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时候梦境也会变色。
像昨晚,梦里清朗的天空就像是被暴风雨所掩盖,而他在风浪中坠入深海,感受到了濒死的绝望。
还好后来……
后来怎么了呢?
温寻又一次记不得了。
他只能记住心情起伏的余韵,有些悠长,令他坐靠在床边,闭眼缓了好一会儿。
“难不成……真忘了什么?”
温寻还记得朋友圈里幼时的玩伴曾玩笑般地说过他从小就喜欢一些海里的小动物。但温寻记忆中自己童年从没接触过海,甚至连鱼都没见过。
他自言自语地敲了敲脑袋,身体微微晃动,连带着脖子上一直挂着的吊坠也从睡衣里晃荡了出来。
锁骨被坠子稍显尖锐的截面划得有些痒,温寻伸手握住,将它重新塞回衣服里。
说起来,他的这个挂坠似乎也是从小时候开始戴的。
具体是什么材质他不知道,他只记得好像是爷爷给他的护身符。
爷爷离世前曾把他单独拽到跟前,絮絮叨叨说了好些他听不太懂的话,最后掏出一根红绳子挂在了他脖子上。
那时候温寻还觉得这个坠子硬硬的,胳得人不舒服,想取下来。
但爷爷却死死捉住他的手,叮嘱他要一直戴着。
爷爷说,这是被神明开了光的护身符。
会保佑他的。
温寻那时候小,又因为才生过一次大病而整个人病恹恹的。
他从来都听话,爷爷既然这样说了,他就乖乖地把挂坠戴在脖子上,没有再取下来过。
后来爷爷走了,他病好了,爸妈就带着去到了城里生活,这条挂坠也就一直陪伴他了这么多年。
挂着坠子的红绳不断变旧磨损,换了一根又一根,但坠子本身却一直保持着干净的白色,甚至这几年开始呈现出一种玉化的莹润光泽。
温寻曾猜测过这坠子是什么做的。或许是石头,或许是玉,他甚至还私下问过老爸,是不是他们温家的什么传家宝。
结果老爸哈哈大笑了几声,薅了他两把,乐不可支地说这就是爷爷打的猎物骨头,自己以前也有一颗,后来不知怎么弄丢了,还被温爷爷揍了一顿。
温寻自此便不再去追究坠子的出处了。
只将它当做了纪念爷爷的念想,这么多年一直贴身佩戴。
但他却没想到,这个“护身符”真的起了作用,在那场车祸中救了他一命。
温寻以前从不信鬼神。
但先有护身符帮他挡灾,后有出现在家的怪物会说话能拐人,他如今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也稍稍发生了偏移。
但也只是稍稍。
他的生活依旧普通平凡。
起床后,温寻洗了把冷水脸,收拾好自己之后,拄着盲杖去了一趟医院。
往返这么多次了,温寻对于出门早已不像刚开始那样无助茫然。他甚至学会了听声辨位,数着时间和步数一点点迈步到了终点。
堂弟的动作一如既往地雷厉风行。
温寻本以为牛月珍还得照顾母亲一段时间,没想到进到病房里,发现新来的护工已经上岗了。
“好像被公司辞退了吧。”
新护工是一位听起来挺年轻的女性,温寻猜测年纪最多也就是三十出头。
温寻有些惊讶弟弟会找这么一位护工照顾母亲,毕竟做这一行都是年纪大些的熟手比较吃香。但跟护工交流了几句,温寻的心就放回了肚子里。
“我是专门学护理专业的,执业证书都有,之前做过康养,也照顾过一些退休的领导,经验上面您不用担心。”护工姓周,说话很是利索,做事也挺麻利。温寻能听见她一边和自己交谈,一边还在收拾病房里的垃圾。
“你家人找我的时候也把情况说明白了,我随时接受你们的监督,绝对不会有意见。我不说二十四小时盯着你妈妈,但护理要求里提的每一项我肯定做到位,肯定让你们花的钱值。要是做不到位不用你们辞退,我自己走!”
温寻虽然看不见,但也能听出这位周姐的底气和风风火火的执行力。
“那我妈妈就麻烦您照顾了。”
温寻对于周姐的保证不置可否,但至少在面对这位护工时,他之前心里那种隐隐的不安感消失了。相比起打感情牌的牛月珍,这位说话直白的护工更让他觉得放心些。
其他的,还需要交给时间去验证。
“对了。您来了之后……”
温寻在病房里摸索着转了一圈,才停在病床边,不动神色地问周姐,“病房里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吗?还有……和牛护工交接的时候,她有说什么吗?”
“我就跟她打了个照面,问了些基本情况。她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太好,都没和我说几句话。奇怪的事嘛,倒没什么……”周姐说到这停了一下,才继续道,“就是昨天这雨下的有些急,把病房的窗户卡扣都吹坏了,房间里淌了好些水。不过您放心,您母亲被子盖得牢牢的没受凉,我也早把地上的水都给拖干净了。”
“……好的,谢谢。”
这个结果温寻并不怎么意外,但心中却总觉得有些不得劲。
那只……触手。
真的离开了吗?
温寻倚在床边安静地陪了好一会儿母亲,才重新回到家。
这一天,他没有等到触手的归来。
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触手都好像从他家里消失了。
客厅的音箱再也没有突然地响起过,他的四肢也再没被任何湿粘和充满吸力的东西黏上来。
没有亦步亦趋跟在他身旁的软体生物,也没有突然会自己打开的水龙头和饮水机。
触手好像从他生活中离开了,就像一开始就没有出现过一样。
这明明是该让他庆幸的事——毕竟这就是他想要的。
但温寻心里,却感觉仿佛空了一块。
他开始习惯性地站在客厅阳台的位置上,听书,发呆,晒太阳。
原本放置鱼缸的地方被清理出来之后,留下了一大块空地。温寻干脆将书房里的椅子挪了出来,摆在那个地方。
他告诉自己,沙发太软了,坐久了对身体不好,不如坐在有支撑度的躺椅上,对着落地窗外的阳光,还能补补钙,吸收点大自然的能量。
但实际上,长久的待在那里是为什么,他心里也很难道明。
俞城已经入夏了。
雨水的季节似乎已经过去,连日来都是曝晒的太阳。人们纷纷脱下外套换上短袖,小区里冬季闲置的泳池也被清理了出来,灌上了满当当的一池水。
温寻住的楼层不算低,也没有过高。位于高楼的中段,偶尔还能透过窗缝听到楼下小孩子的玩闹,和遛狗邻居们的闲聊。
“出门买菜啊?”
“对。家里孙女来了,给他做点好吃的。你呢?”
“这不带我小孙子去游泳吗。瞧,还买了个游泳圈带上呢。”
“咱们这小区其他不咋行,设施配备还不错,有个游泳池挺好的,夏天能解解热。”
“嗐,可别说了,那泳池也不咋地。”
“怎么说?”
“都夏天了,池子还老放水!我孙儿昨晚硬要玩水,我就睡前带他下去溜达了一圈。结果高高兴兴过去,却发现那一池子水就剩一层底了!莫说我这个大人了,我孙子跳进去都扑腾不起来,指不定还把腿给折了呢!”
“哎哟,这可有点危险。”
“可不是吗!我赶忙就打电话给物业了。他们检查了说是底下的塞子又不知道给谁扯出来了,今早才补上水呢。”
“好在补上呢,能玩就行。快去吧,我改天也带我孙女去玩玩。”
“成,回见啊。”
作者有话说:
触手日记46
~厉害吧!我还会开光!
~安静地躲起来不被寻寻发现~
~咕嘟咕嘟~吨吨吨!
前面铺垫比较多,之后节奏会慢慢快起来,争取早日进入谈情说爱阶段!
温寻不知道触手为什么会突然就消失不见。
明明他的想法还只是存在于脑海中,任何人都没告诉过,而家中所做出的改变,也不过是搬走了两个鱼缸而已。
但一直以来游走在家中的怪物的的确确就是没有了踪迹。
就像是提前知道了他的打算,然后主动离开一般。
在又一个无聊的早上熬过去之后,温寻脑中闪过这个猜测,忍不住低头哂笑了一声。
那家伙那么有本事,怎么就不可能提前知道他的想法呢?
就像堂弟能制造出监测人神经波动的仪器,那种古怪又神秘的生物,怕是自身也具备能够检测别人思维的方式吧?
这个没来由的念头令温寻的心情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他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但直到囫囵做好午饭将饭碗重重跺到桌上,温寻一向习惯微勾的嘴角都宛若一条直线拉平着的。
温寻也不知道自己此时脑子里在想什么。
一会儿是一只满是足须的怪物趴在他脑袋上像外星人似的读取他的意念,一会儿是触手浑身连满稀奇古怪的电线仪器无助地在密封箱里挣扎扭动,一会儿是虚弱缺水的触手独自流浪在外被人踩踏,一会儿是家里的水表偷偷疯狂转动……
嘴里的饭菜没滋没味,温寻有些后知后觉地冒出新的念头。
乐乐那家伙……那么大的躯体,以前喂他吃的那些东西,够吗?
温寻在发现触手的存在之后,并没有刻意去注意过对方的食量。
主要是触手对于水的喜好太过于明显了,导致他在尽可能满足了对方的吸水需求后,就时常忽略其他。
温寻不是没问过触手喜欢吃什么。
彼时还没有表现出“语言天赋”的生物只是贴在他手臂上,将餐桌上他吃剩的饭菜一扫而光。
后来,温寻就单独给触手准备了一只大碗。
温寻经过多次“试验”发现这家伙还挺挑食的,并不是每次都会把他分的饭菜吃完。
太辣的不吃。
太干的不吃。
最喜欢喝汤,最好是冬瓜汤。
温寻有担心过这大家伙会不会吃不饱,但触手的回应就是跑去厨房打开水龙头,哗啦啦的声响转眼就被粗大的身躯吞没,仿佛消失在黑洞中一般。
之后温寻就没挂心过了。
这么聪明的大家伙,肯定不会让自己饿着的。
再后来触手在他面前显现得越发粗壮和多肢的触足也侧面验证了温寻的这个想法。
只是现如今……温寻有些意兴阑珊地戳着碗里的饭,心想,也不知道那家伙在外面能不能自己吃饱喝饱。
被温寻惦记着的家伙,此刻其实离温寻不远。
甚至说,它依旧在温寻面前。
在温寻看不见的家里,四壁和天花顶上仍然栖息着无数的须状物体。只是它们大多像花纹一般安静地贴趴在墙壁上,温寻根本发现不了。
有几只稍大的触足倒是会是不是游走在温寻身边,但它们悄无声息,也不触碰温寻,只是老实地跟在他身侧身后,温寻走一步它们动一步,像是板正的机器人似的。
而温寻惦记着的正主——那一截自出现时就灵活又聪明的触手——此刻其实正贴在温寻家的窗户外,小心地探出头端伸进窗户缝,观察着温寻的一举一动。
温寻的皱眉,温寻的发呆,温寻食不知味的饭菜,令他半透明的身躯闪现出不同的色彩,将温寻客厅的玻璃窗都透射得五彩斑斓起来。
【寻寻……】
它吸盘收缩着,空气中发出不甚分明的震动。
这样的震动本不该被人类所观测到,房间中的温寻却忽地扭过头,俊秀的脸庞直直地朝向阳台的方向。
“……乐乐?”
温寻总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有人叫自己的声音。
他放下准备收拾的碗筷,摸索着来到阳台边,用两只手将能够触及的地方都摸了一遍。
刚才有胆露头的生物早就缩到了最顶端的外侧窗缝上趴着,让人怎么也不可能摸到。温寻干脆又循着路线走到电视柜旁,拿起许久都没响动过的智能音箱,唤了两声。
“乐乐?”
没有回应。
“小乐?”
温寻又喊了一声。
——“小乐在呢。主人有什么吩咐?”
扩音器里传出机械音恢复了以往的板正,像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感情的波澜。
“……”
温寻轻轻叹了口气,重新放下了音箱。
看来是他幻听了吧。
温寻有些自嘲地摇摇头, 干脆吩咐它,“继续读小说吧。”
他现在也没其他事可做,只能靠这个打发时间了。
“好的主人。上回我们读到第一百二十八章 。”
温寻重新走回餐桌旁收拾吃剩的饭菜,然后摸索进厨房开始洗碗,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干巴巴的奇幻故事。
“经历了一系列的历险与奇遇,少年已经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勇士了。”
“他探秘过没有人曾走出过的迷雾森林,闯荡过寻常人难以抵御的诡秘幻境,下潜到过最幽暗无边的深海中,和无数凶猛的怪物厮杀过。”
“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小镇里迷茫无知的少年了。”
“他还结识了许多的朋友。有凶猛善战的兽人,有漂亮单纯的精灵仙子,有古灵精怪的小女巫……她们都成为了他最好的伙伴,陪伴他经历了种种冒险。”
“哦,还有最开始被他从水中救上来的人鱼王子——尽管他一开始误会了对方的性别——但善良的人鱼依旧帮助他度过了许多危机。”
“如今少年即将踏上新的征途了。他站在礁石边,身后是他亲密的伙伴们。而一路走来都陪在他身旁的人鱼却依旧在水浪中,并没有跟他们一同上岸。”
“‘嘿,快上来!’年轻的勇士朝着水中伸出手,呼唤他亲爱的朋友。”
“可海中的人鱼并没有如同当初被少年自以为是地‘救’上来一般捉住他的手,而是忧伤地望着少年。”
“他说,‘我不能再跟你走下去了。’”
“‘为什么!?’少年不解,焦急地催促他上岸。”
“‘我已经没有力量了。’人鱼轻叹,鱼尾在水浪中摆出漂亮的浪花,却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幻化成人型。”
“少年大惊,‘那你之前为什么……’”
“‘咳咳、咳……’低闷的咳嗽声打断了少年未说完的话,而后,所有人就看见面前的海被染成了刺目的红色。”
“‘不,不!你为什么没有告诉过我?’少年扑倒礁石边,焦急地想要去擦拭人鱼嘴边的血迹。”
“‘没用的。’漂亮的人鱼无所谓地笑笑,只是试探着像少年伸出手,‘我们能最后拥抱一下吗?’
“‘当然!’年轻的勇士丝毫没有注意到人鱼鲜红的嘴里露出的尖利牙齿,在朋友们的惊呼中重新跳入水中,紧紧地抱住了陪伴了他一路的好友,‘你会没事的!’他说,‘我会找到治好你的药的!’”
“少年能感觉到自己的双腿被冰凉的鱼尾所缠上,他还在说着安慰朋友的话,却没发现他安慰的对象嘴角越咧越开。”
“‘哦,我当然会没事的,我亲爱的朋友。’他听见人鱼轻声在耳边呢喃,‘只要你留下来陪我,我就会没事的。’”
“终于,少年发现了不对劲。他自己越来越难以呼吸,而面前的人鱼却一如既往的充满威力。”
“此刻岸上他的其他伙伴们也纷纷拔出武器,冲着少年呼喊,‘快离开他!’‘他果然不是好人!’‘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啧,这些人可真烦。一直都很烦。’人鱼有些不耐地拍了拍鱼尾,巨大的浪就朝着岸边拍去。”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少年慌张又不解。”
“‘不想做什么。’人鱼王子朝着他唯一的人类朋友露出有些狰狞的笑容,‘你说了我们是朋友。为什么还要和他们做朋友呢?就我们两个人不好吗?’”
“‘你、你怎么会这样想……’少年第一次意识到,人鱼的思维和人类并不相同。”
“海面上狂风骤起,岸上的一行人被吹得东倒西歪。当他们抵御过后再看向海面时,他们共同的伙伴和翻脸的人鱼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当温寻洗完碗时,小说的新章节也听到了尾声。
他有些无语地心想,果不其然,这些主角团标配的小说里总要有反目成仇的同伴,和背景雄厚的反派。
之前这本书还作为素材之一放在他们策划组的案头,温寻一直没有仔细看,却听好几个同事夸赞过里面丰富的战斗场景和复杂的情感线。
没想到走向竟然是这样。
他摇摇头,没有再听下去,走到阳台去取自己晾晒的衣服。
但房间里的其他生物,听得却很入迷。
甚至于趴在玻璃窗上的那一只,都忍不住竖起了顶端,操纵着屋里的足须将音箱按下快进。
——原来,喜欢的好朋友,不该放他走啊。
——该把他留下来,拐回自己的窝里,绑得紧紧的!
作者有话说:
触手日记47
~掏出小本本,仔细记笔记!
温寻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仍然在被他以为已经离开的生物悄然观察。
而将巨大身躯分散着躲藏在公寓内外的触手,也不知道自己此刻也已落入他人的探查视野之中。
魏天明是哼着小曲踏着夜色进入温寻家所在小区的。
“魏教授,您这工作每天都很辛苦啊,这么晚才回家。”保安拿出门卡替魏天明刷开了闸机,目光在他手中拎着的银白色手提箱上敬佩地看了一眼。
“不辛苦,为科学做贡献嘛。”魏天明笑眯眯地和保安道了谢,闲庭信步地踏上了小区的绿化长廊。
在他身后散完步正往家里走的住户不禁好奇问保安,“那是谁啊,还穿一身白大褂?医生?”
“是前边那医科大的教授呢,搞研究的!”保安和业主闲聊了两句,“刚搬来没几天,人挺好的。上回说想采样我们小区的植物和水质,还给我出具了什么申请报告嘞,可专业了!”
“那挺好,有专业的帮我们把把关,住着也安心!”牵着孙子的老人家忍不住和保安絮叨,“不是我说,你们物业也上点心。最近小区里到处都感觉湿哒哒的。有时候我们去凉亭里坐一下,板凳上都能摸到一手的水!”
“呵呵,这,这不是最近下雨多,湿度大嘛。我们也要求保洁定时搞卫生的。”
“还有那个水池!经常漏水就不说了,那起了青苔你们也不注意!我小孙子上回差点就滑倒了!”
“不瞒您说,我们每天都有去清理的!可,哎,这事儿说来也玄乎。水池边的花草植物我们都打理过,可每回头天晚上弄得干干净净的,第二天又长起来了,除也除不尽,就跟浇了什么生长激素似的!不过您放心,刚那个魏教授已经答应我们去研究看看了,看到底是水质问题还是周围的土壤问题。我们后续也会请专人来治理的。”
“那还差不多……”
魏天明耳朵里捕捉到身后断断续续的对话,有些遗憾的摇摇头。
普通人的局限就在这里。
他们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所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一个奇妙世界。
这世上除了常理能解释得通的东西,还有许多超出科学边际的神秘现象……和有趣生物。
思绪流转间,魏天明的太阳穴狠狠地抽动了几次,像是在对他所想的内容不满惩戒一般。
魏天明暂时停下脚步,靠在凉亭边等这阵抽疼过去,才揉了揉额头继续前进。
“别急……很快就让你们兄弟俩团聚。”他嘴角勾起一抹略带神经质的笑容,轻声道。
周围没有别的人在,他这话,也不知在说给谁听。
夜深人静。
各栋楼层灯光熄灭,忙碌了一天的人们渐渐陷入美好的梦乡。
小区里白日里小孩子们嬉笑打闹的游玩场地空空荡荡,老人们闲聊散步的步道亭廊也阒无一人。各处都陷入沉寂,除了昏黄闪烁的路灯和草丛里虫子的鸣叫,似乎不再有其他动静。
但在黑暗中,某一栋楼层外侧的空气却仍然在波动。
仿佛有什么巨大的物体在贴在墙面缓缓向下游走,它本身隐藏在夜色中,隐藏在周围的环境里,但墙面上一路显现的湿痕却像是昭告了他的存在。
距离它不远处的一栋公寓里,高层的阳台上有零星地火光闪烁。
触手敏锐地朝着那个方向抬起足肢,停了半晌,才有些疑惑地放下前端细长的触须。
那一个方向,好像有它熟悉的味道。
但是……可能是俞江飘来的?
触须犹疑地动了动,再向那个方向探去,味道又没有了。好像只有一个人类在阳台上抽烟。
触手有些嫌弃地拱了两下吸盘,将身体离那个方向远了一些。
烟,臭。
还是它家寻寻香!
于是触手继续朝下爬去。
白天一直趴在玻璃上看寻寻,现在它渴了。
还是去喝水吧。
喝完就回家抱着寻寻睡觉!
触手高兴地想着,操控着自己最核心的这只腕足,从大楼外游下,一路游走到了小区中心的泳池边。
“噗通。”
安静的水面忽然炸起了一道水花。
如过此时有人在这里,也不会看到任何东西出现。只能发现水面在不断地下降,一点点逼近底部的瓷砖。
而尽管此处无人,不远的公寓楼上,那处闪着星火的阳台上却有人看到了全貌。
魏天明放下望远镜,拨了拨手中不停闪烁的手环,满意地勾起微笑。
“终于逮到现行了。”
他有些喟叹般地说了这句话,然后就蹲下身,打开从实验室一路提回来的银色手提箱。
手提箱并不大,约莫有十几寸,里面装着一些看起来不怎么相干的设备器械。
有一副宛如墨镜的黑色眼镜。
有一对无线耳机。
有一团泛着金属光泽的细长丝线。
有一台全是接线的古怪仪器。
还有几只药瓶针剂。
魏天明先是抽取了一瓶剂量的液体,而后朝着水池的方向看了几眼,又将另几瓶备用的药瓶也拆了封,把里面所有的液体全部抽取到一只大针筒内。
丝线被他团成一团,与针筒一并放进衣兜。而后,他将脸上的平光镜摘下,换上了那副墨镜,戴上耳机。
“I‘m trapped in yesterday,This is how it will be
Where the pain is all I know
And I‘ll never break away...”
小区里空寂安静,耳机中却传来高昂的金属电子音。魏天明像是即将要做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哼着歌颇显悠闲地朝着楼下走去。
“I‘m lost in these memories
Living behind my own illusion
Lost all my dignity
Living inside my own confus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