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个满脸皱纹的老者拉着不知愁的手,脸上的笑容不只是亲切,简直近乎于谄媚了:“城主大人大驾光临,我曾家真是蓬荜生辉啊……能与千面城这样的顶尖门派合作,是我们曾家祖坟冒青烟啦!”
不知愁神色淡淡,笑得漫不经心:“您客气。”
那看起来像是曾家族长的老者恭恭敬敬扶着不知愁的手将他迎进了围屋里,一边走还一边低声下气道:“城主大人有大量,能不计前嫌,原谅我曾家不懂事的后辈当年冒犯,实在是让曾某感激涕零。我在此以曾家全族人性命为誓,一定追随城主大人,为您鞍前马后!”
为招待贵客,族长带着不不知愁简单参观了整个祖宅,一大堆人跟在后面。
舟向月和乔青云也挤在人群里面,听旁边一个人低声道:“没想到那个丧魔竟这么年轻。”
“是啊,谁能想到,他居然这么厉害……没看不过几年的时间,家里出了多少事,人心惶惶啊。”
“看着老族长那么大岁数了还要向这么一个孙子辈的恶人低声下气,真是好不甘心啊。”
“嘘!你不要命了!别说了,族长还不都是为了我们这个家族,唉……”
看来,曾家是在连续倒了几年霉之后发现自己真的得罪了不得了的人,于是不得不把不知愁请来,想要冰释前嫌。
此时,老族长已经带不知愁参观完了一圈围屋,将他请到了围屋正中央的祠堂里。
不知愁毫不推辞地在主宾座上坐下了,环顾一圈后忽然微笑起来:“蒙曾老邀请,我身为晚辈,也不能空手而来。”
老族长慌忙道:“没有没有,您……”
不知愁继续说:“我刚才看这永昌围里一切都成整体,每个屋子里都有个圆镜,风格统一,感觉很震撼。”
“我正好有一面圆形宝镜,是上古明镜,正好适宜放在围屋中央,能够聚招财凝聚好运,保您曾家一飞冲天,安享荣华富贵。”
“这面宝镜,我便送给曾家吧。过去的事,从此一笔勾销。”
听到这话时,舟向月和乔青云两人正好走进祠堂,踏上了那个他们进入幻境前碰到的那面圆镜的位置。
一时天旋地转,他们于转瞬间离开了幻境。
虽然幻境到此为止,但后面的事,乔青云想起来了——其实她当时就知道这件事,但因为已经过去一百多年了,她此前一直没有想起来。
曾家收下不知愁赠送的那面宝镜后,就将它安放在了祠堂中央。
此后一年内,曾家果然如不知愁所说一飞冲天、富贵无边,成为闽南无出其右的钟鸣鼎食之家。
第二年,曾家人突然发现,他们的孩子都开始在十八岁之前夭折。
第三年,围屋里开始莫名其妙地接连死人,每一个都是死于非命,死状惨烈。
乔青云之所以会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到那时候,不知愁已经被付一笑逮捕带回了翠微山,被关押在凌云塔由玄学界最高权威凌云台审判后被处以极刑。
当时的曾家人急得团团转,去千面城找他求助时,才听说千面城变故,不知愁已经不再是千面城主,而是关押在凌云塔即将被处刑的犯人。
他们没办法,最后直接找到了翠微山,请求见不知愁一面,说求他帮忙。
不知愁既然已是犯人,当然不可能单独见面。
那时原本的掌刑者郁归尘闭关,付一笑代管凌云塔。
翠微山规定严明,掌刑者不能单独陪同见面,因此当时就是乔青云和付一笑一起担任陪同的。
乔青云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一幕。
凌云塔里,奄奄一息的不知愁听说了曾家人的来意之后,忽然大笑起来。
他笑得那么厉害,好像听到了天底下最最好笑的事情,到最后甚至吐出了一口血。
因为双手都被束缚着,他无法擦掉自己嘴角的血迹。
最终,他只是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勾起一个无比恶毒的微笑——
“你们,都是活该。”
从幻境里醒来,舟向月惊讶地发现天居然已经快要黑了。
他靠坐在围屋天井里边缘的椅子上,一睁眼就听见胡喜乐的声音:“老大你醒啦?”
胡喜乐别的没有,但是耐心管够。他就这么老老实实地盯着舟向月发呆了好几个小时,所以在他醒来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舟向月醒来后环顾四周,发现翠微山的几人都在,乔青云也是刚醒。
几人对了下信息,才弄明白之前发生了什么。
原来他们几人突破巫师的阻拦冲进祠堂时,只有最前面的舟向月、马登山和乔青云进入了幻境,原地晕倒。在巫师的质问下,其他人找借口搪塞过去,把晕倒的几个人搬了出来,静等他们醒来。
“那马见山他们俩呢?”乔青云问道。
这里只有两拨人,不见那对父子。
“马见山带他儿子回去了,”楚千酩说,“说不想在外面待。但我总觉得他有事瞒着我们。”
舟向月笑了:“他是把境灵碎片拿走了吧。”
几人恍然,确实,他们都没有见到境灵碎片的踪影,之前还想过是不是要从幻境里出来的人才会获得来着。
胡喜乐摸了摸脑壳,“那,我们是不是要去找他们要回来?”
舟向月:“没事,给他们吧。我之前就是拿境灵碎片跟他们交换合作的,他们当然是无利不起早。”
胡喜乐还有些不甘心:“他们也没做什么啊……”
舟向月对他使了个眼色:你还不信你家老大?外人在呢,有些话不太好说,免得他们把我们当坏人。
胡喜乐虽然并没有领会舟向月的意思,但他知道老大每次做这个眼色都是让他闭嘴,于是他讷讷闭嘴了。
几人又交流了一下幻境内外的信息,乔青云把她知道的一些往事也说了出来。
“听起来不知愁好像知道这里是什么情况,那他死前也没说这个围屋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舟向月咋舌道,“嘴够严的啊。”
乔青云说:“至少在凌云塔见曾家人的时候,他什么都没说。不过他死前最后一个见他的人应该是付师兄……他有没有跟他说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我记得那段时间付师兄看起来心情就很低落。”
好吧,这条路看来是追溯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还得靠他们自己在魇境里探索。
“……所以,永昌围里后来的这些事情,应该和不知愁送的这面镜子有关系。”舟向月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围屋里所有的卧室都有镜子?而且都是一模一样的圆形镜子。”
几人点头。
舟向月:“那些镜子或许有古怪。眼看天又要黑了,昨晚平安无事,今晚可能要小心镜子。”
众人纷纷赞同,“或许应该把镜子遮起来?本来镜子正对着床就不好。”
郁归尘忽然说:“进入魇境的时候,给出的信息之一,是‘我们’心中有所求,希望求得仙童一见,让我们得偿所愿。”
几人一下子被提醒了:“对啊……”
舟向月道:“这么说或许是暗示,有可能镜子带来的危险并不仅仅是有鬼这么简单,甚至会迷惑人的心智。”
乔青云接话:“比如,告诉你能实现你的愿望?大家的愿望是什么啊,提前想一想,或许可以避免被迷惑。”
众人沉思片刻,神态各异。
舟向月专门留意了一下郁归尘,发现他神色淡然,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
也是,这种人哪会有什么虚无缥缈的愿望,他只靠自己。
祝雪拥神色凝重地开口:“今天围屋点燃的药草比昨天浓一些。这种药原本是有镇静镇痛和抗焦虑的功效,但使用浓度高,可能会麻痹神经,干扰思考,让人警觉性下降,或者是容易不深入思考冲动行动。我刚才去找过围屋的人了,但他们都不知道药草在哪里燃烧,恐怕……要靠各位自己小心了。”
天最终黑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马见山坐在床上,又不放心地把那面微缩的圆形小铜镜拿出来看了看,再次确认这是境灵碎片之后,才心满意足地把它又放了回去。
刚才儿子马登山从幻境里出来,问起境灵碎片的事,他便跟儿子说境灵碎片被无名氏那几人拿走了。
马登山有些生气他们不守承诺,马见山还安慰他,说那个私生子不过蹦跶一时,当务之急是先稳住他,把他送去千面城换了钱再说。
虽然对方实力不如他们父子,但毕竟是千面城主的私生子,而且看起来和翠微山也搭上了线(马见山对此十分震惊),最重要的是活着才能换钱,所以就是财神爷。
马见山叮嘱儿子沉住气,不要跟财神爷哪壶不开提哪壶,稳住他为上。
马登山相信了,于是马见山就顺理成章地藏起了自己在祠堂混乱时拿走的境灵碎片。
他进魇境多年,当然还是有几下压箱底的手艺的。
至于为什么要瞒着儿子……其实马见山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者说,他没有细想。
或许是一种下意识的举动,因为他又不止这么一个儿子,现在还在魇境里,境灵碎片自然应该是他这个做爹的拿着。等出了魇境再给他不迟。
马见山打了个哈欠,看了看时间,是时候睡觉了。
昨晚他一直警惕会有什么脏东西出现,一晚上都没有怎么合眼,到现在已经十分困倦了。毕竟上了年纪。
昨晚没事,今天应该也没有太大问题。谨慎起见,他还是检查了一圈房间四周自己布置好的符咒,确认一切没问题之后,才放心地睡了。
这一觉,马见山做了个梦。
他梦见了死去多年的前妻。
然后发现,她把他给绿了,马登山其实不是他的儿子。
梦里,妻子搂着另一个男人的腰,脸上的笑容那么刺眼,气得他心头血气翻涌,醒来时还觉得气愤难忍,恨不得回到梦里去拿把刀把那对狗男女一起砍了。
等马见山清醒过来时,他发现还是半夜。
那个梦的记忆无比清晰,他忍不住顺着自己醒来前的思路努力回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心头仿佛有一股无名火起——
那么多年,自己怎么就没发现,其实马登山真的和他长得一点也不像?
马见山自己有别的情人和儿子,那个孩子和他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坐在床头沉思时,余光忽然看到床对面的镜子里什么东西一动。
他一抬头,正好看见镜子里床头上方一块突出的砖头突然碎裂,直直地冲他的头掉了下来!
马见山慌忙起身躲避,可闪到一边回头才发现,上方那块砖明明还在那里,并没有裂开。
他不由得心生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他谨慎地凑近一点去看,发现那块突出的砖上有一条明显的裂缝,突出的部分已经摇摇欲坠。
马见山皱起眉头,又去看镜子里。
镜子里照出来的砖头,依然是已经碎裂后的样子。
他陷入了沉思——镜子里外的景象,竟然不一样。
就在这时,镜子里的画面远处,可以看到围屋对面的一排数点暗红烛光忽然依次闪了闪,就像是有人从走廊上经过,依次挡住了那些房间门口的蜡烛。
他转头向外看去,却发现那些房间门前的蜡烛还稳稳地燃烧着,并没有什么人影。
马见山好像有点明白过来了,这是……
就在这时,只听“砰”的一声,他床头那块出现裂痕的砖突然裂开,滚落到了地上。
整个过程,和他刚才在镜子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马见山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这个镜子里的时间,似乎比现实中的时间更早,也就是可以短暂地预见未来。
他立刻去看自己的手表,估算了一下,镜子里的时间大约比现实中快三分钟。
马见山立刻意识到,自己可以利用这面镜子预知危险。
他立刻起身,从各个角度去看镜子,把整个房间的各个角落都检查了一遍。
结果很是满意——所有的符咒都在,一切摆设都和现在一样,说明无事发生。
马见山坐在镜子前,继续观察了一会儿。镜子里和镜子外的景象一模一样。
于是,他坐在床头,又忍不住开始想自己儿子的事。
不行,出去之后,一定要和马登山做个亲子鉴定。
如果马登山真的不是他的种……他恶狠狠地想,那个臭婊子,居然让他养了这么多年的便宜儿子!不亏他当年在魇境里把她给……
就在这时,一直毫无变化的镜子里,突然溅上了一片鲜血!
马见山吓得“操”一声站起来,定睛一看才发现鲜血是镜子里的,不是外面的。
他立刻明白过来,应该是自己坐的位置视野限制,没看到镜子里溅出鲜血的那个地方。
他迅速移动起来找好角度,在看到镜中那一幕时顿时目眦尽裂——
只见镜子里照出了床边的地板,一具尸体躺在地板上,鲜血从脖颈喷涌而出,另一个人则跨坐在尸体身上,手从尸体的脖颈处离开,被溅得满身满手鲜血。
坐着的那个人是马登山,而地上的尸体——是他自己,马见山!
马见山感觉自己脑袋里“嗡”的一声热血上涌,下意识就抽出了自己的短刀,脑中满是怦怦的心跳声和愤怒恐惧的问号:
马登山为什么会杀了他?
马登山竟敢杀了他!
他是知道他不是自己的儿子了吗?!
还是,他知道了自己把境灵碎片藏了起来……
就在这时, “咚咚咚”门被大力急促地敲响了。
“爸,”门外传来的是马登山的声音,“是我。”
他的声音听起来带着火气,甚至暗含威胁,“快开门,我要问你点事。”
马登山做了个梦,半夜惊醒。
他梦见了多年前的事。
那时他大概只有十岁,一次爸妈一起出门进魇境,回来却只有他爸马见山一个人了。
本来他妈妈走之前,还答应他回来带他去吃全家桶。
从那之后,马登山再也没吃过全家桶。
在今夜这个梦里,他梦见了他妈妈出事的那个魇境。
然后他亲眼目睹的,是两人在遇到无法战胜的厉鬼时,马见山在妻子背后贴了一张招鬼符,将鬼引到了她身上,然后自己在她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头也不回地逃命。
马登山惊醒时一身冷汗。
他猛然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午夜,他一边哭一边去翻爸爸带回来的东西,发现里面少了几张招鬼符。
那时的他没有多想,但如今已经长大成人的他……开始怀疑多年前马见山告诉他的话。
马登山思索良久,最终决定不能等到第二天。
他要马上去问问马见山,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登山其实知道他爸之前就在外面有女人。
后来他妈妈死了,那个女人还给他生了孩子。
……他们是完整的一家人,而他,什么都没有了。
马登山敲响马见山的门时,双眼充了血,心想——如果他妈妈真是马见山那个老禽兽害死的,那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门开的瞬间,马登山就扑了上去,想把马见山扑倒在地:“老东西你老实跟我说!当年……”
一道银光闪过,径直袭向马登山的面门!
马登山大惊,他没想到马见山竟然一上来就是致命杀招!
他猛一扭身,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那道寒刃,脸侧一痛,被划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憋在心头的愤怒骤然迸发,马登山猛一翻身将马见山扭在身下,劈手夺了刀,裹挟着全部的恨意将刀狠狠扎下!
短刀锋利无比的刃切开了马见山的脖颈,顿时鲜血如喷泉般狂涌,飞溅的血雾溅了马登山一头一脸,也溅到了旁边静默的圆形古镜上。
马见山瞪大了眼睛,捧着自己的脖子无声地“啊啊”两声,不动了。
一个反射着血光的圆形小物件从他身上滑落。
马登山定睛一看,这好像是……
他手触摸到那东西的瞬间,听到了提示:“叮!恭喜你获得境灵碎片1/4 【不知愁的礼物】!”
马登山喘着粗气,冷笑着看向死不瞑目的马见山:“……你真是个禽兽不如的男人。”
弹幕在感叹。
【祝雪拥好像分析得不错,境客们吸了一天的药草烟,真的会容易冲动】
【不过她也只是从药理的角度分析。实际上,加上这个围屋里的那个圆满阵法后,还会放大人心的欲望,影响他们的理智。】
【不过这种影响,对于大佬来说应该还好吧?】
【emmmmm……我现在看着,感觉不太妙啊】
郁归尘站在他房间里的圆镜前,凝视着镜子里。
镜子里,他自己的倒影同他一样一脸冷漠,唯一的不同是他在对镜子外的郁归尘说话。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影子慢慢道,“杀掉现在你身边那个人……你就可以换回你最在乎的那个人。”
“……让你,得偿所愿。”
郁归尘面无表情,可握着长剑的手背上,却隐隐鼓起了青筋。
镜子里的倒影说完后,郁归尘没有说话,沉默片刻后转身就要走。
就在这时,镜子里的倒影忽然眨了眨眼。
镜中宛如水波漾开,转瞬之间,他的影子忽然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长发披散,一身红衣。
少年苍白的脸上是一双清泠泠的桃花眼,孩子一样无辜又清澈。
那双眼里盈满了泪,轻轻一眨,便有一滴晶莹泪珠掠过眼角的泪痣,无声地沿着颊侧滑落。
他透过泪凝视着郁归尘:“……换回我,你不愿意吗,郁燃?”
郁归尘脸色陡变。
他原本长久保持的冷漠脸色终于凝聚了一股怒意,暗金色的眼眸骤然明亮起来,仿佛燃烧起了火焰。
他一字一顿,嗓音冰冷至极:“不要用他的样子出现在我面前。”
话音未落,他手中剑动,一道明亮灼人的剑风就这样猛然袭向镜子——墙壁——乃至房间的门口。
轰!!!
从墙壁到门口瞬间出现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焦黑裂痕,门颤颤巍巍地支撑了几秒后,也轰然洞开。
唯有墙上那面古镜毫发无损,只是此刻镜中已空无一人。
门打开的那一刻,一张泛黄的符纸应声从门上飘落。
落到郁归尘掌心时,可以看见符纸一角焦黑的燎痕。
“叮!恭喜你获得境灵碎片1/4【鬼童镇魇符】!”
郁归尘把符纸收起,半分都没停留,径直从门口出去了。
——如果不是顾忌这个魇境里所谓的阵法压制,放开使用灵力,这里原本就没什么能困得住他。
祝清的房间里。
少女头发披散在肩头,面色惨白,站在镜子前。
镜子里的她自己正对着她微笑:“你有多虚伪,你自己清楚。”
“祝凉是你弟弟,你们不是血脉相连的双胞胎吗?你不是最了解他吗?”
“你猜,他是为什么突然回到了这里?”
“你猜,你头顶那团小孩形状的障是怎么回事?”
“……你猜,原本该死的人是谁?”
祝清的嘴唇变得毫无血色。
倒影缓缓勾起唇角:“你已经猜到了吧。要想救祝凉,唯一的方法就是——用你换他。”
“现在自杀还来得及。”
“你放心,等你死了……祝凉就会平平安安地回来。”
祝清颤抖的手拿起了匕首,缓缓地放在了自己脖颈上,手指用力得微微泛白——
突然“轰”的一声,房门猛然被破开。
涌起的黑烟中显出了郁归尘和乔青云的身影。
乔青云一见她的动作,当即厉喝一声:“祝清!你在做什么!”
祝清猛然从一种梦魇一般的状态中挣脱出来,她一连从镜子前后退两步,匕首“当啷”一声落地。
乔青云走进来,把匕首拾起来收好:“我陪你吧。”
祝清还有些惊魂未定,下意识往门口看了一眼:“那郁院长……?”
门口已经没有郁归尘的身影了。
乔青云有些头痛:“他强行突破灵力压制,一间间过来把我们都唤醒了。之后,恐怕免不了……算了,今晚的情况确实有些诡异,就算反噬吧,总比真出事了强。”
郁归尘一路过去,砍瓜切菜似的把一溜儿门都给劈开了,确认完翠微山的几人都没出事后,他看了一眼后面的两个房间。
两个房间都房门紧闭,那是“无名氏”和胡喜乐的房间。
郁归尘想了想,干脆过去把他们两个的房门也强行打开了。
打开房门的时候,胡喜乐正对着镜子,抱着自己的大尾巴呆呆地流口水:“要炭烤的,油脂滋滋地往外冒,撕开热气腾腾的……”
郁归尘瞥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他最后破门进入舟向月的房间时,一看清眼前的景象不由得怔了怔。
少年正对那面镜子盘腿坐在床上,困得眼皮子都快睁不开了,歪着头一手托腮,另一只手在跟镜子剪刀石头布。
郁归尘破开门后,少年如梦初醒。
郁归尘不由得问了句:“……你没事吧?”
少年转头看他,打个哈欠笑起来:“啊哈哈,没事。一晚上太无聊了,我的愿望就是有人陪我猜个拳……”
郁归尘:“……”
他转身走了。
舟向月又打了个哈欠,倒在床上。
其实他也觉得挺离谱的。
入夜时,他端坐在镜子前,想看看镜中是不是真的会出现什么说能实现他愿望的存在。
结果等了好久,好不容易等到他的影子对他缓缓绽开一个邪气的微笑,“你的愿望是……”
镜中倒影忽然自己闭嘴了。
舟向月忙不迭道:“我是不是可以许愿了?我的愿望是……”
镜中倒影直接打断他:“闭嘴。”
舟向月:“……”
喂,你能不能敬业一点?!
眼看那影子就要跑了,舟向月叫住他:“等等!我可以换一个比较好实现的愿望。”
影子:“……?”
影子:“你说。”
舟向月嘻嘻笑:“晚上太无聊了,要不你陪我猜猜拳吧。”
也不知道这镜中倒影是单找他一人的,还是别的境客们都有呢。
弹幕在尖叫。
【你在想什么!】
【我惊了,镜中灵自己都准备走了,还真有上赶着找死主动让他留下来的?】
【他是不是不知道镜中灵到底有多恐怖啊?你以为是玩游戏,其实是在不断侵蚀你的神智啊!那种侵蚀连大佬都难以抵御,没看玄琊君都快暴走了】
【而且你以为让鬼陪你玩游戏不需要代价吗?看出来缺乏魇境经验了……】
【话说,只有我在好奇这位小无的愿望到底是啥吗?能有多难实现啊,第一次碰见镜中灵叫人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