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们继续走着,去找新娘子。
在前头喝酒的邬野,起了身。
他单手撑了下桌子,英俊的脸上带着笑:“你们接着喝,我去方便一下。”
他说着,要往后院走。
同桌的中年男人,看他往后走,出声叫道:“你走错了,茅房不在那边,在屋子前头。”
“是么?”
邬野笑笑:“我家孩子刚才去后头了,我去找找他,带他一块儿去趟茅房。”
“我刚瞧见了,铁柱带你家孩子去玩了,你不用去找他,待会铁柱会带他出来的。”
男人嗑着桌子上的瓜子,提醒他道:“屋子后头是春生拜堂的地方,咱们可不能去,会犯忌讳。”
“你过来等着吧,等铁柱把你孩子带出来,咱们一块儿吃吃席,吃完了去我家,我家有空屋,能借给你住。”
中年男人的话,让邬野挑了挑眉。
他还是头一次听说,拜堂成婚,不让客人观礼的。
这古里古怪的村子,真是破毛病一堆。
如今春生的位置找着了,邬野也懒得再装下去。
“我家孩子体弱,不能疯玩太久,我还是去找找他吧。”
邬野说着,继续往后院的位置走去。
嗑瓜子的中年男人,见他不听劝,慢慢站了起来。
后院的小路,屋子,都近在尺只,且能看得清清楚楚。
可邬野却走不进去。
虚空之中,好像有一道屏障,拦住了这院子。
“后生,我说了,你过不去的。”
中年男人看着他,还在劝:“过来吧,一块吃席。”
“我进不去,跟我同行的人还有我孩子,是怎么进去的?”
邬野停在原地,对着男人问出了声。
男人刚才在桌上跟邬野聊的最多,这会儿,也属他最耐心,一个个的回答着邬野的问题。
“你孩子绑了红绳,跟铁柱还有小花他们都是喜娃娃,他们进去,这是添喜呢。”
“还有跟你一块儿来的,是被春生家的要去做新娘子咯。”
邬野:“?”
邬野顿了下,重复道:“新娘子?”
“是啊,春生喜欢好看的新娘子,他眼光可挑哩。”
邬野轻笑了一声。
这个病死鬼春生,眼光的确够挑。这回,都挑到了清衡身上呢。
“一柱香之内,把春生给我送出来。”
“还有我的孩子,以及,我孩子的娘亲。”
“否则,我会让你这鬼村,活着的变成鬼,死了的魂飞魄散,不得超生。”
邬野唇角含笑,动作随意的抬起了右手。
他的右手,有血色火焰在跳动。
他并不想暴力解决。
在最开始,邬野想的只是过来一趟,带走春生,送给孟婆婆抵汤钱。
可现在,不管是这春生,还是这村子,都让他犯恶心了。
他从明乔跟小花的话里,还有刚才跟村里人的聊天里,已经搞懂了这是个什么村子。
这村子不知多少年前,出过一个神仙。
神仙在飞升前,给村子留了些庇佑之力,希望村里人能长寿一些,等着他以后再回来接他们一块儿修仙去。
村里人等啊等,没等到。
漫长的等待最后化作执念,为了等到神仙,村里人要么着了魔一样,死了也不肯走。
要么,就是传宗接代,让自己的后代接着等。
春生冲喜的几个新娘子,铁柱早没了的娘,还有村里其他人家同样没了的孩子娘……
女人在这里,只是这村子的工具。
愿意被同化待下去的,还能有个存在的机会,不愿意的,就像消失的铁柱娘,消失的新娘子,再没人见过他们。
血色的火焰还在跳动着,饭桌前等待开席的村民们,目光全都聚集了过来。
他们面无表情地盯着邬野,脸上没有一丝的惧意。
他们不怕邬野。
邬野笑笑:“我知道,你们仰仗着神仙庇佑,仰仗着先祖庇佑……”
像清衡这样正统的仙君,在这神力和鬼气都森然的地方,都被压制了修为。
“可是,我不修仙道。”
“我修魔道呢。”
冲天的鬼气,以及早就被鬼气侵蚀的神力,对他来说,都是滋养他的养料呢。
小小一簇火焰,从邬野的掌心,瞬间没入整个村子。
越恶的鬼,在火中被烧的越彻底。
恶念丛生的人,也在触到火苗的刹那,被卷入其中。
火焰碰到孩子和女人,轻轻闪烁一下,退到了一旁。
有孩子被吓得哇哇哭,小火苗还会一闪一闪,像是在眨着眼睛扮无辜。
有一支小火苗,还卷了糖果想递过来。
只可惜,火苗碰到糖果,瞬间把糖果融了个干净。
哭着的小孩儿:“呜呜呜。”
他的哭声好像更响了。
在漫天火光中,原本拦着邬野的屏障,消失不见。
邬野回身踏过小路,灵识轻松捕捉到了明乔。
明乔这会儿忙坏了。
他不知道什么情况,只知道突然着了火。
“快救火呀!”
着火了要救火,这个是常识。所以明乔找了水盆,努力救起火来。
小水盆的水只有一点,明乔浇到火上,什么用都没有。
他救火救的灰头土脸,身上的小衣服都脏兮兮的。
而在明乔不远处,一处没着上火的房屋暗道里,清衡正提剑追着两道鬼影。
他若是此刻出屋,定能看见这外头的火焰。
看见这火,他大概率能认出来火的主人。
邬野眼底一暗,由着小脏崽继续浇着灭不掉的火,他飞快闯入房间,去找了清衡。
“清衡,交给我。”
在追上清衡的瞬间,邬野伸手,将一条玉色长带蒙上清衡的眼睛。
“别摘。”
蒙上了眼,邬野轻声道:“我杀鬼不讲究,恐会脏了你的眼。”
清衡:“……”
清衡怔了下。
在清衡怔愣间,邬野已经快速将两道鬼影,烧了个干净。
他的火,只要烧完该烧的脏东西,就会自动熄灭,再然后,悄无声息的回到他身上。
在火焰熄灭之前,邬野看着面前的清衡,不准备让他出去。
“乔乔还在外面。”
清衡蒙着眼布,微微皱眉,提醒着邬野。
邬野看着蒙了眼的清衡,半晌,他喉结滚动了下。
“我的灵识在跟着他,他很安全。”
邬野低低的补充道:“我不会让他有危险。”
他的火,也会保护明乔。
清衡没出声。
不知道是不是视觉收了阻的缘故,他总觉着这会儿的氛围怪怪的。
“邬野,你——”
“你为什么不让乔乔叫我爹?”
邬野打断了清衡未出口的话,他问了个很突兀的问题。
他原是想跟清衡说,春生找到了,这村子有一堆问题。
可话到嘴边,他却鬼使神差的问了个跟春生,跟村子,都毫不相关的问题。
清衡被他问懵了。
“什,什么?乔乔跟你说什么了?”
清衡微微仰着脸,总是从容冷淡的面容,透出了一丝的紧张。
邬野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他眸光沉沉,用低哑的嗓音,又重复了遍。
“为什么,不让乔乔叫我爹呢?他很想叫我爹爹。”
清衡:“……”
清衡能清晰地感受到,有呼吸近乎在逼近着他的脸颊。
他没有生理性的反胃和排斥,可他却还是往后退了两步。
他退,邬野进。
在这一进一退间,逼仄的空间里,热意仿佛都升腾了上来。
房间里头,大人们还在问答着。
房间外头。
一边救火,一边找爹爹娘亲的明乔,端着水盆,已经哭出声来了。
“娘亲!”
“爹爹!”
他一边哭,一边浇着水,奶音喊的都要劈叉了:“你们在哪里呀?!”
喊了一圈,没喊到人。
端着水盆的崽,站在火苗前头,更绝望了:“你们不要被烧死呀!”
“乔乔来救你们辣!”
又是两盆水浇下去,明乔累的腾出小手,抹了把脸蛋。
他实在端不动水了。
火还没灭,爹爹娘亲也不在。
伤心的崽,一屁股墩儿坐在地上,仰着黑乎乎的小脸,等死道:“把乔乔也烧死吧!”
要是爹爹娘亲被烧死了,他也不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呜呜呜爹爹娘亲呢!
爹:努力争名分中!
放心哈,宝宝一哭爹爹就要跑来啦!
坐在地上的崽,小黑脸上淌着泪,写满了自暴自弃。
还在房间里的邬野,看着近在咫尺的清衡的脸,再看看灵识里的伤心崽。
他眼底划过一抹挣扎。
清衡还没有给他回复。
邬野没法再等下去,他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到清衡的瞬间,想想清衡对人的排斥,他愣是又蜷起了指尖。
“我给你一点时间,好好想想怎么回答我。”
邬野说着,轻轻牵起他的衣袖,带着他往外走。
“不要把眼带取下,我在外面杀了很多鬼,画面不好看。”
清衡被蒙着眼,行动起来不是很自如。
他薄唇抿了抿,随后,出声道:“我不怕。”
不就是杀鬼么?他又不是没杀过。
妖怪魔修,他斩杀了不知道有多少。
“我知道你不怕。”
邬野还是那个说辞:“我只是不想污了你的眼。”
清衡:“……”
清衡沉默。
他的眼,有什么金贵?还要在意什么污不污的?
清衡心里这么想着,手上却迟迟没将这条蒙眼的眼带,给摘下去。
“清衡,你的眼睛很漂亮,乔乔的眼睛很像你。”
只是明乔年纪小,眼睛还没长开,要更圆润一些。
邬野牵着清衡的衣袖,一边走,一边慢声说道:“我本来以为,你最漂亮的就是这双眼睛了。”
“可现在,你蒙了眼,我发现你好看的不止这双眼。”
蒙着眼带的清衡,弱了几分高高在上的清冷之意,他蹙着眉,面上透着分不自知的茫然,让人凭白想到了雨中的莲。
洁白的莲在雨中摇曳着,美的让人怜惜,又让人控制不住的,想将其狠心折下。
邬野直白的夸赞,让清衡的眉头蹙的更紧了。
清衡自幼便生的好,从小到大,夸他的,仰慕他的,疯狂表白他的,都不在少数。
他听多了这些夸赞,对此早已能做到入耳不入心。
再多的夸赞,于他而言,都不会让他有半点的触动。
可不知道是不是邬野这个人太烦了还是怎么着,清衡不过听他两句夸,就忍不住微恼起来。
“闭嘴。”
清衡冷声斥完,还加了句:“以后休说这种轻浮之语!”
邬野看他恼了,落在他脸上的目光,反而更挪不开了。
仗着清衡此刻蒙了眼带,邬野肆无忌惮地继续看着这张脸,他勾了下唇角,语气漫不经心问道:“乔乔天天夸你好看,你不恼不生气,还会亲他小脸。”
“怎么我夸了你好看,你就要生气了?”
清衡:“……”
清衡简直要被这人理直气壮的质问,给搅的失语了。
“乔乔多大,你多大?”
清衡冷冷道:“跟个小孩子比,你的脸皮还真是厚到出乎我的意料。”
邬野哼笑了一声,丝毫不觉得自己在挨骂。
他还挺自得的:“你才发现我脸皮厚啊。”
他一个从最底层的人群里,慢慢混出来的人,要是脸皮不厚,早死几百回了。
“邬野!”
清衡真的是忍无可忍了。
他抬手,还没取眼带,就要先取剑。
邬野看他要取剑,及时对着几步远外坐在地上的崽,叫了声:“乔乔。”
在邬野走出来的瞬间,外头怎么浇都浇不灭的灭的火,刚刚好,熄了个干净。
所有异火烧过的痕迹,都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掩盖。
当然,普通的焚烧痕迹还是在。
地上的崽,揉着眼睛,正在小脸呆呆的怀疑人生。
邬野叫了他两遍,他才回过头来。
“爹爹——”
他这会儿脑袋瓜还是懵懵的,所以见了邬野,他下意识地就叫出来了爹爹。
叫完爹爹,看见爹爹身后的娘亲,他忙啪叽捂住了嘴巴。
邬野:“?”
邬野还没说话,跟着邬野一路走出来的清衡,在听见自家崽的声音后,就已经摘了眼带。
眼带被他随手丢弃,又被邬野攥住,收入储物袋。而后,他大步朝着地上的崽走了来。
“娘亲呀!”
看到走过来的娘亲,小脸黑黑的崽,终于回过神来。
他瘪着小嘴,刚止住的哭声,又再次响起来。
“乔乔以为你们死掉了!”
“不怕,我们不会死。”
清衡不嫌脏的把崽给抱起来,拿干净的衣袖给他擦着黑乎乎的小脸。
“是不是吓到了?好了,不怕了,我回来了。”
清衡耐心地哄着崽,一边哄,还一边握住了小脏崽的手腕,细细地探查着他的小身子有没有出什么问题。
检查过后,清衡稍稍松了口气。
还好,没什么事。
在清衡的温声安慰下,明乔吸吸鼻子,情绪平稳了很多。
他的小胖手搂着清衡,小眼神犹犹豫豫地看向了邬野。
刚才,他不小心叫了爹爹。
清衡察觉到小家伙的心虚,跟着沉默了下。
邬野凑近,摸摸小家伙的脸蛋,哄了两声。
邬野正哄着,清衡冷不丁地开了口。
“乔乔。”
清衡看着小脸上泪水还没干的崽,忽地不忍心让他再憋着不能叫爹了:“以后,你想叫爹就叫爹,想叫叔叔就叫叔叔。”
明乔:“!”
明乔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正逗哄着明乔的邬野,也怔住了。
一大一小两张脸,齐刷刷地看向了清衡。
明乔抬手揉揉小耳朵,像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
他偏过小脸,张了张嘴巴,试探的叫了声:“爹,爹爹。”
邬野:“……”
邬野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明乔叫了一声不够,他眼睛亮晶晶的,又叫了第二声。
“爹爹!”
终于能想叫爹爹就叫爹爹了,明乔高兴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他糯糯的小奶音,落在邬野的耳朵里,让后者的神色,都有一瞬的无措。
刚才在房间里,邬野逼问着清衡为什么不让明乔叫他爹时,逼问的还挺有气势。
现在,清衡真让明乔叫了,邬野反而不知所措了。
他定在原地,甚至把目光投向了清衡。
清衡看他一副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刚才被他惹出来的气,顿时觉着散了不少。
他没理会邬野眼神里透露出来的求救意味,而是淡定的抱着崽看戏。
明乔叫了几声,没得到回应。
他亮晶晶的小眼神黯淡下来,秀气的眉毛也皱了皱。
“爹爹不想要乔乔。”
明乔的小胖手抓紧了清衡的衣服,他整只崽像被霜打的小茄子似的,蔫巴的可怜。
他好不容易才能叫出口的爹爹,原来爹爹也不是很想听。
“没,没有。”
看见小家伙受伤的小表情,邬野深呼吸了一口气,总算能把话说出来了。
他伸出手,把清衡怀里的崽,抱了过来。
“没有不想要你。”
邬野多年来独来独往,他连个伴儿都没有,也从没想过找个伴儿。
现在,冷不丁的越过伴侣,直接给他送只崽,他内心自然是会受到冲击的。
“我就是很意外。”
邬野抱着软乎乎脏兮兮的崽,明明这只崽他都抱过很多次了,可这回抱到手上,他愣是生疏僵硬的差点要把崽给抱掉。
还好,小脏崽感觉爹爹抱的不稳,他自个儿抱紧了爹爹。
“爹爹,你现在养乔乔,乔乔长大了,孝顺你。”
认完爹爹的崽,小脸认真地给爹爹画起了饼:“乔乔是好宝宝,以后长大了会孝顺爹爹,还孝顺娘亲。”
还有舅舅,师兄,哥哥。
他都会孝顺的!
认真画饼的崽,画的饼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吃,可被喂饼的人,已经被感动到心里软塌塌了。
“行。”
邬野吃下这口饼,也不管这只崽为什么会叫自己爹了,这个时候,他只想把崽举高高。
“以后,我就是你爹爹了。”
邬野把崽举高高,俊朗的面容上,满是笑容:“爹爹会好好养你这只好宝宝!爹爹等你长大,孝顺爹爹。”
邬野对爹爹这个身份,适应的挺快。
他乐滋滋的举着新鲜出炉的崽,嘴里宝宝爹爹的,叫的清衡都懒得听了。
“好了,别玩了。”
清衡出声打断道:“春生找到了吗?这村子是怎么回事?”
“找到了,这村子是个鬼村,恶鬼很多,我把恶鬼给除了。”
要不是得留着春生,交给孟婆婆。这一次的火,也足以把春生烧的魂飞魄散。
邬野简单的说了下村子的情况,他没说自己是怎么除的恶鬼,只打着哈哈,说除鬼的时候,不小心点了火。
现在整个村子里,活人不多。
活着的女人和小孩儿,看着家里死去的男人,脸上都没什么悲伤。
他们多是这个村子作恶出来的产物。没了恶之源头,他们可能还要活的更好些。
邬野想带上春生,赶紧离开这里。
但清衡还是坚持着去善后。
他询问了村子里幸存的女人和小孩儿,有的女人们要走,有的则是想在这里继续住下去。
还有些孩子们,清衡给他们留了钱,去上学堂的钱。
上学堂,学知识,辨是非。
这些孩子们,也许会有个跟父辈们不一样的结局。
从村子出来,明乔趴在邬野的肩膀上,看着后头,忽地问道:“爹爹,小花呢?”
铁柱有个奶奶照顾着,但小花不见了。
明乔虽然害怕纸扎人一样的小花,但小花突然不见,他还是有点想问问。
“小花在她家里啊。”
邬野答了声,没说小花在家里,又变了纸扎小人的形态。
他略过这一茬,问道:“乔乔想去找小花玩儿吗?”
“不想。”
明乔老老实实地摇摇头,他对小花还是怕怕的。
“既然不想找她玩儿,那我们就回去咯。”
邬野稳稳当当的托着怀里肥嘟嘟的小屁股:“咱们回去好好洗个澡。”
清衡跟邬野都会用清洁咒这样简单的小术法,但除非特殊情况,其余时候,他们基本不会用。
他们俩早就观察了,小家伙不喜欢用什么清洁咒。
他喜欢洗小脸,洗澡,尤其喜欢跟大人们一起洗。
从鬼村回到主城区里,黑夜都即将过去。
邬野在路边打包了点食物,回到房间后,他要了满满一大桶的热水。
“你们俩洗着,我去把春生交给孟婆婆。”
“乔乔也想去。”
“你乖乖在这里洗澡,爹爹一会儿就回来了。”
邬野没带他,这四象城不是什么好地方,他不是太想带小家伙在这里头走动。
见爹爹不带自己,明乔扭过小脸,还想让娘亲带着去。
可惜,娘亲也不带他。
看着小家伙吃瘪,邬野弯下腰,刮刮他的小鼻子,笑道:“还是乖乖等着吧,爹爹走啦。”
邬野说罢,带着被他囚住的春生,消失在了原地。
邬野一走,房间里只剩下了清衡跟明乔。
门被关上。
清衡伸手探了探水温,然后把站在地上的崽,衣服脱掉,放到了桶里。
热乎乎的水,泡着很舒服。
明乔舒服到眼睛都眯起来了。
桶里有个小板凳,他坐在板凳上,小胖腿还在踢着水。
“娘亲,乔乔好高兴呀。”
踢着水的崽,仰着脸蛋,肉眼可见的雀跃。
清衡知道他很高兴。
从他叫了爹爹,而邬野也回应了他之后,他小脸上就藏不住的在高兴着。
看他这么高兴,清衡都忍不住好奇了起来。
“乔乔,你上回说,在见到我前,你爹爹照顾了你三年。”
明乔是从未来回到现在的这件事,他没瞒着清衡。
清衡当时听着他的这个说法,并不是很信。
他屁股蛋儿上的小花胎记,只让清衡相信他是谢家的孩子,但并不太相信这是自己的孩子。
时间回溯,这是神仙也难做到的事。
他手底下正给搓着澡的崽崽,连半点修为都没有,怎么可能做到时间回溯。
他从前并不百分百相信的说法,但在这一刻,没来由地让他产生了深究的想法。
明乔不知道娘亲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他只乖乖点了头,奶音软软道:“对呀,爹爹养乔乔,乔乔三岁了!”
“他是怎么养你的?”
“给乔乔做饭,穿衣服,找药,治病……”
明乔掰着手指头,数着爹爹养崽要做的事。
他越数越多,数到最后,他自己都呆了下。
“养宝宝,好难呀。”
尤其是养他这样生病的宝宝,更难了呀。
想到爹爹的辛苦,明乔吸吸鼻子,决定等爹爹待会儿回来后,就去亲亲爹爹。
“为什么只有爹爹养你,我呢?”
清衡问道:“我不在吗?”
明乔:“……”
明乔被问到这个问题,他的眼睛一酸,下一秒,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乔乔不知道。”
明乔的眼泪啪嗒啪嗒掉着,奶音哽咽:“乔乔没有见过娘亲。”
“爹爹说,娘亲爱乔乔。”
“可娘亲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这个说法,明乔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是说,娘亲去世了的意思。
想到娘亲去世的未来,明乔一下子从板凳上站了起来,他张开湿漉漉的小胖手,泪汪汪的就要往清衡怀里爬。
“娘亲,抱抱!”
没有娘亲的未来世界,即便有爹爹在,明乔还是觉得很伤心。
他知道,爹爹也很伤心。
他和爹爹,都可想可想娘亲了。
清衡看他哭起来,已经后悔提起了这个话题。
他把湿漉漉的崽抱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对不起,我——”
清衡听着被如此详细描述的未来,他心口直颤。
他脑海里不可控的浮现出了,明乔所描述的生活。
一只病殃殃的,时不时就要吐血的崽崽,出生就跟爹爹住在一起。
爹爹照顾他,照顾的很忙。
所以小家伙乖乖巧巧的,从不闹人,也不任性。
他有时候吐血吐的多了,还会自责,会跟爹爹道歉,会觉得自己又让爹爹担心了。
就像在书楼里,他在自己怀里吐了血后,会小脸歉疚的觉着弄脏了娘亲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