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摘了一袋子桑葚:“后生!来!随便吃!”
许烟杪:“这……”
张姓老农哈哈笑:“这就是我家的地,桑葚我自个儿种的,看你这后生白白净净讨人喜欢,就想多送你桑葚吃。”
许烟杪便感谢了张姓老农,看对方笑得高兴,自己便也浅浅笑了。
许烟杪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他把自己记忆力所有关于屠龙术的知识抄录下来,放进匣子里,随便在城外找了个土地埋下去。
——通常确实不开城门,但是,许烟杪到底是个侍中,还是皇帝宠臣。
他很难得的,动用了权势。
【太平盛世不需要这个,但是等乱世了,百姓饥饿到要靠吃土维生,或许就是它重见天日的时候了。】
——百姓不一定识字,但也许他们会挖出来去送给识字的人。
也许也不会。
也许挖出来后,看到的人会直接烧了。也许也有可能对方学了屠龙术,颠覆腐朽的王朝。
也许……甚至……连挖都不会被挖出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沧海桑田地埋藏。
但是,终究是一个希望。
许烟杪记住了这个地点,慢慢地回城。夜色很深了,城里大多数地方都很安静,只有那些明亮的楼里,鼓乐笙箫,喧阗震耳,男男女女的调笑声,胭脂水粉的香气伴随着浓烈酒香,赶集似地挤出来。
哪怕季岁经常打击青楼,哪怕皇帝宠臣明摆着不喜青楼,哪怕京师风向是禁止青楼存在,但其他地方,依旧会光明正大地存在着这些地方,通宵达旦,欢笑盈门。
这是时代的现况,个人无法改变,只有时代的洪流能冲垮它。
许烟杪愈发沉默了。
而在他离开不久,锦衣卫闪了出来,抬手去挖,将那匣子挖出来。
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给本宫吧。”
锦衣卫愣了一下,立刻把匣子交给太子。太子拍了拍匣上土,将它举起来,对着月光看锁眼:“真漂亮,真结实啊。”
坚实的匣子在月光下晕着柔软的异彩。
锦衣卫询问:“殿下可要火折子?”
太子漫不经心地抱着匣子在月光下走,似乎心不在焉:“嗯,来一个吧。”
锦衣卫低头去翻火折子,再抬头就看到太子抱着匣子,站在扬子江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激荡的扬子江浪。
锦衣卫的声音堪称惊恐:“殿下!!!”
太子侧头,对着他露齿一笑。双手一松,那防水的匣子就落进江里,浪头一滚,便恍惚不见了踪影。
“不!!!”
锦衣卫冲过来,毫不犹豫就往下跳。
锦衣卫这个军职是有机会世袭的!他的儿子,他的孙子,世世代代都能当锦衣卫,都能往上爬。但如果王朝没了,这些都没了!
扬子江的浪很大,每每感觉要追上那匣子时,浪流裹挟的泥沙又使它失去踪影。江水一口一口地喝,江石一下一下地撞,奔腾咆吼的扬子江浪带走了军职世袭,世世代代当官的希望。
锦衣卫狼狈地游上岸,水流从衣角处滴滴答答地流,手指苍白而泛青。
哪怕是许烟杪,这时候看神器,也只能看到【匣在扬子江中】,扬子江很大、很长,浪花很凶,河道很崎岖。投入再多人力物力,也找不到一个匣子,只能等它意外上岸。
太子拍打着自己瘸了的那条腿,像是在拍着皮鼓。
他爹深恨着官员,那是根植于他爹心底,最根源,最本质的东西。一切动机,都起源于此。
那他的根源是什么呢?
太子幽幽望着江水,记忆悠悠荡荡地回飘。
十五岁那年,他轻敌冒进,致使他爹手下三员大将为了救他一死二伤,间接使得战役失利。
他爹把他打瘸,又半夜偷偷给他上药。
“宪儿,不要怪爹狠心。爹必须要给底下将士一个交代。”
那三员大将的家人,还有他们手底下的士兵,需要一个交代。
为这场战役冲锋陷阵,死伤无数的兵卒,需要一个交代。
还有那些家人在常州,迫切希望能打赢,好把家人救出来的将士,需要一个交代。
“还有常州那些百姓。”
“还有我们被迫撤退后,投降了我们的城池的百姓。”
“他们会比之前过得更差。”
“还有那些在敌人治下,供他们取乐的百姓……”
打天下时,一次战役失利,代表的不仅仅是打输了,还代表着很多很多东西。
“宪儿,军心不能不稳,民心不能不在乎,敌人治下的百姓也需要看到希望,看到标杆,你爹我也想一统天下,如此海内才不会继续沸腾,很多百姓就不会像我们以前那样,靠讨饭、靠卖艺才能勉强活下去。”
话很有道理,他爹也不是不心疼他,而且,本来也是他犯错在先。
但是啊……
他才十五岁,他断了腿,这辈子都要不良于行。他不是生来就特别懂事,特别洒脱的。
他知道是自己错了,可也忍不住委屈、忍不住怨怼、忍不住钻牛角尖。
但是别人为了救他死了,更多的人因为他导致局势失衡,死在战场上。他没有资格去为自己的腿悲痛。
靠着时间,还有自责,他慢慢地使自己不去在意自己的腿。
可他爹的话还盘桓在脑子里,日复一日,化作一股执念——
百姓必须过得好。
不然,他的腿不是白断了吗?
第221章 君子动口不动手
许烟杪把匣子埋下去后,就特意不去关注了,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插手,然后弄巧成拙。
所以他选择了吃瓜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常州的瓜也很多诶!我今天切哪个瓜好呢?】
【侯府老太太偏心二房三房,两个时辰后会让长房让出主屋去住西园?啧啧,治家不严啊!这个瓜一般般,换一个。】
锦衣卫默默把这个记住,等会就潜进侯府看现场,方便弹劾。
至于理由——以锦衣卫的名声,以陛下的名声,还需要理由吗?左右不过又是一个“帝多疑,命锦衣卫沿路监察各处官员侯爵”罢了。
【哇偶!常州知名富豪新得一美妾,没想到人家其实是冲着他夫人来的!他夫人救过她,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思不会有结果,决定为爱给喜欢的人的丈夫当小妾!】
【好强悍的思路!】
随行且能听到许烟杪心声的京官们瞳孔地震。
等会儿,别人家的后宅能有这事,那我们家后宅呢?
并且开始疯狂回忆,自家妻妾之间和睦相处会不会其实是磨镜之好?
就算没有和睦相处那也不一定完全没事啊!许烟杪不是说过,有个词叫相爱相杀吗?
【不过这个瓜吃到这里就可以了,总不能让我爬墙去看别人后宅吧?】
【算了!快乐睡觉,明天再看看!】
许烟杪心里没放事,无忧无虑,一夜好梦。
但是像这样携带着草木清香,铃虫微鸣,有着清风徐来的夏夜,许多随行官员却睡不着。
他们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琢磨——家里的正妻和小妾,小妾和小妾,到底会不会有可能睡在一起。
琢磨到半夜,正要睡下。
【芜湖!!!】
平地里突然冒出一声惊呼。
刚睡眼蒙眬闭上眼睛的官员们猛地一惊,瞪大眼睛。
怎么了怎么了?
【明天早上有南方学子和北方学子的吵架!我爱看文化人吵架!记一下,明早蹲点!】
随行官员们:“……”
就为了这件事,你半夜爬起来嚎一嗓子?!
许烟杪从茅房里走出来,手放进水盆里略作清洗。
他当然不是为了翻八卦半夜爬起来,但是起夜的时候顺便翻翻八卦,很正常吧?
【睡觉!】
【月亮晚安!】
许烟杪心满意足地找到新瓜,心满意足地重新入睡。徒留被惊走睡意的官员们无语凝噎,如果不是半夜怕扰民,非要大喊一声有病的程度。
第二天早上,许烟杪看着那些舍人精神不振的样子,默默捧紧了随从给他端来的热粥。
【怎么都一副没睡好的样子?总不能是晚上集体开会,把我排除在外吧?】
【那千万不要想起我啊,我对权势真的不热衷的,继续孤立我也没关系的!】
太子舍人们:“……”
一口血梗在喉咙口,上不来,下不去。
太子笑眯眯地捧着一碗洗好的桑葚路过,半点不管自己家舍人的死活,往许烟杪身边一坐,拼命暗示:“你早上有没有什么行程?有没有想要玩的地方?”
许烟杪愣了下,显然没有想到太子会问他这个问题。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我就不用想办法偷溜了!】
许烟杪露出了一个微笑,太子也同样露出了一个微笑。
许烟杪:“听说常州学术繁荣、名人辈出,某想去常州的书院看一看,见识一下本地学风。”
太子应得非常快:“好啊!正好我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常州确实是个有着浓厚文化的地方。
分了什么常州学派、常州词派,还有毗陵诗派、阳湖文派、孟河医派,便连词、画、骈文都分出派别,而且每一个都名声响亮。
许烟杪要去的书院,是常州学派的大本营——也叫今文经学派或者公羊学派的大本营。它们都是一个意思。
到了地方时,好戏明显正在开场,一名北方学子和一名南方学子正在对峙,氛围剑拔弩张。
【哦豁!赶上正戏了!】
许烟杪和太子对视一眼,迅速找了个角落坐下来,等他们吵架。
这是常州,书院里自然是南人多北人少,南人声势浩大,北人气势悲壮。
那北方学子咬牙切齿:“你这该死的貉子,不要太过分了!”
【哇偶!直接就开地图炮哎!这不太好吧……】
【哦哦,原来南方学子那边早就开过地图炮了,他们经常礼尚往来。那就没事了。】
有个成语叫一丘之貉,貉子在北方人眼里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他们经常用这话来骂南方人。
当然,南方人也有骂北方人的话。
“吾难道有说错的地方?尔等伧人,本就是学识浅薄,师门不兴,来南方游学,借我等学风、书籍与师资,不亚于要饭。”
——伧人,就是指粗鄙、缺乏教养的人。
“你!”
学堂里稀少的北方学子都站了起来,一个个咬牙切齿,面红耳赤。
他们站起来了,南方学子也站了起来,人数众多,几个北方学子立刻就如同抛进浪花里的石子,完全不占优势。
有北人讥讽:“我等看万卷书行万里路,可比尔等醉在温柔乡里的废物于国有用多了。”
“你们科举考中人数不多。”
“瞧瞧江南的风,把你们的骨头吹得不知道有多软,天天逛花船,脚步虚浮,君子六艺都不剩几样了!”
“你们科举考中人数不多。”
“尔等拈蛇弄蝎、唼嗍蟹黄,实乃蛮夷之后。”
“你们科举考中人数不多。”
“你!”
北方学子简直气得怒发冲冠。
但人家说的是实话,因为历朝历代统治中心大多数在关中和中原,南北文化经济发展非常不平衡,比如进士,南方人和北方人的占比,有很长一段时间几乎达到了离谱的九比一的程度。
曾经有北方官员想要为北方人发声,说北方历来是抵御外敌的前线,只要有外敌入侵,北方就会被祸害一通,南方作为大后方,一般如果敌军攻到南方,基本就是亡国了,所以南方比北方安稳,文学方面肯定更繁盛。北方很难安定,哪有时间和精力去发展文学,稍微发展一段时间,就会被破坏。
然后,就有南方官员不满了。
我们又不是走后门考上的,我们也是通过激烈竞争考上的啊,科举本来就该公平,我们南人靠自己实力考上,你们北人考不上,还怪我们南人太聪明了?!
并且说出了让北方人愤怒非常的地图炮:“你们北方人考不上,是因为你们太笨了。”
——所以,那南方学子真的是戳人肺管子上了。
【不会要打起来了吧?】
【嘶!】
【拔剑了拔剑了!】
太子:“!!!”
迅速往前挤。
太子舍人们:“郎君?!!”
太子回头,义正言辞:“我要看看南人是否真的君子六艺都不通,在剑术方面是否输北人良多。前方虽然危险,但我不怕危险!”
许烟杪眼睛一亮。
【好借口!】
“我去保护郎君!”许烟杪也迅速冲上去。
主要是,他以前只看过文人骂战,真没看过文人打架。
——而且,越靠近才越方便关键时刻阻止不出人命啊。
太子舍人们:“!!!”
一个个快晕过去了。
太子不能出事,你姓许的就好很多吗!你出事了,我们就彻底完了!
我不想所有隐私都暴露出去啊!
有伪装成百姓的锦衣卫急中生智,也不管这会不会打扰太子雅兴了,出来就往地上一跪,声音洪亮:“参见太子殿下!”
整个场面都静住了。
连太子也静住了。默默地把腿收回来站好,收一下脸上呲着的大牙,等学子们跟着锦衣卫以及随行侍卫的动作找到太子时,看到的就是一个端庄大方,面上笑容令人如沐春风的太子。
当即就是眼前一亮。
这个太子,看着就是一副很会重用读书人的样子。
便齐齐作揖:“见过太子殿下。”
此时,带刀侍卫和锦衣卫早就把太子和这些人隔离开了。
太子微微带笑,对着众人点头示意,端的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就连声音也是温雅的:“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打起来了?同窗之间又非生死大仇,何必动剑呢?”
学子们顿时面带羞愧之色。
太子点明了出海教化的道路,从此文人千古流芳就能有方向了。
——先别管能不能做到,但至少摸到方向了。
因此,天下文人学子对太子都是抱了一种崇敬心态的,可以说,只要太子别叛国、别背叛文人,这些文人学子都特别愿意为太子呐喊助威,甚至太子叛国、背叛文人了,说不定都会有不少人不相信,为他找借口找理由,坚信其自有道理,说不定就是忍辱负重呢。
听到太子的询问,北人和南人连声述说对方的不是,这个说对方言语间鄙夷北人,那个说对方恶毒对待同窗,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礼。
太子叹气:“就算你们各有道理,可君子动口不动手……”
【是啊是啊!】许烟杪超大声:【君子动口不动手,咬他啊!】
作者有话说: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淇奥》
太子差点就跟着说出口了。
沉默了两秒,看了一眼好像无事发生的许烟杪,对方还满脸茫然地冲着他露出礼貌地微笑,太子嘴角微微抽搐。
还好,没说出来,不然光靠这一句,他绝对在古往今来所有太子给人的印象里,拔得头筹。
——他是乐子人,但不想自己变成乐子啊!
并且迅速记下来这个招式。
虽然自己也年纪不小了,估计用不到,但可以教自己的儿子孙子啊!
还可以让儿孙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君子动口不动手,这可是古人传下来的道理!(坚定.jpg)
重新看向正等他说接下来话语的学子。
学子们都是一副认真聆听教诲的样子。原本喧嚣的吵闹声慢慢变成了微弱的嗡鸣,似乎是在轻声讨论着他这位太子。
太子含笑,接着之前的“君子动口不动手”往下说:“既然这位学子有恶毒行事之举,那就先关进牢里,待探查出有何恶举时再作审判。”
话音一落,立刻有随行侍从把那北方学子擒住,要将他送进大牢。
当时就有他的好几位同学心急了:“殿下!还不知此事真假,不可如此啊!”
“殿下,他若进过牢狱,身份上便是有了污点。我们不过是有口角罢了,同窗之间,不必如此相对。”
说话的人,有南人有北人。他们只是吵架外加看不惯对方,吵到火气上来了想动刀动枪,不是真的想把人送进去啊!
毁人前途也太可耻了,双方之间仇恨还没到这个地步呢!
就连说北人“恶毒行事”的那个南人同学也是急了:“此事他若愿意诚恳道个歉,这事便可揭过去,我想他也不是故意的,若是死不认错,再告官也不迟。”
那个北方学子震惊地看着之前还和自己吵架,狠戳痛脚的对头。
连围观的人也是惊讶极了。
毕竟这人这么说,他手里肯定有对方犯错的事迹。这样都能以德报怨,足以证明对方品性。而且如果那个北人不愿意认错道歉,就告官,也暗合孔圣人“以德报怨,何以报德”的言语。
太子板着脸:“这可不行,他如果做了违法犯罪之事,可不是你说不追究就不追究的。”
那南方学子接上就说:“不是违法犯罪的事,他意外毒死了我家猫儿,我气不过,才一直针对他的。”
北方学子懵了:“你那个叫奶糕的猫?我什么时候毒死它了!”
南方学子面色一下子变了,很是不高兴:“我都亲眼看到了,你还想狡辩?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应该只知道猫吃苹果可以保护皮毛,不知道猫吃苹果核会中毒,我不怪你,但你也不能不认啊!”
北方学子脸色也变了,同样不高兴:“我是喂过它吃苹果,我也确实不知道猫儿不能吃苹果核,但我给它喂核作甚!”
南方学子愤怒地说:“我在奶糕的呕吐物里看到了苹果核,那天只有你喂它吃苹果,不是你,难道还能是它一只小猫自己把大苹果吃得只剩下核,再把核吃掉吗!”
北方学子:“我怎么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不是我做的。”
眼看着两个人又吵起来,手已经按在剑柄上了。
翻完八卦系统,许烟杪心声都变得急迫起来:【错了错了!不是你同学把猫喂死的!是你爹!他觉得你养猫是玩物丧志,妨碍你考科举,就直接喂你那猫吃苹果核!】
【别怨错人了!你爹才是畜生!】
是啊是啊!
那些能听到心声的官员集体在心里附和。
真是畜生啊!你要是冲他同窗出手,拉低科举人数,我们还敬你是条汉子,你向无辜的小猫出手,骂你畜生还是侮辱畜生了!
就是这孩子可怜了。如果知道真相,还不晓得要怎么做呢。这个世道孝道最大啊。
官员们轻轻摇头。
而南人同学感受到太子及随行人员怜悯的目光,只觉得一头雾水。
太子给锦衣卫一个眼色。
锦衣卫:“……”
好的,帝多疑。
锦衣卫上前:“殿下,臣应当能查到真相。”
太子佯装惊讶:“你居然能查到?怎么查?”
锦衣卫低着头,其他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常州有侯爵,陛下忧其家眷欺压百姓,暗中派了不少锦衣卫在此,想来应该能够查到。”
这下,瞳孔地震的是所有围观群众了。
他们早就听说当今多疑,没、没想到啊!
而人群中,侯府成员顿时害怕了,拔腿就往侯府跑,回去告诉主家这个消息。
常州的侯爷家属知道这事,再也不敢欺负本地百姓了,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而锦衣卫“查”完回来,大声告诉所有人,是那学子亲爹把猫毒死,还把对方那天在哪里买了一个苹果的讯息都说出来了,容不得别人不信。那南方学子整个人都懵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
现在,全部人都同情地看着这人了。
就连之前被冤枉的北方学子也不生气了,拍拍他的肩膀,同情道:“你……节哀。”
如果是别人还能报复一下,但对亲爹……除非他想自绝于世。
【其实我有个建议啊。】许烟杪在心里哔哔:【蛇打七寸嘛,像这种人最喜欢光宗耀祖,光耀门楣了,自己做不到就让孩子去做。他们最害怕的就是孩子不认他们。】
太子点点头。
那确实。问题是,学子也不能无故不认爹啊,就算他豁出去不当官了,当地官府可还需要有管本地不孝子的政绩呢。
【建议是,想办法劝说亲娘和离并且改嫁,反正我看了看,这个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能为了一己私欲毒死自己儿子的爱宠,也能不许自己夫人联系娘家,觉得对方嫁过来就是自己家的人了,连哄带吓外加威胁,当初差点把人搞出产后抑郁,呸!】
【和离后再看看亲娘有没有改嫁意图,如果有就最好,对新爹掏心掏肺好,功成名就后也只认新爹,旧爹能气死。尤其是,这本来是他儿子。】
【就是不知道这人能不能想到这办法了。】
太子舍人们接到上司的眼神,懂了。
——他们会找机会让对方“想到”这个办法的。
不过那人会不会用,他们就不知道了。
闲事完了,该到正事了。
太子看着安慰南人学子的北人学子,还有表达感激和认真道歉的南人学子,非常欣慰:“同窗之间,只要不是原则问题,说开便好,动刀子实在破坏同窗情谊。”
学子们应下了。
太子看着他们的脸,尤其是北方学子,突然叹息一声:“本宫知道你们难过北方之人学识不如南方,但绝不是因为北方人蠢笨。若是如此,户部尚书如何掌管户部?这可是地地道道的北人。”
北方学子万分感动:“谢殿下!”
有太子这句话,以后别人再骂北人脑子不好导致学习能力不行,他们就能反击回去了。
太子:“至于科举问题,本宫答应你们,一定想出一个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北方学子:“!!!”
北方学子:“谢殿下!!!”
话是放出去了,太子头疼了。
回到旅舍时,还在自言自语:“这事该怎么解决?要不……规定会试里,北方人的名额数量和南方人的名额数量?”
同一时刻,许烟杪的心声也响起来:【不知道不同地区用不同分数线行不行,比如,江南地区学习资源好,题目就出得难一些,而且考甲等才能去参加会试。而北方地区师资差,题目就出得容易一些,考乙中或者乙上就能去参加会试了……】
太子诧异地看向许烟杪。
他这次真不是套话,他也没指望许烟杪能想出来办法,但是,没想到啊,你个浓眉大眼的,居然真的有法子!
太子琢磨了一下,这还真的可行,而且还能促进北方的经济发展。
——他不信,很多读书一般般,在本地竞争不过的人,会不想着搬去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