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里有死人,好多个,顺着上游冲下来,尸体全是黑的干的,脸都烂了】
青叔的话犹言在耳,邵揽余当然也没忘。
眼前灰衣男人的特征,确实与其描述的有吻合之处,再结合刚才众人的反应,八成就是前段时间镇上传的那回事了,只不过……传染病?
对于这个说法,邵揽余持保留意见。
脸上生疮、皮肤发黑、身材干瘪,可不像是如今医学界中所发现的,任何一类传染病特点。
思考到一半,大堂上方的二楼,倏然响起一阵咚咚咚的声音。
声音间隔的时长规律,有点类似走路的脚步声。
费慎与邵揽余顿了顿,不约而同偏头,看向了位于右手边的楼梯处。
不消片刻,楼梯间出现一位身着红裙的年轻女人。
女人身段姣好,走路摇曳生姿,褐色长卷发披散开来,盖过了盈盈细腰,样貌尽显妩媚。
一双明眸善睐的凤眼之下,看人的眼神却是冷冰冰的,半点感情也寻不见。
她带了几个男随从,蹬着尖细的高跟鞋,一步一步优雅踩下楼梯,迎着众人好奇或警惕的视线,缓步走至饭店门口。
一见到她,充作门神的两位壮汉保镖立刻收起武器,恭敬一弯腰,齐声道:“老板好。”
原来是饭店的店主。
有人见老板是个女人,私以为对方柔弱可欺,立马又神气起来,忘了地上两位仁兄是如何丧命的,大放厥词道——
“哟!老板娘啊,你这狗逼员工把我们一屋人困在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店有传染病啊!是不是想害死大家?我警告你,我可认识白焰的人,你在他们地盘上做生意,最好给老子识相点,赶紧放我们走,不然分分钟让你卷铺盖滚蛋!死都不知道哪天死的。”
红衣女人静静听完这一段,忽然几步靠近,响亮的一巴掌扇在了保镖脸上,淡淡开口教训。
“没听见吗,还不放人,是不是想卷铺盖滚蛋。”
保镖左脸浮现几个手指印,神态卑微,也不敢上手捂,连忙端正姿势应声:“是!”
众人大松一口气,心中那块石头落地,没想到这老板娘还挺明事理。
谁知一转眼,保镖单手拎起那个态度嚣张的男人,将自己得的那一巴掌还了回去。
男人双脚离地,挣扎无果,被不由分说拽进了后厨。
他尚在大呼小叫,刚进去两秒,紧接着一声炸耳惨叫传出,蓦地没了动静。
只见明事理的老板娘,用鞋尖踢了踢地上两具尸体,仍是那种云淡风轻的口吻。
“这里是饭店,弄得这么血腥像什么话,送进后院池塘里去,喂鳄鱼。”
“喂鳄鱼”三字一出,在场所有人脸色唰地变了,大家毛骨悚然后背发凉,吓得手脚僵硬动弹不得。
费慎吃肉的动作僵住,须臾后,嫌弃地丢开了筷子。
邵揽余神色如故,但也放下手中汤碗,改成了喝茶。
两具尸体一起被带走,地上拖拽出长条的刺目血痕,犹如屠宰场一般。
老板娘面向众人,视线一一扫过每张惊恐绝望的脸,认真询问:“还有没有谁认识白焰的?或者想要我卷铺盖滚蛋的人,站出来让我看看。”
就算是认识天王老子,此刻也没人会嫌自己活够了,主动站出去献身为鳄鱼口粮。
老板娘笑笑,满意道:“那看来是没有了,既然如此,请各位坐回去继续吃饭吧,不想吃也行,把账结了,该赔偿的赔偿,欢迎下次光临。”
话音落地,大部分人立刻动身挤去前台,争着抢着要第一个买单。
而之前妄图趁机浑水摸鱼逃单的人,也只好乖乖坐了回去,憋着恶心把剩下的饭菜吃完。
毕竟这家店的食物,用天价二字形容也毫不为过,一顿简单至极的饭菜,能抵得上普通人一个月工资了。
邵揽余吃了个半饱,失去胃口,放下茶杯不再动筷。
他望向灰衣男人所待的地方,原先的角落却空无一人,人群里也不见踪影,男人不知何时离开了。
兴许因为有“传染病”在身,亦或是还没来得及点菜,店家无人拦他,所以走得快。
大堂客人少了许多,店员们开始打扫卫生。
一人擦地上的血迹,一人清理洒倒的食物,还有一人继续上菜,有条不紊恢复了先前的秩序。
大家皆有种习以为常的冷漠,好像刚刚只是发生了很小的不愉快,十分微不足道。
闹这么一出,空气里隐约飘荡着刺鼻的血腥气,源源不断进入肺部。
费慎没了再进食的欲望,想出去透透气。
邵揽余却先他一步站起,没赶着去前台结账,反倒朝侧面的一座小账台走近。
费慎看见后,双腿方向一转,跟上了对方脚步。
来到账台,邵揽余敲敲桌面,说:“开两间房。”
身穿红裙的老板娘坐在账台后,低头翻看账本,眼皮未抬:“买单了吗?”
邵揽余:“记账上,和房费一起付。”
老板娘用笔在本子上勾了下,言简意赅道:“通行证。”
邵揽余找到钱包,从里面抽了张长方形的银色磁卡出来,递给对方,再强调了一遍:“两间房,住两晚。”
老板娘虚虚扫了眼,没接,拒绝道:“一张卡只能开一间单人房。”
邵揽余没料到这个突发情况,愣了片刻神,妥协说:“那就一间。”
老板娘这才接过通行证,插进扫描仪中,录入卡内信息。
等待的间隙,邵揽余终于注意到当了半天背景板的费慎,对方眼里盛满疑惑,尤为费解地盯着他看。
邵揽余嘴边扬起一丝笑意,解释道:“店一楼是餐馆,上面几楼都是房间,给客人住的。通行证不仅可以进城区,也能用来登记信息。”
反过来理解,意味着尤州城所有的酒店或宾馆,都必须携带通行证才能入住,没有证的只能睡大街。
身份信息真不真实无所谓,通行证是真的就行。
简单解释完,费慎疑惑的表情并未消失,他转头去找老板娘搭讪,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你们店之前来了个传染病,不用消毒吗?”
老板娘笑了一声,含着嘲讽的嗤笑:“传染病,也就他们会信这个。”
费慎恍然大悟哦一声,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模样:“所以不是传染病,那是什么?”
老板娘将扫描完的通行证还回来,眼神直勾勾看向费慎,阴森道:“就和空气一样,无孔不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病了,比传染病要可怕多了。”
她拍拍桌子,语气瞬间恢复平常。
“饭钱和房费七千,押金一千。”
冷淡疏离的神色,好像刚才只是讲了个无聊的鬼故事一样。
邵揽余递出两张五千元钞票,整理袖口皱褶:“不用找了,明天中午的饭菜直接送进房间。”
现钱与钥匙交换,他拍拍费慎肩膀:“上去,别听故事了。”
费慎离开账台,上楼梯前,莫名回头看了一眼。
那位身份不明的老板娘,正眼神阴沉地盯着自己这个方向。
但不是在看他,更像是越过他,在警惕别的什么东西。
费慎垂眼,若无其事挪开视线,迈上阶梯。
房间位于五楼,由于楼房整体建得矮,一层天花板顶多两米,因此不怎么难爬。
只是打开房门后,眼前的景象怎么着都与宾馆二字搭不上边,更别说三千一晚的宾馆了。
房间面积狭窄,肉眼可见的逼仄,一眼看去让人感觉十分压抑。
并且卫生环境脏乱差,应该许久没通过风了,开门后一股难闻的潮闷味钻进鼻孔。
整间房大约不到十平米,堪堪只能放下一张单人床和柜子,两人个大男人落脚都难。
其自带的浴室也小得不行,进去估计都伸不开手,实物与价钱严重不符,说它是招待所都侮辱招待所了。
费慎面色一言难尽:“你就不能换个地方住?”
“地方都差不多,至少这里安全。”
邵揽余倒是接受良好,洁癖也不复存在了,用卫生纸擦了擦床单,直接坐下。
“这家店虽然贵和差,但胜在它是一家真的饭店和宾馆,不会住一晚人财两空。”
“随机抓一个人喂鳄鱼的真饭店吗?”
费慎身高一米九,站房间里总感觉不得劲,都用不着跳,踮个脚就能顶破天花板上六楼了。
无论哪个站姿都格外难受,索性一屁股坐桌子上,他藏不住嫌弃道:“我今晚睡车里。”
别说敞篷车,睡大街都比这破地方好。
邵揽余欣然同意,正愁一间房两个人要怎么分配,对方能主动提出解决方案,当然是再好不过。
心底盘算着待会儿睡个午觉,补充一下体力,晚点再回车上拿换洗衣物,然后去趟便利店买些干净的洗漱用品。
他一件件事情计划安排着,全然没发现,说完那句话后,屋内突然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无人开启下一个话题,费慎目光静静凝在邵揽余脸上,眼神不自觉逐渐发沉。
良久,他开口:“你只办了一张通行证。”
声音过耳不入,邵揽余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没理会谁在跟他讲话,又或许压根没把这句话当回事。
直到费慎再说了一句:“从一开始,你就无时无刻不防着我,到现在依然是,和当初跳海一样,这次来雾镇,你还是打算自己一个人进城区。利用完就扔掉,邵揽余,你果然是一点都没变,和八年前一模一样,永远唯利是图。”
他的口吻尤为平静,轻描淡写陈述出这些话。
面上事不关己,可消沉挫败的眼神却悄然出卖了他。
满不在乎的态度下,似乎藏了一个被同伴提防和抛弃的小狗。
邵揽余被对方意图掩饰、却没完全掩饰住的眼神,惹得心头生了些许波澜,竟是鬼使神差浮上一丝心虚来。
他抑制住这股心虚,无动于衷道:“我们的交易,早该在轮船爆炸那一刻就结束了,是你非要擅自越过界限,我留你一命,你应该感恩戴德。”
费慎说:“既然如此,你出高价钱找卢通的意义是什么,仅仅为了利用我对付费惕?”
邵揽余笑容淡淡,用着最温柔的语气,讲出极其诛心的一句话。
“费慎,收起你的自作聪明,到此为止。”
“你说得对。”
也不知是赞同邵揽余讲的哪点,总之说完这句,他站起来,头也不回离开了逼仄的房间。
邵揽余坐了好一会儿,解开衬衣上两粒扣子,合衣躺上了床。
对于睡觉的时间他把控得很精准,两小时后,大脑准时清醒,睁开了眼。
整理好衣服上的皱褶,喝了几口塑料瓶里的纯净水,邵揽余走出房间,准备先去便利店。
楼下餐馆此刻属于歇业状态,店员们闲来无事,分散地窝在座位上打盹。
外头天气灰蒙阴沉,周身有些凉意,瞧着是要下雨的样子。
邵揽余想把车挪去有遮挡的地方,谁知却被人抢先一步挪走了。
斜前方五十米处有座简陋的停车棚,看地上那一排生锈的铁杆子,想来原本应当是用于停自行车的,但此刻棚下只有一辆蓝色吉普。
吉普副驾驶座椅调成四十五度,车门打开一半,里面坐了个人。
那人两条腿交叠着斜搭在门框边,嘴里叼了根细长的香烟,一副十足的大爷派头。
说实话,这一幕是在邵揽余意料之外的。
按照他的了解,听见那番毫不客气、甚至满含瞧不起意味的难听话后,以费慎的性格,多半会直接甩脸走人,从此老死不相往来的可能性都有。
他以为他走了,但对方竟然选择留了下来。
缓步上前,邵揽余主动开口:“没走吗?”
费慎拿下嘴里的烟,掸掸烟灰,淡声说:“不用这么急着赶人,两天后才到城区开放时间。”
这话的意思,难道说等城区开放后,他自己就走了?
邵揽余瞥向对方的手,借着掸烟灰的动作,费慎不动声色掐掉了猩红的烟尾。
邵揽余敛目,打开后车门,俯身翻了翻座位上的东西,找出从青叔那带的几件干净衣物。
直起身之际,目光不经意扫见座椅下方的白色塑料袋,袋里装了满满一兜洗漱用品。
袋身上印刷的牌子名称表示,是附近便利店买的。
门关上,邵揽余提着衣物朝另一个方向走。
费慎喊住他:“去哪?”
“便利店。”邵揽余如实说。
费慎向后座一伸手,塑料袋的声音响了响,他拎起那兜便利店买的东西,扬手抛给了邵揽余。
好在邵揽余反应快,及时张臂接住,否则好好一袋子用品就都砸地上去了。
给完东西,什么话也没表示,费慎收回架在门框上的腿,跳下吉普车,向餐馆对面的街道走去,手从裤兜里摸了根烟出来。
他走得不算快,邵揽余几步追上去,在后边一把提溜住费慎衣领。
身体乍然后仰了下,被迫止住脚步的费慎回头:“……”
邵揽余松开手,淡淡问:“哪来的钱?”
“你什么眼神?”费慎有点生气,又觉得好笑,“不会以为我抢的吧?”
邵揽余不言,狐疑的神情却代表了默认这句话的意思。
费慎一脸无语:“我还犯不着去抢,青叔给的。”
大概是为了感谢他帮忙修家具,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青叔往他们带走的衣服里塞了几百K。
邵揽余也有,费慎只动了自己那一份。
三分之一用来买烟,剩下的全交代在了便利店。
“说完没?”费慎嘴唇含住烟,语气不耐,“再磨蹭我在你面前点了。”
邵揽余盯着他烦躁的脸,忽然一伸手,抽走了那根未点燃的烟,丢进脚边废弃的下水道里。
不待费慎发作,他说:“指令再加一条,严禁抽烟喝酒。”
费慎微怔几秒,隐含冷意的眼神变为嘲笑。
“我们的交易结束了,你自己说的。”
“你一天没走,我们就还是雇佣关系。”
邵揽余找出袋子里一条未拆封的毛巾,扔向他,背过身离开。
“睡前要洗澡就上来,伤口记得换药。”
费慎拎着毛巾塑料袋边角,留在原地,目送对方渐行渐远的背影。
嘴角嘲弄的笑容消失,他眼神褪去浮于表象的情绪,转化为一抹意味不明的探究。
好似对什么了然于胸,又有着冷眼旁观的态度。
半晌,他毫不留恋丢掉了整包烟。
第二天邵揽余起得很早。
与身下这不足一米八的床无关,天色刚泛出鱼肚白,楼下餐馆就传来大一阵小一阵的鼓噪动静。
先是店员们打扫卫生准备食材,砧板剁得哐哐响,随后又是一大早开了店门,住宿的客人们接二连三下去吃早餐。
楼房隔音效果极差,噪音源源不断传来,连有个老头抱怨说自己假牙掉了都听得一清二楚,是个聋子也该醒了。
邵揽余简单洗漱完,将昨晚当成一次性床垫的脏衣物丢进垃圾桶,拎着瓶水下了楼。
饭店大堂虽不至于人满为患,但也是熙熙攘攘人声嘈杂。
昨天的插曲好像并未对餐馆生意造成什么影响,今日依旧宾客盈门,又或者因为附近仅这一家合适的饭店,大家没得选。
邵揽余粗略扫了眼,还剩几张空位,正在准备呼叫服务员,他身形忽然一停。
不远处的前台位置,只见费慎神清气爽倚在桌边,面带愉悦的表情,从容自如地和饭店老板娘搭讪。
还真是不管当下是什么处境,都不耽误对方跟人聊起来。
昨晚邵揽余特意等了会儿,却不见费慎上来洗漱。
此刻对方精神奕奕的样子,瞧着不像在车上熬了一夜,八成是找到合适的落脚地了。
那边两人聊了会儿,老板娘目光瞥见邵揽余,冲费慎一挑下巴。
费慎收到提醒,侧过头来,粗浅看了一眼又返回去。
他背过手,往自己身后招了招。
邵揽余顺着方向看去,是张没人占的空桌,桌上有几样热气腾腾的早餐,一看就知道刚做好没多久。
邵揽余移步,坦然坐过去。
挑了杯热牛奶和一份熏烤三明治,细嚼慢咽吃了起来。
吃到第三口,费慎结束了和老板娘的社交,在邵揽余对面落座。
他自己选了碗拌面,慢吞吞吃了几筷子,没什么胃口的样子,又放下了碗筷。
“老板娘叫王梁,这家店不是她的,真正的老板应该是白焰惹不起的人。”
费慎说:“前段时间,镇上确实出现了一些和昨天那个男人症状相似的人,除了雾镇,其他地方也有,最后无一例外都死了。但这事过去了几个月,病源未知,也没造成大面积传染,中间消停了一阵子,直到昨天才又重新出现,所以那个男人很可疑。”
费慎如同汇报工作般,将打听到的消息,一件件事无巨细告诉邵揽余。
邵揽余聆听完,放下牛奶,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昨晚睡的哪?”
费慎被这句没有征兆的问题,问得愣了会儿神,而后面无表情道:“很重要吗?”
“很重要,”邵揽余对答如流,“掌握身边人的具体行踪,对我来说至关重要。”
费慎失语,让眼前这人的理气直壮弄得有点佩服了。
他懒得再绕弯子,坦言说:“店里的员工宿舍,刚好还剩最后一间。”
邵揽余莞尔一笑:“你的社交能力真是异于常人的优秀。”
费慎仿佛没听出对方话里有话,毫无负担接受了这句“夸奖”,屈指叩叩桌面。
“那你还得感谢我,因为我异于常人的优秀社交能力,替你省了这一顿饭钱。”
邵揽余斯文擦嘴,屁股离开座椅。
“我吃饱了,你继续,好好享受一下这顿来之不易的早餐。”
他转身走向店外,玻璃门拉开,踏下台阶的瞬间,一个虚影急匆匆从街边盲角掠了过来,不慎与邵揽余相撞。
邵揽余下盘稳固,只稍稍后退了一步,撞过来那人却直接摔到了地上。
他这时才看清,原来是个小男孩。
小男孩衣衫褴褛,像是撞得狠了,蜷缩着身体趴在地面许久未动。
邵揽余拉近距离,提裤腿蹲下,关心问:“伤到了吗?”
往前伸的手还没碰到对方,小男孩突然转过正脸,咧嘴大哭了起来。
店外站岗的保镖担心影响生意,凶神恶煞地驱赶他:“走走走,滚开,要哭到一边哭去!小心我打死你。”
小男孩顿时哭得更伤心了,手背盖住眼睛,双脚不停朝外乱蹬,活像是要撒泼打滚。
邵揽余想出声阻止保镖粗鲁的行为,未料下一秒,耳边传来一句怒吼:“你们要死啊!几个大男人欺负小孩是吗?!”
人未到声先至,等吼完了,才看见一位约莫十六七岁、身材干瘦的年轻女孩,火冒三丈冲了过来。
她弯腰抱起男孩,指着保镖十分泼辣道:“你要打死谁?打死谁!”
保镖被这一指惹得发了怒,掀开衣摆就要掏枪。
邵揽余眼疾手快一踹玻璃门,将保镖的胳膊撞回去,继而对女孩道:“你要找的人是我。”
女孩豆子般大小的眼睛一瞪,凶巴巴瞅向邵揽余。
“我知道!不用你多嘴,现在才轮到你,你刚刚是不是欺负我弟弟了?”
她说完,又转头去问怀里的小男孩:“乌宝,是不是他?”
名为乌宝的男孩哆哆嗦嗦,一边用手背擦眼泪,一边难过地点头。
女孩立马指着邵揽余:“乌宝说了就是你!别想抵赖。”
邵揽余不慌不忙道:“我没想抵赖,不过有件事我想你应该弄清楚,是你弟弟先撞过来的。”
“他撞你?”女孩嗓音尖利起来,回荡在耳旁异常刺耳,“你一个大男人要不要脸!欺负小孩不敢承认就算了,还倒打一耙污蔑我们,厚颜无耻!”
由于女孩的胡搅蛮缠,餐馆里不少人被吸引注意力看了过来,路边也有好些行人驻足围观,还有费慎那家伙,也在后面不嫌事大的看热闹。
邵揽余不想把事情闹大,退让一步说:“那你想怎么办?”
“赔钱,”女孩说,“这附近也没医院,万一我弟弟伤了哪里,没钱可怎么行。”
这就是明目张胆的碰瓷了,对方熟能生巧的样子,估计还是个惯犯。
邵揽余点点头,双手放进外套衣兜。
“赔钱可以,”他弯下腰,目光平视面前的小男孩乌宝,“但是小朋友,你得先把钱包还给我才行。”
一听这话,乌宝和女孩面色双双变了。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赔不起钱就算了,死穷鬼!”
女孩强装镇定,反咬一口骂完,牵起小男孩转头就走。
然而下一秒,肩膀被人硬生生按住了。
费慎不知何时走出店门,上下一打量她,兴致缺缺说:“你这个身板,我也不想动手,是自己交出来,还是想让我把你俩绑起来扔河里?”
女孩面露难堪,眼珠子飞快动了动,猛地抬手扔了个东西出来。
“还给你们!”
东西甩到一旁,趁费慎转移注意力之际,女孩挣脱桎梏撒腿就跑,乌宝也连忙迈着小短腿跟了上去。
扔出来的是个透明密封袋,袋子底部烂了一角,里面装着的药片洒到了地上。
邵揽余走过去,将药片捡回衣兜,沉声说:“通行证在钱包里。”
费慎回神,看见女孩和乌宝逃去了对面街道,两人火速搭乘一辆私家车跑了。
“愣着干什么,”费慎阔步朝停车棚走,“追啊。”
第24章 暗礁险滩
缺少烟火味的清冷街道里,上演了一出时速130、堪比电影情节的混乱追车戏码。
打头的是辆银灰面包车,配置应该比较老了,车速提升到极限,发动机传出不堪重负的杂音,给人下一秒就要抛锚熄火的错觉。
驾驶司机十分熟悉雾镇地形,面对一条接一条复杂错综的巷子,斩钉截铁横穿而过,接着迅速拐弯,毫不拖泥带水。
后方的吉普车如影随形,仿若幽灵一般,紧紧咬住不放。
两辆车的车型有些差距,小巧灵活的面包车路越开越狭窄,硕大的吉普却没有要停下的架势,甚则追得更凶了。
费慎原本冷肃的神情,在一次次闯过惊险路况后,不由变得兴奋起来,张狂道:“跑进下水道也没用。”
邵揽余胸前系着安全带,右手抓住车侧扶手,以观望者的口吻冷静说:“追不上就算了。”
费慎斜他一眼,神情涌上遭受质疑的可笑,脚底的油门更往里压了几分,用行动表明不可能算了。
街角边停了辆垃圾车,前方面包车忽地一甩尾,利用拐弯的机会,猛然撞击推车手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