
每个人都上前为仇郁清写下了送别的祝词,唯独我站在最后一排,没人关注,也无人在意。
我没有准备给仇郁清的祝词,或许是觉得自己不想跟其他人一样,就那样将仇郁清这个大恶人放跑了而已。
一直到欢送会结束,同学们一个接一个地离开教室回到家,我都坐在原地。
仇郁清也没走,他说他要最后去找老师说说话,但我知道他其实压根没有那个闲心。
最终,教室里面只剩下了我和他两个人。
我坐着,他站着,他走到我面前。
“你要走了,仇郁清。”终于对他说出了一句话,那时的我想到这或许是自己同仇郁清的最后一面,内心陡然间生出一种苍凉的悲戚,半笑着,我对他说:“你走什么呀?不是还有一个罪魁祸首吗,正坐在你面前,你还没让他付出代价。”这样对他说着,可我的眼底,却已泛起了丝丝泪意。
我想我还是讨厌他的,因为他擅自将我的青春摆弄成了如此残酷的模样,令我明白了这世间的辛酸冷暖,因果轮回的报应。
“你已经付出代价了,裴森。”仇郁清的声音温温的,淌进我的耳朵里,他问:“现在你还敢喜欢我吗?”
一瞬间心脏好像停止了跳动,看着他,我睁大眼睛,半天说不出话。
然而他笑了,无情且残酷地,他宣判道:“很后悔对吧?对于这件事,你应该感到无比地后悔。”
“前所未有地后悔。”
“半夜想起还会作呕的后悔。”
“因为你的平庸,你无法改变任何事。”
仇郁清摆出一副胜者的姿态,站在我的面前。
一瞬间在我心中,他或许真的变得面目可憎了。
可这又是为什么呢?迎着他苍凉的、仿佛已然抛却一切的视线,我还是无法克制对于他的离开,我内心深处的不舍。
于是微笑着,我缓慢站起身,挺直腰板立在他的面前,听见自己说:
“正因为我是一个平庸、懦弱、无用的人。
正因为我是一个从众、迷茫、没有思想的人……
正因如此,我才会喜欢像你这样特别的、目标明确、不被理解的人。
道德也好仇恨也好对错也好……我从没有鼓起勇气毫无顾忌地去做过一件毫无道理的事情。
我知道我永远无法成为你这样的人,我知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被敬仰被羡艳……我是一个平凡的弱者,可唯有喜欢,是连弱者都能拥有的权利。
所以仇郁清,不管你认不认可,我都要告诉你——喜欢你,是我做过,最帅,最特别,最了不起的事情。”
在仇郁清错愕的视线中,我想,我赢了。
就让我赢一次吧,并不为那一时的胜负心,而仅仅只是为了自己的青春而已。
所以我想,我还是喜欢他的,他以苍凉的姿态兀立在我十几岁的生命里,宛若一支怪诞的画笔,将我平凡庸碌的人生变成了独特的颜色,令我明白,原来一个人居然还能像这样抛却一切、孤注一掷地活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