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扬愣了愣,问:“你是打算回去工作了吗?”
“嗯。”解夕朝说,他笑了笑,“总不能有问题就停下来了啊,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不过肯定不会像以前那么拼了,回去挑个轻松点的片子拍着,少接点别的活。”他道,“嗯……然后看看能不能找点别的爱好,分散一下注意力。”
他觉得养猫就不错。
须臾间,他就把自己未来的规划都做好了。
宣扬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许纠结。
他说:“我行吗?”
解夕朝:“……”
他还沉浸在养猫的念头中没回过神:
“……啊?”
“拍我的本子可以吗,可能不是很轻松,但也没有特别压抑。”宣扬脸上的表情更纠结了,他小声说,“本子可以改的。但我觉得……”
他鼓起勇气,“我本来有点犹豫的,因为杜威说,你才演三部戏,二搭又是转型电影,你工作室可能更谨慎一点。但听了你说的,我觉得这个本子真的很适合你。”
他从包里扒拉了半天,掏出了一个磨了皮的本子。
这个本子解夕朝刚刚就看见了。也就是因此,他才确定了宣扬可能真的没有那么特意来找他。因为他的包里除了剧本,还有一沓厚厚的手稿,还有相机和录音笔。
这段时间,宣扬应该是一直在各地采风。
他接过去,觉得还是要解释一下:“二搭的话其实还好,毕竟已经有成绩了。就是……”
他想说“就是宣导你的片精神状态实在是有点美丽,现在的我可能没办法胜任”,但是这话实在不太委婉,他一边思考一边低头看封面的剧本名:
签字笔写的两个字,周围几个词组被划了好几道,已经看不清字迹。而这个最终确定的版本是:
《玩家》
看上去十分无辜。
解夕朝把原来的话咽了下去,艰难地换成另一句:“……就是我得先看一下剧本。”
说完,他自己感叹了一下。
好一句标准废话。
好在宣扬对他的滤镜已经超越了理性,忙不迭点头:
“那当然。”
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两人简单地吃了个下午茶。宣扬就说要到附近去转转。
他走了,解夕朝回房间翻开了剧本。
饶是看到名字、听到宣扬说那些话的时候心里已经有所准备,但是真正看到剧本里的具体内容,解夕朝还是有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
当然不可能是一样的。
这个剧本依旧还是非常宣扬的风格。宣扬宇宙永远是蒙着一层虚幻华丽的外衣,内里是直接落地的真实。刚刚聊天的时候,宣扬提到了他最近采风的内容,这些,在剧本里也有明显的痕迹。
但还是很像。
看完剧本的时候解夕朝立刻就理解了为什么宣扬能在最短的时间切中他的问题中心。
因为这些日子以来,他也一直在思考类似的精神逻辑。内容不同,但内核是相似的。
剧本不厚,但解夕朝看了挺久。
宣扬饿着肚子回来的时候解夕朝给他开门,手上还拿着本子,宣扬顿时就闻不到手上打包饭菜的香气了。他有点紧张地说:“怎么样?”
解夕朝若有所思地抬起了眼,迎着他期待的目光,他停顿了两秒:“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宣扬:!
“我之前闲着没事干,就去重新理了一下你当时最开始改的那个剧本的逻辑。”宣扬搓了搓手,“然后我又把我之前的几个本子都改了改。哦对了,我还去找过你推荐我的那几个老师。”
宣扬曾经认真地请教过解夕朝怎么改善表达的问题。解夕朝抽空给他推荐了书和老师。
以宣扬的名气,不会有人拒绝提点他。但她没想到,对方真的把他的意见都放在了心上。
解夕朝真心实意地说:“有被卷到。”
他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也不再绕弯子:“我可以拍,但你确定要我吗?”
“其实你的本子很适合调教新人演员。”解夕朝说,“把素人捧出来,你就上神坛了。”
宣扬一定会有更大的成就。他和解夕朝二搭,话题度有了,但逼格低了。简而言之,对文艺片和文艺导演来说,流量反而是扣分项。
宣扬抓了抓头发:“啊。”
“然后?”
上了神坛,然后呢。
解夕朝哑然。
他突然想到了刚刚过去的《超新》4。
其实倦怠有迹可循。
抛开他的心结,在不断前行的路上,他也会偶尔感受到茫然。
他的背景决定了如果要想完成既定的目标,就得不断适应这个圈子的规则。是适应,也是碰撞。原则被坚守,但偶尔,他也无可避免地妥协。比如人情世故,比如一些无伤大雅的默认规则。
这很累,但却无法避免。就像他和殷李说的,到了这个高度,他不再仅仅是他。他的背后是粉丝,是工作伙伴,是合作方,这些都是沉甸甸的期待和责任。
他不后悔,每个人有每个人要走的路,走到这里,他注定无法做到像宣扬这样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但是他想,至少,他们可以再同行一段。
或许在纯粹干净的艺术世界中,那些曾经困扰着他的,让他担忧和恐惧的东西,也会在某个瞬间,变成微不足道的沙砾,随风而散。
确定了要拍,解夕朝和宣扬都没在K市呆久。
两个结束工作交集的人居然在K市溜达了几天还坐同一班飞机回来。思及这俩的前尘往事,解夕朝的粉丝憋了一肚子的吐槽,接机的时候还是得笑靥如花:“欢迎回来哦朝朝!宣导也是,宣导吃了吗,要吃什么,要不先回去吃点儿……”
宣扬还在吃鲜花饼,腮帮子鼓得像仓鼠。他很诚挚地表达了感谢:“谢谢你哦。我们一会儿就一起去吃饭了。”
粉丝:“……”
哈哈:)
解夕朝言简意赅,一句话打消了机场漫天的怨气:“聊合同。”
这两天合同的细节敲定得差不多。回去就能签了,签了就瞒不住了,也不在乎这一两天。
粉丝:!
什么寡了三月寂寞如雪的怨气,什么吐槽,什么嫂……呸,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个瞬间被解夕朝的三个字秒成了渣渣。
解夕朝:“是个电影。以前都是拍电视剧嘛,尝试一下大荧幕。”
粉丝:啊啊啊!
解夕朝:“嗯对,宣导的片,已经看到剧本了,很有意思的片子,我觉得可以期待。”
粉丝:啊啊啊!!
解夕朝:“营销号说我准备退圈了?造谣啊,没有的事。”
粉丝:啊啊啊!!!
他出去旅游的几个月里,无数人说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或许是他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也开始感到畏惧。
畏惧的结果,是人还没到公司,热搜先到了。
仅仅只是一个接机,#解夕朝 A市 #解夕朝宣扬二搭 #解夕朝 不退圈,分列热搜一二四,非常简单粗暴地告诉了所有人,什么叫内娱第一顶流的牌面。
解夕朝的工作室跟着解夕朝歇了大几个月,第一次久违地感受到了痛并快乐着的感觉。
公关负责人裴一满捏着鼠标,一边看舆情一边老泪纵横:“忙,忙点好啊。”
一旁的方箐箐抽搐了一下嘴角。
在解夕朝踏进工作室之后,她给了对方一个和当初如出一辙的拥抱。
“欢迎回来。”她笑着说。
解夕朝的回应是笑着拍了拍她的肩,然后把给大家带的礼物轻轻放到了桌上。
主演一旦确定,电影的进度就很快。
宣扬拿了最佳导演之后,想上他的片的人趋之若鹜。其实之前他就收到了无数人或直接或委婉的暗示。
倒不是特意给解夕朝留着位置,是面了几个,没人能给他想要的感觉。杜威说还是得怪解夕朝,以前没见他对演员要求那么死高。
嘴上那么说,他也挺高兴的,好几天浇花的时候都哼着小曲。不管是他,整个工作室都喜气洋洋。
解夕朝总有这样的魔力。业内跟他合作过的对他清一色的好评。说到底,工作室周到,本人好相处,业务能力强,世界上最省心的合作对象。
而且红。
合作过的想再合作,还没合作过的领着爱的号码牌。乱花渐欲迷人眼,解夕朝却没像以前那样能接就接,挑了几个顺眼的,其他的,再大牌也果断地婉拒。
时间空了出来。一半给了《玩家》,一半给了他自己。
前者包括选角,大头这回不再是剧本改动,而是寻找合作方。《玩家》相较于《陶夏》在画面和特效上要求高了不是一个量级,他们需要专业的特效公司,不仅技术要到位,还要风格契合。
这事工作室没什么经验,解夕朝倒是略有涉猎。
他找合作方很利落。态度友好,但要求很高。能做就做,不能做就换人。从不拖泥带水。最后,找的不是一个公司,而是一整个项目团队。
工作室那边做预算的财务又发疯了。
解夕朝说:“没事。钱不是问题。”
他就算原地退圈挣的钱也能活八辈子。不仅是因为报酬丰厚,是因为他并没有太高的物欲,所以拿的钱除了留了日常开销,其余的钱都去搞投资了。
搞投资,脑子聪明的,就是钱生钱。
杜威颤着手点烟:“解老师,不要说这种让直男也无法拒绝的话啊。”
会爱上的!
解夕朝:“……”
他诚恳地说:“杜导,我相信你是个意志很坚定的人。绝对不会为了金钱丢掉你的节操。”
杜威悲愤地走了。
他这两天跟宣扬一起选角,俊男靓女们来了一茬又一茬,演技一个比一个烂。最后独辟蹊径,跟着宣扬去电影学院找。
变态一样蹲了十来天,还真蹲到了合适的。饿虎扑食一样上去:“欸同学你是表演系的吗,有没有兴趣……”
“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方箐箐如此评价。
筹备做好了,水灵灵的小白菜们也找到了。开拍之际,只剩下了一件无比重要的大事。
这一天,解夕朝的超话里少有地出现了焦灼的气氛。无数资深老粉来回蹦跶,问的都是同一句奇怪的话“生了吗生了吗”,知道的是粉丝超,不知道的还以为产房外。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解夕朝摘下口罩,对上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解夕朝原本的打算是,养猫的事先不急。毕竟他手上还有工作,忙完了慢慢考虑也可以。
但事情就是这么巧,方箐箐听说他要养猫之后就跟他说,她朋友开了一家靠谱的猫舍,如果要养的话,可以去看看。于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解夕朝就顺路去了。
去之前他难得地做了很多功课。如果工作量减少的话,养什么对他来说都无所谓。最主要的是眼缘。
……解夕朝甚至诡异地生出了一种相亲感。
他给宣扬发消息:你当时为什么会想养猫
宣扬回得很快:……被碰瓷orz
解夕朝:。
他还想说什么,宣扬又发了条消息:
你的猫养熟了的话,到时候可以带片场来,让它客串一下
解夕朝乐了。
他慢吞吞地敲:那它也太幸福了吧,出道就力扛百亿票房
宣扬:?!
宣扬:啊啊啊,不要这样,这题材有点儿小众吧TT感觉不行
解夕朝眼睛不眨地给他打气:
宣导,自信起来
车子停下来了,解夕朝走进去。其实是有点儿紧张的,但做决定却并没有费什么工夫。
因为他进门和店主没说两句话,他的小猫就像是感应一般抬起了头,说话的间隙,解夕朝不断地被它吸引着注意力,到了最后,他无奈地停了了对话。
店主起先不明就里,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乐了:“欸。”
“这只金吉拉平日里都很安静的。”她说,“第一次这么活泼呢,看来她很喜欢你哦。”
解夕朝蹲下来,跟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对视,从对方清澈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这是一只很漂亮的小母猫。浅金混奶白的毛色,长相秀气娇憨,解夕朝冲她晃了晃手指,对方的眼睛就一眨不眨专注地跟着他的手指转。
解夕朝笑了,放轻了声音:“小公主,你要跟我回家吗?”
隔着一扇玻璃的汽笛声中,金吉拉嗲声嗲气地“喵”了一下,然后凑近了一点,柔软的脑袋亲昵地抵上了他的手指。
解夕朝把金吉拉带回了家。
他起先的打算是就养在他爸妈家。他爸妈这两年不怎么回家,屋子里大多数时候都是空荡荡的,住一人一猫正好。
但这个提议在他抱猫回宿舍溜达一圈之后被坚决地否定了。
“你。”艾清源说,“把猫放下。”
解夕朝捏捏猫爪子,又挥挥,叹了口气:“坏叔叔打劫了。”
艾清源:“……是哥哥!”
小猫咪在他怀里被一通揉搓,软软绵绵娇娇气气地叫唤。云盼想抱不敢抱,眼巴巴地瞅。解夕朝招手让他过去,然后问他:“有个角色,想不想演?”
云盼:“啊?”
“不过得试镜。”解夕朝说,“我觉得挺贴你的。问问你的意见。”
一旁的艾清源扯着嗓子叫唤:“夕朝我们家小公主啥名儿啊!”
解夕朝淡定地回他:“玉米糖。”
“好名字。”艾清源赞许,“就叫你糖糖了。”
他开始跟猫说话。
解夕朝听乐了。
云盼想好了,小声说:“那我试试?”
解夕朝点头:“我把试镜地址发给你。”
隔天,邹意和傅文泽录完综艺到家。玉米糖小姐开始享受她的团宠生活,解夕朝在宣扬那看云盼试镜。
他没进去,也没告诉云盼他在。杜威给他倒了水,说:“这是不是你之前捞出来的那个?”
解夕朝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在说选秀期的事,他说“嗯”。
“不容易,年纪轻轻的就当爹……我的意思是,他气质挺符合。”杜威说,“就是不知道演技怎么样。”
“一般,没经过系统训练。”解夕朝道,“但是应该够用。”
片刻后云盼出来,脸兴奋得红扑扑的。宣扬跟在他后头也挺高兴。
云盼走后,他跟解夕朝说:“虽然演技有点生涩,但是挺灵的。樊星这个角色也没有太多的戏份,本色出演就好了。”
樊星是《玩家》定下来的最后一个角色。
在此之前,宣扬和杜威寻寻觅觅,在偌大的内娱左撒网右抛饵似的捞了半天。凑齐了九成的人。
樊星这个角色有点特殊。他在剧里的角色就是个地下摇滚乐队的主唱。宣扬对这个角色的要求是小奶狗型,他有点强迫症,看不得人假弹假唱,所以这人还得真会玩乐队。解夕朝一听就想到了云盼,他说这个角色你留着吧,我给你找人。
人找到了,《玩家》也开机了。
拍摄的顺序不按照剧本,第一天就是场群戏,一群穿得奇形怪状的人挤在狭小的房间里,玩街舞机的玩街舞机,抓娃娃的抓娃娃,玩具篮球被扔到投篮机里,上面的指示牌发出滴的一声响。
喊了咔,群演喜不自禁地喊:“导演,我投了个三分!”
宣扬:“……”
解夕朝憋着笑,挥小猫爪子给人鼓劲:“哇,哥哥好厉害。”
宣扬深吸了一口气,问解夕朝:“你怎么样?”
解夕朝说:“打过了啊。连胜。”
面前的格斗游戏屏幕上亮着闪亮的两个“K.O”大字。肌肉壮汉挥舞着拳头满脸怒火。解夕朝的语气挺骄傲。
宣扬抽了抽嘴角。
“我让你们来玩的是吧?”他麻木地说。
“导演生气了。”解夕朝顿了顿,准确地传达他的意思,“大家认真点啊。”
群演连连称是。
认真归认真,私底下还是玩儿。
场地里都是大面积的游戏设备,这是剧组专门租的电玩城。前期大多数的群戏都在这里开展。
角落里的迪斯科球灯闪着五彩缤纷但诡异的光。各路机器闲置的时候发出欢快的电子乐声。用一个群演的话说:“这样的氛围下我们很难忍住。”
于是每天歇戏的时候,从主演到群演,大家人手一台机器。
租的机器也是要给钱的。这几天解夕朝兜里都是游戏币,一半给猫玩,一半自己玩。
杜威认真地说:“解老师,我收回之前的话,您今年有三岁吗。”
解夕朝说:“话不能这么说。我要读个研,这会儿还没毕业呢。”
小猫顺着他的腿爬到膝盖上,找了个合适的姿势团着。
它这两天跟解夕朝混熟了,特别黏人。睡觉也爱贴着。
杜威一想还真是,顿觉岁月是把杀猪刀。沧桑地走开了。
他手里还拿着打地鼠的小玩意,冒一个头摁一下,冒一个头摁一下。
一周后,这种一群人天天混在一起玩电动游戏的日子总算结束了。
整个剧组转战下一个拍摄地点。
云盼拎着从之前混的地方扒拉出来的那把漆都快掉了的吉他,在嘈杂的人声中费劲巴拉地爬上比平地就高了那么一级的临时舞台,他垂着眼,像是一个真正生活在地下的“明星”,几年前登台的青涩与紧张在此刻早已消失不见。
扫弦声一响,后头的群演的架子鼓贝斯电子琴同步响了起来,灯还是暗着,气氛就这样在黑暗中躁动了起来。像是一场隐秘又盛大的狂欢。
开机之前,宣扬和解夕朝都接受过好几次采访。
一个是一剧成名的天才导演,一个是长红不衰的当红顶流。以及,解夕朝的电影处女作。
这几个关键词足以让整个内娱把目光全都聚焦在这部即将开机的电影之中。而所有的问题中,问得最多的,就是:
“宣导,可以说说接下来要拍的这部片大概是个什么类型的片子吗?”
“夕朝,能不能聊聊马上开拍的电影呢,是和《陶夏》类似的角色和风格吗?这次还是冲着拿奖去的吗?”
诸如此类的——
好奇。谁都好奇。记者好奇,业内好奇。粉丝也好奇。
这份好奇在《玩家》这个项目开展的过程中随着筹备内容的透露到达了顶峰。
那些路透和小道消息无一例外都有着统一的风格:离谱之中透着合理,合理之中透着离谱。
这很符合宣扬的特点。从他过去的执导风格来看,他偏爱天马行空的怪诞。但是这和解夕朝本人的风格却有点不同。确切地说,解夕朝近期整个人都有些不一样了。
他一向是沉稳的,掌控一切的。哪怕是当初拍《陶夏》,在各种路透当中,作为投资人,他都是控制着全部的人。
可是这一回,自从旅游回来,他变了。
当然,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状态良好。还是无论是工作还是营业,都敬业而认真。
但是他养了只猫。一只漂亮甜美,现在在互联网待遇宛如一线女明星的猫咪。解夕朝每条猫照底下都是粉丝“姨姨亲亲抱抱举高高”的变态发言。此外,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懒散”了。
很松弛,很放得开。不再是那个众人眼中完美到不真实的顶流。
他不再连轴转,发的最多的是猫咪。偶尔吐槽导演又可爱地发火了,然后在路透图里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背着经纪人偷偷喝七分甜的奶茶。头上的呆毛被风吹得乱七八糟,戳一戳就会塌掉。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粉丝们感觉开到了新盲盒,有点新奇,有点亲切,有点儿……
“我们这是一部真实的片子。”导演和主创口径一直地这么说。
透露了又好像没透露。看路透倒是疯得很真实,疯出了世界末日的癫狂感。粉丝们担心又期待,而剧组的拍摄终于到了中期。
到了中期,实际拍的是后期。后期没什么群演,整个剧组来到了提前租好的拍摄地点,一切就像是按下了暂停键,突然陷入了纯白色的安静。
前期拍摄的时候解夕朝带头“造反”让宣扬颇有微词。不过解夕朝很有分寸,堪堪踩在了劳逸结合的边缘。以至于宣扬不仅生不起来气,这会儿还因为拍摄内容有些担心。
他说:“这边不烧钱,不着急。你如果……的话,慢慢来。”
解夕朝说:“场地不要钱?”
宣扬张了张口。
“烧的还是我的钱。”解夕朝提醒宣扬这个已经被他忘了的事实。
宣扬脸涨红了。
他真忘了。
解夕朝给一棒子给一甜枣,安慰:“没事啊。”
其实有点儿事。
重新躺到纯白色的病床上的时候他闻到消毒水的气味。他曾经非常熟悉的气味。小猫感应到了他的情绪,在旁边小声叫唤,围着病床打转,试图去咬管子,解夕朝紧张之中乐了:“完了,等以后我老了,我家崽子估计拔管可利索。”
一屋子人知情的不知情的都被他逗笑了。
云盼把猫抱走了。解夕朝闭上眼睛。铺天盖地的黑暗向他袭来。
他听到了耳边仪器的滴答声响,也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他突然感受到一阵恍惚。疼痛、鲜血,他分不清是真实的死亡,还是虚幻世界里倒计时一般的任务过场。这些画面在他的脑海里闪现,在某个瞬间他感受到了一种难以控制的恐惧。
他几乎要睁开眼了。烧就烧吧,他想,反正是他自己的钱。
但是临睁眼的刹那,他突然触摸到了口袋里的骰子。小骰子贴近他的手心。这些日子它一直蔫蔫的。不知道是因为家里新来了一只小宠物争宠,还是意识到了,解夕朝的情绪一部分是来源于它。
但即便是最困扰的时候,解夕朝也没有丢下它的想法。
他的同事说:“我要是你,走了之后,我就把所有的这些忘掉。能洗掉记忆就更好了。”
当时解夕朝说:“我留个纪念。”
纪念过去,纪念现在。纪念过往的虚无,纪念触手可及的现在。
他触碰着温润的骰子,心跳重新回归稳定。
两天后,这个短暂的戏份顺利拍完。并且在最后结局的讨论中,它顺利出镜,和家里的第二个崽子一样,成功地在主人的电影里有了一席之地。
一个半月后,所有前期的戏份拍摄结束,开始后期的特效制作。
三个月后,《玩家》以所有人意想不到的速度定档官宣。
草台……现在稍微正规一点的制作班底,看上去已经都不怎么靠谱的导演和主创,以及这些日子以来越传越夸张的小道消息。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慢工出细活,顺理成章地挑选一个温和的时间段。
毕竟宣扬的作品风格摆在那,大多数文艺片注定叫好不叫座。
于是,定档日期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撼了。
没有避开,没有刻意地放缓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