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确信余柏言又跟卓越好上了,甚至觉得两人已经发生了关系。
我会在睡前想象,他们接吻、拥抱和缠绵。
最后,我总是把自己弄得苦涩又燥热,在不甘和怨怼中,□□一场,再愤愤睡去。
那阵子我情绪总是阴晴不定,在家里少言寡语,在外面更甚。
爸妈担心我,问我是不是压力太大,他们说并不期望我考多好的学校,过得开心就行了。
虽然这话在他们看来是安慰,可对于我来说无异于是在告诉我:我们都知道你是什么货色,没指望你像卓越那样优秀,差不多就行了。
对的,我天生就没卓越聪颖,后天也没他努力。
可我在那个时候有了自己的目标,谁说什么都没用。
我就是这样的人,尽管没什么本事,却执拗得很。
高三上学期期末考试前,我和同学打了一架。
那会儿已经临近春节,我哥都已经放寒假回来。
我像从前那样偷偷打量他,想从他身上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他总是在家里阳台和人打电话,或者不停地发短信。
爸妈开玩笑问他是不是谈了恋爱,说如果谈了,可以介绍那个女孩子给他们认识。
我听着这话,低头忍不住笑。
什么女孩子,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引以为豪的大儿子其实是个同性恋。
我哥否认恋爱,只说是在和同学聊年后社团活动的事情。
他说完,把目光投向正在剥橘子的我,他问我:“还有半年就高考了,你打算考哪里?”
我大言不惭地说:“人大。”
我哥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笑。他的笑应该并无讽刺的意思,可我看在眼里总归是觉得不舒服。
那天心气儿不顺,晚上睡觉,卧室又是我和我哥共享。
黑咕隆咚的房间,安静的夜晚,他突然开口问我:“你考人大是不是因为余柏言?”
我突然开始脊背发凉。
其实我早就明白,以我哥对待事物的敏感度,他应该一早就猜到了我对余柏言的心思——以及对他的嫉妒。
他之前不提,不过是认为我对他造不成任何威胁。
在任何人眼里,在任何事情上,我都不可能是我哥的对手。
所以,我没想到他会突然如此直接地来质问我,这让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说:“你们的事我知道。”
空气凝结成一个拳头,直直地朝着我的面门打了一拳。
他又说:“你第一次看见余柏言的时候眼睛都直了,你的心思我早就发现了。”
时间一下被拉回到两年半以前的那个夏日午后,闷热黏腻,我第一次见到余柏言,透过门缝我看见他和我哥在接吻。
卓越从来都是看破了一切却绝对不会说破的人,因为他怕给自己找麻烦。
在他的世界里,除了自己的事情之外,没什么是重要的,所以,他不会为别人的事费心。
之前一直没提我跟余柏言的事,大概率也是觉得我不过是余柏言被他甩了后找来聊以慰藉的小玩物,余柏言走了,去上大学了,我跟他之间的关系自然也就断了。
他不会想到,这场游戏我还没喊停。
他更不会想到,在后来,我没喊停就真的停不了。
我问他:“你跟余柏言好上了?”
黑暗中,他先是沉默,而后轻笑。
我哥没有正面回应我,只是说:“你别管。”
还是那句,你别管。
以往他说完这句话,我都只能低头沉默,可这次我莫名火大,直接从床上坐起来,不依不饶地问他:“你跟余柏言好上了?”
在这个家从来都表现得逆来顺受的我,在这个夜晚吓了我哥一跳,他打开床边的台灯看向我,先是表情冷漠严肃,随后露出了笑容。
他笑着看我,笑着对我说:“你一定要知道吗?”
我哥也坐起来,身上是和我同款的睡衣。
他裹着被子,依旧笑盈盈的,他告诉我:“我和余柏言好不好,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能把这种事太当真了。”
我没懂他的意思。
很多年后我才后知后觉,那个晚上可能是我哥难得和我推心置腹的对谈。
他告诉我:“我,余柏言,还有你,我们三个都是男人。男人和男人之间,可以有故事,但不会有结局。你不应该当真的。”
我盯着他的眼睛看,很难想象如果余柏言听到这些话会是什么表情。
我哥,那个人人眼里的天之骄子,其实骨子里比谁都冷漠。
我总是觉得自己对爱不得要领,其实,一直被爱着的他也从来没学会过如何爱别人。
“那余柏言呢?”我问他,“你也跟他说过这些话吗?他也和你一样没当真?”
我哥怔了一下,那一瞬间我觉得他其实是有些动容的,我看到他吞咽口水,看到他喉结抖动,看到他垂下眼睛沉默了片刻。
他一定是在想着余柏言的。
我对他说:“他很喜欢你,可你在伤害他。”
“伤害都是相互的。”我哥说,“当时和他分手,我也很难过。”
这话我信,因为我见过他的眼泪。
可明明为了余柏言流过泪的他,却非要说着“不要当真”的话。
我猛然间意识到,我哥身上有一套卸不掉的枷锁,这枷锁让他没办法好好回应余柏言的爱。
“你不打算跟他好,那我跟他好。”我说得直接,直接到我哥对我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似乎消化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开口继续说:“你换一个人不行吗?”
他的语气又回归了之前的冷漠,甚至还有些指责:“一定要和我抢同一个人吗?”
“我没和你抢,是你不要他了。”我重新躺下,盖好被子,不再看我哥,“你像扔垃圾一样扔掉了他,现在他被我捡回来了,你又来让我物归原主。想都不要想。”
“不是物归原主。”我哥说,“我跟他也不会怎样了。”
“那你更不该和我说这些。”
“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这样。”
“不应该也当个同性恋,还是不应该和你享用同一个男人?”
我哥似乎有些生气了,我听见他变得粗重的呼吸声。
我们兄弟二人,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丢掉了虚伪的兄友弟恭,说出了彼此的心里话。
“你换个人。”我哥说,“只要不是余柏言。”
我在被窝里笑,明白了他才不是担心我稀里糊涂就走上同性恋的路,他只是不想让我拥有他已经抛弃的余柏言。
我窝在被子里,最后感叹了一句:“卓越,你真自私啊。”
我哥大概被我刺痛了,不再说话,关掉了台灯。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我起床上学时他还背对我躺着。
我一整天心里都不痛快,觉得余柏言真心错付了,恰好同学在教室打闹,撞歪了我的桌子,桌上的书散落了一地却没跟我道歉。
那一刻,我别了许久的火气像火山爆发一样,猛地起身抓住同学的领子就挥拳相向。
那是我第一次和人打架,打人的时候痛快,被打的时候也痛快。
而当天晚上放学,脸上还挂着彩的我就看见了站在教室门口等着我的余柏言。
时隔小半年,大雪纷飞的夜晚,他来找我了。
第33章
不知道是不是人上了大学之后都会和以前不一样,当我背着沉得要死的书包走到门口,第一眼望过去,差点没认出来余柏言。
不是他长得变了,而是整个人看起来都和在这里读书时不同了。
意气风发的,带着松弛的笑意。
站在那里的他让我想起了我哥,他们一样闪闪发光,像是被路灯照耀着的晶莹的雪花。
我不由自主地愣在那里,大概一脸茫然,看起来很蠢。
堵住了门,同学往外走撞到了我的肩膀,毫无防备的我被撞得一个踉跄,然后被余柏言拉着手腕,拽到了一边。
“你挡了别人的道。”
他的声音传过来,不大不小,不远不近。
我怔怔地盯着他看,无法确认这是梦还是现实。
余柏言对我说:“今天外面怪冷的。”
“下雪天不冷。”我纠正他,“雪化的时候才冷。”
他看着我大笑,拨弄我一个月没剪有些长长了的头发:“非要和我较劲。”
被他碰过的地方开始发烫,我也终于确信,不是梦。
那天晚上余柏言像他复读那一年时一样,陪着我慢悠悠地往家走。
雪下得很大,我系着他之前送我的毛线围巾,但鼻尖和耳朵还是冻得通红。
我没问他为什么现在才回来看我,也没问他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联系我,我想,这些事情他如果想说自然会说,如果不想告诉我,就算我问了,他说的也不会是实话。
可恰恰是因为我总这么想,导致我们之间很多话没有及时说清楚。
相互猜疑,相互揣测,结果就是谁都不清楚彼此究竟在想什么。
那个冬天,余柏言经常去学校等我放学。
他不像我哥,从来不给我讲大学里的事情。他似乎很喜欢和我说关于北京关于学校的新鲜事,北京四通八达的地铁、下雪后的故宫,学校坐满了人的教室、充斥着咖啡味道的图书馆……
余柏言说着,我就想象着。
那些从他口中描绘的场景在我脑海中十分主观地被呈现出来,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我,好像被余柏言带着去了一趟首都,去了一趟名校。
我们再没接吻过,也再没有过任何亲密的举动。
我很多次都想把我哥那晚和我说的话告诉他,想让他对我哥死心,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我发现,那个时候的我变得不再那么尖锐,也不再那么内心阴暗,我不再总是想要言语上刺痛余柏言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在余柏言身边,我开始变得像一条被驯服的小狗。
可明明,他从未想过要驯服我。
那一年,身处高三的我一直上课到除夕前两天,我也渐渐开始习惯了余柏言晚上会来接我放学。
让我没想到的是,就在除夕前最后一个上学的日子,我、余柏言还有我哥,正式正面交锋了。
那天我原本很开心,因为终于要放假了,尽管算来算去也只有一个多星期。
晚自习结束,我口袋里放着同桌给我的咖啡糖。
我想起以前余柏言在这里读书时总是喜欢买学校超市的咖啡,同桌又告诉我这款糖的味道和那个咖啡很相似。
我特意留着,想送给余柏言。
放学铃声响起之前余柏言就已经等在了教室外,我一抬头就能看见站在走廊的他。
他倚靠着走廊的暖气片,低头玩着手机。
他在外面,我总是走神,隔几分钟就要抬头看看他。
因为余柏言,半个小时对我来说仿佛有半年那么长。
放学铃声一响,余柏言把手机收进羽绒服口袋,抬头望向教室,而我几乎是第一时间拎着书包出门了。
我们像之前一样往外走,走到教学楼门口,就在我准备把口袋里的咖啡糖给他的时候,我看见我哥站在教学楼外的大树下。
他仰头望着我们,雪落在了他身上。
有些人可能天生就是相克的,比如我和我哥。
不管我平时在余柏言面前是什么样,一到了我哥跟前,立马就好像矮了一截。
看到我哥的一瞬间,我突然心虚,下意识往余柏言身后侧躲了一下。
可是很快的,我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必要躲,毕竟我跟余柏言这点事他早就知道了。
更何况——我当时想,他又不是余柏言的谁,我怕什么呢?
人流中,我又上前半步,站在了余柏言身边。
我们俩从教学楼门前的台阶下来,我哥双手踹在白色的羽绒服口袋里,微微歪着头看我们。
这一年的雪格外多,也格外大,雪落了他一身,看起来怪冷的。
余柏言竟然像没看到他一样,径直往前走,倒是我,那一刻像是唯恐天下不乱,笑着和我哥打起了招呼。
我说:“哥,你来接我放学吗?”
我那话有种挑衅的感觉,但其实心里是发虚的。
我哥的眼睛始终没有看向我,而是一直盯着余柏言。
他对余柏言说:“我一路跟着你过来。”
听到这话,我突然意识到,或许在余柏言来之前就已经见过我哥了,他们之间一定早就发生了什么。
我看看我哥,又看看余柏言:“小情侣吵架了?”
余柏言皱着眉瞥了我一眼:“没话说可以不说。”
看得出他被我惹得生了气,我却忍不住想笑。
我又问我哥:“你想跟他和好,他没搭理你?”
我哥明显被我的话惹毛了,向来淡定又有风度的他,看向我时眼神不善。
我在二人之间瞎搅和,除了我,谁都没点笑模样。
高三的学生乌央乌央地冲出教学楼,朝着学校大门而去,大家都在期待着接下来短暂的假期,只有我们三个人在寒冷的操场驻足,各怀心事。
我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
“算了。”我说,“你们聊,我不打扰你们了。”
我有点烦,手心里还攥着那颗咖啡糖。
我抬脚就走,没想到余柏言紧随其后。
我听见我哥叫他:“柏言,我们谈谈吧。”
我想回头,但忍住了。
卓越这个人真的很奇怪,明明当初他毫不犹豫地舍弃掉了余柏言,现在又来纠缠。
我不信他真的对这个人有那么深的感情。
果然,余柏言和我想的一样。
我听见他对我哥说:“卓越,别再演深情戏码了,不适合你。”
余柏言抬起胳膊,搂着我的脖子带着我往外走,我想回头看看我哥,却听见耳边余柏言压低了声音说:“别回头。”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那一刻我觉得他哽咽了。
余柏言是真的被伤透了心吧?
我被他搂着脖子往学校外面走的时候,不能回头,也不能看他,我只能望着前方,感受着他的呼吸。
他吸了吸鼻子,我猜他想哭,但忍住了。
直到很久以后我也不知道那晚在余柏言来见我之前究竟和我哥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他们究竟说过些什么,但我想,大概就是从那一晚开始,余柏言对我哥彻底失望了。
他开始确信,卓越根本不爱他。
当一份纯粹无比的爱被丢弃在冷冰冰的雪地里,还被人来回踩了无数脚,再怎么坚硬的心脏都会受伤的。
余柏言人生中第一次爱的人,在那个雪夜以不是很体面的方式谢幕了,不知道为什么,被他搂着的我也和他一样怅然。
我们沉默地走在雪中,都对刚刚的事闭口不提。
一直到了我家门口,余柏言放开我,他的手已经冻得通红。
我说:“给你个东西。”
我还是把那颗咖啡糖给他了,当是给他的弥补。
我哥辜负了他的真心,我这个做弟弟的来补偿他。
余柏言看着那颗被我塞到他手心里的糖,笑了笑,剥开糖纸,把糖送进了嘴里。
“回去吧。”他说,“新年快乐,好好学习,考个好学校。”
他说完转身就走,我又叫住了他。
“北京的好学校,离你近一点的,有什么?”
他回头看我,在他还没回答的时候,我已经凑上去吻了他。
就像他第一次失恋的那个初夏,我也是这样不管不顾地吻了他。
那个吻是烟草味的,而这一次是咖啡味。
余柏言没有推开我,那是他给我的新年礼物吧。
那好像是记忆里第一次,我在和我哥的战役中大获全胜。
说是大获全胜其实不一定准确,因为我跟余柏言也并没有什么山盟海誓约定终身的诺言,我们甚至没有相互告白过。
另外,说是我和我哥的战役也抬举我了,我哥大概率从没把我当成对手。
可不管怎么样,那是我人生中初次尝到“被选择”的滋味。
我很感激余柏言,可以说在那个时候,感激和感动,已经大过了我对他的心动。
后来我再回想当时的场面,无法想象如果那个时候,余柏言决定丢下我跟卓越走,或者哪怕他不选择任何一个人,自顾自离开,对我来说都会是巨大的打击。
对于那个时候的我来说,太想被看见了,太想被选择了。
一个生下来就被抛弃,被选择的时候也总是有先决条件的人,从不觉得自己的存在有什么必要的价值。
我感受不到自己生存在这个世界上哪怕一丁点的意义,所以总是想要在这寻常的生活里掀起点什么波澜以此来证明我的存在并非完全没有意义。
十六七岁的我,想寻求价值,想要借由别人来抵御那些始终盘在我心底的自我贬低和否定。
而余柏言,充分地满足了我。
那个夜晚之后,我愈发依赖他了。
余柏言的存在让我知道活着是可以有盼头的,也让我第一次意识到,即便我不做我哥的影子,就当个没用的小废柴,我也可以被看见。
我骄傲地跟余柏言道别,眉飞色舞地跑进黑黢黢的楼栋,把脸红心跳都藏在了黑暗中。
那晚我哥很晚才回家,我在卧室桌前学习——其实也没心思学习,写下来的每一个字都好像变成了我脑子里不断想着的那个小人儿。
他回来后,我听见爸妈问他去哪里了,他很冷淡地回应了一句“和同学见面”,然后我就听见了推门声。
他站在卧室门口盯着我看,我仰头看回去,第一次没觉得心虚。
大概对峙了有两分钟,漫长到我一直在想我哥会不会动手打我。
可卓越毕竟是卓越,他无论内心经历着什么,行动上都不会失态。
他最后只是深呼吸,然后进门,把带着寒气的羽绒服挂在了门后的衣架上。
我继续低头学习,尽量不去看他。
过了会儿,我哥问我:“开心吗?”
他突如其来的提问就像一支裹着冰碴子的箭,精准地扎在了毫无防备的我身上。
我瞬间挺直了腰板,目视前方的白色墙壁,第一反应是:他终于还是兴师问罪来了。
我没有回头,思忖片刻点头说:“开心。”
我听见我哥在后面笑,笑完之后却对我说:“有你后悔的一天。”
我不知道他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后悔我跟他抢余柏言,还是单纯后悔和余柏言搞在一起。
我没问,他也再没和我说话。
直到他临近开学再次离开家,他都没有再和我说过一句话。
我哥,那个天之骄子,偶尔也会耍小孩子脾气。
我哥走了没两天,余柏言也走了,这一次我没去送他,因为那天要考试。
余柏言回北京的前一天来找我,我们在积雪尚未融化的校园里绕着操场一圈一圈地走。
天很冷,我们每次说话都会在面前吐出一团白气,我喜欢伸手去抓,像个没头脑的笨蛋。
余柏言对我说:“北京有很多有意思的地方,等夏天你去了,我带你玩。”
我笑得不行:“怎么你才去了半年就说得好像自己是个老炮儿了呢?”
余柏言也笑了:“老炮儿这词你跟谁学的?”
我没告诉他是因为我这段时间总是很留意关于北京的一切,那里的景点、每个景点的历史我都了如指掌。
我了如指掌的还有他学校方圆二十公里以内的全部大学,我暗自发誓,一定要在这些学校中选一所读大学。
我拼了命地学习,就为了考去北京,尽可能离他近一点。
至少得比他和我哥的距离近。
我又开始较劲了。
高三下学期,余柏言和我依旧没有太多的联系,但我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患得患失。
或许因为目标过分清晰,也或许是因为寒冬里的那个夜晚,我得到了余柏言的肯定,在这段没有被命名的关系里,逐渐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高三最后的几个月,我过得很快乐,前所未有的快乐。
我一个月只打一次电话给余柏言,像汇报工作一样汇报我月考的成绩和排名。
如果说以前我是个对未来没有任何想法的混不吝,那么在遇见余柏言之后我才走上了人生的正轨。
不对,如果真的要追根溯源,一切的源头其实还是我哥。
卓越是我这辈子都绕不过去的一个灯塔,他让我找到方向,也让我迷失方向。
但我在向往灯塔的路上被另一艘船吸引,而那条船,也同样向往着灯塔。
不重要了,我最初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走到余柏言身边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不再需要我哥的肯定,而是转身投入了余柏言的怀抱。
准确来说,是期待着投入他的怀抱。
每一次我有了进步余柏言都会不加吝啬地夸奖我,让我觉得在他心里我简直比卓越还优秀。
我爸妈也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刚入学时恨不得年级倒数的人,如今成绩节节攀升。
有一次,我超常发挥,竟然考了全班第五名,年级排名冲到了前五十。
这对我自己来说也是难以置信的。
我很少会和爸妈说我的考试情况,毕竟我再怎么进步,对于家里已经出了个清华学生的他们来说,一点都不是稀罕事。
可这次我没忍住,很兴奋地回家,在回屋学习前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们。
我很开心,因为我觉得我离北京又更近了一步,我离余柏言也更近了一步。
我预料中,爸妈并不会太当回事,但出于对我自尊心的保护,会敷衍地夸奖我几句。
然而,我预料的场面并没有发生。
他们愣了一下,我妈问我:“你说你考了第几?”
“第五。”我说,“年级四十八。”
他们对视了一眼,我妈笑着说:“考得挺好,再接再厉。”
她的笑容让我觉得有点奇怪,但没多想,拎着书包进屋了。
距离我被他们接回来已经马上八年,可是,我们始终都没有真正变得亲近。
我对他们还是陌生的,他们对我也一样。
我回到房间,像往常一样拿出卷子准备做题,想着明天要找时间打电话给余柏言,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正想着,我爸敲门进来,在我应答之前已经把我哥的椅子拉过来坐在了我身边。
那天晚上,我们父子间难得进行了一场夜谈,而那场夜谈让我觉得备受羞辱。
他们觉得我是抄袭的。
我成绩和以前相比有了进步,这他们是知道的,但他们很少像关注我哥的学习那样关注我,除了开家长会,其他时候,考完试最多问问我考了多少分,其他的就不再多问。
他们不问,我也就懒得多说。
所以,这么久以来,我付出了很多努力,一步一步爬到这个位置,他们从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