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絮被烫的回神，正要发作，一抬头却见萧翎的样子比他还气急败坏。
“傻逼吧你！”萧翎瞪着他，“怀着孕呢你喝个锤子的咖啡？”
咖啡最终还是没喝成，两个人一前一后沉默着出了咖啡馆。
两个人车停的近，萧翎握上车把手的瞬间犹豫了片刻，转头看向叶絮。
“那个——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叶絮回头：“什么？”
“就是那个……人流手术，”萧翎摸着鼻子，“听说，好像还挺疼的。”
萧翎声音越说越小，越说越不自在：“我想了想，总归是我做的，我还是……得承担责任。让你独自面对手术，还是不太——吓！”
萧翎话还没说完，只见叶絮啪的一声关上车门，笔直的冲他走来。他沉着脸，走的飞快，几步路硬生生给他走出一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连萧翎这个一米八八的壮男都被这股气势压成了小鸡仔。
眼看着叶絮越来越近，萧翎后背一凉，恨不得缩进车门里：“叶絮，我建议你先别冲动。”
一记重拳砸在萧翎的左脸上，直接把萧翎打得一个趔趄。下一拳掼向小腹，瞬间五脏六腑都被搅成了一团，萧翎疼得弯下腰发出一声干呕。前两拳已经让他有了防备，身体肌肉本能的绷紧做出防御姿态，却不想这一次叶絮攥住萧翎的衣领，一个致命打鸡正中萧翎两腿之间。
那种直击灵魂的痛让萧翎眼前一黑，不顾形象的弯腰并腿捂住裆部，结果没撑两分钟，就面目狰狞的倒在地上，挣扎扭动得像条蛆。
叶絮长腿一跨坐在他的腰上，抓着萧翎的领口把人拽起来。
左勾拳，右勾拳，循环往复，直到把萧翎揍得鼻青脸肿。
那拳拳到肉的闷响引起了路人的注意，一个小哥战战兢兢的拿着手机准备报警。
只听里面正在被狂殴的男人大叫了声“够了！”。
“你肚子里揣个小的，你不怕他有事我还怕你有事呢！”
孕妇殴打老公啊，那没事了。
小哥放心的收起手机，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没事。”
初秋的晚风已经带着凉意，让叶絮清冷的嗓音都带上了一点敲击乐器般的颗粒感，他也打累了，呼吸声有些重，说出来的话却不见半点示弱。
“原本还有点郁闷来着，揍你一顿之后现在爽多了。”
萧翎：……TMD，合着老子是解压玩具是吧？
但凡你肚子里没有小孩！
萧翎默默的在心里冲叶絮竖了个中指，然后摸了摸被重创的鼻子，果不其然摸了一手湿滑。叶絮那几下完全没留手，刚一碰上去，钻心的疼痛就让他龇牙咧嘴的骂了声娘。他烦躁的甩开叶絮的手腕：“行了行了，赶紧起来，再打下去你没进医院我先进了。”
叶絮稳稳当当的坐在萧翎腰上，丝毫没有起来的意思。
“我还没打够。”
萧翎也毛了：“神TM没打够，真把老子当沙袋了？要练去健身房办张卡，谁没事儿跟你在这儿乱玩儿？”
萧翎撑着地面就要起身，叶絮不让，两个人默默的角力半天，几个来回之后又扭打了起来。混乱之中萧翎也没敢忘记叶絮怀着孕，于是抽了只手扶着叶絮的小腿生怕对方一个后仰栽到地上，造成的结果就是一拳难敌二手，又被叶絮刮了几耳光。
娘希皮！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 Kitty！
萧翎被挠火了，手上暗暗用了点力气。
“叶絮，你TM有完没完？”
萧翎抓着叶絮的手往上一扣，手指不小心划过叶絮的眼角，一抹温湿的触感沾上指尖，宛如滴水入深潭，明明只是一个不留心的举动，却破坏了对方正拼命维系的平静。
啪的一声。
液体滴在萧翎衬衫上的声音在这个静谧的停车场格外清晰。
萧翎愣了一下，那衬衫布料传递过来的微微温度让他一下子意识到那颗液体是什么。
两个人因为这滴眼泪瞬间安静了下来。
那点温热不消片刻便消散在微凉的夜风中，只剩下冰冷的湿润贴着萧翎的心口，激的他心脏都为之一颤。
抓着叶絮的那只手不自觉的松了力度，只是虚虚的握着。
萧翎喉咙发干，心口发紧，愣了好几秒才干涩的开口：“你——”
叶絮没说话，露天停车场的灯光像一碗浑浊的米汤，叶絮背对光源，目光笼罩在一片阴影中，任凭萧翎再怎么努力，也看不清叶絮的表情。
只有握着的那只手腕传来的微微颤抖，让萧翎能够一窥叶絮此时真实的心绪。
萧翎眉头紧锁，愧疚像一张遮天蔽日的大网将他牢牢困在其中。他声音低下来，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和怜惜。
“对不起。”
“我这两天收到了好几通电话，对方都骗我说怀了我的孩子。所以刚刚在咖啡馆里我才会那么说，我就是随口开了个玩笑……好吧我承认这个笑话挺垃圾的，总之……伤害到你，我很抱歉。”
萧翎握着叶絮手腕的那只手，大拇指贴着叶絮的皮肤轻轻的来回摩挲，像是在传达歉意，也像是某种安慰。
“还有别的事情，我也很抱歉。”
“……”
“如果不是你，我根本就不需要去做人流。”
叶絮终于开口了，声音微颤带着明显的鼻音。他按在萧翎前襟上的手攥紧，指尖不小心抠到了一小片皮肉，疼的萧翎忍不住呼吸一滞，咬着牙才没叫出来。
“要不是你，我根本不用忍受这份疼痛，”叶絮抬高声音，泄愤似的对着萧翎喊，“要不是你，我根本不会怀孕，不用忍受这些。你知道我拿到报告的时候——”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但萧翎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扶着叶絮小腿的那只手渐渐覆在叶絮背后。
他内心突然涌现出一种冲动，想把面前这人紧紧的抱进怀里，轻拍对方的背，安抚那些没能说出口的愤怒和不安。
萧翎没能如愿。
叶絮的腰背挺得笔直，青竹一般，除非心甘情愿，否则决计无法让柔软他顺服。
叶絮喉咙滚动，沉默片刻等情绪平复，才总结陈词。
“萧翎，你是个混蛋！”
一个陈述句，带着愤怒，不是演技，是叶絮对萧翎最真实的情绪。
萧翎心头像是压了个秤砣，沉甸甸的几乎让他喘不过来气。
他只后悔刚刚叫停了那场单方面的殴打，或许多让叶絮揍几下，他现在心里能好受的多。
“叶絮，我……”
他话刚开了个头，就感觉到腰上一轻，叶絮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口气决绝。
“萧翎，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
当晚，萧翎又做梦了。
还是1203，还是那个人。
这次没有香/艳的画面，只有叶絮一个人坐在床头，双手抱膝哭得浑身微颤。这次萧翎看清了，那张白净的面庞上满是泪痕，眼眶红红的，泪水簇簇的往下掉，雨打春花一般。
那句未尽的话终于出了口，他说他很害怕。
萧翎心疼的厉害，片刻没犹豫，立马将他紧紧搂住，恨不得揉进血肉里。
“对不起，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再给我一个机会叶絮，别不理我。”
“求求你。”
醒来之后，萧翎静静的坐在床上，心中怅然若失，久久无法平静。
城市的另一边，某片开阔的半山别墅。
五米长的餐桌只坐了两个人，气氛安静得近乎压抑，只能听见碗筷碰撞的微微脆响。
叶寒山抖开餐巾擦了擦嘴，一双冷漠吊眼淡淡撇了一眼叶絮。
“听说你最近都在忙那个什么破游戏公司，都不常在总部露面。”
叶絮含了一片腌萝卜进嘴里，垂着眸不卑不亢：“总部还是经常去的，没有耽误业务。”
“我把公司交给你，不是为了给你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趁着公司还新鲜赶紧出手。”
“不是乱七八糟，是我自己喜欢。”叶絮放下筷子，认真道，“两边公司我都会兼顾好。”
叶寒山冷下脸，沉默了好几秒才开口：“我对你任性的忍耐是有限的。”
叶絮宛如没听懂这句威胁，只是重复那句：“我会兼顾好。”
饭桌上的气氛陡然变冷，叶寒山瞪了叶絮好一会儿，扔了筷子拂袖而去。
银筷子弹起来，打翻叶絮的碗，一阵乒铃乓啷之后，只留下一桌子的狼藉。
叶寒山一走，房间内的气氛瞬间松弛了下来，章管家长舒了一口气，看着乱七八糟的桌面有些无奈，他上前扶起饭碗：“我给少爷换一碗。”
“不用了，我吃饱了。”
“这——”
章管家看着没动过几口的米饭，有些担忧。
叶絮安慰的笑笑：“没事的，你也知道我看着我爸就吃不下。”
他站起来：“看样子他应该没别的话要训我了，我先走了。”
章管家想宽慰两句，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叶寒山是个了不起的商人，但确实……不是个好父亲。
章管苦笑一声，微微欠身：“少爷您慢走。”
叶絮穿过花园，那里能看见厨房的后门，墙角边支了一张小桌子，一个看着七八岁的小男孩儿正趴在桌面写作业。
那孩子看着眼生，叶絮便多看了两眼，没一会儿，厨房后门出来一个年轻女人，叫了一声那小男孩的名字，从口袋里掏出两颗糖逗他。
男孩儿一见女人，立刻扑了上去叫了声妈妈，抱着她的腿直撒娇。
母子俩其乐融融，在这花园的一角显得格外温馨。
叶絮不自觉的停下脚步，嘴角也情不自禁的染上笑意。
“少爷，”女人注意到他，立刻站直，把男孩塞到自己身后，“您要走了？”
叶絮点了点头：“这是你的孩子？”
“哎，我丈夫在开出租，孩子没人带，只能跟着我。章管家心善，也同意让我把孩子放在这里。”
女人是别墅里的佣人，刚来没几年，对这位不常回来的少爷有些摸不准，便多说了一嘴：“我孩子很乖的，绝对不会乱跑乱摸，少爷您放心。”
叶絮看着女人回护孩子的姿态，微微笑着：“有你这样的母亲，他很幸福。”
他眉宇间一丝寂寥一闪而过，不愿再看，抬脚走了。
“客厅里有车厘子和草莓，你拿点给他吃，就说我说的。”
停车场。
叶絮坐在车里，失神的看着远处金橘色的晚霞一点点落下。
他想起刚才那个小男孩，情不自禁的伸手摸了摸小肚子，第一次对这个藏在他身体里的小东西有了一丝实感。
那样偏安一隅的天伦之乐，他从来没有享受过。他母亲早亡，和叶寒山之间亲缘淡薄。某些静谧的清晨，叶絮看着空荡荡的街道，时常觉得自己像只摇摇欲坠的风筝，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少的可怜。
或许，或许这个孩子可以成为那条牵引着他的风筝线。他们会是相爱的，就像那对母子。
叶絮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语。
“你爸——”他顿了一下，脸色有些膈应，于是换了个说法。
“你的那个白痴生理学父亲不要你，”叶絮轻轻摸了摸肚皮，声音温柔，“以后你跟我混吧。”
他顶着一只熊猫眼出现在酒吧，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卧槽，谁干的呀这是？”郑洁看着萧翎的狼狈样子，不忿的连连撸袖子，“敢打我兄弟，反了天了还，萧翎你说个名字，哥们儿一定给你讨个说法。”
萧翎魂不守舍的摆了摆手：“没谁，你们不用管。”
“他把你打成这样就这么算了？”郑洁惊讶于萧翎息事宁人的态度，搁从前，这事儿根本都轮不到他们来操心，萧翎自己就能把对方给弄死。
所以一向张扬桀骜的一个人怎么忽然变成猫了？
郑洁皱眉，试探道：“对方来头这么大？”
能让萧翎心甘情愿的被揍一顿连火都发不出来，这得是多手眼通天的本事？
“没别人，”萧翎摸了摸眼睛，满脸的不愿多谈，“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能在自己脸上摔出一个如此对称的巴掌印，你这功夫最起码五十年的火候吧！
萧翎也不在乎这帮人信不信，游魂似的飘到吧台上，点了杯酒龟缩在角落放空思绪，像是被人勾了魂儿似的。
“他怎么了这是？”郑洁不明所以，还想上前追问，却被安筌给拉住。
“算了算了，人明显不想说，你非去找他不痛快干什么？”
其他人赶紧附和：“对啊，萧翎那么有主见的一个人，要是想要我们帮忙一定会直说的，咱就甭担心了。”
另一个人轻笑一声，暧/昧道：“我看打人那位不是来头大，是本事大吧，把萧翎给勾得找不着北，被这么狠揍一顿也心甘情愿。”
郑洁一听来了兴趣：“怎么说？”
“你傻啊！”安筌无语的白了郑洁一眼，“萧翎那脾气要是真被人给欺负了能是这个状态？他刚刚明显就是在维护对方啊！不是有感情，他疯了给人家打成那样还帮人家说话？”
“我靠！”郑洁偷偷撇了一眼萧翎，那黑眼圈，那巴掌印，忍不住捂嘴惊叹，“这姑娘够生猛的啊！”
“那必须的啊，能撬动萧翎这跟老光棍，能是一般人吗？就是没看出来，萧翎居然好这一口。”
一群人一阵唏嘘。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倒也不是说喜欢这种类型的不好——
就是有点费人……
一群人瞬间对那位让萧翎魂牵梦萦甘愿被打的奇人产生了浓浓的好奇，纷纷对安筌猛使眼色。
“你去问问，萧翎最信任你，兴许他能跟你透露两句。”
一般这种卖兄弟的活动安筌是不参与的，但是这次却破了例。
没办法，他也很好奇。
“你这脸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啊？”安筌凑过去，在萧翎旁边坐下来。
“没事，都是皮外伤，我知道轻重。”
萧翎明显不想说话，安筌就闭了嘴，只是目光灼灼的盯着萧翎看，萧翎原本还在出神，愣是被安筌X光一般的视线看的浑身发麻，无奈的转头看他：“你干嘛？”
安筌眨了眨眼，十分诚实：“我好奇，十分好奇。”
“没什么好好奇的。”萧翎一手撑住下巴，也顺便挡住自己脸上的巴掌印。
“真的不考虑说一说吗？憋在心里会很难受的哦。”安筌笑得格外慈祥，“安老师免费提供树洞服务，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萧翎：“……你答应不和别人说。”
安筌三手指天：“我发誓。”
一定不和除朋友以外的其他人分享。
萧翎长叹了一口气，摸着酒杯，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他怀孕了。”
这句话别人听不懂，但是安筌一定能懂。
“啊，”这下安筌也有些吃惊，“是上次那个？”
萧翎点了点头。
原来真的不是叶絮啊。
安筌心里微微失望，好吃的情敌变情人cp没有了。
“她告诉你了？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我不要，他也不要，所以就——”萧翎烦躁的抓了一把头发，“明明已经决定好了，但是我心里还是……过不去。不管是对那个孩子，还是对……他。”
安筌表示理解，那些安慰的话在现实面前也显得苍白无力。他沉默良久，只能轻轻的拍了拍萧翎的肩膀。
“我知道你肯定尽力了的，别太自责。”
萧翎张嘴想说什么，还没等开口，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萧夫人的电话。
“翎翎啊，不好啦，你奶奶听说你相亲又没成，气的当场就昏过去啦！”
萧翎：“……这招当年我去英国留学之前不是已经用过了吗？你们就不能换点新鲜的。”
“嗨呀！傻孩子！就是因为用过了才不会来第二次嘛！这回是真的！”萧夫人言语中透着着急，电话背景里隐隐有救护车的嗡鸣声。
不太像是演的。
“我们已经往医院去了，你也赶紧过来。”
萧翎风风火火赶到医院的时候检查报告已经出来了，子宫内膜癌。
萧夫人在一边抽抽噎噎的抹眼泪，萧翎气喘吁吁的拿着报告单，脑袋里面一片空白。
“病人目前只有一期，治愈的希望很大，家属不必过度担心。”医生安慰道，“病人已经醒了，你们可以进去看看。”
萧翎扶着萧夫人走进病房。私人医院的高级病房布置的像酒店房间，护理床上端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尽管气色不太好，但依旧难以掩盖周身不俗的气质。
秦岱君见萧翎进来，笑着冲他招了招手：“翎翎来了？过来这边坐。”
“奶奶。”萧翎坐在床沿，双手握住秦岱君的手，脸上满是担忧。
秦岱君安慰的笑笑，另一只手招来萧夫人，摸了摸她被泪打湿的脸：“行了行了，动不动就哭，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水做的。”
萧夫人红着眼眶嗔怨一声：“妈，我这不是担心您吗？”
“行啦，我这估计得在医院住一段时间，你先回去，跟管家一起打包点我的生活用品送过来，我和翎翎有话要说。”
“哎，我这就去。”萧夫人拍了拍萧翎的肩膀，叮嘱道，“跟你奶奶好好说话，别惹她生气，知道吗？”
萧翎没应声，倒是秦岱君催促着把萧夫人给打发走了。
“翎翎啊，几个月不见你，最近还好吗？”
“还行。”萧翎讷讷的低着头，和萧夫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风格不同，秦岱君催婚是走怀柔路线的，让萧翎更难以招架。
秦岱君看萧翎不敢和他对视的样子，了然一笑，也不提这一茬：“我好像从来没跟你说过我和你爷爷的事情吧？”
“咱们那时候不像现在，还是包办婚姻，我跟他头一回见面，就是在结婚那天。你爷爷的性子，跟你差不多，喜欢谁不喜欢谁都写在脸上。我们结婚三个月，愣是没给过我一个好脸。”
秦岱君说到这里，轻笑一声：“死老头子。”
“我当时也是大小姐脾气，他不理我我还不理他呢！他父母知道我们不同房之后就把他说了一顿，摁着他的脖子来跟我登门道歉，我才勉强原谅他。后来有了第一个孩子，又有了第二个，再来就是你爸爸。你爷爷和我，算是相敬如宾，但是我一直都知道，他不是真心喜欢我，不过父母之命罢了。直到我生你爸爸，十斤的大胖小子，把我折腾的够呛，差点死在产床上。结果一醒过来，你爷爷趴在我身边，攥着我的手，两个眼睛哭的跟个核桃似的，求着我千万别抛下他，我才知道，他是真的把我放在了心上。”
“我怀第一个的时候还年轻，孕吐把我折腾的死去活来，我当时就想，这小家伙跟我面都没见过，凭什么占着我的肚子还害我不舒服？别人都劝我忍忍就过去了，那些母性啊、牺牲啊的说辞，在我听来都是放狗屁，我就想赶紧生完赶紧算完。只是没想到，随着他的到来，我收获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份爱。你爷爷对我的，还有孩子对母亲的。”
秦岱君的表情变得温柔，她娓娓道来：“陪伴一个生命的感觉真的很奇妙。你能在这个过程里体会到爱从何而来，为何而生，也能体验到认真爱一个人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不仅是我和你父亲，也有我和你爷爷。”
“翎翎，”秦岱君抓起萧翎的手，语重心长道，“这是人生一次非常宝贵的经验，别去抵触它，也不要错过它。”
萧翎在医院天台上吹了两个小时的冷风，他手指夹着根烟，却一口没抽，烟头的猩红光点被楼顶的强风吹的明明灭灭，烟气也被刮的飘零四散，恰恰对上了萧翎茫然混乱的心境。
等到烟头的火光灭了，萧翎拿出手机，给叶絮打了个电话。
半小时前，叶絮公司楼下的某家轻食店。
甘敬大口大口的咀嚼着烟熏火腿配粗粮面包，一边吃一边嚷嚷：“你就请我吃这个？你知道我为了给你找做人流的医生花了多大力气吗？”
甘敬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叶絮：“我同校学长，S大附属医院妇产科副主任医师，贼牛皮！你情况特殊，我嘴都讲干了才说动他给你做这个手术呢！”
叶絮接过那张名片，只道了声谢，再没有说别的。
甘敬急了：“什么意思你给个话啊？”
“我不打算流了。”
甘敬嘴巴里的烟熏火腿掉了出来：“你说什么？！”
“这个孩子我想留着，”叶絮耸了耸肩，表情平静，“把他生下来。”
甘敬呆愣着，一脸天真：“但是萧翎那两千万不是已经打给你了？”
“我自己生我自己的，他怎么会知道？”叶絮不以为意，“就算我讹他，也不过两千万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甘敬目瞪口呆，愣了半天对叶絮竖起大拇指，真诚道：“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有钱了，不愧是我发小，你可真是个有胆有谋的大奸商！”
叶絮：“……本来还想请你吃顿好的表示感谢，现在听来算了吧。”
甘敬：！我这是在夸你啊义父！
叶絮口袋里的电话突然响起，他拿出手机一看，是萧翎。
这还是这个混蛋第一次主动找他。
叶絮接起来：“干嘛？”
萧翎开门见山：“你孩子打了没？”
哦豁！甘敬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苦主找上门了！
叶絮这个谎撒得没有丝毫犹豫。
萧翎冷笑一声，经过这段时间相处，他也算是见识了这位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对叶絮嘴里的话那是一点不信。
“手术单发过来我看看。”
叶絮沉默了。
萧翎一笑：“孩子还在，对吧？”
“……”
“你不否认我就当我猜对了。”萧翎顿了顿，语气变得认真，“叶絮，现在这里有一笔千载难逢的好买卖等着你，我对天发誓这一单你绝对稳赚不赔，有关这个孩子的，有兴趣听听吗？”
这句话说完，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
萧翎也不催，安静的等着。听筒里很安静，仔细听似乎还能听见叶絮的呼吸声。呼吸声每起伏一次，萧翎的紧张就增加一份，他薄唇紧抿，手心微微出汗，就在他以为希望渺茫的时候，叶絮清冷的声音响起。
“位置。”
还是那家咖啡馆，还是那个角落里的位置，还是这两个人。距离上次还不到一周，却不想两个人的心境都变了不少。
萧翎这次是深思熟虑之后的有备而来，刚一落座就单刀直入。
“我要孩子。”
叶絮的表情淡淡的，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他垂眸，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服务员给倒的柠檬水。
头顶暖黄色的光线撒在叶絮的脸上，他睫毛微颤，在下眼睑处投下一片长长的阴影。不似那晚停车场的激动混乱，此时的叶絮面容干净平和，光洁的皮肤在灯光下显出一种莹润的质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