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哥,你与薛遥一并前来, 那你们的队友呢?”狸珠问道。
江雪岐:“我与薛遥的队友恰好是师兄弟,他们二人有意更换,我们之后会再汇合。”
这般倒是好事,狸珠这么想着, 他遥遥地看一眼, 薛遥已经收回了剑,在原地布下了结界, 把他们和镜明分开。
“狸珠,他这几日是不是为难你了?你便这么忍气吞声?”薛遥朝身后看了眼,镜明被他们隔绝开,未曾说什么,只是看着他们这处的方向。
狸珠抱着膝盖道:“兴许是性格不合,我们二人配合不好。”
“还好你们过来了,不然兴许我没办法上路。”狸珠想着方才的窒息感觉,如今江雪岐在他身边,他便感觉不到了。
薛遥看了一眼狸珠脖子上的掐痕,狸珠似乎还并不知情,这么想着,薛遥抱剑到底没说什么。
罢了,接下来一路上有他们,总不会再让狸珠受苦。
“狸珠,先前对你太纵容了些,往后若是入了仙门,你要好好练剑才是。”薛遥靠着巨石在另一处坐下来。
“此人当真是奇怪,我们既已过来,他为何还不离去,是打算明日和我们一并上路?”薛遥说着,又看一眼结界外的方向。
提起这个,狸珠道:“说来巧合,他一路上一直在问你的动向,薛遥,明日若是出行……我们还是不要与他一起了。”
“不可,既送上门来,自然要好好招待才是。”薛遥淡定开口。
狸珠脑袋一侧,他靠在江雪岐的肩膀上,困意上乏,身旁人手掌碰到他脑袋,在他脖颈处轻轻地蹭过,他提着的心放下来,很快便睡着了。
这处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薛遥看一眼身侧的两名少年,和江雪岐对上目光,薛遥随即收回视线,两人之间无话。
便是这般守到天亮,狸珠好好休息了一番,他脚踝处的伤也好了,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身上的伤也不疼了,二哥哥竟还有这种功效。
狸珠恢复了些许活力,前一日薛遥已经看过行程,对他道:“我们已经在路上耽搁了时间,接下来需要快些赶路,尽快前往山腹地宫。”
“日夜兼程,争取一日到达。”
镜明一夜没睡一直在盯着他们,闻言不赞同道:“夜间多邪祟,并不适合行路。”
薛遥闻言侧目过来,凤眸没什么温度,“这位兄台,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们是打算带狸珠走,未曾打算与你同行……还是你想要仰仗我们,如此先恳求狸珠一番兴许我们能考虑。”
这是前些日子镜明说的话,狸珠不知道薛遥还有这么气人的时候,他躲在江雪岐身侧,睁大眼瞅着,腮帮子不由得鼓起来,稍微解气一些。
江雪岐转而看他一眼,对镜明道:“你既不愿夜间行路,那我们只好分道扬镳。”
狸珠赞同的点点脑袋。
三人的态度十分明显,镜明在原地脸色不怎么好看,他那张苍白的面容浮上淡淡的青色,隐约带有一层薄怒,眼眸中将情绪悉数遮掩。
“诸位说笑了,夜间行路未尝不可,我既然与狸珠一组,自然不可与他中途分开,还望诸位多担当……若是我路途之中出了事,狸珠也过不了此次试炼。”镜明攥着的手指复松开,手掌之间多了几道深浅不一的月牙印。
薛遥:“如此,你既然想同行,自然要听我们的,若是你不服,我们不如在此地比试一番,谁赢了便听谁的,如何。”
气氛十分尴尬,镜明直直地盯着薛遥看,脸色苍白,眼中阴郁气息浮现。
“你若是不愿意比试,那么先行给狸珠道歉,这两日如此对他,实在非君子所为。”薛遥凤眸冷冷睨过来。
镜明只犹豫了片刻,便转向了狸珠,对狸珠道:“狸珠,前两日是我不好,你莫要生气才是,接下来我们好好相处,一起拿到令牌通过试炼。”
狸珠觉得镜明其实根本不在意试炼,若是在意不会不急着赶路,他想到此,瞅薛遥一眼,点点脑袋,便算是接受道歉了。
有薛遥与江雪岐在,他们路途上顺遂了许多,邪祟基本不会靠近,若是靠近了,薛遥一剑便斩了,既不需要有人去当诱饵靠近,也基本不会受伤。
狸珠路上一并发现了,镜明时常盯着薛遥看,气息阴冷粘腻,像是一条毒蛇一样徘徊在他们身边。
他都发现了,便有些担忧,和江雪岐悄悄说话。
“二哥哥,他看起来似乎很在意薛遥……可是薛遥先前得罪过他?”狸珠托腮问道。
江雪岐往柴堆里添了一把柴火,闻言回复,“孙氏之才,人人羡妒,无为无恶,诸行皆恶。”
此典故原自先朝,说的是孙氏孙府公子孙策,少时封侯,本领极强,且容貌生的俊朗丰神,未曾做什么过错之事,在嫉羡他的人那里便成了处处都过错。
“这般,我们多看着才是。”狸珠碎碎念道,他说着又看江雪岐一眼,见江雪岐无可无不可。
似乎懂他的意思,江雪岐稍停顿,对他道:“狸珠按照心意便是,我知你担忧薛遥,我不想看你难过。”
说着,擦擦他的雪腮,在他脸边的纱布按了一下,伤口方结痂,狸珠自己也跟着摸了摸。
“我知晓了,二哥哥,你是九州之内最好的哥哥。”狸珠眉眼弯弯,他拍拍衣角便起身,去了薛遥那处。
他们平日里便以结界隔绝了镜明,镜明被如此对待,又什么都不能说,只在结界外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来这里做什么?”薛遥听脚步声便听出来了来人。
“二哥哥生好了火,你为何不过去,”狸珠凑了过来,一个人待在这里,待他到了树后,这才看清薛遥的模样。
薛遥手腕处的阴咒朝着脖颈往上蔓延,密密麻麻的阴郁之气,衬得那张脸添了一抹森寒鬼魅,凤眸侧过来,阴咒仿佛在啃噬他的血肉血管。
狸珠吓了一跳,他在原地怔住,薛遥不以此模样见人,他甚至以为阴咒对薛遥毫无影响。
“你为何不与我说,”狸珠在薛遥身侧坐下来,他见薛遥脸色苍白,原是一人受阴咒缠绕之痛。
“我虽受伤,灵力却没什么问题。”狸珠开了口,猜出薛遥有所顾忌,他先前受伤,薛遥怎会开口让他帮忙。
何况本身也不是索取他人的性子。
“狸珠,不必你担忧,我若意志力不够坚定,日日依赖他人,这般……”薛遥闭了闭眼,任由阴咒在他身侧蔓延。
“你这样说,便是人身体坏了,凭意志力挺过去便是,还要大夫作甚。”狸珠不高兴地还嘴,他按住了薛遥的手腕,掌间温和的灵力覆盖其上。
原先给他人治疗未曾有什么心愿,如今他注意力集中起来,心神坚定,一瞬不眨地盯着薛遥的手腕看。
为何要赐他如此灵力?可是因为他生性懦弱不擅杀生,如此授他感念之力……他应感谢神明。
若是真的有神明,希望神明再保佑他一番,他想尽己所能,为面前少年减轻痛苦。
离州世子尽善尽美、未曾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不应受此阴咒缠身,神明若有灵,当睁眼悯悲眼前疾苦之人。
狸珠闭上眼,他对薛遥几乎是不舍回报,悉数灵力倾覆而落,在月光下泛出一层银河般的光亮。
月光倾落在他的脸庞,如此闭目祈落天恩,眼睫垂落之间天然便有神佛之相,如佛前祭僧,圣悲慈心,一叶含昙悄然绽开,灵力缠绕若吟诵自天边而来。
狸珠额头间冒出一层冷汗,他松开手,掌间灵力涌动注入,待他睁开眼与薛遥对上目光。
薛遥身上的阴咒褪去,如同短暂的落下封印,回归手腕处,恢复了先前的模样。
如此,便算是有用。
狸珠稍稍松口气,对面的薛遥盘膝而落,薛遥沉默片刻,对他道:“方才我似乎看见了神仙。”
“哪来的神仙,你面前只有我。”狸珠瞅薛遥一眼,见薛遥没事了,他揣着手,回去多练习才是。
薛遥应声,没想明白,看自己手腕处的阴咒,当真不再发作了,如同被哄骗睡去不再作乱的孩童一般。
“薛遥,说起来,阴阳家的小姐赠了我一本书册,据说这种灵力原先是有记载的,我们所知甚少……说不定阴咒也有法子可解。”
狸珠宽慰薛遥道:“我们回去要多补功课才是。”
今日难得是一个无乌云遮蔽的天,两旁的参天古树散开,露出完整的天空,天边的星色笼罩散发出光晕,落在夜幕之上点缀倾落。
“二哥哥,我似乎有进步啦!”狸珠在薛遥这处谦虚内敛,到了江雪岐这处便不再遮掩,眼眸亮起来,唇角带着几分笑意。
江雪岐:“如此,我很为狸珠高兴。”
薛遥跟在狸珠身后,他未曾对江雪岐放下戒备,如此欠了狸珠诸多人情,他自然不好再为难江雪岐。
火光照亮三人的面庞,薛遥收回目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第八十六章
山腹地宫唤作比苏宫, 原先曾经在此地流出哀牢古国,后受天灾此族覆灭于此。山地铸有铜像,如火炬目, 发戴银饰, 以环穿鼻, 耳落流环比穗落肩,银饰纷乱, 落锦繁天。
“你们可看出此地记载的文字……这是哀牢古国的彝文,我先前深研典籍, 识得一些,这其中设有机关……若想入内, 需是有缘之人。”
“这话说的宛转, 意思便是看运气,若是能顺利通过机关, 自然能进到地宫里,若是通不过, 便是与之无缘。”
“此地地宫之中除了有邪祟的地字令牌之外,还有大量的宝藏, 传闻华阳王当年来到此地,留下了一批宝物, 除了金银财宝之外,还有上好的修行之物。”
“诸位,我们难得齐聚于此,若是派人去探, 合力通过, 齐享宝物……如何?”看得懂彝文的弟子提议。
这话说的巧妙,人人都想得到宝物, 可无人愿意去做出头之人。
狸珠与江雪岐在人群之后,他们来的晚了些,这里已经聚集了一批弟子,他们便跟在这批弟子之后。
薛遥在一旁抱剑而立,斗篷遮住了面容,悯悲剑朝着身后的方向,远远地看了一眼青铜门,此地盛行葬礼风俗,地宫之内多集聚阴邪之物。
“有薛世子在此,应当不用我等操心,薛世子何等天资,此地机关自不在话下。”镜明开了口,他置身在人群之中,看向薛遥那处。
如此,众人都朝着角落看去,角落里的少年原先以斗篷遮面,看不清面容,如今人们认出了雪中双梅,加上那把悯悲剑,便知是薛遥本人了。
薛遥依言掀开了斗笠,远远地看了镜明一眼,对镜明道,“我前些日子方受伤,恕难从命。”语气之中颇为歉疚,凤眸抬起悯悲仁善。
“……倒是镜明师兄身为云中隙的弟子,对此机关应当了解。”
“不如镜明师兄带我们前去。”
原先弟子们注意力都在薛遥身上,忽视了提议之人,一听闻对方是云中隙的弟子,立刻打量起来,这才注意到镜明戴有云中隙的环扣。
“你是云中隙的弟子?你的修为应当在我们之上,由你带头更为合适。”
“薛世子前些日子对付邪祟应接不暇,如今方从病床下来……这般让他为我们烦忧,实在是不厚道。”
薛遥看向开口的几位弟子,对他们道:“诸位抬爱了,我前去并非不可,只怕力不足连累诸位。”
如此善解人意,引得几位弟子更加不好开口,无人敢说让薛遥前去,这般无耻之举,他们自做不出来。
狸珠在旁边听的一愣一愣的,见薛遥撒谎面不改色,当真不愧是薛遥,反应如此快。
他多瞅两眼,窝在他二哥哥身边,在一旁未曾出声。
镜明见状冷笑一声,看向薛遥道:“我带头未尝不可,诸位可要做好准备……我不知地宫内的机关,只先前从师兄那里听闻。”
“此地不但有滔天怨气,还有死尸邪祟,进去容易出来难……若要拿到宝物并不容易。”
狸珠注意到江雪岐在看壁画,古人不擅记录,纸本流传有限,壁画可千年不朽。
“二哥哥,你看得懂彝文吗?”狸珠凑过去问,瞅着上面的文字,压根一窍不通。
没有文字,单看图画容易曲解含义。
“略通一些,上面记载了西王母座下三青鸟路过此地,见华阳王受难,留下了几样宝物,其中一件为青鸟之羽。华阳王以鸟羽解此地之难,其他的几间宝物便封在哀牢腹地比苏地宫。”
如此,便是真的有宝物了。
江雪岐说话的嗓音不大不小,周围的几名弟子都听见了。原先听了镜明的话打算去别处寻地字令牌的弟子都有些犹豫。
里面危险是真,却也真的有宝物,若是运气好拿到了宝物,兴许一朝一夕便成人中龙凤。
“我们随你前去。”前面的一对弟子率先做了决定,对镜明道。
有人带头,剩余的弟子大多跟着一并做了决定。
留下来的只有三两人。
狸珠他们在最后,薛遥落在人群之中,见弟子们稍稍走的远了些,这才开口问江雪岐,“你竟会彝文,我怎不知。”
他不知便算了,重点是狸珠也不知。
江雪岐闻言道:“并不认得,方才是我随口说来讲给狸珠听的。”
薛遥:“……”
“二哥哥,为何要骗人,如此告诉他们,他们兴许要在其中丧命。”狸珠瞅过去,问一嘴,却没有怪罪的意思。
“也有可能是真的,”江雪岐朝他看过来,眼珠漆黑如墨,“狸珠如何看,我所说不论真假都有人相信,若是他们因此丧命,可要怪路过之人骗他们。”
狸珠一瞬间呆住了,他清澈的眼眸睁大,闻言道,“二哥哥不知别人如何,对自己有要求总能做到。”
“……我知晓了。”江雪岐说。
薛遥见这两人吵架也吵不起来,对狸珠道,“狸珠,你既知要求自己更容易,为何不知不能要求别人非行善不可。”
“二哥哥才不是别人。”狸珠顺着还嘴道,又瞅一眼江雪岐,江雪岐平日里温柔良善,有时却会有蔫儿坏的气息会冒出来。
他不喜欢蔫儿坏的二哥哥,自然要多看好温柔的一面,不让江雪岐走偏。
“如何不是别人,你们又不是真的兄弟,他不是你亲哥,你少要求他。”薛遥说。
狸珠险些被绕进去,不高兴道:“我们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是二哥哥待我很好,薛遥,方才你才说了不要要求别人,我要求二哥哥关你什么事。”
“自然与我有关,我与你同行,要对你负责。”
“那和二哥哥有什么关系,我就喜欢管他,他是我未婚夫,日后我们要成亲,成亲之前二哥哥自然要听我的!”狸珠说完,空气随之安静下来。
江雪岐未曾插话,闻言才看向狸珠,墨眸之中温和一闪而过,他沉声对薛遥道:“他说的不错,薛遥,我乐意听狸珠的。”
薛遥未曾生气,不过是逗弄狸珠,抱剑侧身道:“未曾说不让你管着,江狸珠,你如此着急做什么。”
“还有你们要成亲了?江伯母知不知道此事……用不用我帮你们二人递一张宴帖,通知江伯母一声。”
狸珠不讲话了,要被薛遥气死,他故意走在江雪岐身侧,不和薛遥走在一起。
随着前方的青铜门打开,薛遥收起了玩笑心思,看了一眼前方,这才对他们二人道:“此秘境原先收录于离州,我们族中有所记载。留在其中的宝物之一是三青鸟兽骨,此兽骨可滋生阴祟之气,化骨生肉。”
“若我们之中当真有人与邪祟联合,此物是对于青鬼最好的滋补之物。”
那么此物自然不能让其余人拿到,他们拿到之后交给仙道才行。
狸珠好奇问道:“其余的呢?”
薛遥只告诉了他们这么一件。
闻言薛遥侧眸,和身旁的江雪岐对上目光,薛遥凤眸抬起,对狸珠道:“其余的我忘了,不重要。”
三青鸟赐给华阳王三样宝物,分别是青鸟之羽、兽骨玉髓,以及一面昆仑镜。青鸟之羽可改地运,兽骨玉髓可医死人肉白骨,昆仑镜可显万象,再厉害的邪祟也会在其前显形。
狸珠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薛遥既然知晓,那么江雪岐也看得懂彝文,方才说的是真的,两人都在骗他。
二哥哥何时学的这么坏。
狸珠走的稍慢一些,前方的人便停下来,路途之中他长高了一些,江雪岐也长高了,身形比他高出一些。
身前人一袭白衣长身而立,墨发垂落,澧丽的眉眼浮现出来,见他走的慢些,便一并随之停下来,低沉的话音落在他耳边。
“可是脚踝处还疼?”前日的脚伤已经好了,狸珠摇摇头,他跟上去,低头看的时候手腕被握着,江雪岐抓住了他。
十指相扣,指骨森寒,皮肉抵着骨缝,夹弄的他有些疼。
青铜门打开,镜明在前,随着遮掩的景色展开,面前是一条通往对岸的山道,山道两侧没有掩体,薄薄的一层,两岸漆黑不见,只隐隐有幽火闪过,形似鬼魅之眼。
山道险峻,有人领路,后面的几名弟子看的心惊,却还是跟了上去。
“这地宫之中鲜少有人踏入,此地不见光,可能点灯?”黑漆漆的通道,有些五感好的尚且能看清,五感一般的则是摸瞎通行,每一步都踏在鬼门关边缘。
前方的镜明轻笑一声,嗓音阴森森的,“你可以试试。”
话音落下,其中一名弟子便鼓起勇气点燃了火折子,颤巍巍的火光亮起来,随着“啪嗒”一声,底下什么东西从水里一跃而起,山璧之上一双手幽闪的眼眸浮动。
变故发生在转眼之间,点灯的弟子甚至没来得及发出惨叫声,手中火折子骤然坠地,空气中酿起血腥味,温热的鲜血从空中洒落。
那名弟子被什么不可见的东西撕成了碎片。
点,点,血点。
狸珠摸向自己的脸,身侧一并溅上了血点,在此时,半空之中撑了一把伞,江雪岐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把竹骨伞。
白色的伞面,像是白绫绸缚一般,鲜血溅在其上,一只断开的手臂落在伞面上,江雪岐撑伞的动作未曾停顿,修长的指尖稍转,断开的手臂朝着前方而去。
镜明脚下落了什么东西,断裂的手臂落在他身侧,他看一眼,随之朝着身后看过去。
第八十七章
空气中安静下来, 只有血腥气在酝酿,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开口, 前面的弟子身躯隐隐在发抖。
“血……他被撕成了几片……有邪祟。”前面的弟子艰声开口, 人群中一时之间窸窸窣窣的动静, 前方的镜明阴晴不定,把残肢踢到了一边。
“此地的邪祟幽藏在此地, 伺机伤人,劝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镜明开口。
“什么意思……你一开始就知道不可点灯?”
“你害死了藏风……既不可点灯, 你为何不早说。”
镜明在前方身形稍侧,“此地禁忌我并不知, 方才知晓……你们若是害怕, 此时回去倒也不晚。”
狸珠脸颊边传来微凉的触感,江雪岐蹭掉了他脸边的血液, 方才那一瞬间,他们也得以看清邪祟的相貌。
形似幽骨的邪祟, 散发在黑雾之中,双眼若萤火, 百足长躯缠绕着梁柱围绕而上,在灯亮的一瞬间, 便缠绕住了那名弟子将其分尸。
灯亮时便能分辨,狸珠猜测这种邪祟兴许不能辨声,他们在黑暗之中,双目察觉到亮光便会自动的发出攻击。
“既不能点灯, 那么想必也不能拔剑……狸珠, 你说呢?”薛遥侧眸看过来。
狸珠点点脑袋,他们的剑大多是银剑, 会反光。
“如此,我来试试。”薛遥开了口,随即长剑出鞘,在剑光折射的那一瞬,半空之中黑雾浮现,偌大的尾肢朝着薛遥席卷而来。
“砰”地一声,狸珠听见了长剑破空斩断的音色。一道光束映照在对面的墙壁,几十道黑雾瞬间出现,缠绕光柱蔓延,随即被覆盖而落的剑光灭了个干净。
一道剑风随之回归薛遥身侧,薛遥在此时点灯,微弱的烛光照亮了面前的石阶,凤眸朝前侧去,“如今可以点灯了。”
一众弟子都被薛遥方才的动作吓个半死,见薛遥轻飘飘的碾碎了邪祟,提着的心再次放了回去。
“有薛世子同行……我便能安心了。”
“世子好手法,只是这灯,不点也可。”
狸珠忍不住无语,看了薛遥一眼,瞅瞅薛遥手中的灯,烛光照亮一片,得以看到石阶,他往下一扫,便见到往下靠近湖面的地方人影若隐若现。
石阶呈一道弧段,先是向下再是往上,最底部的位置几乎要靠近湖面,湖面深邃一片看不到底,黑压压的浸入人心。
“啪嗒”一声,鱼尾掀起一片水珠向四周溅落,一道人影在石阶处若隐若现。
“前方靠近湖面的地方有水鬼,在此地化成人鱼模样,待会经过的时候莫要看她,装作什么都没有便是。”薛遥开了口,扫一眼石阶下的人影。
这种鬼魅魍魉应当差不了多少,若是不对,他看向前面的镜明,镜明第一个经过,他应当最清楚才是。
“知道了。”
“薛世子可是认得路?”有人问了一句。
“并不认得,是我猜的。”薛遥说。
镜明率先经过底面的石阶,那一道人影离得近了便能看得清。远远地看上去像是一条人鱼,实则是两道白骨堆积而成,一方在上一方在下,以畸形的姿势组合在一起,散发着浓郁的阴气。
“嘎吱嘎吱”骨头碰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潮湿的水汽随之蔓延。人鱼枯骨坐在石阶旁,他们几乎是擦着其过去。
薛遥前方的弟子在经过的时候几乎人在打颤,脚步险些不稳,人鱼枯骨“嘎吱”稍微晃动,弟子整个人惊住,险些从石阶跌下。
“啪”轻轻地一下,薛遥手掌按在了前方弟子的肩膀处,那名弟子这才站稳,朝薛遥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头皮发麻的继续往前。
他们三人在后面,待大部分弟子上去之后,镜明已经领着一群弟子踏上向上的石阶。
“薛世子多加小心,我们在前面等你们。”镜明说着便上去了,在无人注意之地,掌中灵力朝着底下的人鱼枯骨而去。
“嘎吱嘎吱”人鱼枯骨开始晃动,在石阶上发出动静,石阶随之不稳,人鱼枯骨眼中幽幽闪烁着光芒。
原本阴郁的气息,在侧头看到两名少年身后的白影时,人鱼枯骨眼中的幽火随之熄灭了,动静也戛然而止。
狸珠好奇问道:“刚刚地面是不是在晃?”
薛遥剑方抽出来,抵在邪祟脖颈边,方才感觉到这邪祟在作妖,不知为何又停下了。
“如今又停下了。”薛遥收回了剑,随之一道剑光把人鱼枯骨掀飞落入湖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