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心感受了自己的妖丹正一点点被剥离,他好像没有感受到疼痛,有的只是得偿所愿的畅快。
玉州是第一次看到妖精的妖丹,圆润晶莹,散发着一点点的光,他看着妖丹从符心的体内出来,慢慢地飘到两个人的中间。
符心的面色变得苍白,丹田处的血染红了他的衣裳,而且那血像是停不下来,玉州赶紧用手里的刀划开了自己的手,血流而出。
他把手放在符心的前面,滴落的血落在符心的嘴里,他不再流血,但面色依旧苍白。
缓过来之后,符心收了妖丹,却维持不了原型了。
他变回了狐狸,玉州抱着他,他腹部的血已经染红了他的毛,白毛上的红色,很是刺眼。
符心从玉州的身上下来,他只是看了一眼玉州,随后头也不回地往京城里跑,玉州追不上他,只能让影卫带着他走。
符心走到相府前,门房的人一脸悲切,正在准备挂上白灯笼,他们不再像以前一样随时注意相府周围,符心就走进了相府里。
他进去好一会儿,门房的人才发现,在地上出现了一串带血的动物脚印。
相府里所有人都一脸悲戚,符心很快就走到了文川的卧房,管家正跪在房间外面,哭声一片。
文川早已经把所有人都赶出了房间,自己感受着身体里的生机在一点点流逝。
原来临死前是这样的感觉,他只在昨日见了玉州和陛下,也算是做了告别。
只是没见到符心,文川想起当时赶他走的时候,他受伤的眼神文川不敢看,害怕自己心软,他的目光落在窗边,眼里的光渐渐散开,随后慢慢闭上。
可能是一瞬间,也可能是很久以后,文川睁开了眼睛,他的床边站了一个人,笑吟吟地看着他。
“你来了?”文川说。
符心点了点头,走到他的面前,在床边坐下,偏头看他:“大人好狠的心。赶我走,不许我靠近相府。”
文川抬手都有些费劲,最后把手放在符心的头顶,像从前一样轻轻摸了摸:“你这会儿能来看我,我很高兴。”
“为什么要赶我走?大人喜欢过我吗?”
文川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想起了初见的时候,符心站在一个买烧鸡的摊子前面,没有钱,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当时的文川坐在烧鸡摊子对面的酒楼上,临窗而坐,恰巧把这一幕看在眼底。
当时的符心身形好像还没有现在这么高大,甚至看起来还有些瘦弱,烧鸡小摊的老板想赶他走,文川朝身边的人说了句话,便有人下去为符心买了一只烧鸡。
文川撑着头靠在窗边,看他风卷残云一般啃完了一只烧鸡,才眼神迷茫地往四处看,很快就看到了文川,他的眼里迸发出了一种叫做惊喜的情绪,想上来跟文川说话,却被文川的护卫拦了下来。
后来发生了什么文川好像记不清了,只是符心就这样留在了他的身边,到如今,好像已经三年了。
文川回过神,看着他:“我当然,很喜欢你啊。”
“大人的喜欢,跟我的喜欢是一样的吗?”符心轻声问。
“当然。”文川知道自己可能马上就要跟他永别了,有些从来没有宣之于口的话再不说就永远没有机会了,“可是,你对我是哪种喜欢呢?”
符心抬起头,在他的唇上吻了吻。
文川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唇:“可是我记得,你跟玉州说过,我并不是你的恩人,是你恩人的人,是我的先祖,我当时很不开心。”
符心却朝他摇头:“来你身边之前,我确实觉得我是来报恩,但后来,就不再是报恩了。”
他深深地看着文川:“是心之所向。”
他跟在文川身边很久,学东西很快,比玉州那个二傻子会的东西多多了。
文川深吸了一口气:“好。”
符心抬起头,有些吃力地吻他,文川没有推拒,抬起手搂住他的脖颈,人之将死,幻境之中也想抛开一切享受一次。
符心的吻很用力,似乎是想把文川吞吃入腹,在文川反应过来的时候,似乎有什么东西顺着喉管滑进他的身体里,他感觉到自己面上一阵湿热,抬眼看,是符心的眼泪。
“别哭,也别再去找我的转世了。”他们呼吸相闻,文川说出的却是极其残忍的话。
这时一道惊雷落下,文川轻轻颤了颤,符心的手落在他的脖颈上:“睡吧,醒来就好了。”
文川渐渐失去了意识,陷入沉眠。
玉州赶回相府的时候,正好遇到到时延的圣驾,玉州跑到时延的跟前,时延见到看他衣裳上沾染着的血迹,玉州赶紧解释:“不是我的血,是符心的。”
“你们打起来了?”时延拉起玉州的手看了看。
玉州摇头:“这会儿我不能跟你细说,一会儿回去再告诉你。”
他们刚走进相府,天上便落下了惊雷,随之而来的就是倾盆大雨,相府里乱成一团,失去了主心骨,所有人都人心惶惶。
管家看到时延,连忙过来行礼,时延抬手:“谁在里面伺候?”
管家没止住眼泪:“相爷,相爷说想体面一点,不让在里面伺候,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相爷现在如何了……”想到刚刚的惊雷,这会儿的暴雨,管家哭得更伤心了。
似乎是上天都知道了相爷的离世,此刻的大雨也是上天的哀鸣。
时延深吸了一口气,对管家说:“开门。”
管家推开门,一阵风迎面吹来,他才看到另一侧的窗开着,但他清楚地记得他们在出去的时候,相爷的房间里是没有开过窗的:“这……”
玉州走到床边,看到从窗边一直滴到床边的血迹,还有躺在文川身边,白毛被染红的狐狸,他挡住管家的视线:“我有些话想跟他说,你先出去。”
管家自然不能不听玉州的话,他想去看看床上文川的情况,但陛下和君后死死地挡住了床,管家只能起身离去。
时延去关上了窗,玉州抱起床边的狐狸,发现他还有一点微弱的呼吸:“符心,符心。”
符心强撑着睁开了眼睛,看到是玉州后又缓缓闭上,虽然玉州在刚刚给他喝了血,但他刚才强撑着人形,已经是强弩之末,玉州想了想,找到一边的水壶,削了几根头发,入水后发丝就变成了人参须。
他捏着符心狐狸的吻部,把参汤给他灌了下去,又看到太医的药箱,找了一张布给他把受伤的腹部包扎起来。
随后才去看躺着的文川,他的气色是从未见过的好,两颊有红晕,面色不再苍白,呼吸很平稳,似乎是所有的沉疴都离他而去了。
时延也看到了,他看向玉州:“你们做了什么?”
玉州这才说:“符心,他剖了自己的妖丹……现在他的妖丹在文川的身上。”玉州抽噎了一声,“他,他可能永远都变不回人形了,没有妖丹,他就是个普通的狐狸,会生老病死。”
时延看着玉州身上的血迹:“是你帮他剖的?”
玉州点头,泪如雨下,再也说不出话来。
早夭是文相的命格,符心要想救他,就是逆天改命,但天道并不好糊弄,所以符心只能选择一命换一命,用自己,来换文川,刚才的惊雷和暴雨,是天道对他们的警告。
玉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没做对,也不知道文川醒来之后会不会恨自己,也不知道符心他会不会后悔,用自己永生的机会,换取文川安稳康健的一生。
第36章
文川醒来的时候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 他从来没有过如此的沉眠,他还在想是不是死了之后身体都轻飘飘的。
他的耳边有些小声呜咽的声音,难道是黄泉路上, 还有跟人间难舍难分的人吗?
文川睁开眼睛, 入目的是玉州在他身边, 哭得像桃子的眼睛。
见他醒来,玉州揉眼睛, 抽抽搭搭地说:“你醒了。”
“玉州?”文川出声,却不是从前那样的细如蚊蝇的声音, 反而是中气十足,他立刻坐起身, 看到的是睡在他身侧, 身上缠着厚厚的纱布的一只白狐。
时延本来想等到文川苏醒,但行中说有来自边关的急奏, 只能回宫,本想把玉州一起带回宫, 但玉州看着睡在一起的符心和文川,最后还是决定留在这里, 他要对文川坦白,时延犟不过他, 只能把人留下,随后又传旨让小枣出宫来陪他。
文川不可置信地看着玉州:“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躯同往常已经很不一样了,这仿佛是一具新的身体,从前所有不适全都烟消云散, 他甚至比玉州还要精神:“玉州, 说话!”
文川也是久居高位之人,但从前拖着病体都能让万民敬仰, 如今有了健康的身体,他更是不怒自威,玉州肩膀一缩,才慢慢地开口:“我都告诉你。”
玉州还在抽噎,说话说得囫囵,但文川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文川的手都在抖,他甚至不敢去抱一下窝在一团的符心:“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要赶走他!都已经走了,又回来干什么!”
玉州只是低着头,文川在盛怒之下已经忘记了什么身份有别,他整个身子都在不停地颤抖:“我需要他做这些事情吗!他说你就做,你不知道跟人商量一下吗?你为什么不跟容叔他们联系一下,让他们来阻止?”
“可是那时候你都要死了,他不想你死,他那么喜欢你……”玉州嗫嚅着说。
“他喜欢我我就不喜欢他吗?你现在是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变回原型而我是个凡人什么都做不了吗?你是他的朋友……”文川捂着心口,“你是他的朋友啊,你怎么能下得去手的啊。”
玉州垂着头,随即放声大哭出来:“那我要怎么办啊?我不帮他,你死了他会怨我,我帮了他,他现了原型你怨我,难道最难受的不应该是我才对吗?”
似乎是他们之间的争执吵醒了符心,符心本来是盘着尾巴在睡觉,听到动静之后尾巴从身下伸了出来,他的伤有些重,能坚持从京郊跑回来又维持那么久的原型,还是因为玉州给他喂的自己的血。
他能听懂人话,只是修为没了,说不了话,也不再能变回人形。
他颤颤巍巍地起身,却因为伤实在太重,又倒回了床榻上,文川立刻扶着他,把他抱进了怀里,却不知道自己的手应该往哪放,会不会碰到他的伤处。
玉州委屈得很,看着他们一人一狐,刚刚被文川训话的气还憋在胸口,他站起身来:“我知道你难过,但是这不是你刚刚对我发脾气的理由!”最后对着文川哼了一声,便跑出了房门。
恰巧遇到来找他的小枣,玉州撇着嘴,忍着自己的哭腔:“小枣,我们回去。”
他这时候竟然还记得曾嬷嬷的教导,说要喜怒不形于色,情绪不能外露,他就只能去时延的面前难受了。
小枣笑着朝他点头,又从怀里掏出了个油纸包:“刚才来的路上遇到陛下圣驾,陛下说你可能委屈了,这是陛下给你买的酥肉饼。”
玉州恶狠狠地吃饼,随后小枣在他的头顶上戴上了一顶帷帽,他有些不解地看着小枣。
小枣这才说:“相府外围观的百姓很多,陛下的意思是,怕有危险,你现在不便露面。”
玉州点头,乖顺地跟着小枣,他隔着一层纱,看着走在前面的小枣,先前还跟他差不多的小枣,这些日子好像成熟了很多,就好像,他们都在往前,而自己一直在原地踏步,手里的饼没了滋味,他抓在手里。
大雨已经停了,地上湿漉漉的一片。
相府外面果真有很多百姓围观,风言风语总是传得很快,没一会儿全京城都知道了文相快不行了,所以很多人都跑来相府前想要送文相一程,即使是刚才倾盆大雨,很多人身上都湿了,也没有一个人离开。
但距离知道消息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了,相府的白幡和白灯笼始终没有挂上去,周围的百姓都等在原地,最后在相府的门前看到了宫里的马车。
雕龙画凤的马车,是一国之后的规制。
围观百姓的眼睛都直了,陛下要立君后的事情如今已经成了定局,但这位君后从来没有露过面,先前也只是在肃亲王府外远远地看到了君后的身形,这次他们是不是能够见到君后凤颜?
民间传闻君后与文相是好友,这会儿君后离开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有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了。
玉州出来的时候,帷帽遮住了他的脸,比上次有进步的是,至少他们近距离地清楚地看到了君后的身形,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回了宫里,时延不在寝宫,听小源说是去跟漆麟将军商量什么事去了,玉州没什么精神,躺在榻上。
小枣悄悄来看过他好几次,玉州只好闭上眼睛装睡。
好不容易熬到时延回来,他看到时延的一瞬间,就委屈得眼泪止不住地掉。
“他凭什么说我啊。”玉州把眼泪都擦在时延的身上,“我才是最为难的那个。”
“嗯。”时延已经很熟练地安抚他,“不是你的错。”
玉州这才抬起头:“但是我也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能让符心变回人型。”
“也许可以去找一找容叔他们,他们应该会有办法吧?”时延尝试着给他解决办法。
“要是被他们知道我们俩干出这些事情,他们会想要扒了我们的皮的。”玉州这会儿就像是捅了天大篓子的小孩儿,生怕被家中的长辈发现。
“但这件事你们已经处理不了了不是吗?”时延很冷静地跟他分析,“朕倒是想帮你,可在这件事情上,朕实在是无能为力。”
玉州哭丧着脸:“我真的不知道,我法术也学得不好,我什么都学得不好……”
“那你知道他们大概是往哪个方向去了吗?”时延轻声问:“上次你出事,他们都能感应到你出事,你感应不到他们吗?”
玉州还是摇头:“我不行,我能感应到符心,是因为符心在京城,他们不在京城,我没办法。”
时延叹气:“他说那些重话,是他不对,他只是一时间没有办法接受,他原以为自己是必死之人,也坦然赴死了,却没想到自己喜欢的人一命换一命,这事儿放谁身上,谁都不好受。”
玉州今天哭了太多次,两个眼睛都肿了,脸上的眼泪虽然被擦过,这会儿干了也皴得疼。
时延让人打了水来给他擦脸:“就像你当时为我挡剑,我当时也是,满心怒火,所以当时立刻处置了伤你的人,人在巨大的情绪波动的时候,是会口不择言,行不受限的情况,我相信,文相本人并没有他说得那些意思的。”
玉州抬眼看他:“那你现在到底站在谁那边的。”
“我当然站在你这边,他那样跟你说话是他的不对,你是君后,他目无尊卑,该罚,不高兴的话,朕传旨罚他。”
玉州赶紧拉住他的袖子:“别罚他了,他现在正难过呢。”
时延亲了亲他眼睛:“还说生他的气,让你罚你又不乐意了。”
玉州搂住他的脖子:“怎么办呀,符心以后真的变不回人形了怎么办啊?”
这件事时延也确实是无能为力:“朕会派人去寻一下容叔他们,这事也急不来,或者有时间,你再去跟符心交流一下,你应该是知道怎么跟他交流的吧?”
玉州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而宫外,相府外的百姓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相府的人出来,管家的眼泪还没干:“相爷吉人自有天相,如今已经脱离危险,劳烦各位关心了。”
相府外一阵欢声笑语,相府大门关上,管家急匆匆地从侧门出去,着急去寻城中兽医去了。
房间里文川抱着符心,他的气息不稳,想触碰又不敢,符心打起精神舔了舔他的手,随后又没什么精神地趴下。
事情已成定局,文川终于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先是让人打了热水,把符心毛上的血都擦干净:“原来你是白狐。”
符心轻轻叫了一声,只是声音很小,听起来奶声奶气的。
文川心里很复杂,摸了摸符心的头:“疼不疼?”
符心摇头,动了动爪子,趴在文川的身上,文川看了一眼他包扎得松松垮垮的腹部:“我找了兽医来,重新给你包扎。”
符心用嘴咬住纱布一端,一双眼睛湿漉漉地看着文川,又看了一眼床边散落着的茶杯,是刚刚玉州给他喝过的人参茶。
文川也看到了:“我刚刚,受的刺激太大了,过两天,我去跟玉州道歉。”
符心这才嘤了一声,又舔了舔文川,它还是虚弱,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正巧兽医也来了,文川很紧张地看着兽医给符心换了药,又问了问兽医养狐狸要注意些什么。
那兽医摸了摸胡子:“只要他的皮外伤好了就没什么事了,两日换一次药,要非说怎么养护的话,大概就是,注意荤素搭配吧。”
文川点了点头,又问兽医:“那是给他吃生的还是熟的?”
兽医想了想:“既是狐狸,定是生食。”
于是在文相身体好了过后的第二天,相府购入了很多的活鸡,因着相府先前遣送了很多人出府,又因为鸡太多,原本文雅书香的相府,一时间鸡飞狗跳。
等符心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去鸡圈里逛一圈,吓得鸡叫声沸反盈天。
文川无奈,只能在他在府中瞎逛之后,把他的四个爪子都擦得干干净净,然后让厨房把他选好要吃的鸡给做了。
符心当人当了三年,已经不习惯再吃血淋淋的生肉,于是相府里新招的厨子,学会了做鸡十八艺,保证符心吃的鸡肉半个月都不重样。
约莫是变回了原型,心爱的人又性命无忧,符心释放了天性,整日都在府中作威作福,隐约有爬到文川头顶做了这相府主人的意思。
文川一切都依他,只是在符心看不到的地方,叹了口气。
时间不会因为某一件事情的发生就停止不前, 尤其是在当所有事情都成定局之后。
文川向时延告假,还需要一段时间处理家中事务,时延自然允准。
中秋过后, 天气就渐渐凉了起来, 玉州虽然勤勉了一些, 但越来越难起床,从前在雾鸣山的时候, 入冬就经常下雪,都说瑞雪兆丰年, 大雪也确实对他们的生长有些好处,但玉州实在不喜欢寒冷, 榕树只好在自己落叶的时候, 把叶子都落在玉州的身上,冬天把他盖起来, 为此榕树还嘲笑他,说长白山终年覆雪, 人家山里的人参就不怕冷。
变成人之后,玉州就更不喜欢寒冷了, 虽然人参喜阴凉,但太寒冷他还是受不了, 又尤其是在时延的身边,太过舒适安逸,就更加娇气一些。
所以每天叫玉州起床的重任,就落在了小枣的身上, 时延自然是没有时间叫他的, 每日早朝的时间就是玉州起床的时间。
两个月之后,京城已经很冷了。
近来朝中大事, 便是文相重新上朝,而且并不是奄奄一息,而是十分精神,任谁也看不出他从前是那样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文相身体好了之后,时延就轻松了很多,陪着玉州的时间也就变得多了一些,去找容叔和石磊的人已经派出去了,玉州只知道他们大概是向北去了,但北方也很大,寻人就如大海捞针一般,久久没有回复。
文川在下朝之后没有着急回府,天凉了之后符心也不爱动了,不像先前那样活泼,他没有养小动物的经验,还是听别人说,冬天有些动物就爱冬眠,不知道是不是元气大伤,本来应该是不怕冷的白狐,在入冬了怕冷了很多。
文川又找了一批绣娘,给符心做了很多件小衣服。
从前他身子弱,陛下赏赐府邸的时候专门建了暖阁,于是他把符心的窝搬到了暖阁里,他今天上朝之前符心还在睡。听管家说自从入冬,符心每天上午都是趴在暖阁里睡觉的。
离上次的争执过去了快两个月了,文川渐渐地接受了符心变回狐狸的事实,也在养狐狸这方面有了一些心得。
文川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玉州,近来处理符心的事情也一直没能跟他道歉,索性就选在今日。
行中在前面引路,还是选在他们先前常在的星云阁。
时延已经入席等着了,只是他的身边没有玉州。
“玉州怕冷,就没过来,今日你我不论君臣。”时延让他坐下。
文川行了一礼,才入座,今日时延也没让行中随侍,就他们两人。
“身体已经全好了?”时延看他身上的披风,有些薄,从前冬日,文川几乎都是在榻上度过,如今冬日,已然可以外出行走。
“若再不好全,他的一番心意岂不是全都付诸东流?”文川看着桌上的酒,端起来喝了一杯,又问了自己关心的问题,“陛下,派出去的人可有消息了?”
“这样盲目地寻人犹如大海捞针。玉州说只能感应到向北去了,但到底在哪,谁也不知道。”时延叹气,“再等等吧。”
文川似乎是觉得自己不用再强撑着,他看向时延:“陛下,臣想问一个问题,若是这事发生在您身上,您会怎么做?”
时延想了想,其实他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只是他经历的,尚有转圜余地,并不像文川这样绝望:“他既然这么选择了,就带着他的那份希望活下去。”
文川点了点头:“我赶他走了,我就是害怕他做出这样的事情,他是妖,他来去自由,不必为了我这一个必死的人做成这样,从前是占着个他要报恩的名头,实际我根本不是他的恩人。”
时延开解他:“有时候,你觉得为他好,可能实际并不一定。”
文川靠着椅背上:“还记得那日臣问您,想过日后吗?您的回答是,玉州忘性大,不会记您那么久,现在您还是这个意思吗?”
时延摇头。符心的事情也让他的心态起了变化,如今他在玉州的心里一定是不一样的,他也不能断言他死了之后玉州就真的能忘记他。
时延自嘲一笑:“就算是知道,要让他现在就开始痛苦吗?”
文川抬起头。
“既然分别是注定的,何不抓紧能够在一起的时间呢?”时延的目光温柔,“就算是死了,朕下辈子还是可以去找他。”
“陛下,人死如灯灭。”文川提醒他吗“我们是凡人,哪里还能记得前尘往事?”
时延跟他碰杯:“不是都说,人死之后会走黄泉路,喝孟婆汤,大不了跟他们商量一下,朕不喝那孟婆汤,带着记忆再去找他。反正他是人参精,千百年应该都是这个样子。”
文川笑起来,眼底却起了一层雾:“陛下英明。”
时延给两个人斟上酒:“朕好歹是人皇,阎罗殿的人不会这点面子都不给朕的吧,或者说需要付出点什么代价,只要朕能做到,朕都可以去做。”
说完时延笑了笑:“就是他可能会多等朕一段时间,到时候问问他,能不能把自己也变小,朕就可以和他一起长大,一起白头,然后这样,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