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拍出这个角度,人当时肯定在侧房隔断,挨着白瓷金牡丹落地大花瓶的地方。”
谢遇知斩钉截铁道。
“赶快通知周涛。”宗忻立刻接话。
十几个便衣警察排查无果后,接二连三回到和周队约好的碰头地对行动进行汇报。
周涛凝眉,咬着下嘴唇冥思苦想,纳闷道:“不应该没有可疑的人啊。”
话音刚落,步话机就响了起来。
“喂,我是周涛。”
“灵堂?”
“好,我知道了!”
挂断步话机,周涛冲几个便衣一抬下巴,“走,跟我去灵堂。”
“看来,方尖确实是死了。”
银头发的年轻男人轻轻摁了下关机键,利落抽出SIM卡折断,扔给说话的男人,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笑,“黎叔,深海当年也说死了,全世界都查不到任何信息,一个死人,的确查不到任何信息,但你真的认为,深海死了吗?”
“深海和方尖不一样,毕竟深海一夜之间查无此人,黑鹰死的时候把深海掩护的很好,深海背景肯定很硬。”黎叔沉声道,“方尖活跃了这么多年,怎么能跟深海相提并论?他们俩的命中间隔着一个亿,这么大的差距……”
“不。”银发男人嘴角挑着玩味儿的笑,“本质他们的命价格相等,只是想要深海命的人愿意出更多的钱,深海得罪的人可太多了,方尖可没有深海那么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阿温啊,你对方尖这个人的滤镜,太厚了。”黎叔无奈地摇头,“你到底是在后悔什么?后悔那辆油罐车不是你撞上去的,还是后悔没能……”
“黎叔!”
岩阿温……不,应该说是周宴琛,他冰冷地打断黎叔的话,目光逐渐变得冰冷,灵堂里的光阴恻恻的,映衬着他坚毅的下颌线和微微下挂的嘴角。
“当初,是他把我一个人扔在金三角,他说他会回去接我,会让我脱离那个无尽的地狱,我就像阴间的恶鬼向往见到阳光,日日夜夜向神明祈祷,最后我等到的是什么?”
“他死有应得。”
“黎叔,他死有应得。作为故人,我来送他一程,他应该在布满血污的肮脏地狱体会我曾经的无助和绝望…”他忽然住口,看着灵堂里突然闯入的几个人,立刻松开扶着花瓶的手,低声对黎叔道:“走!”
周涛第一个闯进来,为了不引起谢煦夫妻和其他吊唁宾客的注意,带人从侧面往落地花瓶这边摸过来,几乎在周宴琛和黎叔两人离开的瞬间,周涛就眼疾手快就冲了上去。
黎叔边掩护着周宴琛离开,边回头看追上来的人,提醒周宴琛:“阿温,是条子。”
“我知道。”
“他们很快就追上来了,外面全是特警,我们不好脱身…”黎叔担心道。
周宴琛面色沉着,加快脚步,“不用管他们,到处都是宾客,他们不敢在谢家动手。”
黎叔回头又看了眼,果然身后跟着的几个条子脚步虽快,却根本没有要在这里制服他们的意思。
周涛冷静地尾随着他们,后面几个便衣想冲上去抓人,都被周涛制止了。
“别冲动,这里都是人,刺激到嫌疑人,万一他抓俩宾客做人质就完了,出一条人命咱们整个市局都得兜着走。”
眼看周宴琛和黎叔两人马上就要离开谢家别墅,周涛掏出挂在腰上的步话机下达行动指令。
“各组注意,嫌疑人银发、穿黑西装,身边带着年纪约摸四十岁左右的男性司机,带棒球帽,两人即将走出正门,给我严防死守,别让人跑了!”
“一组收到!”
“二组收到!”
“三组收到!”
“五组收到!”
周宴琛走到正门门口,忽然驻足,回头冲着周涛远远一笑。
周涛愣了下,心里突然有不好的预感,刚张口想说什么,忽然嗓子一紧。
紧接着一股浓烟带着臭味在空中划出个完美的抛物线,稳稳落在他脚前。
“不好!扩散!”
周涛一嗓子喊出去,额头冷汗唰的就淌下来了,抓着身后离自己最近的便衣掉头就往回跑。
此时,外面早就待命等着抓人的特警也遭遇了同样的状况,有防爆盾的全撑了起来。
一阵浓烟过后,先后响起两声清脆的爆炸,满地碎片。
周涛从地上爬起来,拍掉身上的手雷碎片和尘土,拔腿就往外边冲,可路上早就没有了周宴琛和黎叔的身影。
“妈的!”周涛牙齿咬的咯吱响,“追!”
一瞬间,警笛疯鸣,几辆黑虎突击车,以别墅为中心风驰电掣往四面八方疾驰而去。
“谢队,对方手里有武器,人给跑了!”
刚才那两声爆炸震的地面跟着轻微晃荡,谢遇知站在窗前,全程目睹了自家别墅门口惊心动魄的一幕早就坐不住和宗忻一起下了楼,这会儿俩人开着车,正跟在奔驰S超跑后面疾驰,听到周涛的汇报,谢遇知却没有接这个话茬,只是开口问道:“有没有人受伤?你还好吗?”
周涛一愣。
在市局,谢遇知这个名字代表的只有八个字:工作狂魔冷酷无情,从来不拿自己当人,可以二十四小时加班,仍旧保持着最佳状态,对自己对下属要求同样高,从来不会关心人,夸奖人,口头禅一般为:重做!加班!不准假!去点个浓咖啡!背熟京台市所有街道名字!往返碧沙湖四个来回!
前几句司空见惯办公室常用语。
后两句由当事人外勤小王和老廖友情提供。
总结:谢遇知根本就不会说什么好听的、关心人的话。
周涛支支吾吾半天,总算在震惊里挤出几个字:“那个……你是谢副支队,是吧?”
谢遇知眉毛一拧:“周涛,土制‘老白干’除了能放点烟听个响,还真能把你脑子炸坏?”
周涛这下顺畅了,嘿嘿一笑:“我没事,大家都没事,都好好的。”
“嗯。”
得知没有人受伤,谢遇知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听着周涛,我和小宗警官正在追那辆奔驰S超跑,位置:京洲桥四段。”
周涛中气十足地回答道:“明白。”挂断步话机立刻带上十几个特警上了车,厉声道:“京洲桥四段!”
奔驰超跑就像在跟后面咬紧不放的吉利玩谁的命更大,它在无数车流里就像条湿滑的泥鳅,几次被吉利追上,又再度甩开。
宗忻抓着顶侧抓手,整个人身体紧绷。
车速太快了,这是在市区,虽然不是上下班高峰期,但路上的车辆仍旧很多,方向盘稍微把控不好,就可能会引发交通事故。
而前面那辆一个甩尾再度和他们拉开距离的超跑,连车屁股都仿佛带着挑衅和嘲讽。
谢遇知目光紧紧盯着超跑,嘴唇紧抿。
宗忻张张嘴,“谢队,好像发现我们在追他了。”
“我就知道局里拨的车没用。”谢遇知脸色铁青,“早就跟李副局提过,这种车也就能执行个治安管理的任务,碰上这样玩儿命的性能差了一个银河系!”
宗忻:“……”
宗忻刚要说话,吉利忽然猛地急刹,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惯性让宗忻差点撞出去,幸好安全带系的牢固,右手还抓着车顶前扶手,除感觉胃不适的颠了下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忽然变道插过来一辆私家车,吉利不得不被迫停下,谢遇知看着越来越远的超跑,咬牙暗骂了句,狂按喇叭。
前车不耐烦的打开车窗,冲他们骂骂咧咧:“按什么按?要死啊?红灯看不见啊?!”
谢遇知下车,走到前车驾驶座窗前冷着脸把警察证往司机脸上一怼:“警察,执行任务!挪车!”
对方一看是警察,瞬间恶狠狠变软怂怂,“马上马上!”说着就往前开开,压过了斑马线,给吉利腾出一大片位置,停完车司机还不忘回头问谢遇知:“警官,我这压线,回头扣分罚款……”
谢遇知头也没回的摆手:“市公安局,拿着罚款单来找我处理。”说着上车关门,嗖地冲了出去。
黎叔往后视镜瞥一眼,“阿温啊,后面那辆吉利车从泰合路出来就一直紧咬着咱们不放,可能是条子。”
“黎叔,你继续开,不用理,在东四环南路上京洲高速。”周宴琛翘腿坐在后车座,把玩着手机,目光变得犀利起来。
宗忻打开车载地图,“再往前是东四环,这条路直通京洲高速,如果让他出了京台,咱们跨省追捕手续就…”
“不会让他出京台市的。”谢遇知油门一踩到底,“从这里抄小凉河近路,要比这条路快二十分钟,以吉利和奔驰超跑车速差距,能在上高速的路口拦住它!”
开了一段距离之后,黎叔忽然发现一直跟着他们的那辆吉利不见了,疑惑的皱皱眉,给周宴琛说:“可能是我多想了,那辆吉利应该不是条子的。”
周宴琛没有搭话。
他正看着手机里拍下的谢家灵堂照,眼角挂着道仿佛是泪痕的东西。
半小时后,京洲高速入口。
黎叔心情放松的打着方向盘转弯,忽然,车身剧烈一阵,发出难听的刮擦声。
他猛地侧脸去看。
副驾驶位置,一辆白色吉利引擎盖深深嵌在了副驾驶的车门里。
第87章
“阿泥麻达, 八叉。”黎叔骂了句缅甸语,立刻刹车去看后车座的周宴琛,嘶哑道:“阿温, 阿温?你有没有事?!”
周宴琛死死抓着胸前的安全带,没有回答黎叔的问话,他身形稍顿立刻解开安全带,起身降下驾驶座椅背,一把将黎叔整个拽到后面,跨过去调换了两人位置,冷冰冰扔下句:“坐好。”方向盘往左一打, 猛踩油门迅速抽离车身。
黎叔大惊:“阿温!你要干什么?!”他手忙脚乱系上安全带,在超跑几乎原地调头的惯性下棒球帽飞出去都顾不得,冲着周宴琛声嘶力竭喊出声。
但随着车身抽离驶入反车道, 黎叔很快冷静了下来。
他定定神, 扭头向车后方看过去。
白色吉利车头挂着摇摇欲坠的引擎盖仍旧死死咬着他们车尾, 一点儿避开的机会都不留。
“阿温, 他们就快追上来了。”
周宴琛目光冷冷扫过后视镜, 紧抿的唇线若有若无勾起个不明显的弧度, 他抬手捻捻蓝牙耳机:“十五分钟后,约好的地方见。”
耳机里,一个痞里痞气的声音吹了个口哨, “早就等着你了, 直接开过来。”
掐断通话,周宴琛双手握着方向盘,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如果这时候仔细观察他的手,就会发现他手指正在克制不住颤栗, 那是情绪兴奋的表现。
但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兴奋谁也不知道。
被吉利车楔穿的副驾驶车门划了个非常大的口子,冷风哐哐往车厢里倒灌,扭曲变形的玻璃碎裂成无数密密麻麻鱼鳞形状,将外面呼啸而过的风景割断成模糊色块,一如双手紧握着方向盘,此刻满脸狰狞的银发青年。
“谢遇知,你不要命了?!”
吉利车里,宗忻愤怒地看着谢遇知,觉得这个人简直太疯了,根本不顾及任何后果,这种自杀式的追捕方式,只有他妈精神病才干得出来!
“别说话。”谢遇知目不转睛盯着前边疾驰的超跑,挥手示意宗忻安静,速度丝毫未减,“如果你还能腾得出手来,现在打开手套箱,里面有两把N|P|4|2|,每把枪里有五发子弹,带好防身。”
宗忻一怔:“你从一开始就…”
“你和毒贩打过交道吗?”
谢遇知突然打断他,没头没脑地问了句。
宗忻:“……啊?”
“那些影视剧美化了缉毒的艰难,现实里的毒贩可比影视剧残暴狠戾的多,人手一把武器,还都是进口最先进的家伙,对比一公斤毒|品就可以卖到25万的高价格,枪|支|对他们来说实在太便宜。而且,他们绝对不会和警察对弈,任何时候都不会,真狭路相逢开场白都不会有,在暗处就直接开枪了。”谢遇知完全收起之前欠欠的样子,表情从未有过的严肃冷静,“你也看到了,他们明目张胆在谢家扔了两枚‘老白干’,虽然只是低级手|雷|,但既然他们有,就说明带着充分准备来的。你身体不好,千万拿着枪防身,懂了吗?”
宗忻利落点头,“你放心,我没那么弱,不会拖后腿的。”
谢遇知侧目看他一眼:“别逞强,我不是让你陪我玩儿命,只要你保护好自己,别让自己受伤,其他的不用管。”
虽然宗忻想反驳,但现在不是跟谢遇知起争执的时候,他郑重道:“我知道了。”
吉利前挡玻璃刚才撞击超跑的时候也震碎了一小块,不过不影响视线,只是有道略深的裂纹,光影把裂纹造成的暗线在谢遇知脸上无限拉长。
超跑车里,周宴琛脸上支离破碎的阴影,和吉利车里,谢遇知脸上那道无限拉长的暗线,两个镜头拼接在一起,形成某种契合却又割裂的形态。
而不论是超跑车后座全程盯着吉利的黎叔,还是吉利车副驾驶紧握枪|支的宗忻,他们都在心里想好了两辆车再度相撞后第一时间要做的事:开枪!
但这个开枪的过程,似乎远比两人预计的要久得多。
两辆车一前一后足足追逐了十几分钟,直到两侧风景从川流不息的车辆变为人烟罕至的荒野,奔驰超跑突然在转弯处急刹,车头闯上长满杂草的斜坡后停下来。
周宴琛脱下外套,挽起衬衫袖口,推开车门下了车。
前面停着同样的奔驰超跑,边上站着四五个年轻人,两个黄毛男,一个马尾男,一个卷卷头,还有一个寸头,左耳垂上的钻石耳钉在阳光下格外闪亮耀眼。
“琛哥。”
看到周宴琛,几个人提步迎上来。
“琛哥。”赵洋笑嘻嘻又喊了周宴琛一句,“确认了吗?人是不是真噶了?”
这时候,黎叔也从车上下来了,这一路周宴琛把车开的天怒人怨,他这把老骨头差点直接交代,脸色差到无以复加,正扶着车门弯腰捂着肚子干呕,听见赵洋的话也凑了过来。
“应该是真……”
他刚起个话头,还没来记得把一句话说完整,吉利车后脚而至。
谢遇知踹开车门,探身出来,笔挺地站在那里,和对面几个人对视。
赵洋看到人,表情明显一愣,脱口道:“是你?你是那个在淮安服务区打了老子一枪的条子!”
谢遇知目光落到赵洋吊着绷带的手臂上。
昨天,南门四季,李副局刚说,许念他们接手跨省追捕赵洋的任务,在云川线上发现了一具疑似犯罪嫌疑人赵洋的尸体。
可赵洋现在人好好地站在这里,仅剩一个耳朵被碾烂成肉泥的尸体不是赵洋,会是谁?
不过,现在那名死者是谁都无关紧要了。
谢遇知目光掠过赵洋,落在那名背对他的银发男人身上,他刚才听见赵洋喊这个银发男琛哥,省厅网安部沈微主任获取到的情报:深网庄家周宴琛。
长久而令人不安的静默后,谢遇知终于开口。
“你们涉嫌绑架、买卖器官、走私枪|支、毒|品、违禁物品罪,既然已经被锁定,就逃不了了。”
“是吗?你们条子都是一个学校毕业的,真好奇这种自以为是的信心从何而来?”银发男轻笑,抬手往后耙着碎发悠然转身。
目光相对,周宴琛看到谢遇知,脸上表情明显僵滞住了。
谢遇知却在看到他的时候,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毛。
“好,很好。”
片刻后,周宴琛长吁一口气,眉梢一挑:“这样才有意思,你要真的那么轻易就死了,这个游戏就不好玩了。我这趟果然没白来。”
谢遇知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他只觉得眼前的银发青年很眼熟,好像什么时候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周宴琛微微抬头,看着身姿笔挺的谢遇知,心里有个声音蓦地出现:他果然不记得你是谁,从始至终他都没把你放在眼中,你就是他路过时见到的蝼蚁,救你不过顺手,抛弃你也不过顺手。
他忽然抱头,歇斯底里怒吼:“闭嘴!你给我闭嘴!我没有让你出来,你为什么要说话?你给我回去!我不要听,我什么都不要听!”
但他越是咆哮,来自心底的声音就越清晰,越真实。
“承认吧,这么多年,你从黑暗里挣扎,早就和他不是一边的,你们中间隔着永远跨不过去的深渊,他背向光明,你身处深渊,光明照不进这里,即使它短暂的照亮过深渊狭缝,很快也会随着偏移消失。杀了他,让世界处于黑暗,这样,你就不再需要任何光明的救赎。”
“不!”周宴琛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冲上赵洋那辆车发动引擎,绝尘而去。
在场的所有人都傻眼了。
刚才……
发生了什么事?
赵洋向黎叔投去求助的目光。
黎叔叹气,对赵洋微微摇了摇头,转而去看谢遇知,往前走了两步。
“这位警官,我们来谈个条件吧。”
谢遇知好像听到非常有意思的事,弯唇,“谈条件?”
黎叔非常有涵养,他情绪平稳,语气淡然,很有运筹帷幄的气魄,“据我所知,国内出警要求必须两人一组执勤,你应该不是在出任务,既然是临时盯上我们的,你现在没有稳赢的优势。警官,我们不想把事情闹大,也不想在国内和政府起冲突,毕竟我们不在国内做违法生意,你也没必要针对境外犯穷追不舍,大家各退一步,我们放你安全离开,你就当没有见过我们,怎么样?”
谢遇知摇头,“不怎么样。”
黎叔脸色一沉:“小年轻的,对事情别太执着,命只有一条,你真的准备一个人对付我们六个人吗?”
“不打算啊。”谢遇知双手插进西装裤袋里,冲绝尘而去的那辆奔驰方向扬扬下巴,“我今天,只抓他一个。你们让路?”
“你!”黎叔咬牙,“敬酒不吃吃罚酒,找死。”
黎叔话音刚落,赵洋便就着几个小混混往前走了几步,呼啦把谢遇知团团围住,他指着谢遇知拽里拽气放狠话:“今天可没上次那么走运了,老子不把你打成筛子,老子今儿就不姓赵!”
啪啪————
两声清脆的枪响划破空气。
只听有人一声闷哼,重重栽了下去。
第88章
黄毛和卷卷头应声倒地, 胸前地面洇出一大滩血水,两人面色痛苦地抽搐几下之后彻底没了气息。
黎叔惊愕地看着突然发生的眼前一幕,猝然不语。
另一个黄毛和马尾男则是惶恐地往后退了一步, 立刻警惕起来。
刚才的枪声……赵洋下意识开始观察周围。
刚才他只听到两声枪响,却完全判断不出来射击手的位置,来京台市之前,为了能应对突发情况快速安全撤离,他们事先摸过京台各道路基本情况,这一片儿是非常偏僻的外环荒路,平时根本无人涉足。所以, 打死黄毛和花卷的人肯定是眼前条子的同伙!
环视一周无果后,赵洋对着谢遇知狠狠咬牙,“与其站在这里给你当活靶子, 老子这就跟你同归于尽!”
“不…X!”
黎叔制止地话刚在嗓子眼里卡出个不, 赵洋已经掏出枪指向了谢遇知的脑门, 发疯叫嚣:“来啊!装神弄鬼吓唬谁呢?论拼命你爷爷从小到大就没有怕过, 有本事比比看是你子弹快还是我手快!”
他说着, 手指飞快勾起扳机, 枪膛发出极其轻微的咔嚓声。
“我数一二三,你再不出来,我就让你同伙给花卷和黄毛抵命!一!”
赵洋盯着谢遇知, 眼睛微微眯起。
“二!”
宗忻蹲身靠着车门, 双手握枪垂放在两腿之间,消|声|器|就放在半米远的后座上,伸伸手就能够到, 但外面四个人八双眼睛都在看着,刚才谢遇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才能隔空打两枪把黄毛和卷卷毛放倒,现在,他只要稍微一动,立刻就会被赵洋几个人发现。
但他不开枪,赵洋抵着谢遇知脑门儿上的那把枪,立刻就能送谢遇知离开这个世界。
要怎么办?
宗忻脑子飞快地转着,他必须想办法,在赵洋动手前,先发制人。
“哦————干嘛这么麻烦?数一二三是吧?”谢遇知抬起手指,伸出三个数:“s-an”
“你就这么急着死…”
赵洋手肘一麻,整条手臂往上猛地掼出去,枪从他手中飞出去的瞬间,啪地走火,子弹直直射向空中,枪也在同一时刻,掉在谢遇知脚边,而赵洋自己,还完全没回过神,胸口就结结实实挨了一脚,身体迅速往后飞去,重重砸向黎叔那边。
黎叔眼睁睁看着向自己砸过来的赵洋,侧身往旁边一躲,赵洋噗呲直接摔进他身后不远的草堆里,痛地撕心裂肺一阵叫喊。
马尾男赶紧跑进草堆里去查看赵洋的伤势。
另一个黄毛双手胸前握拳,退到了黎叔身边。
谢遇知收回大长腿,呵腰轻拂干净笔直的裤腿,缓缓直起身看向黎叔,“刚才你说什么?谈条件?”
黎叔脸色铁青。
“你拿来谈条件的底牌是什么?”谢遇知收起冷漠矜傲的表情,终于有了几分认真。
黎叔扭头看看那辆被吉利撞烂的奔驰超跑,又看向谢遇知,幽暗深邃的眸子宛如黑夜中潜伏的鹰隼。
“车里装着三十公斤的定|时|炸|弹,爆破时间还剩40分钟,本来是要在谢家引爆的。”
对于谢遇知有帮手这件事,黎叔是觉得惊讶,不过无所谓,反正多死一个条子,也不是损失,就是炸|弹|炸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没威慑力,只搞死俩人多少有点儿浪费金钱和资源。
但如果非要选,还是确保全身而退来得更划算,他当然乐意选谈判。
“这位警官,考虑一下?”黎叔堆满皱纹的眼尾少了些锐意,取而代之的竟然是几分慈祥之色,“计划失败,我个人是非常不希望看到炸|药|炸在这种地方的。不过,警官你一定要炸个坑在这里,我也很乐意配合。”说着,他抬起手腕,装模作样地看了眼时间,“现在,距离爆炸还有35分钟。”
谢遇知眉头一皱。
定|时|炸|弹|,切,他还真能被这种不知道真假的事情威胁到。
“好。”空气里的浮尘缓缓飘落,隔着几米远,谢遇知目光一点一点落到黎叔脸上,扯唇露出个痞里痞气的表情,“放你们走。”
见谢遇知答应了自己的条件,黎叔暗暗呼出口气,冲黄毛挥了下手,“阿维,去,把花卷和阿贵一起带上。”嘱咐完黄毛,他又冲马尾男那边喊了一嗓子,“阿贵,赵洋怎么样了?”
阿贵抬起赵洋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半是搀半是扶终于把赵洋塞进了超跑后座,回应道:“应该是骨头断了,咱们得赶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