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颜左和年战北的关系来看,他段然不可能看着年听雨丧命于皇宫,必然要带年听雨回边关。
而事实和她料想无二差别,颜左甚至比她想象中的模样更加着急。
至于年听雨离宫大乾皇室会不会乱,这个完全不用担心,宫里有这么多人坐镇必然不可能乱。
她唯一要保证的就是年听雨活着,这样大乾的边关才有最坚固的防线。
至于苏海成的威胁,他命都快不保了,又谈何来威胁她、威胁她的族人。
昨日苏海成用她的族人威胁她,那今日她就给皇帝下毒、借刀杀人,要苏海成一命偿一命。
乔峰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见乔莺莺来了,他立即迎了上去。
“莺莺!”乔峰抓住乔莺莺的胳膊:“中毒的人怎么变成陛下了, 不应该是下给年听雨的吗?!”
面对舅舅的质问,乔莺莺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 她平静的说:“苏海成必须死, 所以我动了些手脚。”
闻言,乔峰脸上闪过难以置信的神色:“莺莺, 就算你在恨他, 他也是你的父亲,你这样做......”
乔莺莺将乔峰的手拿开,自顾自的做到椅子中, 整张脸都藏在黑暗里,不轻不重的说:“舅舅,只过了一天, 你就忘了他是怎么杀的阿念吗?还是说你想看着我们乔家一个接着一个的, 被他给弄死?”
作为乔家已定的接班人, 乔峰自然不愿意看见这副场景,他只是不愿意看着乔莺莺越陷越深。
乔峰坐到了乔莺莺旁边:“莺莺,听舅舅一句劝, 别在插手这些事了, 回江南吧,你外公很想你。”
“我也很想外公。”乔莺莺的声音总算有了一些波动:“等颜左将年听雨顺利带回边关,我就回江南, 再也不插手这些事了。”
虽然今天是第一次和年听雨打交道, 但他的济善堂到底开在了盛京,还是听说了不少有关于年听雨传闻。
年听雨当年不顾一切的进宫, 后来又夺下了权柄,乔峰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相信年听雨会轻易离开盛京。
而且边关消息闭塞,没有人给颜左传消息他绝对不可能知道年听雨坠崖的事。
至于安插眼线这种事不太现实,有年战西这个巴不得年听雨早点死的人在盛京,他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掐断颜左的消息来源,除非意想不到的人给颜左送消息。
乔峰越发看不透自己这个外甥女,他问:“莺莺,颜左是你叫回来的吧?”
“是。”
不等乔峰继续往下问,乔莺莺主动道:“我不仅将颜左从边关引了回来,还配合他将年听雨弄回边关。”
“莺莺,舅舅不懂,既然你背后的人这么想杀年听雨,你配合杀就是了,何必百般相护呢。”乔峰道:“你别拿边关放线的事搪塞我,就算颜左带着年战北将军培养出来的年家军反了,大乾不还有年战西带领的年家军、长缨骑、禁军和翎羽卫吗,这么多兵我不信抵不过夷狄人的入侵。”
乔莺莺承认她这样偏帮年听雨不止是因为边关离不开颜左,但另外一个隐秘的原因乔峰还是不知道为妙,不然他可能会疯的。
乔莺莺敛着神色道:“舅舅,你很聪明,不入朝为官实在是太可惜了。不过,我确实只是不想看大乾的百姓受苦罢了。在你看来大乾的兵确实多,但在我看了不过是一盘散沙。尤其是苏海成,他早就意图皇位了,届时就算打退了夷狄人,你觉得苏海成会继续按兵不动吗?”
答案肯定是不能,除了年家军,长缨骑就是大乾最庞大的军队。
外患一清,苏海成肯定会趁着翎羽卫和禁军元气大伤之时发动内乱,至于年战西那根本就指望不上,明面上年战西和苏海成没有什么往来,但这两个人早就沆瀣一气了。
当年教唆年战西将年听雨送进宫刺杀蔺阡忍的人就是苏海成,不然以年战西那胆小怕事的性格能做出这种事?
肯定是苏海成许给了年战西什么好处。
比如,许诺年战西帮他彻底控制年家军。
见乔峰有些明白了,乔莺莺继续道:“苏海成其实不用死的,只要他老老实实的站在人群中不动,任由年战西在那里表演,最后只能是我给他背锅。”
乔莺莺摆弄了一下修剪的圆润整齐的指甲,叹道:“只可惜苏海成太着急,我设了个局他就迫不及待的往里钻,见到皇帝出了事立刻便想要将年听雨一网打尽,他不死谁死呢。”
乔峰的背脊爬上一片冷意:“......莺莺,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也不想这样。”乔莺莺垂下眼眸:“只是耳濡目染罢了,如果舅舅知道宫中那些肮脏事,也会变的和我一样的。”
这些事乔峰确实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乔莺莺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乔峰不想再知道任何有关于宫里的事了,他看向身边的姑娘:“莺莺,答应舅舅,等年听雨回到边关立刻回江南,别在掺和这些事了。”
“好,”乔莺莺冲着乔峰露出一抹甜甜的笑,柔和着声音道:“舅舅给陛下解了长眠,也和我一起回江南吧,把盛京的济善堂关了吧。”
乔峰也有这个打算,不然宫里的人早晚得查到长眠是他给苏海成送过去的。
“我下的针快到时间了,得回宫了。”乔莺莺看了一眼月色,站起身来:“我今日来找舅舅,其实是想告诉舅舅一声不必暗中苏海成的计划走了,照常给陛下解毒就好。”
乔峰起身想送。
踏出门槛,乔莺莺回了一下头:“对了舅舅,尽快给阿念的尸体焚了吧,年听雨虽然被颜左带回了边关,蔺阡忍也不是好糊弄,万一他想查阿念的死因,就能顺藤摸瓜摸出很多东西。”
乔峰扶住门框:“他查阿念的死因做什么?”
“上次在北境,为了救年听雨,我迫不得已将乔家暴露在了他们的视野当中。”乔莺莺解释:“虽然后来想办法做了掩饰,但那两个人都不是好糊弄的,肯定不会轻易放弃乔家这条线索的。”
乔峰点了一下头:“我知道了,你快回宫吧。”
兰安宫,蔺阡忍将蔺文冶抱回来以后一直数着时间等。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蔺阡忍坐不住了,他叫小九将赢夙找到来,然后把赢夙按在了床边:“你在这里替我守着阿冶,我出去一趟。”
见蔺阡忍神色不对,赢夙没问他去哪,只是叮嘱:“你快点回来,我还得调查阿冶中毒的事呢。”
“知道了。”
匆匆应了一声,蔺阡忍又匆匆离开了,直奔宴厅而去。
越靠近宴厅,他心底的不安就越强烈。
一推开门,看见空荡荡的后殿,蔺阡忍整个人恍惚了一瞬。
年听雨虽然总是胡来,但绝对不是那种会玩失踪的人,就算要走也会将该交代的事都交代清楚。
而且蔺文冶出了这么大事,年听雨更加不可能玩失踪。
蔺阡忍来不及隐藏自己的武功,飞速赶回了兰安宫,朝赢夙讨要出宫玉令。
赢夙边摸玉令边问:“你要出宫?”
蔺阡忍:“嗯。”
“这大半夜的你出宫做什么?”赢夙将递出去:“而且阿冶也需要人守着。”
“出宫去追人,”蔺阡忍接过玉令:“调查的事暂时交给张守正,你在这里帮我守着阿冶,除了你不许任何人接近他。”
赢夙看着他的背影问:“你这大半夜的追谁去?”
“年听雨被颜左带走了。”
甩下这句话,蔺阡忍便踏进了夜色,赢夙好半晌才从这句话中回神。
从接到年听雨的调令起,赢夙一直在疑惑一件事——颜左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参加过宫宴,怎么今年就回来。
虽然他给的理由很合理,但颜左又是怎么接到消息的呢,毕竟没有谁往边关传过年听雨受伤的事。
而且颜左待的时间也未免太短了些,年三十回来,年初一就走,赶的后面追了疯狗似的着急。
可今晚这事一发生,绝大多数疑惑瞬间就解开了,颜左根本不是回来参加宫宴的,而是专程来劫人的。
至于那个暗中给颜左传消息、配合颜左的人是谁暂时不重要,重要的是蔺阡忍能把人追回来!
当初因为受了年听雨的拒绝,就不顾死活的去斗兽场发泄了一夜,将他的身上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这人要是丢了,蔺阡忍还不得抽疯啊。
但不得不说,这颜左的胆子未免太大了些,竟然敢趁乱劫人!
林间小道。
为了避免被人追上,颜左并没有走官道,而是走了一条荒废许久的林间小路。
当然,这样做也是为了避免年听雨逃跑,毕竟这条路是他们当年行军打仗时生生用脚踏出来的路,而年听雨那个时候还没有出生呢。
听见马车里有了动静,颜左单手牵缰绳,回头撩开帘子看去。
年听雨揉了揉发涨的头,很快就回忆起刚刚发生的事,一对上颜左的视线,他的脸色瞬间就不太好看,但他还是扯了一抹笑出来。
“颜叔,你这胆子未免太大了些。”
颜左这样做年听雨完全能理解,原主毕竟是颜左是一手带大的人,他肯定不愿意看着“他”缕缕涉险。
面对年听雨温和的态度,颜左有些意外:“您不生气?”
“当然生气,不过我知道您的用意,”年听雨往外看了一眼,便知道这条路是他没办法轻易走出去的路,于是抵着马车道:“您这样做也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
颜左道:“既如此,公子就好好休息,过几天我们就能到边关了。”
颜左还是更喜欢“公子”这个称呼,“君上”实在是太陌生了。
“颜叔,送我回去吧。”年听雨道:“就算您将我带回边关,我也会想办法回盛京的。”
颜左紧紧抓了一下马车的帘子,然后缓缓松开:“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你回去的,你父亲当年就是因为非要搅和宫里的事才送了命,我决不能再让你步他的后尘了。”
年战北不是战死的吗?
为何说是搅和宫里的事才送了命?
如果真如颜左所说,那原主执意要回年家、后来又执意要回宫该不会就是为了调查年战北的死因,然后报仇吧。
啧,想到这点,年听雨不由觉得,有那么一点套路,不过一切就都很合理。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年听雨试探道:“颜叔,我绝不可能放弃,调查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眉目,我一定要为父亲报仇。”
果不其然,听见这句话,颜左的神色瞬间凝重起来。
他放下帘子,沉声道:“公子,相比于报仇,您的父亲更希望您能够安让无恙,所以就算您真的查到了属下也不会放您回去的,就让这件事彻底封棺入土吧,让皇室的人自己斗的你死我活,断子绝孙吧。”
颜左话音才落,熟悉的感觉就涌了上来,他的脑海开始汹涌的往外浮现信息。
字很多,但总结起来就是他猜想的内容,原主确实是为了调查年战北的死因才进宫的,而且这是埋起来的暗线。
由于年听雨并没有切切实实体会过所谓的亲情,所以他并不想走这条暗线。
老老实实的走明线,帮蔺阡忍查出下毒谋害他的凶手,然后再助蔺阡忍登上皇位,和皇帝谈一场美美的恋爱,他不香吗?
但有一个词叫身不由己。
这本书的世界意识好像察觉到了他的想法一般,他的脑海缓缓浮现两行血红色的打字。
【任务:请查出谋害年战北的凶手。】
【任务失败立即绞杀,时限一年。】
年听雨:“......”
去你娘的!
给爷死!
不带这样耍流氓的!
这是年听雨穿书以来最暴躁的一次。
对于一个惜命如金的人来说, 用生死来做要挟简直就是这世间最可恨的举动。
年听雨非常想不通,为什么别人穿书都有个什么系统可以对骂,怎么到了他这里就什么都没有了呢, 只有世界意识跟鬼一般的提供信息,经常给他来个措手不及。
而且, 世界意识这个称呼还是他自己取出来的, 不是本身就有的。
之前不论世界意识多么抠搜的给他提供信息,他都忍了, 毕竟都是有用的、能够报命的信息。
但这次年听雨真的忍不了, 信息没用不说,竟然还强行推他走剧情线。
可就算他再生气又如何,这世界意识碰不到摸不着, 只会在他的脑海里蹦跶,他总不能一生气把头拧下来发疯吧。
年听雨努力安慰自己不要生气,老老实实的保命就是了。
可看见蔺阡忍那一瞬间, 他就绷不住了, 朝蔺阡忍投去一个委屈吧啦的眼神, 又冲他眨了一下眼睛,亮了亮掌心里的小东西。
这是蔺阡忍第一次看见年听雨露出这样丰富的神情,莫名觉得这个人又多了几分别样的感觉, 好像更加生动鲜活了。
一直以来, 年听雨都给人一种临危不乱、高高在上的感觉,好像世间没有任何事可以难住他,只要他想就一定能做到。
不对, 高高在上这个词用的不对。
或许用脱离比较好。
除了一些特定的人、特定的事和特定的情景, 似乎没有其他的东西可以让年听雨大动情绪,脸上也永远是一副温和的表情, 给人一种非常疏离的感觉。
好像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不属于任何人,随时都能消失不见。
之前是靠自己拥有的能力,感受年听雨的存在。但这一刻,就算无法具象化看见年听雨的情绪波动,蔺阡忍也能强烈感觉到——年听雨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着的。
——他竟然也这样生动的一面。
失神片刻,蔺阡忍不由思考年听雨为何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是颜左做的太过火了吗?
思索间,蔺阡忍朝颜左投去不满的目光,横在路上一动不动。
虽说颜左走的是小路,但架不住小路也有尽头,最终会和官道接轨。
颜左本以为皇宫派来出来追击的人,追不到他们的踪迹,就会直接返回去复命。
谁曾想,追出来的人直接等在了官道中间的关口,将他的路给堵死了。
当然,最让颜左意外的是,竟然只追出来一个人。
他警惕的看着眼前这个来意不善的人,手抹上了腰间的刀:“荣公子,还请行个方便,让个路。”
蔺阡忍勒了一下缰绳:“让路可以,还请颜将军高抬贵手,将我的人还回来。”
“不知我家公子何时成了荣公子的人?”颜左将年听雨按回马车:“就算非要论个属于,也是先帝才对。而先帝驾崩三年,我家公子早已事自由身,不再属于任何人!”
“有些事就不劳颜将军论断了,”蔺阡忍:“倘若颜将军执意要将人带走,那我只能率先说声抱歉了。”
说着,蔺阡忍抽出了出宫时随手抓的剑,指向了颜左,而颜左也抽出了刀,警惕的看着蔺阡忍。
无论如何,他今日也不会让眼前这个人将年听雨带走的!
颜左心想。
在蔺阡忍挥剑而来那一刻,颜左的脑海里想过无数种化解的方法,但他万万没料到蔺阡忍竟然只在他的刀上轻轻碰了一下,就朝他身后露出一抹温和的神色。
此时,颜左终于察觉道自己的后颈上传来的细微疼痛感,他抬手抓了一下,抓到了一条颜色无比艳丽的小蛇。
几乎是一瞬间,颜左就知道这是谁干的好事了。
可是他想不通,为什么年听雨会驱蛇,毕竟年听雨在他身边长大学的都是正经路数。
难不成是进宫这几年学的?
但宫里也没有苗疆人啊!
颜左左想右想就是想不通,只能任由蔺阡忍将他挪进马车。
至于年听雨为什么不动,因为年听雨动不了。
那个姑娘给他的银针,一针下去就可以让年听雨浑身无力七天,刚好够他日夜兼程赶回边关。
等颜左被放好,年听雨贴心的给他盖了一个小毯子。
虽说浑身无力,但拿毯子什么的勉强还是可以做到的。
最后掖了掖毯子,年听雨将爬进来的小东西收进了袖子里,道:“颜叔,这小玩意是我一个朋友改出来的,毒素已经不致命了,只会让人浑身发麻,过一会就好了。”
朋友?!
什么不正经的朋友?!
颜左想说话,但他的舌头都是麻的,发不出半点声音。
年听雨继续道:“我知道颜叔带我回边关是为了我好,但有些事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我现在想一辈子留在盛京、留在皇宫,守着我在乎的人。”
在乎的人?
年听雨旁边这个混蛋小子吗?!
一股自家白菜被猪拱了不甘涌上了颜左的心头,他不甘的瞪向蔺阡忍,企图用目光绞杀他!
蔺阡忍轻咳一声,别开了视线,暗搓搓的提醒年听雨得快点了,不然可能赶不上试药了。
从年听雨被劫到现在,已经过去三日了,他们得快马加鞭才能赶上试药的时间。
想到还在沉睡的人,年听雨也不由得有些着急,他朝颜左行了一个“晚辈应向长辈行的大礼”:“颜叔,我回宫了,希望您能成全我,不要再想这些将我带回边关的事了。”
成全个屁的成全!
颜左现在只想打断年听雨旁边那混蛋小子的腿!
竟然将他一手带大的人拐上了“喜欢男人”这条路!
可就算颜左再不服气,也只能看着蔺阡忍当着他的面将年听雨抱起来,然后透过马车帘子的缝隙,看着两人越跑越远的背影。
......
......
为了赶时间,蔺阡忍不得不骑快马,风声不断在年听雨的耳边呼啸。
他闭眼感受这猛烈的寒风,总算感觉心中那股子火灭下去一点,可蔺阡忍就是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蠢蛋。
他问:“刚刚那般委屈,是和颜将军闹不愉快了吗?”
这该怎么解释呢,要真和蔺阡忍说了这些事,那可能就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而且这个害死年战北的人,目前还未可知,但至少可以确定和宫里的人有关系,万一此人和蔺阡忍羁绊颇深,那就更加麻烦了。
没有办法解释,年听雨只能顺着蔺阡忍的话往下说:“是啊,我不想回边关,颜叔骂我了,觉得我在胡闹,不爱惜自己的命。”
几乎是一瞬间,蔺阡忍就确定年听雨在说话。
情绪骗不了人,虽然时间很短,但他确实在年听雨头顶看见了代表纠结之状的情绪变化。
如果真如年听雨所说,他应该立即做出回应才对,而且这幅表现。
但是有了前面的经验,蔺阡忍学聪明了。
年听雨这种人敏感而又小心的人,那可真是一点也逼不得,逼急了是会咬人的,只能一点点探索。
蔺阡忍将一下巴搭在他的头顶,蹭了蹭:“我会想颜将军证明的,你没有胡闹,而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年听雨喜欢听这样的话。
或者说,没有人不喜欢听这样的话,尤其是有人用宠爱的语气说的时候。
只可惜这张脸不对味。
要是换回蔺阡忍自己的脸就好了。
年听雨忽然觉得半年的时间好长。
算算时间,蔺阡忍是去年十一月中旬醒过来的,这张假皮大概也是那个时候带上的。
如果是半年后自动脱落,应该就是今年的五月中旬。
可眼下才二月中旬,距离五月中旬还有整整三个月!
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年听雨此时此刻却莫名的觉得格外的难熬。
年听雨抬手浮上蔺阡忍的脸,通过描摹蔺阡忍的骨骼去回忆蔺阡忍曾经的模样。
他记得,蔺阡忍的眉骨是有些明显,以至于整双眼睛看起来非常深邃,而他的下颌骨也比旁人更加明显锋利,绝对算得上骨相漂亮。
一点点描摹,年听雨的手指最终停在了接合处,有一下没一下的扣弄着,恨不得现在就把这张碍眼的假皮撕下来。
不知是心诚则灵,还是其他原因。
扣弄了一会儿,年听雨惊奇的发现,接合处的缝隙似乎变大了。
最开始只能用指甲缝扣,现在竟然可以用拇指肚了!
年听雨扯住假皮的一角,轻轻扯了一下,仰头问:“疼吗?”
蔺阡忍也感受到了脸上这张假皮的松动:“不疼,继续。”
闻言,年听雨的胆子大了起来,用力一撕,整张假皮就全都下来了!
而他也如愿见到了记忆中那张脸!
蔺阡忍的脸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非要找的话,可能是经过生死洗礼后变的更加凌厉了。
至于小九曾经说过的各种症状也都没有出现,看起来就像这假皮十分自然的脱落了。
就算出现了也无所谓,至少这个模样的蔺阡忍才是他真正在意的人。
年听雨仰头凝视蔺阡忍,迎着风大声喊道:“蔺骁肆!我好想你啊!”
这话不仅是说给蔺阡忍的,也是说给这个世界的,他想让这风将自己心念传颂出去,让每一个人都能听见。
蔺阡忍被年听雨这大胆而又炙热的模样烫了一下,他失神片刻,改用一只手牵缰绳,另外一只手紧紧的搂住了年听雨的腰,将人往怀里带了带,情难自已的吻住那柔软的唇。
他们在呼啸的长风中亲吻。
万物都是他们爱的见证者。
年听雨被人劫走的事, 是在第四天爆出来的,因为他没有如期坐在龙椅后面的帘子中。
赢夙本想叫小九给他易容,由他代替年听雨去上朝, 但他不敢轻易离开蔺文冶,最终只能作罢。
不过, 万幸戚元懿今年回来了, 也万幸她愿意管宫里的事。
得知年听雨被劫之事,戚元懿代替年听雨坐到了帘中。
真正落座那一刻, 戚元懿有些恍惚。
不久之前, 戚元懿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在管宫里的事了,但人总要为自己一时冲动犯下的过错做些弥补,所以她不得不管, 也必须管。
而且,要不是她当年被恨蒙了眼,大乾也不至于变成今日这幅模样。
戚元懿在百感交集中让文武百官平了身, 开始听朝会。
今天的早朝有些特殊, 因为蔺文冶出事, 所以无一人汇报有关于各部运转的事,全都在劝戚元懿下旨——寻找和大乾皇室血脉相连的人,就连一向不站队、不参与皇权的争夺的太傅戚巡也站了出来。
戚巡手里虽然没有实权, 但他却是祖皇帝亲命的帝师, 无论是隆安帝还是蔺阡忍,亦或者床上躺着的蔺文冶都是他的学生,见了他也需得恭恭敬敬的喊一句“老师”。
有这几层关系在里面, 戚巡这个人的份量自然不言而喻了, 而朝野上下也没有谁敢轻易得罪戚巡,因为得罪他就是得罪天子。
看了一眼身居高位的女儿, 戚巡秉持君臣之礼:“太皇太后,老臣谏言,恳请太皇太后即刻派人去寻找和大乾皇室有关的血脉,以确保我大乾江山后继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