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昀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面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神闪烁了一瞬,似乎是被万韵和的话勾起了那段不太想要想起来的记忆。
“其实当时我们就已经把其深当成我们的亲生孩子了,只是其深从小心思就重,也许还有经历了那件事,他心理上就总是希望自己能更成熟稳定一点,再加上,他身上总有一种......”万韵和迟疑了一下,才想到了合适的句子,“寄人篱下的疏离感,总是不愿意对我们敞开心扉,很多事都憋在心里。”
万韵和知道江其深敏感又自持,总是忘不掉过去的事,也总是不断提醒着自己和江家之间存在的那层薄膜。
万韵和没办法去纠正江其深,也知道江其深不喜欢这样,所以在江侑安刚来的那年,江其深对江侑安说的“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只要做自己就好”才会让她听的那么难受。
江其深是知道的。
他自己明明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但是他却做不到。
他独自承受着痛苦和煎熬,但是却不想让江侑安再承受一次。
万韵和说完之后又沉默了许久,之后才道:“所以当初,也许其深认为是因为他不像个孩子,没办法讨我们的欢心,我们才去孤儿院领养了你。”
“但其实我们是希望其深能像个孩子,才把你带了回来。”
沈医生看着面前的江其深,轻声问道:“江先生,您知道记忆是什么吗?”
江其深眼睑微垂,黑色的瞳眸像是浸在一汪深潭中,细密的睫毛在眼下打下一层薄薄的凝滞的阴影,直到听到了沈医生的话后才短暂地出现了一瞬的摇晃。
沈医生见江其深不说话也不恼,自顾自地解释道:“记忆是人脑对经历过的事物的识记、保持、再现或再认。【1】”
江其深抬起了眼皮,面无表情地看着沈医生。
沈医生猜测江其深这是意识里就对记忆这件事有着过激的排斥和回避。
沈医生又问:“您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
江其深又懒懒地垂下了眼皮,漫不经心地敲了两下桌子,目光慢吞吞地描摹着脚下地毯的形状。
见江其深不想提这件事,沈医生只得放弃了,转了两下笔之后又换了个话题,“您觉得登山这件事对您有帮助吗?”
江其深其实很早就来看过心理医生了,之前一直在K市面诊,当时江其深的状态要更差一点,他原本以为江其深只是面临高考
而产生的焦虑的情绪,但是在接触之后才摸索到了些旁的东西。
只是江其深把一切都藏得很深,哪怕是面对心理医生也不太情愿将所有心事全盘托出,他考虑了许久之后才给江其深提了一个解决办法。
找一个兴趣爱好。
能分散注意力的最好。
江其深似乎是听进去了,在离开之后就开始搜寻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最后选择了登山露营。
在尝试过几次之后,他开始爱上了露营,喜欢那种冒险自由的感觉,也眷恋那种与人生的一切割裂的体验。
“还可以。”江其深终于开了口。
沈医生这才松了口气,继续道:“还是不和家里人联系?”
他指的是江其深独自登山时习惯性断联。
江其深又嗯了一声。
沈医生似乎是叹了口气,而后掩饰性地翻了两页笔记本之后才又抬起了脑袋,正要继续问江其深时,江其深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亮了一下。
似乎是有消息进来了。
屏幕亮了,手机的壁纸也毫无遮掩地印进了沈医生的视野。
壁纸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孩儿,看起来才十几岁的样子,模样生的很漂亮,尤其是眼睛,漂亮又明媚,饶是匆匆一眼,也只会下意识地被那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吸引住目光。
江其深也看了眼手机,像是察觉到了沈医生在看,没先去拿手机,而是抬眼看了眼沈医生,直到沈医生不动声色地把目光收回之后,才面色自若地伸手把手机拿了起来。
江其深看了眼手机消息,没回,然后就把手机收了起来。
“江先生,您平时情绪上出现问题的时候有想要倾诉的对象吗?”沈医生又问。
江其深默了两秒之后道:“没有。”
沈医生无奈了,道:“江先生,您知道的,药物治疗只能产生短期的效用,而且药物治疗造成的不良后果都是不可逆的,您没办法永远都只依赖药物。”
“您来找我相信也是因为清楚这个原因,人才是真正能够解决问题的主体,所以我一直都倡导,也希望能够依靠旁人的帮助来让您恢复健康的状态。”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江其深回头看了眼窗外。
天色已经不早了。
碧蓝的天空集聚着云向远处蔓延,黄昏和晚霞顺着车水马龙绵延,被染上色的云朵层层叠叠,任由余晖落笔,夕阳勾勒出了一道忧伤的长线,映照着幻梦般的色彩,铺陈出一张异彩纷呈的油画。
这个时候江侑安应该已经回家了吧。
江其深猜测。
沈医生又喊了一声:“江先生?”
江其深收回了目光,淡淡道:“有。”
虽然江其深没说,但是沈医生总觉得多半和他手机屏幕上的那个男孩儿有关。
“如果您愿意的话,想聊聊您的手机壁纸吗?”沈医生问。
江其深顿了一下,而后才道:“他是我弟弟,叫江......叫醒醒。”
沈医生:“嗯,还有吗?”
“他是我想倾诉的人。”江其深诚实道。
沈医生又问:“那您尝试过吗?”
江其深摇头:“没有。”
“您为什么不试试呢?”
江其深:“他还太小了,我不太想他受到影响。”
沈医生无奈了,如果他眼睛没瞎的话,那个男孩也有十几岁了吧?
太小是指多小?
江其深的滤镜未免有点太厚了。
“好吧。”沈医生看了眼时间,见已经不早了,自己也不好占用自己师弟的诊室太久,于是便对江其深道:“那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这出趟差还接了次私活啊。”
沈医生对江其深开了个玩笑。
江其深也温和地笑了一下,礼貌地冲沈医生伸出了手,道了声谢:“多谢。”
沈医生笑着握了握江其深的手,迟疑了两秒之后还是开口道:“你的问题其实没有很严重,你是一个很健康很正常的人,其深。”
江其深不置可否,抽回了手之后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而后才冲沈医生笑道:“好的,我知道了,那我就先走了,再见。”
沈医生点点头,“再见。”
在江其深回家的途中,江侑安也从万韵和那儿听完了所有的往事。
和江其深有关的往事。
这些他以前都不知道,甚至都没有想过去了解。
江昀和万韵和待他们没有一点偏私,也只是在他们来领养他的时候,有说过江其深的身世,但在之后像是非常回避似的,从来没有提过,他也逐渐把这件事忘记了。
人的苦难在江侑安心里其实挺难评级的,他总是会加上不少感情的成分在,他长大之后偶尔也会想起自己七岁之前在孤儿院的经历,但是也许已经脱离那个环境很长时间了,他再次想起也不会觉得那会儿有多难捱。
只是万韵和在想起的时候还是会心疼他。
这就是感情。
所以现在江侑安听到了江其深小时候的事,也不自觉地心疼了起来,甚至开始疯狂地想象江其深小时候的处境,他来江家的时候甚至才不到五岁,就早早地面对着生死的问题。
江侑安有点难受,下意识地开始回忆起了自己和江其深以往的相处,开始回想自己有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有没有惹江其深生气,有没有让江其深伤心。
江侑安的脑子乱七八糟的,全都被江其深这三个字塞满了。
他和江其深从小一起长大,江其深总是因为比他大的那几岁对他更加忍让,总是从各种细枝末节的地方溺爱他,但是他却那么不懂事,老是惹江其深生气。
江侑安后悔死了,恨不得现在就看到江其深,然后一辈子都缠在江其深身边,一辈子都对江其深好。
万韵和见江侑安脸色沉闷地蜷在沙发的角落,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江侑安的头发,轻声道:“其深已经长大了,很多事情我们也帮助不了他,但是作为家人,最应该做的事就是好好地陪着他,我们应该没有这么快回家,这几天你就好好陪陪哥哥好吗?”
江侑安点头,也不知道是在对万韵和保证还是在对自己保证,“好,我一定会的。”
万韵和这才把手收了回来,扭头对江昀使了个眼色,而后才道:“今天看来是出不了门了,在家里吃吧。”
江昀赞同地点了点头,又回头看了眼垂着脑袋自闭的江侑安,小声道:“也不知道和他说是不是好事。”
江侑安呆了好一会儿,蜷在沙发上完全不动弹,直到听到了大门打开的声音,才像是突然回过神似的扭头看,刚巧撞上了江其深看过来的目光。
江侑安咻地从沙发上爬了起来,一溜烟就窜到了江其深身边,一把抱住了江其深的腰,闷闷地把自己的脸埋进了江其深怀里。
江其深:“?”
江其深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江侑安,手下娴熟地安抚江侑安,眼睛却已经早早地望向万韵和,探究似的用下巴指了指江侑安,无声地询问他这是怎么了。
万韵和讳莫如深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江其深更茫然了,拍江侑安的脊背的动作也慢了下来,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一嘴。
江侑安抱了一会儿之后就缓过来了,默不作声地把自己从江其深怀里拔出来之后就状若无事地开口:“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江其深微怔,脑袋飞快地运转了一下之后才开玩笑道:“有点事处理,不会吧醒醒,我一会儿没在你就受不了了?”
按理来说,每次江其深这样开玩笑的时候,江侑安就会欲盖弥彰地转移话题,反正就是死活不会承认罢了,但是这次竟然默认了,甚至还主动添上了一句。
“那你以后出门和我说一声嘛,好不好?”
江其深愈发觉得奇怪,但是面上却没有展露出什么,自然地满足了江侑安的要求,“行。”
江侑安这才笑了一下,拉着江其深去餐厅吃饭,路上也不怎么说话了,只是拉着江其深的手不放,直到江其深无奈地表示自己没办法单手吃饭后才有些不太情愿的松开。
江昀和万韵和落座后都状似不经意地扫了江其深一眼。
江其深咀嚼食物的动作慢了一拍,眼睫微垂,大概猜到了下午发生什么。
那江侑安的举动倒是可以理解了。
江其深有些无奈,或者说一点点微妙的意动,但是也没有多生气或者被揭开了小时候的事的羞恼。
以前的事他不想再提,但是终究成了一个难以祛除的伤疤,过去无法摆脱的梦魇是心魔的附庸,江其深厌恶这种感觉,改变的第一步就是去磨合接受他。
无所谓就好。
江其深神色自若地继续吃饭,像是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什么一样。
吃完饭之后,江侑安也没有离开过江其深半步,也不惊扰江其深,只是默默地在旁边陪着他。
直到到睡觉的时间时,江侑安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哥哥,我今晚能和你一起睡吗?”
江其深又愣了一下,扭头看了眼江侑安。
江侑安清澈干净的眸子像是一汪清潭,迷幻又懵懂,嘴唇也因为紧张微微抿着,脸颊的小酒窝随着面部肌肉的动作似有若无的浮现。
上次他们还睡一起还得追溯到江侑安二年级的时候。
后来可能是碍于两人都长大了,再睡在一起总归觉得别扭,加上江侑安长大后略有增长的自尊心和独立性,江侑安虽然总喜欢赖在江其深床上,但是到时候还是会自觉地离开。
江其深有些感慨,但终究还是没忍心拒绝江侑安,耸了耸肩后道:“可以啊。”
江侑安面上一喜,伸手拍了拍江其深的肩膀,小声道:“那我去拿我的枕头,你先回房间吧,我待会儿来找你。”
江其深有些好笑地点头,目视着江侑安一溜烟地跑回了自己房间,而后才不紧不慢地站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之后就回了房间。
没过一会儿江侑安就过来了。
动作和小时候的一模一样。
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枕头放在江其深的枕头旁边,然后爬上床,安稳地躺下之后用被子的一个小角盖住自己的肚子。
“哥哥,我们明天出去玩吧。”江侑安突然道。
江其深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点,头也不回地应道:“好啊。”
“就我们两个出去。”江侑安又强调道。
江其深还是那副云淡风清的模样,“可以,你想去哪儿?”
江侑安转过了身,面对着江其深,看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想去哪儿?”
“不是你要出去玩吗?”江其深也扭头看江侑安,唇角微不可查地弯了一下后道,“怎么现在来问我了?”
江侑安尴尬地摸了摸脸颊,不动声色地把脑袋转了回去,迅速头脑风暴了一下后才道:“我们去看画展吧,然后可以去普旺公园转转,那里有鸽子,你喜欢鸽子吗?”
江其深点头,仿佛不管江侑安提什么建议他都不会反对似的,陪着江侑安安静地畅想,“可以啊,到时候还可以给鸽子喂食,听说公园旁边还有家不错的甜品店,你是不是很久没吃小蛋糕了?”
“你给我买吗?”江侑安眼睛一亮,猛地转头看江其深,渴望和期待就差从眼睛里流出来了。
江其深哼笑了一声,道:“你比我先睡着,我就给你买。”
江侑安:“......”
诡计多端。
两人很久没有在同一张床上睡觉了,本以为都会不太适应,但是奇怪的是两人都睡的还不错。
第二天的阳光正好,两人一起去看了画展。
画家不太出名,画展的规模也不大,但是颇有仪式感,在门口统一检票之后又将票根退还了回来。
两人在展室里消磨了一上午的时间,又抽空去外面的餐厅吃了顿饭,然后相并着一起遛弯消食,漫无目的地闲逛,没有边际的闲聊,一会儿聊到江侑安的画,一会儿又聊到江其深的大学,偶尔江侑安还会突发奇想地表示如果有下辈子就好了,下辈子他肯定要比江其深更大一点,然后就可以当江其深的哥哥,来照顾他了。
江其深毫无波澜地拆穿:“算了吧,你还是比较适合被人照顾。”
江侑安没敢反驳,小声嘟囔了两句之后就自顾自地转移了话题,求着江其深给他买小蛋糕。
江其深陪着江侑安在甜品店里坐了一会儿。
他对蛋糕甜品不感兴趣,甜品店里过分甜腻的味道甚至会让他有点不适,但是他还是能分出点耐心在这里陪着江侑安。
江侑安美滋滋地往嘴里塞着奶油,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尝到了美味的惊喜和快乐,所有的情绪都不加掩饰和收敛,就那么大大方方地传递出去。
江其深以前总是认为一天的每一分钟都该有它需要做的事情。
但是现在看来其实浪费时间也不是什么需要愧疚的事。
这也许就是生活。
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挥霍着每一秒的青春岁月。
一天很快就结束了,江侑安有些不想回家,但还是被江其深强行拎了回去,嘴上却还不忘安抚江侑安说还有几天,如果想玩的话明天还能再出来。
江侑安这才从一副被迫的模样转变为心甘情愿的神情。
在Y市的剩下几天,江侑安和江其深都泡在一起,两人像是不会疲倦似的,将Y市逛了个彻底,在经过一条狭窄的街道时,微沉的夕阳拖拽着两人相并的身影,江侑安才恍惚地意识到他们的假期要结束了。
江其深把这些天的出门游玩留下的门票都好好地收集了起来,将几张皱皱巴巴的门票细致地压平整,然后整整齐齐地放了起来。
江侑安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江其深把那些门票放进行李箱,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是那股子好奇劲儿就快把整个房间都撑破了。
“好好留着。”江其深把行李箱合上,头也不回道,“下次出门玩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江侑安哦了一声,也从自己的口袋里翻出了交杂在一起的皱皱巴巴的门票,不以为然地翻看了两眼,然后一并塞给了江其深,自然道:“那你也帮我一起放好吧,我自己留着肯定会弄丢。”
江其深半蹲在地上,仰头看了江侑安一眼。
江侑安垂眸看着他,明亮清透的瞳眸里似乎装着些许微妙又莫名的情绪,眼睫上下一阖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江其深接过了门票,习惯性地压平整之后才嗯了一声。
在江侑安参加期末考试的前一个礼拜,一家人从Y市返回了家。
到家的那天刚好赶上了周末。
蔺繁在家百无聊赖,最后只得别无选择地开始为期末考试复习。
在刷完了最后一张试卷之后,蔺繁抬眼想要休息一下的时候注意到了隔壁院子的动静。
江侑安回来了。
蔺繁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又往阳台的方向走了两步,在看到江侑安身后跟着的江其深后又猛地一顿,莫名其妙地蹲了下来,透过阳台栏杆的缝隙偷偷看着隔壁的动静。
很奇怪。
不管是他的行为还是心理都很奇怪。
蔺繁目不转睛地看着隔壁的一家人,没来由地胡思乱想了起来。
江侑安似乎是睡着了,被万韵和从车上抱了下来,蓬松柔软的头发在阳光下轻晃的摇曳。
蔺繁突然想起了陆昕桐。
他很久没有看见陆昕桐了。
陆昕桐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太舒服,但是又耗着不愿意去看医生,蔺封城每年回几趟家时偶尔会提醒陆昕桐一句,但是见陆昕桐一副过耳不闻的模样,又会不自觉地动起怒来,往后就开始冷嘲热讽,直至后来不愿意再过来面对陆昕桐的冷脸。
陆昕桐的身体也每况日下,饶是他这种只能见上她几面的人都看出她状况不对了,更别说作为当事人的陆昕桐本人了。
但是陆昕
桐偏偏就像是没有意识一样,自顾自地残喘着,好像活着或是死去对她都无所谓一样。
陆昕桐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每日的饭食也是靠保姆送上去,蔺繁以前拥有过的和陆昕桐一起吃饭的权利也彻底被剥夺了。
万韵和抱江侑安抱的很小心,但是江侑安毕竟还是长大了,万韵和抱起来要比以前吃力了不少,才刚往前走了两步就被江其深接了过去。
江侑安似乎更习惯江其深的怀抱,迷迷糊糊地睁了一下眼后就自然地把脸埋进了江其深的脖侧,心无旁骛地继续沉入梦境。
蔺繁的思绪被抽了回来,目光依旧跟着江侑安跑,而后又轻轻落在了抱着江侑安的江其深上。
江其深抱起江侑安来显得非常轻松,在接过江侑安之后轻轻地颠了一下,一只手臂环在江侑安的腰上,另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后颈。
虽然江侑安已经长大了,但是江其深抱江侑安的姿势还像是以前抱小孩形态的姿势。
那种自然的亲密像是根深蒂固一样,难以割舍。
蔺繁愈发觉得诡异。
江侑安明明只和他分开了一周,只和江其深相处了一周,这两人的关系便像是打破了什么薄膜,在自己缺席的一周中变得更加微妙而亲近了。
多事之秋并不只是一个成语而已。
初秋的秋风拂过,将树上的几片枯叶吹落,树枝密密匝匝地撺掇在一起,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还不等蔺繁从这个发现中缓过神来,就又毫无准备地收到了另一个噩耗。
第63章
江侑安在家赖了一天,第二天就被不情不愿地赶回了学校,忍痛开始沉浸于期末复习当中。
不过奇怪的是蔺繁没来。
江侑安本来早早就准备好了措辞,想把自己在Y市玩的经历告诉蔺繁,然后邀请蔺繁以后有机会一起去那边玩来着。
但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蔺繁来学校。
“蔺繁没和你们说他为什么没来吗?”江侑安戳了戳段京辞,询问道。
方塘不明所以地摇头,说:“不知道呀,昨天他倒是来了,但是下午好像就提前回家了。”
“你都不知道,怎么指望我们会知道?”段京辞嬉皮笑脸地凑过来,“你上个礼拜是不是过的很快活?真恐怖,竟然可以请一整个礼拜假,要是我爸早就抽死我了。”
江侑安感觉不太对劲,眼皮也没来由地跳了两下,见段京辞插科打诨也没有心思应付了,只是敷衍地笑了一下之后就回头看了眼蔺繁的座位。
过了许久之后才小声嘟囔了一句,“早知道应该做个双方的约定......”
他和蔺繁汇报行程,蔺繁也应该和他报备自己的行程才好。
这种感觉怪难受的。
总觉得有什么事,但是又没有知晓的来源。
江侑安浑浑噩噩地过了一上午,感觉没有一节课的内容被他听进了耳朵里,所有老师的话都像是念咒似的,围着他的脑袋转了几圈,然后随着下课铃响就咻的一下没了声息。
中午的时候江侑安和段京辞他们去食堂吃了个饭,然后就相伴着回教室午休。
教室窗户前的窗帘没有拉上,在江侑安坐回座位上的时候刚好目睹了大雨落下的全过程。
乌云层层叠叠,呼啸着从远方滚来,像是掀起了一阵汹涌的灰色的波浪,毫不留情地淹没了整个蓝天,将刺眼的阳光掩蔽,压下来的是更加沉闷阴郁的气氛,连呼吸仿佛都困难了起来。
江侑安愈发觉得不对劲了起来,闷闷地趴在桌子上愣愣地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原本的困意似乎也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湮灭了,逼着他神色情明地一直望着这场雨。
这一天很难捱,也许有蔺繁不在的原因,也许还得加上江侑安很难从一个轻松漫长的假期投入到紧凑的期末复习中的影响,总之江侑安烦的很,几乎在下课铃响的瞬间,就立刻收拾好书包准备跑路。
在迈出教室门的时候,黄惟生突然喊住了江侑安,没来由地问了一嘴,“侑安,你是不是和蔺繁是邻居来着?”
江侑安有些茫然地点头,“嗯。”
黄惟生面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伸手推了推眼镜后才道:“蔺繁家里出了点事,我这边有意去看看他,只是......”
还不待黄惟生说完,江侑安就打断了他,“出了点事?”
黄惟生:“嗯,听说是母亲去世了......”
这事发生的突然,蔺繁昨天下午突然被人接走了,而后就来了一个陌生男人来办公室找他请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