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雨势已停,但光线仍旧晦暗,小镇内并无半丝清新,反尔浸淫着诡异的死寂。
沈吉路过每间废屋,都能感觉到阴森的注视,他意识到自己是不受欢迎的。在极度谨慎中,顺着湿漉漉的橘子林一路行进,终于来到了梦傀提示的目的地。
与别处的白墙青瓦截然不同,所谓的猎人之家全由粗糙原木所建,小屋周围萦绕着浓重的血腥味,显出了种生人勿近的气质。
然而事实上还是有三两个镇民出入其中,他们最后都是拎着野鸡山兔离的,来消费野味的吗?
沈吉躲在林间观察许久,待到屋前终于清静,才支着拐杖走上前去,边琢磨着话术,边拍了下陈旧的木门,还未等再抬手,紧闭的门倏忽而开。
高大健壮的身影阻在门口,照旧是英气逼人的容貌,然而那眉宇间的成熟魅力却消失殆尽,反被种莽撞的烦躁所取代,瞧着很是古怪。
沈吉迟疑中露出讨好的笑意:“那个……”
没想对方很不客气:“你谁啊?干吗?”
由于太过惊讶,沈吉一时没注意到这声音与记忆中略有不同:“江之野,你不认识我了?”
男人瞪来厌烦的目光:“没这个人!”
沈吉见他要关门,忙拦住:“别开玩笑啦——”
“他早死了,你满意了?”
男人果然并非真不相识,只是敌意很深,这般问完,立刻推搡了沈吉一把,重重地将门摔在他翘挺的鼻尖上。
沈吉吃痛间目瞪口呆,全未发现墙头歪着脑袋的圆脸白猫,正饶有兴致地瞧着自己。
沈吉握拳:“别跟我兜圈子了。”
梦傀这才补充了具体设定:“你和江之野年少时稍有暧昧,具体来说是你缠着他,之后不辞而别,彼此就断了联系。刚才应该是他的胞弟江鹤,一直不待见你。”
大帅哥竟然有两个……
看来还不能肯定江之野就是玩家了。
沈吉握拳:“你干吗不早说……”
梦傀理直气壮:“我恐恋爱情节,觉得有点子尴尬。”
沈吉哭笑不得:“难道现在不尴尬吗?”
转念又不解:“这不是灵异副本吧?他怎么会死呢?”
梦傀肯定:“为了洗脑玩家,副本很少做超现实的设定,江鹤多半是想赶走你才那样说的,所以现在怎么办啊?”
沈吉放弃纠结系统的不靠谱,摸住下巴琢磨,几秒后又问:“这个江鹤是什么性格?”
梦傀道出参考:“刀子嘴豆腐心,人还可以。”
沈吉立即重新拍了拍门,温和下声音:“我知道,我的解释没有意义,但我想知道你哥到底发生了什么。”
门内完全死寂。
沈吉又道:“你不想讲,我也没资格逼迫你。”
依然没有回答。
沈吉装得很悲伤:“我是准备到外面找行李,那里面有非常重要的东西,如果丢了,我回来改变榕骨镇的心愿就很难实现了,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帮忙带个路。”
江鹤选择装死。
沈吉重新支起拐杖,慢腾腾地朝镇口迈步。
梦傀感慨:“好一招道德绑架,但未必好使。”
沈吉边走边想:“那就暂时不能出去,我现在走路都费劲,遇到野兽肯定完蛋,除非……”
除非那个神秘的江之野能现身援助。他肯定没死,而是有不得不藏起来的理由,无论是昨晚的重逢,还是今早的跟踪,都绝不是幻觉。
榕骨镇像个封闭的小国,而镇口几乎是整个区域最荒凉的地方。
数百年历史的石碑历经风蚀腐化,上面雕刻的字迹早就模糊了,唯有挂在牌坊上的彩色布条和骷髅头颜色鲜亮,在阴风中摇摇晃晃,似有不祥之意。
“这是祭礼之前的传统装饰,祭祀现场肯定是故事高|潮。必须在那之前决定好你要走的剧情线。”
沈吉听着梦傀的提示,蹲下身检查路上的痕迹:除了凌乱的脚印、马蹄,还有轮胎的印痕。
如今十里洋场、车水马龙,有汽车不足为怪,但这对榕骨镇还是很稀奇的存在。莫非有富贵外来客?
他回望曲折荒凉的小镇,因江鹤始终未如愿现身,而考虑着回去逛逛。
不料一个白色的小身影忽在眼前闪过,沈吉惊疑:“小白?”
家里的白猫竟然轻轻松松地跑出了碑界,它不慌不忙,甚至俏皮地回头瞅他。
沈吉追去:“快回来,遇到野兽你就惨了。”
可白猫不听小主人警告,见他朝自己走来,又继续轻步向前窜去,那动动停停的样子,仿佛在带路一般。
沈吉跟随猫咪的同时,心生疑窦:这白猫属实聪明得过分了些,真没问题吗?
然而还没有合理思路,猫猫便停住脚步,前方树下正立着个沾满泥巴的黑色行李箱——谁放在这里的?此地离镇子很近,肯定不是出事地点。
沈吉靠近过去,用最快的速度打开翻找:医学教材、相机、显影液、换洗衣物、还有几个小小的礼物盒子,看那教材上的签名,的确是自己的东西。
无论谁是幕后帮手,能找回来肯定不是坏事,他将箱子重新装好,起身拎在手里的同时,便听到了梦傀的提示。
“达成NPC主线:寻回海鸥相机!”
“触发NPC主线:拍摄骆家神堂!限时12小时!”
“路线信息:榕骨镇西侧最大宅院,怎么走都不会出错。”
怎么又有新的事要做?还是去拍神堂?自己的角色剧情线真是一路作死……不过听说骆家有骷髅,没准能找到那个头骨。
正脑内思索之际,白猫忽凶巴巴地哈了一声!
沈吉顺势望去,只见条大腿粗的青蛇自高树而下,蜿蜒着身体缓缓朝猫咪爬去,白猫弓起身子,姿态紧绷,随时准备出击!
梦傀的提示随即响起:“骆家灵蛇!是祭礼上挑选引路使的工具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吉想也不想就朝白猫冲去:“小白!”
白猫被他冷不丁抱住,那蛇像感受到危险一般,稍微往后缩了下身子,实话实说,这条伤腿是跑不过蛇的,还不如小猫咪自己逃得快呢!
沈吉这般考虑后,立刻将白猫朝镇子方向一丢,紧接着,便用行李箱猛地抡向青蛇,跌跌撞撞地在引住蛇的刹那,急冲向它的后面。
这类动物的转向能力并没有想象中灵巧,由于缺乏火具驱赶,跟它兜圈子是唯一可以拖延时间的方法!
「观察者数量:19011」
「有令使大大的副本必有猫咪乱入……」
「人类对猫究竟有怎样的执念啊?」
「这里并没有救猫的必要!」
「小猫,人类的神!」
「要不是跃迁通路已断,我还真想去三号宇宙去当一只猫咪养老。」
「真就没谁关心侵入者的死活是吗?」
沈吉一手拎着箱子,一手支着拐杖,步履维艰地跟巨蛇拼走位,着实狼狈不堪。
对了,技能!看下逃跑路线!
他于慌乱之时拼命尝试集中精神。
可梦傀的提示却冰冷无情:“全域视界能量消耗过大!,每个剧情自然日只能使用一次!”
沈吉欲言又止,只能尽力加快步伐,好在痛苦的挣扎并没有持续太久,便从林子里射出支燃烧的竹箭,准准地拦住了灵蛇的攻路。
冷血动物的确不喜欢炙热的东西,它立即往后缩身,盘徊着嘶嘶了几声。尽管不舍,终还是隐入了阴风阵阵的树林之中。
沈吉疼得小脸苍白,气喘吁吁间抬头,没见到计划中的帮手江鹤,却看到了仍着黑衣的江之野。
男人轻松跃下高树,挑眉失笑:“沾到什么脏东西,把蛇都引来了?你还真是不惹麻烦不安心。”
说不清原因,再遇到他竟感觉很亲切,又很温暖,也许是彼此角色自带的好感度吧?
沈吉稍微松弛了紧绷的心情,笑脸略带歉意地主动提起:“我去你家里——”
没想江之野却打断他:“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现在不方便进镇,你跟他回去。”
话毕,又朝前微扬下巴。
沈吉回首,发现江鹤正气鼓鼓地站在不远的地方。
真神奇,明明共用同一张脸,气质却截然不同。
江之野把个小盒子塞进他手里:“听话,这个记得用,你应该知道是什么。”
而后他便转身攀爬上古树,不见了踪影。
青霉素注射剂?沈吉呆望着手里的东西:哪怕抛弃医学生的设定,他也知道这药,但荒山野岭的……
等了半晌的江鹤不耐烦地催促:“你准备发呆到什么时候?半点用都没有,就会乱跑,和以前一样。”
有人送总是更安全的,沈吉赶快收好药品,趔趄着跟到他身边。
“你走后的第四年,我哥就被选中了。祭礼上我跟他极力反抗,但镇长他们有枪……”
归家路上,江鹤才态度冰冷地讲述起往事。
沈吉听得表情严肃。
江鹤握紧拳头:“幸而我哥沉河后没死。”
沈吉:“其他人知道吗?”
江鹤哼说:“当然不,所以只能躲躲藏藏。”
在没有身份的情况下生活?这设定还真是特殊。
江鹤继续道:“好在绝大部分人根本分不清我和我哥,哪怕偶尔被撞见也无所谓。”
沈吉追问:“那……你们为什么不逃呢?”
江鹤仿佛听到笑话:“逃跑?”
沈吉解释:“我知道大巫贤盯得紧,在唯一的官路上设了重重关卡,这山里又危险,但以你们两个的身手,还是有可能——”
江鹤的眼底燃起火焰:“我不会忘记我爹娘是怎么死的!不让他们付出代价,死也不甘心。”
这青年想要复仇的恨意,实在再灼目不过,但实在有些口无遮拦。沈吉压下沉重的心情:“抱歉,我摔到头,很多事都想不起来了。”
江鹤切了声,一副再懒得搭理的样子。
梦傀暗戳戳地提示:“你觉得他像玩家吗?”
沈吉无法确定:“言行举止在副本里都合理。”
梦傀又道:“要仔细观察,有的无脑玩家完全不隐藏身份,有的倒很会演戏。你需要搞清楚玩家的任务目标,才方便阻止他们做任务。”
沈吉默默瞧过江鹤的侧身,完全瞧不出端倪。
正在这时,江鹤忽然嘘了声,厌恶地抱怨:“你可真能耐,怎么跑到这边来了?”
不需多说,沈吉已经闻到股奇异的腐臭,多半是方才太过慌乱,才忽略了这恶心的味道。
他跟在江鹤后面,小心翼翼地朝前迈了几步,经过几颗倒着的榕树,恐怖的景象终于入眼。
一个、两个、三个……
是数不清的密密麻麻的尸骨!
它们裹着残破的白布,被错落有致地挂在这密林树梢之上,像巨大的蝉蛹。有的成了干尸,有的已成枯骨,而有的,则处于半烂不烂的腐败边缘。
梦傀又触发了自动介绍。
“榕骨镇流传树葬,并传承了封尸技巧。掏去尸体内脏填以药料,尸体便不易发烂,可在这里晾成干尸。”
“不过遇上雨季,也难免生出意外和蘑菇。”
沈吉听得心思一动:树葬?那为何自家会放着爹爹的骨灰,还掺了药粉?沈妈妈肯定隐瞒了一些事情。
“喂,你干什么呢!”
江鹤不客气地朝前喊道。
沈吉顺势望去:有位十四五岁的少女正站在悬坠的尸体前面,用罐子收集着什么。他飞速打量过对方的穿着姿态,立刻暗想:快!这个是玩家!
“梦傀触发玩家标记请求……”
“标记成功!”
“郑容,14岁,货郎之妹。”
“自小失去父母,在榕骨镇土生土长。”
“当前同化指数:35%”
「观察者数量:34871」
「啊?」
「哈?」
「这什么突然预判?连对话都没发生啊?」
「呀,小入侵者有点东西,关注了!」
梦傀不得要领:“什么?”
沈吉耐下心来暗自解释了一番:“虽然粗看起来,这女孩穿得也是本地布衣,但她故意挑选了短袖短裙的款式,还将衣服扎进腰带里显腿长,显然不是榕骨镇的习惯。再加上那两个韩式丸子头,实在太特别了,分明就是个非常在乎外表的现代年轻人。
梦傀恍然大悟:“此话有理,看来是个心思很浅的玩家,但下次还是试探一番,认错了会增加异常指数的。”
沈吉干笑:“一时激动,抱歉。”
说完他又将注意力拉回眼前。
货郎的妹妹……她小小年纪,来摆弄这些尸体干什么?这肯定不是小姑娘会主动愿意的事,保不齐正是在做副本任务!
脑内活动的同时,江鹤毫不客气,他已经走过去骂道:“你疯了吗?那罐子里装得什么,小心染上怪病!”
郑容手忙搅乱地将罐子盖紧,哆哆嗦嗦地反驳说:“关、关你什么事?”
看样子,这姑娘还真被独自探尸这事情吓得不轻。
沈吉立刻展露极温柔的笑脸:“方才我们见到骆家的蛇了,这里不安全,一起回镇上吧?”
小女孩对天使模样的年轻帅哥多无抵抗力,郑容立刻点头,躲着江鹤,绕到了沈吉一侧。只不过她的手依旧死死地扣着罐子,有些魂不守舍。
沈吉继续笑眼弯弯:“我好像没见过你。”
说完指了指自己被包扎着的脑袋,满脸歉意。
郑容的嗓子有点发紧:“郑磊是我哥。”
说完她又询问:“听说你被大黑天上身了?”
郑磊……好像就是榕骨镇的货郎?沈妈妈不是说想求他送自己出镇子吗?沈吉好奇地眨眨眼睛,因不确定对方立场而选择装傻。
恰在这时,跑掉的白猫又溜溜哒哒地出现了,它毫不见外地跳到沈吉怀里。
郑容瞧了眼猫,又偷看他:“回来做什么,你已经不像榕骨镇的人了。”
沈吉露出梨涡:“你也不像生活在这的。”
江鹤在旁满脸嫌弃,显然不晓得他在胡说什么。
但这却引得郑容的眼色深了几分,她抱紧罐子嘟囔:“他们告诉我,只要听大黑天的话,就能摆脱恐惧……所以我必须得来,必须……”
果不其然是个玩家。但“摆脱恐惧”是什么意思?这是玩家们进副本的目的吗?那官方系统说过,玩家都在争夺可以把欺负自己的人碎尸万段的能力……
沈吉略有想法,因不想暴露身份而故作茫然:“你在说什么?他们是谁?”
郑容赶紧摇了摇头,只道:“我哥还挺担心你的,你别怨他。”
说完她便想先行离开。
沈吉可不想她完成任务,立刻把猫一丢!
聪明的白猫直扑向郑容的胳膊,搞得郑容毫无防备中受惊,不禁把罐子脱了手!转瞬间,便有不少青蓝色的毒虫从碎片中爬了出来,肉身黏腻,极为恶心。
变故发生过好几秒,这姑娘才气急败坏地回神:“你干吗?”
而后她便急匆匆地逃掉了。
江鹤骂了句:“心术不正,你可离她远点吧。”
沈吉抬起羽睫:“为什么这么说?”
江鹤拧巴起眉头:“我不是第一次撞见她在树葬群里晃荡了,她肯定是在搞骆家那些邪术异药。”
这倒是条意外的线索,沈吉陷入琢磨:自己必须阻止至少一名玩家被同化……年轻的郑容,会不会是比较容易的选择呢?
沈吉自作主张地去找箱子,自然惹得妈妈又急又气,但见儿子平安无事地归来,便也没多说什么,特别是得了城里的丝巾礼物,更是握在手里频频落泪,感慨万千。
但沈吉却因家中小小的异状冒出烦思:只出去不久,那几个骨灰罐子却已经不见了,看来沈妈妈确实是在担心败露什么。无奈此刻没理由多问,只得作罢。
凉雨不休,白猫在沈吉的腿上安睡,而他正认认真真地擦拭着相机。
这种极老式的微型款式,只于民国年间流行过,对沈吉来说,当真算个古董。不料正准备研究使用方式时,竟忽有汹涌的画面冲到了心房深处!
是间点着线香的木屋。
沈吉自觉未着寸缕,被绑在奇怪的木台上,他每寸皮肤都泛着火辣而尖锐的疼痛,周身诡异的音乐隐隐的响着,似夹杂着阴沉的呓语。
忽有神秘的黑影遮住了头顶的光,转瞬,那黑影便持着根银针朝他眼球刺来!
沈吉心漏一拍,慌忙捂住自己的脸,幸而意识已拉回了现实。白猫感受到小主人的动作,不安地喵了声。
那幻觉是怎么回事……
梦傀感应到他的情绪波动,马上道出了答案:“侵入者可以通过关键道具看到部分剧透。剧透用途可大可小,至少说明这相机对主线很重要。”
沈吉已经憋了很久了,终于忍不住开始发问:“侵入者究竟是怎样的存在?除了我还有很多吗?”
梦傀来了精神:“游客无权询问局外信息。”
沈吉:“……”
梦傀:“所以,要绑定吗?拥有我这样的专属助手是你天大的福气!”
沈吉没再理它,顺手把相机放在旁边,他依次打开行李箱中剩下的礼物盒子。
一只钢笔,给骆离。
一个手表,给郑磊。
一个老式望远镜,给江鹤。
还有一枚戒指,给……江之野。
千里迢迢地带东西回来,是有很深的感情吗?除了江氏兄弟,另外两个角色倒也不完全陌生。
郑磊便是郑容的哥哥,是平日负责去外面给榕骨镇拉货的人,照理说,只有他能带自己回来……但自己摔成那副惨样,郑磊怎么至今没露面?
至于骆离……在模糊的记忆设定中,他是大巫贤的亲孙子。骆家在榕骨镇地位极高,继承人也能和自己做朋友?
关于这个戒指,沈吉莫名地有点不好意思,他不知该怎么办,便把那盒子锁进了抽屉深处。
正胡思乱想时,沈妈妈忽在院子里呼唤:“阿吉,娘这边忙不开,你腿还疼不疼?”
沈吉抬声:“还好。”
沈妈妈凑到窗边:“能把客栈订的米粉送去吗?迟了老板娘又要骂人了。”
客栈?沈吉拿起拐杖起身:“没问题,马上。”
借着送米粉的缘由,沈吉离家前多打听了几句,才了解其间始末。
榕骨镇的排外无需解释,但最近几年,风头却有些变化:听说常有些出手阔绰的外乡人会来拜访巫贤,问起来,便解释成要享受下属于古镇清净的生活。
他们通常待些日子就会消失,而客栈,便是因外来者而新冒出的生意。
前几天,又有些陌生人出现在镇子里了,米粉想必就是老板招待客人用的,难怪镇口有车胎印记……
可既然镇子已开始接触外界,何故会对自己的归来这么提防?沈吉边走边琢磨,没多久就抵达了家附近的客栈门口。
此时暮色已深,残阳晕染出浅浅血色,小小的榕骨镇被蒙上了诡异的滤镜。
他抬声喊:“赵姐,你要的东西到了。”
“来了!”妩媚的女声伴随着一个苗条的身影款款出现,正是客栈的女老板赵荔荔。
沈吉打量过她美艳的面容,那遍布脖颈的兰花刺青着实惹眼。
赵荔荔的眼神同时也扫过沈吉乖巧的脸,她波澜不惊:“哟,伤这么重啊,放着就行。”
沈吉接过铜元数了数,故意搭话道:“我看镇子都装饰了起来,挑选引路使的日子定了吗?”
赵荔荔轻笑着靠近柜台:“刚回来就想跑啊?”
话毕,便翻起账本,垂着眼皮没再说话。
她变换莫测的表情让沈吉有些困惑,实难分清到底是玩家,还是藏有秘密的角色。
正在此时,身后阵阵热闹传来,是群凶神恶煞的西装男从门口走进客栈。其中的核心人物,是位小眼大嘴的胖先生。
沈吉记得出门时听母亲说起这胖子,好似在山那边的城里开厂子赚了大钱的,最近到镇上考察,声称打算投资些项目,跟大巫贤相处甚好,的确算是贵客。
他身后的猛男多像保镖,唯独身边带着金丝眼镜的瘦子瞧着特殊,相传是胖老板的秘书,姓王。
金丝眼镜瞥了眼赵荔荔,继续对着胖子汇报:“大巫贤是有神通的人,绝对不会有差池的,您放心好了。”
那胖子不悦地哼了声,约是见周围人多眼杂,倒没多说什么,而是背着手若无旁人地上了楼。
少年好奇的目光引来了赵荔荔的不耐烦,她催促:“你没什么事就早点回家吧。”
沈吉再看向她,忽说:“赵姐,你口红晕了。”
赵荔荔本能地拿起手边的东西,转瞬,又失落垂下,尴尬地抹了抹嘴角,难免对沈吉白眼伺候。
沈吉心内呼唤:“梦傀,她也是玩家。”
“梦傀触发玩家标记请求……”
“标记成功!”
“赵荔荔,39岁,客栈老板娘。”
“早年丧夫,靠镇长帮衬做生意谋生。”
“当前同化指数:30%”
「观察者数量:45199」
「有点习惯阿吉的节奏了!」
「还可以更突然一点……」
「期待侵入成功!」
「局里开了直播后,你们的屁股是越来越歪。」
「谁还记得我们最开始的目标?」
「急什么?人类不需要同化,也快完蛋了啊。」
客栈之内,沈吉淡定微笑,梦傀照旧像个小孩似的大惊小怪。
沈吉稍加解释,安抚了它的疑惑:“因为泛起种第六感,才试了一下。毕竟在这年代,口红是大城市里的新潮玩意,作为小镇居民,她不应该熟悉才对。”
梦傀同意:“有道理。”
沈吉继续说:“结果赵荔荔听到那话的第一反应,好似是想拿手机照照,这是现代女性的日常习惯啊……再考虑到她对我态度很差,便不想用语言试探了。”
梦傀哼哼:“你还真是了解女人呐……”
沈吉笑:“可能我是在女性身边长大的吧?”
梦傀没机会多言,便响起了个自动通知声。
“新增标记玩家数量达到2名。”
“触发里世界探索,限时30分钟。”
里世界?
沈吉张圆了眼眸:那清透的瞳孔所映出的一切场景瞬间腐朽凋零,很快,它们便化作断壁残垣、皑皑白骨,再无半丝生机。
眼前的异相让沈吉怔愣了好几秒钟,他失语:“你究竟有多少事没告诉我?”
梦傀的态度非常无辜:“谁让你每次标记都很突然?里世界是介于副本和现实之间的存在,可以在那里找到剧中角色以及玩家的物品。不过因为能量消耗巨大,对次数和时长都有限制。”
沈吉努力接受新规则,意识到时间宝贵后,立即走上客栈摇摇欲坠的楼梯,开始搜查线索。
从视觉层面讲,里世界更像是破败多年的榕骨镇,物器陈旧,布满灰尘,仿佛经历过漫长的时间侵蚀,而几近毁灭。此外,也偶有些独属于现代世界的痕迹,多半是那些玩家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