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理Ⅱ:正义不朽—— by栖还

作者:栖还  录入:04-27

“好,我知道了。之前那个报案的号码定位,查出眉目没有?”
“还没有。”
“继续查。”
谢遇知掐掉通话,带着白手套在抽屉一摞纸张里翻找半天,终于抽出那张记着赵乐国名字的货单,他轻轻推上抽屉,从后窗户翻了出去。
一直在给他望风的黄子扬和黄萌瑞见他出来,立刻手疾眼快关窗善后,处理足迹。
还是那片小树林。
黄子扬说:“得亏他们警惕性不高,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祠堂里那些炸药上,咱们才能这么顺利拿到东西。谢队,有什么发现没有?”
谢遇知点点头,“赵乐国从地龙村购置了炸药,不过他购置的那些炸药是很普通炸药,不是八硝基立方烷,这份协议上,有赵乐国亲自写的八硝基立方烷分解式,赠与方式给地龙村生产,条件是:要以低廉价格回收。”
“那赵乐国屯在红山化工厂仓库里的货是普通炸药的话,不就说明和我们生物检材对爆炸源土壤残留物提取的硫磺之类,对得上了?”
“没错,红山化工爆炸扩大的原因,就是这些仓库里非法屯放的炸药。”谢遇知面沉如水,看向黄子扬和黄萌瑞。
“那还等什么?赶紧把证据传给局里,给赵乐国定罪。铁板钉钉的证据,这孙贼就是死了,也瞥不干净,死那么多人,全是他干的好事。”黄子扬愤愤,“害人精啊这就是,妥妥害人精。”
黄萌瑞分析的就比较理智,他说:“要传回给市局,但凭这些不能结案,现在赵乐国买炸药的事已经确认,动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买这批炸药是想干什么?而且现在,新海城老板程华,也牵涉进了这个案子,除了查赵乐国购买炸药的目的,也要时刻盯着新海城那边。”
黄子扬连连点头:“没错没错,小黄你说的对,这个新海城的老板程华肯定有大问题,C8(NO2)8是高能炸药,800公斤炸十个山头都绰绰有余了,他搞这么多炸药,既没有审批修路造桥,也没有开山垦荒相关项目,他……”
谢遇知一个字废话都没有,淡淡道:“查。”

“明白, 我们立刻针对新海城老板程华采取行动。”
“给缉私口的通个气。”谢遇知简洁道,“必要时候,需要他们配合。”
“涉及走私吗?”陈林谨慎地问了句。
“大概800公斤的八硝基立方烷, 可能涉及|军|火|走私。”
陈林挂掉电话,神色严肃的抄起谢遇知传真过来那份赵乐国签订的购货单,脚步匆匆敲开了李副局办公室的门。
京台最繁华的汉楼老街王府商场搞活动,无数五颜六色的气球从王府商场楼顶缓缓飘下,把喜迎新春的气氛推到最高潮。
周边的小吃摊、烧烤摊、传统美食店座无虚席,大大小小奢侈品店、品牌店、夜总会KTV霓虹绽放,将街道变成梦幻秀场, 满大街人头攒动,无数俊男靓女老人孩童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王府商场对过,一条人流稀少的不起眼巷子里。
外勤小王抬起右手双指并拢, 微不可见做了个分散的手势, 紧接着七八个穿便衣的执勤警察迅速融入人群中, 在新海城养生会馆周围蹲点监视。
大街上熙熙攘攘, 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新海城二楼, 客房大堂内豪华红木屏风后面, 程昊抓过旁边架子上搭着的毛巾擦干脚上药浴,睨了程华一眼:“准备通关还是绕关?”
程华摸摸自己油光蹭亮的秃头,“以前都是通关, 赵乐国负责的, 他有认识的人能搞到特制工具藏货,从没出过问题。不过这次不好搞了,赵乐国一死, 只能绕关试试。我打算让刘怀拿到货,直接走水路绕滇缅线。昊哥, 你在滇缅线上有能说得上话的人吗?给兄弟介绍介绍?”
程昊把擦过脚的毛巾随手一扔,掐了把眉心。
“我现在是个逃犯,你见过哪个逃犯在风声正紧的时候,不顾死活抛头露面的?”
程华搓手,“嗐,我哪还能让昊哥你亲自出面啊?给兄弟介绍个道儿上的,我自己去联系,能帮得上忙就行,只要800公斤炸药运出境,我给昊哥你这个数。”他伸出四根手指,“400万。”
“不是昊哥不帮你。”程昊抬起眼看着他,神色淡淡,根本不为钱财所动,“净边行动的时候,深夏市公安局抓了几百号人,我认识的估计全在监狱里等着公理正义的审判,最后押送刑场一枪爆头 ,好给|全|国|人|民|一个交代。没被抓的,指不定现在躲哪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窝着不敢露头呢。”
“啧。”
程华知道程昊没在跟他开玩笑,深夏市公安局潜行十年,净边行动打的漂亮干净,别说现在滇缅线上找不到人帮忙,就是能找到人帮忙,重新整改的滇缅线也绝对没那么容易能蒙混出关,很可能在路上就被扣住了。
程华拍拍后脑勺,发愁,“那怎么办?”
程昊系好身上的浴袍,越过他径直走到吧台打开一瓶红酒倒上,平静无波,“就佤邦那边,造桥修路还用的上八硝基立方烷?华子,给哥说句实话,你搞得是|军|火|吧?”
程华腾地睁大眼睛看向程昊,脸涨得通红。
看他这个反应,程昊微不可闻地冷笑了声。
“老板!”
阿有忽然推门而入,模样匆慌。
“怎么了?”
程华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耐着性子回头问了句。
阿有关上门,先是恭恭敬敬叫了声昊哥,才俯在程华耳边小声回道:“老板,刘怀递回来的消息,说朱七被人砍掉了一根手指。腾纾德好像是要跟咱们撕破脸,他打算把剩下的货全销毁,还让刘怀告诉你,以后地龙村不再接咱们的买卖。”
“什么?!”程华脸色倏地冷了下来,“怎么回事?他手里握的那份……”程华一句话梗在嗓子眼里,有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妈的,这只老狐狸,他是算准了我被他拿捏着不能怎么他,想跟我玩儿金蝉脱壳。”他恨恨道,“刘怀还说什么了?”
阿有说:“货明天下午就能到水运码头,刘怀问之后怎么安排?”
“安排?安排个屁!”
程华个子不高,体型还有点横向发展,又是个光头,气急败坏的模样像极了报废的羽毛球,看着十分滑稽。
“剩下的那些货绝对不能销毁。而且,咱们给出去的结构式是死了多少人换回来的?不能让腾纾德一个人独吞!”
程华略一琢磨,再度看向程昊,“昊哥,就这一回,你帮兄弟这个忙,我知道你手上不缺钱,瞧不上400万……”
程昊气定神闲晃晃手里盛着红酒的高脚杯,“我是看不上那点钱,但我看得上其他的,如果你跟我说说为什么要对那个万嘉豪动手,我或许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是。”程华点点头,“万嘉豪是我找人动的手。因为……”
“你真的要自己过去?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刘怀还是有点担心。
“按照你说的,咱们要是敢提出来,三个人都别想活着,那没有别的办法就只能去偷。明天你和朱七跟着货一起走,就在你说的码头附近找个落脚的地方等我,如果三天之后我还没出现你们就立刻回京台。”
宗忻目光幽沉的看着他们俩人。
“没事,我会想办法脱身,不会死的,等回京台我一定先找你们报平安。”
刘怀犹豫半天,“那……那……那行吧,那个单子能不能拿到你也别太执着,咱们出来给人打工的,拿着几千块钱操着卖白|粉|的心,你听我的,就别再把命搭进去了,没了新海城,还有皇秀、豪庭、罗马皇宫,饿不死咱们打工人,明白吗?”
宗忻点头,“我知道了。”
刘怀这个人确实不坏,老板让来收货就收货,老板不告诉他货是什么他也真的不问,钱不多拿事不多干。
说起来可能是最开始给他买包子的警察种下的善果,刘怀一直感念当初那三个救命包子的情分,对违法犯罪的事情不怎么接受,之前不想继续给顾客按摩,一是长相原因确实没人愿意点他。二是他也不想赚那个色|情|擦|边的钱。到仓库去每天干干出纳,什么人也不接触,摆摆货记记单子挺自在的。
从祠堂回来,朱七就一直抱着被砍掉手指的那只手发呆,什么话都不说,听到宗忻要主动留下,去腾纾德家里帮老板偷单子,他才机械地动了动脖子,看向宗忻。
一个长得五大三粗满脸横肉不怎么说话的人,忽然动作僵硬的看着某个人,这要是胆儿小的,当场腿就吓软了。
宗忻迎着他投过来的目光豪不避让,问他:“七哥,怎么了?”
朱七挑眉,嗡嗡哝哝说了句什么,不太清楚,宗忻没听清。
刘怀忙解释了下,“他说让你小心点,前两年他来地龙村的时候,亲眼见到腾……德叔杀了个人,把尸体绑着大青石沉的水,他在池塘边上捡到了证件,那个被杀死的人是警察。”
宗忻面色微不可见的变了变。
前两年是哪年?哪个局里有警员失踪或是报殉职吗?
看来,这个被腾纾德沉水的警察,他得让局里帮忙查一下。
这天晚上,三个人都没怎么睡好。
四喜来喊他们跟着出山的时候,大概有二十多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已经去祠堂把800公斤的货抬走了。
刘怀和朱七收拾的整整齐齐下楼,四喜见只有他们俩人,那个看上去羸弱不堪的小白脸没下楼,开口问道:“跟你们一起的那个呢?”
“我刚要给你说。”刘怀拉过四喜硬塞了把钱给他,“他不舒服,上吐下泻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现在整个人都虚脱了爬不了山,我们想着村子有村子的规矩,到了时间我们就得走人,你看他实在是走不了,还得托你照顾照顾,等他好了你再送他出去行吗?”
四喜看着刘怀塞在他手里的钱,很为难。
“什么样了?我上去看看。”
“哎哟,躺床上起不来了,闹一整晚刚睡着。”刘怀忙拉住四喜,“先带我们跟上货吧,不然都走远了我和老七到哪去找?反正人在屋里睡觉,你等把我们俩送到再回来看吧,他又跑不了,都虚脱成那样了。”
四喜犹豫片刻。
“哎呀,他人生地不熟,又不像我和朱七来过好几趟,现在又病着,还能出什么问题啊?快点吧。”刘怀又催促一阵,“再晚那些货都抬山上去了。”
“行吧。”四喜把钱收起来,“等会儿我把你们送出去再回来看他。”
宗忻等他们离开,才走到厨房从通风窗往外看。
刘怀和朱七跟着四喜已经走远了。
另一边,祠堂大门开着,院子里只留两个人在收拾着。仿佛送走了人和货,整个地龙村都松了口气,那种防备和压抑感立刻淡了不少。
走之前,刘怀特地把腾纾德家指给他看过,梯田边上的二层小楼,前后左右都没有邻居,是个独户独院。从老炮家三楼,能清楚看到腾纾德家的院子里,一个年轻女人正在晾晒被子,旁边跟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一直在伸手跟女人要抱抱。
没多会儿女人抱着孩子进了屋,再出来的时候,女人身边跟着腾纾德,两人带着孩子出门往西去了。
宗忻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头,拉大焦距对着腾纾德的宅子拍了几张角度不同的照片。
白天很难行动,就算腾纾德不在家或是家里没人,也很难避开大街上那些村民的眼睛,但如果晚上翻墙,肯定会被抓个现行,他的结局就会和朱七口中那个被沉水的警察一样。
外面忽然响起很细微的小石子落地的声音。
宗忻一怔。
紧接着没几秒钟,又响起同样的小石子落地的声音。
像在试探院子里有没有人似的。
宗忻提步走到门前,轻轻推了条缝隙往外看。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又一颗小石子落地,在卧室门前的水泥地上滚了两下,停在门缝前。
谁在恶作剧?难道是老炮家叫漾漾的小姑娘回来了?宗忻把门缝拉开更大一些,往外看了眼。
院子里没有人,楼梯走廊也没有人。
宗忻蹙眉,不过,谁在扔石子他现在也没功夫搭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想怎么能拿到刘怀说的那张货单才是正事。
宗忻刚要关门,一只手从门缝里伸了进来扒住门框,宗忻几乎是同时把门推回去。
门外的人忍痛嘶了声。
“谁?!”
几乎是下意识,宗忻立刻往后退几步,随手抄起旁边的椅子随时准备动手。
那只被门缝挤得手背发红的手指节轻弯,挡开卧室门,一个漂亮的闪身进来旋即把门带上,看向宗忻。
宗忻瞳孔微微一震,难以置信的回望着他。
“傻看什么?去找碘伏。”
谢遇知走到床边大刀金马坐下,骨节分明的手自然下垂着,见宗忻还没动作,蓦地笑了声。
“看傻了?我就这么好看?”
宗忻抿抿唇,放下手里的椅子,默默走到床边拉开抽屉,默默打开碘伏瓶盖抽出棉签蘸饱了,拉过谢遇知的手。
“你胆子挺大的。”
他想说谢遇知胆儿挺肥,大白天的溜进村子还翻墙,不要命了。
谢遇知看着宗忻拉过自己的手,半蹲下来给他抹药,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个弧度。
宗忻额前碎发有些凌乱,浅色的眸子聚精会神落在谢遇知被门板夹破皮的手背上,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那张白皙的脸精致如同瓷器,一碰就碎似的,在黑色高领毛衣衬托下自带几分沉郁。
谢遇知垂目看着他,心里在想,明明体格很好的人,怎么外表看上去能病弱成这个样子?都怕风稍微大点就把宗忻整个人卷走了。
宗忻用碘伏把他手背仔细清洗过,把棉棒一扔,抓着谢遇知的手看看,“不算很严重,晾两天就结疤了。”然后放下谢遇知的手站起来,半倚着床头柜抱膀子质问,“怎么摸过来的?被人发现了吗?你不要命了是吧?”
两人一站一坐,彼此对视着。
谢遇知抬头看着宗忻的眼睛,非常认真的回答他:“地龙村我早几年摸过十几遍了,这点路想让人发现很难。他们已经带着货都走了,我没看到你,过来问问你什么情况。”
宗忻默了默,并没打算隐瞒:“腾纾德手里有八硝基立方烷结构式以及合成步骤,这个东西很重要,是物证,拿到它我们就可以和闫玉珧化学结构式手写稿进行比对,对比后一旦证实这个结构式的吻合,就能顺藤摸瓜扒出815案背后牵涉的其他人。”
“其他人?”谢遇知单手握拳抵在唇边,若有所思问他,“你说的其他人,是指新海城老板程华吗?”
宗忻眼梢挑了下,不置可否。
“腾纾德?”谢遇知忽然想起什么,眉头微拧。
“怎么?”
宗忻纳闷,心说谢遇知不会也知道这个腾纾德吧?当年支援深夏市公安局禁毒行动的时候,他可不记得市公安局有个叫谢遇知的人,救援名单上,也没有。
谢遇知往旁边挪了下,拍拍被褥,“坐。”
宗忻倒是没说什么,很听话的在他旁边坐下来。
谢遇知借势往宗忻身边又靠了靠,“深夏市有一年禁毒行动抓了很多人,你知道吧?这件事在内网里有记录。”
宗忻点点头,实话实说:“我知道。”
谢遇知拍拍他的背,“消息是一个叫谢茂树的人放出去的,后来这个谢茂树被抓,和制毒贩毒的人一起判了死刑立即执行。”
宗忻一脸的不敢置信:“你?是你?”
谢遇知嗓音有些沙哑:“咱们干警察的,尤其是缉毒,谁没做过几年卧底?当时往外传递消息的时候正碰上大横山地壳运动,当中信号受地磁干扰断了几秒钟。我是归队后才知道信号断了几秒钟,指挥中心收到的信息不完整,导致错漏重要信息发生了枪战,死了很多人,是个重大失误,如果不是思安分局离这边近,临时调动直升机输送警力支援,可能禁毒行动就要失败了。”
那场人间地狱,一等功多达七十人,至今想起来都让人为之一颤的地步,能活着走出大横山的,说是死里逃生根本不是形容词而是当时的心情。
宗忻默了默,目光落在谢遇知淡色薄唇上,旋即又挪开:“结果是好的,虽然牺牲了很多人,但最后还是把罪犯都逮捕归案绳之以法了。”
“你觉得结果是好的吗?”谢遇知那张脸,带着冰片一样的棱角感,“一等功,从没有哪次任务,有那么多一等功,比上战场更惨烈。”
“但你已经尽力了,地震是天灾,和你没关系。”宗忻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而且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别总放在心里。别提以前了,说说这个腾纾德吧,他是怎么回事?”
“镜面人,先天性心脏异位,百万分之一的概率,生活中和常人没什么两样,只是心脏在右边。”谢遇知看着宗忻,“所以,他成了那次清扫行动中,唯一没有被拘捕判刑并且活下来的人。”
“是早就知道吗?”宗忻问他。
谢遇知摇摇头,“不知道,昨天摸进腾纾德书房,在书房里找到了这个。”他将三张折的板板正正的A4纸递给宗忻,“看看。”
宗忻拆开来看,这三张折在一起的A4纸,分别是X线影像诊断报告、赵乐国签名的购货单和画着正方体标有NO2、O2N的八硝基立方烷结构式和合成步骤示意图。
“这……”
宗忻看看手里的A4纸,又看看谢遇知。
“我干的还不错吧?”谢遇知在他面前表现得很自豪。
宗忻没回答,反问道:“昨天什么时候?”
“你们在那个祠堂和腾纾德周旋点货的时候,他们警惕心很低,家里也没有留人,到手很顺利。”谢遇知有些得意,“我很能干对不对?”
“对。”宗忻冲他竖了个大拇指,“你很能干,干的不错,非常能干。”
“收拾收拾跟我走吧,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发现,到时候咱们就不好全身而退了。”谢遇知起身,走到门前推门往外看了看,“原路返回,你翻墙没问题吧?”
宗忻把A4纸折好,重新交还给他,“还行,保证不拖后腿,你那俩跟班呢?”
“先走了。”
酆陵,五星级豪华酒店包间。
浴室传出哗哗哗的水声,没多久宗忻穿着白色浴袍光脚走出浴室,头发上的水滴落在他搭在脖颈的浴巾上。
谢遇知正襟危坐,在跟什么人通电话,雪白的衬衣领子非常挺括,手腕处袖口松松挽着,简洁中自带着优雅气质。
脱掉警服,骨子散发出来的华美自信使他少了几分禁欲感。
宗忻站在浴室门口欣赏了会儿谢遇知的盛世美颜才提步走过去。
见他过来,谢遇知冲他点点头,对着电话继续道:“明天下午我回去后,第一时间把检材结果拿给我看。”

第22章
挂断电话后, 谢遇知收起手机看了宗忻一眼,用食指敲敲桌子,“你过来, 我有话要问你。”
宗忻:“……”
宗忻搓着毛巾走过去,坐在谢遇知对面,趴桌子上静静地看着谢遇知,睫毛微动,一副乖顺听话的模样,眉宇之间透着与他实际年龄不符合的少年感。
“问什么?”
可能是刚洗过澡的原因,宗忻整个人看上去像软嫩的蜜桃果冻, 唇色饱满水润没有什么唇纹,让人忍不住萌生出想要咬一口的冲动。
谢遇知看的发愣,喉结微不可见动了动。
宗忻看他盯着自己也不说话, 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 伸手覆上谢遇知的手背, 冲他眨巴眨巴眼睛, “谢副支队, 要问什么你问啊。”
触碰的瞬间, 谢遇知心里腾起一窜燥热,他觉得宗忻在玩火,而且是控制不住的那种。
“不说?那我猜猜。”
宗忻拉过谢遇知的手垫在自己下巴上, 眼巴巴看着他, 算命先生看面相似的盯着他打量好久。
“深夏市公安局的警花是叫苏韫亭对吧?”
谢遇知还以为宗忻真的在猜自己要问什么,特别老实的配合,结果宗忻盯着他半天, 就说了句毫不相关的。
“明明你长得比他好看多了,为什么他是警花啊?”宗忻有些可惜。
谢遇知顺势捏住宗忻下巴, 往前倾身,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回答:“因为我是上面那个。”
宗忻:“?什么?”
很明显谢遇知已经被撩拨的忍到顶点了,他没有耐心再继续和宗忻打哑谜。
警察找对象要求没公务员那么严格,但是也要考察对方品性,他是个做什么事都雷厉风行的人,不喜欢拖拖拉拉,之前考虑到宗忻有前科,关系进展不能太快一直憋着,但也已经叫人去三川当地派出所调过资料,根据三川当地派出所的说辞,当年那个城管只是轻微伤,还不到刑事案件的程度,根本不影响什么。
他本来决定等执行完这次任务回去给宗忻坦白,现在知道宗忻是市局的人,就不想等回去再说了。
他们家可能有点那种基因在身上,就是不知道这个基因是遗传父母哪一方,不过无所谓,那个整天冷着脸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表弟秦大局长,可是仅仅用一晚上就接受了喜欢男人的事实,他作为大两个月的表哥,怎么可能输给秦局长?
胜负欲还是要有的。
但是看着宗忻,话到嘴边谢遇知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他不确定宗忻能不能接受他的表白,换句话说,他不确定宗忻性取向是BL还是BG。
“你有喜欢的人吗?”谢遇知捏着宗忻下巴的手指被宗忻发梢滴下的水滴打湿,囤了点水痕,“女人。”
“没有。”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不打算找个?”
宗忻笑了笑,下唇在吊灯下透着微光,“我身体烂了,从里到外都不好,尘肺,隔段时间就要去医院净化一次,右手筋膜不同程度损伤,抓握没有感觉,看着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开始萎缩,不想坑人家小姑娘。”
谢遇知松开捏着他下巴的手,蹙眉:“不想坑小姑娘,考虑一下坑小伙子吗?”
“啊?”
“我有钱,不怕坑。”谢遇知回看着他,“考虑考虑吗?”
宗忻:……
“不是,你有钱就更不……”
“你身体烂,我家开医院,天作之合。”谢遇知冷静且头脑清楚的给他分析,“裴裴女士医术很好,人才引进型内科外科双修医学博士,斯坦福毕业的,这么好的条件,你不吃亏。”
宗忻:“……是挺诱人的。”
“同意了?”谢遇知平稳的声音中,透着丝得逞的欣喜。
“但我是个男的,不能……”宗忻思考了下,目光平缓的移到谢遇知小腹下方某个位置,直白道,“给你带来多巴胺神经递质调控中枢神经系统的生|理|功能,你以后会后悔,除非你追求的是柏拉图式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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