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种诱饵—— by鸦无渡

作者:鸦无渡  录入:03-30

一行人驶出村落没多久,到达了一个类似飞机坪的空旷之地。
此处有两条长约六百米的直行跑道,能够适用于歼10以上的战斗机起飞或滑降,周边围了一圈铜墙铁壁,平日里禁止通行。
三台战斗机小心从装甲车顶运下,分别停在了两条跑道上。
出发前用精密仪器测过今日气象,尽管下着大暴雨,但所幸能见度和侧风等几个重要条件,都在最低的标准值范围内,暂时也没有明显的雷电情况,还是能够安全起飞。
方才执行指令的那三个士兵,碰巧是今天的飞行员。
他们远远冲越野车行了个军礼,动作利落地上了各自的战斗机。
齐上校奇怪嘟囔一句:“这三个兔崽子怎么今天这么有默契了?”
他声音非常小,邵揽余只听见了很模糊的几个字眼,问道:“怎么了?”
“报告,没什么。”
齐上校迅速正色,目光如炬直视前方,严肃得仿佛下一秒就能原地打套军体拳。
邵揽余按下心思,不再追问。
片刻之后,战斗机做好所有前期准备,三位飞行员冲地面其他人竖了个大拇指,表示没问题。
旋即迎着往下砸的雨滴,一台接一台加速滑出跑道,成功腾跃而起,飞向了黑压压的高空。
与此同时,地面上的车辆也再次发动,向原定的九江城方向驶去。
郁南镇到九江城,说长不长的一段路程,在弥漫着暖气的车厢内安然度过。
抵达九江城城门口,暴雨开始减小,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微雨。
天空厚重的乌云褪去,太阳冒出了一点嫩芽,有种即将雨后天晴的明亮感。
城门口设置了一道关卡,安装了热成像扫描仪,周围还站守了四位白色迷彩服的北图塔士兵。
装甲车缓慢靠近,其中一位士兵率先走出队伍,带头将其拦下。
向开车的司机索要了出入证,十分随意地检查了一番,甚至没要求查看后车厢装了什么物品,就过于宽松地放行了。
这种特殊情况,除了段家已经事先和北图塔打过招呼,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三辆运输车刚进去,越野车紧接着要跟上时,那位负责检查的士兵竟将他们拦住了。
他敲敲后车窗,让邵揽余把车窗降下,用命令的口吻说道:“出入证和身份卡,拿出来检查。”
邵揽余很配合地将两样东西交出去,只是不同于刚才的敷衍态度,这会儿对方表现得异常严格。
士兵将身份卡翻来覆去查看,再不停地打量邵揽余,狐疑说:“照片不像你啊,身份卡不会是假的吧?”
身份卡确实是假的,邵揽余常年在外,出行所用信息全部是命人精心捏造,迄今为止差不多有上百个假身份了。
但卡上的照片肯定是真的,就是他本人。
对方有此一问,明显是在找茬。
车外的士兵眼神玩味,缓缓扫过费慎和齐上校,言行变本加厉恶劣起来,端枪指着车内几人。
“还有你们两个!身份卡也交出来,下车抱头蹲着!”
对方气焰嚣张,似是有不肯罢休的架势,费慎眼神一冷,手摸到腰后准备掏枪。
邵揽余不动声色按住他,和颜悦色说:“这位长官,你再仔细看看,身份卡上有密钥,做不了假,我们赶时间进城,烦请通融一下。”
好言好语并未起到半分作用,士兵神情蔑视,刚准备再奚落几句。
后一秒,他却突然抬手,按住了右耳的通讯器。
大概是耳麦里有人吩咐了什么,他面色来回变化,悻悻应了句是。
继而态度一百八十度大变样,将用于威胁的枪放去身后,朝邵揽余鞠了个躬,客客气气一摊手。
“抱歉,您请进。”
关卡放行,邵揽余淡笑地望着他,不置一词,将车窗徐徐升上。
士兵弯着腰没动,悄然抬起眼,透过越来越窄的视野范围,与车内费慎进行了短暂的眼神交流。
车窗完全关闭,剩下的坦克依次进入关卡。
先一步过关的运输车等在前方,直到人员齐全后,才一同往城中心而去。
交易地点定在了一座体育馆附近。
体育馆周围空旷僻静,不仅视野开阔,更重要的是便于安排人手。
车辆向前进发,不消片刻,秦一舟与段斯昂等人,遥遥出现在了道路尽头。
体育馆门口原本十分宽敞,此刻却一阵压迫感扑面而来,显得无比拥挤。
门口分别有黑西装保镖、维冈政府军以及北图塔士兵,三支不同的队伍均是队列整齐,镇守在各个关键位置。
场面声势浩大,极为肃穆。
三拨人分批而站,界限泾渭分明,表现出互相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
装甲车在距他们几米远的地方停下,后方的越野车则偏离行驶道,为武装坦克让出位置,朝一旁而去,最终停在了一颗偏僻的石柱边。
一位看着像段斯昂手下的人,往秦一舟跟前走了几步,双方和平交流了几句,应该是在进行简单的交接。
邵揽余没立即下车,在座位上多待了片刻,左手还在不停揉按着右手关节与掌心。
他已经揉了一路了。
“不舒服吗?”费慎问。
邵揽余否认:“没有。”
段斯昂的人与秦一舟交流完,在黑衣保镖的陪同下,共同前往运输车方向。
运输车大门徐徐开启,由于越野车在视野盲区,从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窥见对面一小部分情况。
只见段斯昂手下站在运输车后方,俯身朝里面瞧了半晌,奇怪地皱起眉,再仔细看了看,随即面色骤变。
他猛地举起双臂,冲段斯昂做了个有诈的手势,大喊道:“是空的!”
三台运输车空空如也,别说军火了,里面连只鬼都没有。
段斯昂勃然大怒,面色陡地阴沉下去,一踹体育馆门外的石阶,看口型应该是骂了句粗鄙脏话。
转瞬之间,所有维冈军包括北图塔的士兵,全都不约而同举枪,将秦一舟和装甲车包围了起来。
秦一舟有点懵,云里雾里的不在状态,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邵揽余心底一咯噔,反手去开车门,一下却没拉动,车门不知何时锁上了。
“齐上校!”他喊了句。
谁知话音落下的刹那,齐上校身体僵硬,直直歪倒在了驾驶车门上。
后一秒,邵揽余颈侧被冰冷的枪口抵住了。
“我曾经说过,这把枪的子弹最终打的是你,”费慎一拉保险栓,子弹上膛,语气遗憾道,“你怎么就不信呢?”
车窗外忽而一阵死寂,淅淅沥沥的噪音消失,雨停了。

第41章 暗昧贪婪
抵在邵揽余颈动脉上冷冰冰的枪,是许多天前在尤州村落、青叔给的那两把之一。
彼时费慎以玩笑的口气说:“只要你不担心,枪里子弹最终打的是你就成。”
私以为随口一句戏言,没想到在今天当真应验了。
邵揽余手心紧了紧,心中虽感意外,但似乎永远无法在他脸上窥见“慌乱”二字,神态始终处变不惊。
“你对齐上校做了什么?”
他开口,问的却是别人的安危。
“别把我想得和你一样不近人情,”费慎云淡风轻说,“麻醉药而已。”
他腾出一只手伸进前座缝隙,开了车门,靠在门边的齐上校就势摔出了车外。
握枪的手使了点劲,枪口将邵揽余颈侧皮肤压出一道红痕,言语上比谁都客气。
“现在没司机了,只能劳驾您亲自去前面开车了。”
邵揽余欲动手开门,费慎出声阻止,命令道:“从车里爬过去,中间这么大地方也塞得下你。”
前者只好放弃,浅浅叹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姿势保持文雅,慢吞吞从后座挤去了前边。
趁着他攀爬的过程,费慎摁动口袋里的钥匙遥控器,先一步将四扇车门全锁了。
等邵揽余端正坐进驾驶位,他依葫芦画瓢,也去了副驾驶,枪口从对方颈动脉处挪到了腰脊骨位置。
邵揽余单手握住方向盘,一动不动看向体育馆附近,那边的情况极其混乱无章。
段斯昂命士兵将秦一舟等人包围后,不由分说发动了攻击,而秦一舟也立刻予以反击。
双方激烈交火,子弹横飞穿透肉体,场面危险又血腥。
由于北图塔的人也参与了此场交易,双方实力和人数有不小差距,起初秦一舟几乎是被压着打,只能匆忙找掩体躲避。
两台武装坦克旋即反应过来,启用了作战模式。
酝酿片刻,两发炮弹横冲直撞打出去,炮膛口带起一阵热浪,形势瞬间反转。
炮火的加持下,北图塔士兵和维冈政府军死伤一片,秦一舟也趁机带人摸近坦克,通过驾驶员的掩护,当机立断进入舱内。
又朝对面射了好几发威力十足的机枪弹,段斯昂那边防御艰难,步枪迎上坦克,一众人毫无还手之力。
为防止北图塔召来援兵,秦一舟快刀斩乱麻,准备带着坦克先行撤退。
不料就在此时,天上猝不及防降下一阵枪林弹雨。
坦克受击,车身轻度受损,驾驶员移动炮膛方向对准半空位置。
未曾想到,看见的居然是那三架战斗机在攻击,攻击的主要目标竟还是他们。
驾驶员心头怒起,一边大骂一边开火回击。
可惜战斗机太过灵活,坦克的反空袭技术还不够顶尖,几发炮弹出去,连对方的边都没蹭到。
这一耽搁,北图塔的援军迅速赶到,撤退的路被彻底堵死。
“你换人了,”邵揽余一针见血说,“那三个人是你安排的。”
邵揽余此刻终于醍醐灌顶,战斗机三个驾驶员早已被换了。
早上离开隧道口后,被追杀的那个女人并非凭空出现,而是有人故意安排了那场求救戏码,等他们的人摸进砖瓦房后,再出来后就不是原先那三个士兵了。
当时暴雨天暗,士兵们又都穿得一样,脸上还抹了厚腻的油彩,光靠身形分辨,短时间内很难分辨得清。
更何况,那三个人大概都是精心挑选而出,可能身材轮廓都与原先的士兵们极其相似,否则齐上校不至于连自己的士兵都认错。
费慎玩味道:“你怎么就不怀疑,是那些人选择背叛了你?”
邵揽余说:“就算要背叛,他们也不会选择你。”
“收起你那所谓的推断,”费慎地痞似的用枪敲了敲他的腰,“好好开你的车,要是不小心没命了,可别怪我。”
邵揽余沉默下来,松掉手刹,一点一点踩住了油门。
余光里,费慎摆弄右小臂,一块虚拟面板忽地弹入眼前,不知是冲着谁发话:“集中火力攻击维冈和北图塔的人,让他们在这耗着,谁都别想走。”
邵揽余心脏蓦地一沉,分明坐在座位上,却凭空多了种空荡荡的失重感。
费慎体内果然有两块芯片。
按照费慎的命令,越野车再度返回九江城门,一路畅通无阻地开了过去。
那四个“北图塔士兵”仍旧守在城门口,身影由远及近,费慎说了句停车,四人依次上了后座。
到此时此刻,邵揽余哪还有不明白的了。
从今早离开郁南镇起,这一路上碰见的所有人和事,全都是费慎一手设计部署的。
先是换人开战斗机,等到了入城口后,再故意放行三台运输车,最后将他们和后面的坦克扣下。
费尽心机演这么一出,就是为了打出一个偷龙换凤的时间差。
如若没猜错,费慎提前让人准备了三辆空的装甲车,城门口后方多半也布置了人手,等真正的运输车一进去,要么是直接抢,要么就是骗走了。
但考虑到当时没听见什么动静,因此对方冒充北图塔士兵,将运输车骗走的可能性更大。
邵揽余估算着,北图塔不可能放着九江城门不管,原本肯定安排了专门的士兵守城,只不过都被悄无声息干掉了。
一出抢夺计划要执行得如此周全,不仅需要缜密的思维和滴水不漏的部署,但凡有点失误都不行,而且必须提前很早就开始策划。
费慎体内植入了两块芯片,却用其中一块,骗取了邵揽余的信任。
游轮爆炸当晚,他不惜对自己左臂开了一枪,以至于里面的芯片损坏。
费慎是从那时候起,就开始处心积虑埋线了。
邵揽余面容冷静到极致,很轻地阖了阖眼,将油门一踩到底。
越野车离开城门,没往大路上开,朝着通往乡镇的小路去。
后上来的四人格外安静,闷声不吭挤在座位上,可能是和费慎不太熟,显得很是拘谨的样子。
其中反差最明显的,要数上午在城门口拦他们的那位。
完全不同于那会儿瞧不起人的蔑视神态,竟是几人中表现得最为腼腆的一个。
真是演技随主,同出一脉的炉火纯青。
副驾的费慎不时用芯片对外发布讯息,联系尚留在九江城断后的人,游刃有余地下达各种命令。
他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与之前对邵揽余的唯命是从大相径庭,举手投足间比任何一位领袖都更像领袖。
如此看来,这段日子确实装得很辛苦。
从对方与外界联系的内容得知,九江城目前战况激烈,几方已经打得分不清敌我。
期间三台战斗机一直在搅混水拖延时间,哪边都没讨着好。
邵揽余充耳不闻,语气平稳询问:“郁南镇有芯片屏蔽仪,消息一般发不出去,你怎么联系上外界的?”
费慎拨动着虚拟屏上的内容,不以为意说:“那得感谢你,给何潭安排的那台4D通讯仪了。”
提到通讯仪,邵揽余心中立马了然。
屏蔽仪能屏蔽所有芯片,但屏蔽不了那台通讯仪。
因为处理器中安插了一串破墙代码,相当于解除屏蔽的密码,所以能正常对外连接。
对方应该是想办法拷贝了代码,如此才能成功联系上其他人。
不过让邵揽余感到疑惑的是,费慎究竟是如何召集这么多人的?
悄无声息埋伏进九江城、干掉北图塔士兵、偷换运输车并且让人熟练地驾驶战斗机等等,这一系列高强度行为,需要的可不止是足够的人手这么简单。
就拿参与行动的人来举例,想要做到以上几点,前提是必须得先经过严格的军事训练,拥有高标准作战经验的精英才行,普通人绝对办不到。
以及非常重要的一点,那些人须得心甘情愿听命于他,就像后面坐着的四个一样。
要同时满足这些不容易的条件,首先就能排除科谟政府军。
有费惕和那些鬼精的政府领导们在,费慎的手如何也伸不了那么长。
更不太会是自己亲自培养,想培养如此多人才出来,场地、时间和花费的金钱缺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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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凭费慎这几年的生活,恐怕腾不出这么旺盛的精力。
与其自己瞎猜,不如直接问当事人,邵揽余索性问出了口。
“在卢通手底下卖命,你怎么瞒着他召集这么多人的?”
毒刺公司的老板卢通,是个眼界狭窄、心胸也狭窄的短视之人,最擅长做的是趋炎附势和投机取巧。
能有今天不俗的成就,百分之八十靠的是运气。
以对方芝麻粒大小的心胸,怎么也不可能放任费慎脱离自己的掌控范围,单枪匹马跑来设计邵家的军火。
说白了,就凭卢通那个约等于无的脑子和胆量,也不想出这样周密的方案。
十有八九,此事主要由费慎在出谋划策,并且是作为一个队伍核心般的存在。
或许因为已经到这一步了,车上其他人也不在费慎忌惮的范围之内,他讲话变得有点无所顾忌,言语间满含轻蔑。
“卢通那个蠢货秃子,他也配?”
听见这个形容,后座传来稀稀拉拉的憋笑声,费慎也跟着哂笑了一句。
邵揽余蓦地闭了嘴,眉眼间那股平和消退,神情渐渐发沉。
简短的两句交流中,他已得出了全部答案。
费慎召集而来的队伍,无疑都是来自毒刺的雇佣军。
具体有多少人未可知,但结合他们的表现分析,极有可能是卢通尚且蒙在鼓里的时候,整个公司早已神不知鬼不觉被人架空了。
那些不可一世的雇佣军们,俯首听命的对象从卢通变成了费慎。
这也意味着,毒刺在外界无人知晓之时,悄然换了一位老板。
邵揽余活了快三十年,很少有过安稳日子,但也从未对什么胆怯过。
然而此时此刻,心下却抑制不住地一阵发寒。
他始终当作晚辈看待的人,比自己想象与了解的,要深不可测和有城府得多。
是他轻敌了。
行驶的方位离九江城已经很远了,只是也没有往郁南镇附近靠,最后进入了一条崎岖的乡间小道。
路面顿时颠簸起来,车厢内也跟着晃个不停。
不知是被晃狠了还是怎么,邵揽余双手微微发出颤抖,细碎且频率高。
刚开始幅度小不易察觉,到后面抖得越来越厉害,有点要往下坠的趋势。
他努力忽略掉那股不适,双手稳住方向盘,保持注意力集中。
道路前方遥遥出现了人和车的影子,随着距离加近,邵揽余一目了然,是真正装了军火的那三台装甲运输车。
车上分别跳下来四个人,统一身穿北图塔的白色迷彩军服。
可一看就知道不是北图塔的人,因为其中还有个黑人。
费慎自然也看见了前方情况,到达合适的位置后,他说了句“停”。
这声喊得有些突然,邵揽余双手遽然一抖,越野车方向登时失控,眼见就要冲进乡道边浑浊的河水里。
费慎眼疾手快,迅速拽住方向盘,接着向左边猛打了一把!
邵揽余也在同一时间,由轻到重匀速踩下刹车。
越野车紧急制动,车头拐了个大弯,猝然斜停下来,离河边堪堪只剩一寸远。
车上所有人被惯性推动,身体往前狠狠趔趄了一下。
费慎肩膀撞击中控台,蓦地吃痛,却还是留着心眼伸出了手,胳膊给邵揽余垫了下,没让他完全撞上方向盘。
他俩好歹还有安全带作为缓冲,后面四人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各自结结实实撞了个狠的,哐哐几声响,大家疼得龇牙咧嘴。
中间那位兄弟最倒霉,整个人都差点连滚带爬飞去前面的挡风玻璃上,好在块头足够大,夹在了两个座椅之间,否则那场面真是有够精彩的。
引擎熄火,车内沉默弥漫,费慎抬手揉了揉泛着疼痛的肩膀,语气很咸。
“邵揽余,你是车技真差成这样,还是想带着大家一块儿同归于尽?”
邵揽余自己也有点惊魂未定,车辆失控不在他的预料之中,两只手抖得更厉害了。
兀自缓了会儿,他低声说:“抱歉。”
费慎视线下移,留意到对方明显在发抖的手,眉毛微蹙:“有这么害怕?”
邵揽余扯动外套袖子,手背缩进去几分,没作声。
见越野车停稳,装甲车旁站着的那四个人,连忙围了过来。
“我靠!你们没事吧?”那个黑人带着奇怪的口音惊恐问道,“我还以为你们要去河里游泳。”
另一个脸型偏圆的年轻男孩,拍了几下费慎那边的玻璃车窗,焦急道:“哥,你还好吗?受没受伤?”
另两个看起来成熟和凶悍一点的,直接从外面拽开了驾驶座车门,粗声粗气冲邵揽余喊:“下来!”
邵揽余不动声色,暗自观察了会儿眼前新出现的四人。
他们看起来就和费慎熟稔多了,应该是和他接触最频繁的队友。
费慎将一路都没放下的手枪别于腰后,冲赵林木说了句没事,而后下车绕去邵揽余身边,推开了蛇牙和斑鬣,出声教训两人。
“别在这装模作样,正常点。”
他手背往上抵住车门框,做出很绅士的样子。
“下来吧邵老板,我这几个队友粗鲁野蛮,没你身边那些人细心,离开边境之前,还得麻烦你将就一下。”
蛇牙面部五官扭曲,差点一脚踹过去,到底谁他妈在装模作样!
斑鬣也觉不忍直视,自发远离车门,去找刚才那几位险些经历车祸夭折的兄弟们聊天了。
邵揽余面色恢复以往的淡定从容,走下车,评价一句。
“你和你队友的关系倒是不错。”
费慎嘴上半点不饶人:“那自然不如邵老板和下属们的关系好了。”
邵揽余没同他拌嘴,往方才险些坠车的河边走了几步,费慎自然而然跟上。
赵林木和钱曼文看着他俩一前一后的背影,面面相觑对视片刻,十分有眼力见地没凑过去。
短暂的静谧,邵揽余开门见山说:“你招惹了维冈和北图塔的人,想带着三车军火从这里回科谟,不可能。”
费慎不甚在意:“所以这不是大费周章的,请您老人家来帮忙了么。”
邵揽余表情冷然:“在你眼里我究竟是有多大度?抢了我的东西,毁了我的生意,还想着让我帮你离开?”
费慎一脸冤枉:“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哪敢这么痴心妄想,也不敢要求邵老板舍己为人。只不过我觉得,秦助理恐怕不敢拿您的性命开玩笑,只要邵老板在我身边,我就特别的安心。”
他说这话时,脸上是坦诚的表情,眼底却是满满的捉弄与戏谑。
邵揽余并未被轻易激怒,依旧心平气和。
“秦一舟现在自顾不暇,哪还有心思管我在哪。”
费慎惋惜地摇了摇头,叹道:“你一个做生意的,怎么就不知道坦诚的重要性呢?我都这么坦诚相待了,你还是对我遮遮掩掩,真让人伤心。”
话音刚落,他忽然一把握住邵揽余左腕,举到两人眼前,彻底挑明。
“你这个芯片,带有追踪和反追踪功能,刚刚我们离开的过程中,秦一舟那边已经收到你的实时定位了吧?邵揽余,别再装了,其实你根本不在意和维冈的这场交易失败,你唯一在意的是,科谟不能作为你对付段家的棋子了而已。”
邵揽余无动于衷,神色淡到不能再淡,直勾勾迎上费慎极具压迫感的目光。
对方说得没错,他体内的芯片能自动发送实时定位。
只要秦一舟还活着,他就能找到自己,哪怕躲去天涯海角,位置信息依然会第一时间暴露。
而费慎要利用的,正是这个追踪功能。
邵揽余在他手上一刻,秦一舟便不敢轻举妄动。
非但不敢,还会想方设法帮他们清理道路障碍,避开边境叛乱军的追查。
邵家得罪的仇人数不胜数,叛乱军首领或许会顾全大局,忌惮邵家实力给他几分薄面,下面的人却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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