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物收藏家—— by水兵洛

作者:水兵洛  录入:04-11

桂喜目露得意。
肖杲烹肉极为利落,一分钟后,撒着孜然的焦黄肉皮便被呈了上来,他领悟到桂喜的眼神,直接端到江之野面前,表现出能屈能伸的古怪笑意:“公子请用。”
没想到,江之野竟然伸出修长的手,轻轻一拂,便把装着肉皮的盘子直接推飞下桌。
瓷器破碎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安宁,桂喜当场变脸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同一时刻,周围的大内侍卫便通通围了上来,拔出刀剑,准备随时至他于死地。
江之野不慌不忙:“没什么意思,我可不如公公志向远大,什么红尘俗事都放得下。昨日便说了,若我瞧上什么美人,还是想睡一睡的,进宫的事还是免了。”
没有哪个太监喜欢这种话题,桂喜咬牙切齿:“那你便去黄泉路上做风流鬼吧。”
江之野早有准备:“别急啊,现在没头没脑的针对我,你们会后悔的。”
你们?这个词让肖杲也皱起眉头。
江之野的长袍虽因帮沈吉包扎而破损了,甚至还染上些斑驳的血迹,但这并不影响他维持风雅的气度,那悠闲理袖的样子,反倒比桂喜和肖杲更像个主人。
果然,越是如此,桂喜便越按耐不住,他追问:“把话说清楚,如果你不想人头落地的话。”
江之野眼神戏谑:“也没什么,肖师傅不是拿到页食谱吗,但我听阿吉说,汤甄想留给儿子的食谱是一整本,长生盅也不仅仅是那一页,肖师傅没看全呢。”
肖杲本已得偿所愿,自觉任何话都伤不到自己,结果听过后却立刻急了:“胡说八道!他怎么清楚?”
江之野:“不是你让他去偷的吗?只不过呢,人家觉得你靠不住,不愿意给你罢了,看来他虽然天真,选男人还是有点眼光的。”
桂喜立即瞪向肖杲。
肖杲脸色忽红忽白,渐渐握紧了拳头:“你少在这里蛊惑人心了,阿吉不能说话,是怎么告诉你这么多的?”
江之野故意微笑:“你认识他那么久,都不知道他会写字吗?也对,现在我才是最了解他的人,从里到外都了解得很透彻。”
听到这话肖杲气得举起厨刀:“你闭嘴!”
早就不耐烦的桂喜只在乎自己的生死,猛拍桌子:“别吵了!去,把沈吉给我带过来!”
江之野弯起嘴角。
被大内侍卫飞速拎来的沈吉早有准备,一直捂着伤口,装出半死不活的样子瘫在地上动弹不得,问什么都不肯给明确反应,好似随时会送命的样子。
围观在旁的绿桃提议:“公公,给他上点药吧,万一死了不就全白搭了?”
桂公公当然不在意沈吉是不是会死,现在却只需要他活着,摆摆手说:“快点。”
绿桃拿着止血药和绷带过去,重新把沈吉的剑伤细心处理了一番,而后又命人端来笔墨纸砚,笑说:“弟弟,你可得好好回答公公的问题啊。”
沈吉颔首,却不动笔,颇有拖延时间之嫌。
其实自从喝了长生盅后,桂喜便感觉自己心火变得越来越旺,他强压住脾气问说:“汤师傅的食谱是你偷的?丢在司青禹房里的长生盅那页也是你干的?”
沈吉拿起毛笔,想了想才写:“肖杲给了我银子,我趁着你们茶话会时溜进汤师傅房内,在桌边暗格下找到的。他似乎得了头疾,命不久矣,写下菜谱是为了给汤慕留着。后来我因为想嫁祸司青禹,让地牢没人看顾,找机会放阿丹自由,方才把那页长生盅丢在他枕边。”
这些全是实打实的真话,根本毫无破绽。
肖杲气愤:“你既然收了我的银子,为什么不给我?”
沈吉继续写大实话:“钱太少了。”
肖杲:“…………”
桂喜皱眉:“据说,那页长生盅的做法并不完全?”
沈吉提笔:“嗯,还有些饮食忌讳和注意事项,长生盅效力生猛,喝后需得特别注意。”
桂喜:“那食谱你还留着?”
沈吉写:“当然要藏起来保命。”
桂喜看看肖杲,又看看淡定的江之野,眉头皱得死紧。他知道江之野这种江湖骗子没一句真话,但现在又找不到什么漏洞,心里面颇有些矛盾。
而肖杲则心系汤氏厨艺,更加着急:“你要怎样才能把食谱交出来?放你活命,还是给你金子?”
桂喜也笑着帮腔:“小兄弟,你也明白,杀不杀你对我们无关紧要,你想用菜谱换自己的命,那允你便是。”
没想到沈吉却写:“只要能让江公子和阿丹全身而退,给你们便给了。哪怕之后你们杀了我也无妨,反正我全家都死光了,本来就没有什么牵挂。”
肖杲忍不住骂道:“你鬼迷心窍,被骗子忽悠了!”
沈吉神色坚定,又写:“他好看,我乐意。”
肖杲:“……”
难怪江之野整晚都从容不迫,原来在这里等着呢,他进到地羊斋就睡到个这个关键的店小二,当真只是巧合?桂喜满心疑惑——
然沈吉表明态度后,也没继续哀求。
一副你们看着办的神色。
尽管肖杲非常气愤,但师父的菜谱却胜于一切,他率先绷不住态度,跪下恳求说:“汤甄临死前确实花了数月时间记录下他的绝学,那长生盅也确实是其中一页,桂公公,宁可信其有啊!”
桂喜从不优柔寡断,此刻见被拿捏住了,也便痛快答应:“行,我让他们离开。”
沈吉这才重新拿起毛笔:“请准备好行李、车马,送他们前往戈壁,若四个时辰后仍风平浪静,我便把食谱交出,至于他们能不能活,以及我最后的下场,便各自有命吧。”
桂喜没有反对:“都听你的,绿桃,安排。”
立在旁边的绿桃微微屈膝,意外问道:“弟弟,那你知不知道我妹妹去了哪里?”
这副本里的其他角色,沈吉尚能看懂他们的欲念,但那两姐妹总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他想了想才小心写道:“她在汤师傅房间那处转悠,被狼吃了。”
本以为写完这席话,绿桃要极为伤心或愤怒,结果她只是愣了下,然后浅笑:“哦,被狼吃了啊,那总比被人吃了好。”
然后她便朝桂公公行礼:“我去备车了。”
一辆华丽的车子由四匹马拉着,载满了食物和生活器物,可算是极为丰厚大方的安排。
江之野毫不犹豫地迈上去,望向阿丹:“你想留下?”
阿丹满脸懵,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还能发生如此好事,又似乎计划全被打乱,表情踟蹰极了,片刻后他才爬了上去:“我来驾车,公子休息就好。”
江之野照旧笑得迷人。
桂喜冷眼瞧着这一切:“你果然总能找到法子逃脱。”
江之野不回答,只朝沈吉弯了弯眼睛,随后便拍了拍阿丹的肩膀,示意他头也不回地驾车前往茫茫戈壁。
被绑着双手的沈吉非常平静。
肖杲越发觉得自己被恶心到了,骂说:“你为这种人值得吗?他再也不会回来地羊斋的!”
沈吉没反应。
桂喜哼说:“吵什么,四个时辰一到,交不出食谱,就先把他宰了挂在门上,也算是告慰汤师傅在天之灵。”
话毕,这老太监便背着手朝厢房走去。
等待总是难熬的,等死便更是煎熬升级,总觉得不放心的肖杲故意去看沈吉笑话,手拿装满残羹冷炙的碗说站在他面前说:“你总得吃点东西。”
由于被死死提防,沈吉没进地牢,反被丢在院子中央,随着时间缓慢推移,朝阳逐渐升起,而后越发刺目,照得他睁不开眼的同时,寒风却又半刻没停过。
可这向来贪生怕死的少年没再如过去那般谄媚,他像变了个人似的,始终静坐那处,像尊成了佛的雕塑。
肖杲狠踢他一脚:“跟你说话呢!不识抬举!”
沈吉不禁倒地,而后浅淡抬眸。
梦傀骂道:“真讨厌!之前还要跟你过日子呢。”
沈吉在心里叹息:“这种人只是缺乏认同感罢了。他和汤甄都不是汤师傅亲生的,却只有汤甄得到宠爱。他和馆长的角色都要利用我,我却只帮馆长,反复发生类似的情况,肯定会被刺激到。”
梦傀:“你现在连NPC都要共情哦?”
沈吉:“我只是觉得……没什么好生气的。”
虽然心里想得通透,沈吉却还是得依照角色的性格,表演出几分恐惧之意,缩着朝远处爬去。
肖杲果然更加不爽,变本加厉地继续猛踢!
剧痛之际,绿桃忽从屋里出来:“肖师傅,我们还等他拿食谱呢,你这样发泄就没必要了。”
肖杲已然成为地羊斋的主人,虽只经过一夜,内心却也是无比膨胀的。然而他越膨胀,就越不想忍受店小二对自己的无视,立刻要求说:“拿到食谱,立刻就把他交给我处置。”
绿桃轻笑:“公公应该不会在意这个的,不过肖师傅现在还是稍安勿躁吧。”
肖杲呸了声,终于还是听话走了。
在这乱世之中,守信之人通常活不了太久,像桂公公这种人物,行事更加不会光明磊落。
离开地羊斋足够遥远的时候,车后终于出现了几名追兵,他们骑着马踏沙而来,瞧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定然是不准备让两人活着离开了。
阿丹怕得要死,一边逼马加速,一边紧张地说道:“江公子,我瞧着您还是会功夫的吧?”
江之野悠闲地靠在车窗边轻笑:“虽然不该承认自己不行,我若会,便不可能只有这么几名杀手了。”
本以为自己得救的阿丹顿时白了脸色。
江之野无需去看也知道他是什么模样,竟道:“我和阿吉也救了你好几次,现在,总该轮到你救我了。”
阿丹结巴:“可,可我那三脚猫……”
说话的功夫,那些大内侍卫已经围了上来,他们发出口哨声,竟瞬间就让拉车的马听话停步。
江知野轻笑:“桂公公食言的速度也太快了些。”
为首的侍卫回答:“这话你下辈子再问他吧!”
声音落下,刀剑出鞘!
躲在车内的江之野还能借着环境左闪右闪,在前方驾马的阿丹则躲都没处躲!就在侍卫以为自己将要一刀解决这少年时,阿丹再也忍无可忍,却灵巧地闪跳到戈壁地上,徒手横踹反击,在几秒内便抢到武器,和那些高手们周旋了起来。
眼见火力全被吸引走,江之野笑看不语。
那阿丹下手狠辣,和之前哭哭啼啼的样子截然不同,经过好一番恶斗后,竟真占了上风!虽身体被割了几处伤,但追兵一个没留,全被他狠斩在了戈壁滩上。
就在阿丹垂下淌血的剑,想要长舒口气时,他身后却神不知鬼不觉地横过来一把刀,稳稳地架住那细长的脖子:“好功夫,真是深藏不露啊。”
阿丹完全不知道江之野是什么时候靠近的,此刻也不敢妄动,只好尬笑:“江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江之野也笑:“怪不得我明明救了你,你还偏要乱走。阿吉放你离开,你又被捉回来。看来你到地羊斋也是有目的的,披着羊皮的狼,有意思。”
眼前状况如此,阿丹很识时务:“长生盅,人人都想要,这一点都不稀奇。”
江之野点头:“嗯,心印,也是人人想要。”
阿丹装了这么久,自然不介意再装一会,早就于心里编出好几套瞎话,结果忽被直接戳破,还真把他给整沉默了,最后只能哈了声:“馆长好眼力。”
“你以为我是沈吉,总想着副本里有什么值得挽救的人?”江之野语气平静,“我救你,只因为感觉你眼熟罢了,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在猎人聚会上见过?”
阿丹彻底不再吭声。
江之野收紧了刀:“阿蝉的铜牌就是被你抢走的吧?你到底跑进这副本里来做什么?”
阿丹叹气:“还能做什么,这青铜鼎能卖到九位数。”
求财,很好的理由。
江之野没再多言,甚至半点机会都没给,竟然直接一刀抹了他的脖子,他垂眸望像瘫倒在地的少年和周围七零八落的侍卫尸体,冷漠转身,全无波动。
无比难熬的四个时辰终于到了,太阳已从最高点开始下落,沈吉嘴巴干渴到冒血,被拎起来时,忍不住狼狈地咳嗽起来,这是他仅能发出的声音了。
睡好午觉的桂公公也开始咳得厉害,面色赤红地质问:“小子,希望你言而有信,带路吧。”
沈吉用明亮的眼睛打量着他。
桂公公用手帕捂住嘴,又猛咳了几声,问道:“你耳朵总是灵的吧?四个时辰内地羊斋没人进出,我所有侍卫都在斋内,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沈吉这才移开目光,趔趄着朝司管家的房屋间走去,因为表情平静,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地羊斋里的杂物甚多,尽管已经被搜查过好几遍了,管家屋子附近几个陈年老坛子还是无人动过。
瞧着封口处的烂泥,肖杲崩溃说:“你竟敢这样糟蹋师父的心血!你知道那菜谱有多伟大吗?”
沈吉面无表情,费着力亲手把坛子打开,倒出里面已经被烧成灰烬的菜谱,仅剩的几页边角因失去装订,瞬间就在风中狼狈地飞散开来。
肖杲目瞪口呆,甚至来不及胖揍他,便崩溃着追着残页大喊:“师父!师父!”
那食谱价值不菲,在场的侍女与侍卫也慌张帮忙追逐。好一阵折腾后,残页才被绿桃用石头压在托盘里,呈现给铁青着脸的桂公公看:“这……”
桂喜询问:“确实是汤甄手笔?”
肖杲已经远远偷看过很多次了,哽咽着点头:“绝对没错,师父的字我化成灰都认识。”
桂喜:“……可不是真化成灰了么。”
他这话不知怎么就触动了肖杲的神经,惹得这男人悲伤地嚎啕大哭起来,本在等着疾风暴雨的沈吉欲言又止,只好拧着眉头在旁边干巴巴地站着。
桂喜颇不耐烦,怒道:“嚎什么?!”
而后又看向沈吉:“你在耍我们?”
沈吉缩了下脖子,又走到另外一个角落,从堆旧苞谷底下拽出张脏兮兮的纸,递了过去。
桂喜狐疑接过,越看面色越凝重,由于氛围太过怪异,肖杲也抽噎着愣愣靠近。
桂喜最后质问:“这也是汤甄的字迹?”
肖杲捏着碎纸片,把上面的字和这页纸对比了番,态度沉重地点了点头。
桂喜的耳光顷刻狠抽下来:“你不是说会做成长生盅吗?!你之前知道这些?!”
那纸页上记载着服用长生盅的忌讳和后续食疗之法,大部分内容都是沈吉从里世界的菜谱里抄来的,只不过把忌讳与食疗材料相互置换了番。因毛笔字体故意模仿出了□□成的样子,看外表简直天衣无缝,加之汤甄已死,是十分纯粹的死无对证。
桂喜捂着胸口恼说:“难怪我今日越发觉得胸闷气短,还以为是累的,原来是着了你的道。”
肖杲也喝过那长生盅,此刻脸色惨淡,分外忐忑,加之精神逐渐紧张,也说不清心肺处强烈的憋屈感是怎么回事,他生怕被桂公公一怒之下杀掉,忙说:“无妨,按照我师父所写,只需合理食疗,即可事半功倍!”
思及此事的前因后果,桂公公难免憎恶地看向沈吉,起了非常忐忑的疑心,只不过此时再让这少年试毒也来不及了,他语气阴冷说:“你到底想要什么?江之野能给你的,洒家也能给。”
梦傀:“嚯,那你还真给不了。”
沈吉:“…………”
眼见好事将成,沈吉不敢露出半分纰漏,他表情悲伤地指了指江之野和阿丹离开的方向,而后露出了难过的笑意,慢慢闭上眼睛,仿佛鼓起勇气等着被一剑封喉,已然没什么活下去的念想了。
桂公公经此一吓,更觉得很不舒服,再度捂着嘴狼狈地猛咳了起来,绿桃忙上前猛拍他后背:“千岁,您别激动,既然如此,让肖大厨把食疗的汤羹准备好就不就结了?何必着急上火呢?”
这次桂喜足足咳了五六分钟,才擦着口水勉强缓了过来,他瞪向肖杲:“还不快去!”
谁也不想死,肖杲只觉自己夜有些呼吸困难,忙不迭地拿着菜谱朝厨房狂奔着离开了此处。
桂喜又瞪向沈吉:“把他看好!晚上煮了!”
绿桃款款半蹲:“是,公公。”
让肖杲按照食谱仿制一碗枇杷露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当他把成品送到公公面前时,却惹来了微妙的怀疑。
桂公公拧眉:“这东西当真没有蹊跷吗?”
如果只有菜谱和沈吉,的确很难说服这两个家伙,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都开始头晕目眩,胸闷气短,其症状和汤甄记录在食谱中的一模一样,这很难视而不见了。
肖杲强忍着不舒服:“我师父不懂医理。但却最了解每种食材的精妙之处,食谱所记我已反复读过数遍,找不出半点纰漏,还请公公放心。”
此时桂喜已经没有精力去计较那么许多了,他扶着晕眩的脑袋说:“你先喝。”
肖杲愣了愣。
桂喜冷眼:“这是厨子的规矩。”
没有汤甄在身边,肖杲对于长生盅的种种难免缺乏安全感,但他自认为没有做错任何步骤,也无内情隐瞒,加之此刻身体着实不适,索性便将碗里的枇杷露一饮而尽,干笑说:“当然,怎么能让公公冒险呢?”
华丽的室内安静得可怕,绿桃貌似体贴的揉着公公的太阳穴,始终带笑打量肖大厨。
说也神奇,肖杲本来面色泛黄,嘴也乌青,但渐渐的,他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些气色,就连眼神都变得明亮了起来,更衬托得饱受长生盅折磨的桂公公无精打采。
肖杲深吸了口气,拱手报告:“师父留下的食谱果然没错,我感觉那股燥热沉重一扫而空。”
此时桂喜颇为不适,也顾不上那么许多了,他伸手:“快呈上来。”
肖杲赶忙在炉上保温的小锅中舀出清露奉上。
桂公公皱眉吩咐说:“现在就去把姓沈的小子宰了,他知道太多,活着我心里总是不安。”
肖杲愣住:“提前宰杀地羊,食材会不新鲜的。”
桂公公虽不舒服,却还是眼神冷酷的识破了他的心思:“放屁,之前你们不是提前杀的?你怕是不舍得吧?”
肖杲的确不想沈吉立刻死,更不满他对江之野莫名其妙的付出和迷恋,但这种心情全比不上继承地羊斋的荣华富贵重要,故而回答:“当然不是,我这就去办。”
桂喜这早就忍无可忍了,也顾不得面前的清露滚烫,拿起勺子颤抖地往嘴里猛送。
肖杲慢慢松了口气,擦掉脸上的冷汗他打起精神离开,准备继续回厨房料理一切。
等着房间安静下来,绿桃忽笑看桂公公:“现在汤甄不在了,公公当真想继续经营地羊斋吗?”
桂喜轻咳:“你怎么看?”
绿桃:“我瞧那肖师傅并不像汤甄一样死心眼,倒不如带着他回宫当个差,至于这里嘛,百无一用。”
桂喜:“其实有食谱就好,人也不用带走了,宫里的厨子并不比他们差,还更听话懂事。”
绿桃没想到老太监这么狠,点了点头,她眼波流转之际,桂喜却手一抖,直接摔落汤勺。
绿桃探身瞧他:“公公,你怎么了?”
鲜血顺着桂喜的鼻子直淌下来,他嘴唇颤抖,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惜却连半个字都吐不出,转眼间,便砰地一声倒在了桌上。
绿桃慢慢扶过老头的手,摸向他的脉搏,然后直起身子自言自语:“呀, 就这么没了?”
天才汤甄留下的食谱句句属实,只不过那两个食客万万想不到,沈吉竟把饮食禁忌和调理身子的汤露材料掉了个包。
和桂喜一同突然断气的,还有刚走到厨房的肖杲,那些帮厨本还在任劳任怨的做着菜,见他暴毙,自然惊慌失措的跑到了院内。
可惜现在汤家人没了,尤娅没了,只剩下宫里来的变态客人还算有本事。
但就算地羊斋的人奴性再强,也不敢尝试倚仗陌生人,混乱之间,奴仆们竟然商量着把斋内值钱财物洗劫一空,准备离开戈壁逃命去。
而那些大内侍卫呢?桂喜已死,绿桃姑娘也不见了踪影,他们自然不会留在这继续卖命,想着回京城也要被问责,倒不如抢些东西,另谋出路。
故而一时间地羊斋里冲突不断,惊慌的叫喊,慌乱的脚步,充斥着原本就不大的院落,那些富贵的幻影啊……竟如此便消散了。
本被丢在地牢里的沈吉听到外面的动静,见看守率先逃跑,便利用软骨功摆脱了绳索,小心地窜了出去。
梦傀急道:“馆长怎么还没回来?他不会被阿丹给……”
沈吉并不担心,只笑了笑,便从个尸体上捡了把短刀,暗想道:“看样子桂喜也死了,这副本里除了馆长,已没有其他玩家,但是……还有尤娅。”
他想法刚冒出来,凶猛的狼嚎便自地羊斋四周响起。沈吉皱起眉头。
梦傀:“坏了,那女人来抄家了,她肯定不留活口。”
眼看故事已经走到了崩坏的终点,沈吉只觉得眼前所有的混乱都不过黄粱一梦,他眉头渐渐松了,嘴角又浮出笑来:“不留就不留吧,她和狼也不能留。”
却说在戈壁上潜伏已久的尤娅,用笛音驱使野狼冲进地羊斋内发起攻击,尽管那些侍卫和帮厨个个都携带兵器,但场面仍旧十分血腥恐怖。
她本身并不是一个善于格斗的好手,一直游走在房梁之上,只让野狼和那些恶徒们互相消耗。直至人丁渐少,而狼群又被吸引到厨房附近,才轻轻跃到地表,快步查看情况。
原来是青铜鼎炖煮的人骨,散发出非常浓郁的香味,那香味把野狼们都馋到了。
从前汤甄活着的时候,狼群也常被吸引,那些珍贵的食物怎么可能给畜生吃呢?但如今……
尤娅惨地笑了,她慢慢走到青铜鼎附近,戴上隔热手套,忽然发了疯似的,将那沉重的大鼎拼了命地推倒在地。滚烫的汤汁和恐怖的人骨哗啦一下,洒得到处都是,香气扑鼻。
野狼们根本顾不得被烫到,立刻蜂拥而上。狼吞虎咽的啃食了起来。尤娅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喘着喘着,眼泪便止不住的大滴涌出。
她有太多想发泄的事,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正精神恍惚之际,地羊斋内竟升起了滚滚浓烟,尤娅痛哭着茫然四顾,才发现不知是谁点燃了大火,那烈火自四周包围而来,连最后的活路都切断了。
江之野骑着骏马沿戈壁一路狂奔而归,待他赶到地羊斋附近时,已是夕阳西下。
不知烧了多久的大火仍有些余焰,狂风吹得焦灼之气四下蔓延,而原本富丽堂皇的地羊斋,已变得乌黑而潦草的废墟。
江之野翻身下马,正欲靠近时,身后忽传来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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