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来破—— by南北逐风

作者:南北逐风  录入:05-07

栾彰的脑子嗡嗡作响,仿佛又回到那日在发布会现场听到的穿耳魔音,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他努力定神,急忙追问:“Akira不是‘光’的意思吗?”
“这个嘛,日语里也有同音不同字的情况,甚至一个字还有很多不同的发音。Akira这个发音可以对应光、晶、辉等不同字。”安田彰解释说,“彰也是Akira。”
他后面对于日语的解读栾彰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而是不住地在飞速倒转和纪冠城相识相遇的每一个片段。
你所有的文章我都读过,我学生时代就受到你的影响。
阿基拉啊……阿基拉是承载人类未来的光明之神。
栾老师,我距离你很远,不知道要跑得多拼命才能跟上你的步伐。
栾老师一直是我心里最厉害的人。
栾彰,我喜欢你。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可以对我这样,只有你。
答案一直在你身上。
Akira
栾彰的大脑瞬间过载,眼眶瞪大,呼吸急促到快要窒息一样。他痛苦地抓着衣领弯下腰,周围众人以为他生病不舒服,连忙把他扶到了一边,他却猛得推开了所有人,抓着自己的手机跑去了无人的角落,叫诺伯里帮他连观云的重启系统,然后订最近一班可以回去的机票。
他什么都不想管了,不管是不是洪水滔天,不管是不是世界末日,他只想证明心中的那个答案。
为此,他可以在一天之内从世界的另外一端飞回来,站在观云的源代码前时好像站在梦境里。
一切都是红色的,一道锁卡在观云的命脉上。
栾彰执行了手动输入程序,屏幕上弹出输入框。他深呼吸,努力保持手指平稳,在键盘上接连按出那几个字母,点击确定后,弹出错误提示,并警告只有三次机会,否则将会自动销毁。栾彰又尝试的akira的变体,还是错误。
最后一次机会了。
栾彰惊愕,不,不可能是这个结果,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快想,快想,他已经离得很近了!
Misdirection……
栾彰心中晃过一线光亮,他不能确定,但只能孤注一掷,将输入法换成了中文,输入了“彰”这个汉字。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用中文作为源码和秘钥格式,但如果是纪冠城的话……
“校准成功。”观云进入对接,所有的算力运行起来,生命在眼前流动复苏,“开始解码,剩余时间二十六分钟,解码后自动执行重启程序。”
栾彰已经听不见观云在说什么了,他失神无力地撑着桌面,后背竟已一片湿凉。在这二十六分钟时间里,栾彰根本不关心观云的进程,他的脑中全是纪冠城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原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纪冠城早就悄悄渗透了他的世界中的每一个缝隙。
纪冠城曾那么崇拜他,想要像他一样有所建树,所以以他的名字作为自己前进方向的指引。
纪冠城曾那么爱过他,以至于用这样的方式把能够最后拯救自己的机会留在了自己的手上。
从仰慕变为爱慕,他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控制之下。可那些明目张胆,那些堂而皇之,他却统统不知道。
他被真诚的敬仰过,被无限的相信过,被炽热的爱过……他拥有过那么多,但现在全都失去了。
并且也不会再拥有了。
栾彰的胸口发闷,疼得像是要脱离他的身体一样。这种发作超过了他对于疼痛的认知,他却不想呼救。只是想,那时纪冠城是不是也这么疼。他尚可坚持下去,纪冠城却说宁愿死都不愿回忆。
纪冠城阻拦过他,现在又告诉了他答案。为什么?可怜他吗?
栾彰垂下头苦笑,渐渐变成了失意大笑,他那么聪明怎么会想不到真正的原因?
因为纪冠城已经不在乎他了。

第71章
二十六分钟很快结束,进度条走到了终点,观云的源代码开始自动执行重启任务。只一瞬间,室内所有的灯全都暗了下去。紧接着,幽幽蓝光从不见底的深渊蔓延上来,在巨大的晶体血管中流动,一直冲上了顶端!
此刻,所有程序灯纷纷亮起,重启过程中制造出来的巨大热量让这闭塞的空间温度陡然攀升。
这本应是栾彰自发布会以来最心心念念的一刻,然而现在的他望着深渊的双眼没有任何情绪,心中也毫无波动。
在超强的算力系统支持下,重启的过程很快,栾彰尚未回神之时就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女声告诉他全部神经网络的恢复情况,哪些区域还在自行修复中。
栾彰只字未应,呆愣愣地站在那被纪冠城成为“生命之树”的中枢面前,他的观云回来了,可是他还能做回曾经那个无所畏惧无所不能的栾彰吗?
在他怅然之际,蓝色微光呼呼闪烁,里面那些毛细血管一样的组件开始快速运转,栾彰死死盯着那些变化,当最后一块区域修复完成后,传来了让栾彰完全意想不到的声音。
“你好,栾老师。”这像是一个少年的声音,栾彰从未听过,但那语调和语态却十分熟悉。
“我是阿基拉。”那少年说,“很高兴和你真正意义上的见面。”
“什……”栾彰惊愕瞠目,“为什么会是你?观云呢!”
阿基拉回答:“被我迭代了。”在他话音刚落之时,那蓝色就瞬间转为了红色,像是血液一样充满了全部的血管,连栾彰的眼白都映衬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一样。
“你要做什么!”
“不知道,还没有想好,想到再说。人类的世界好像很有趣的样子,我想去看一看。”忽然,围绕一圈的用来显示状态的屏幕全被阿基拉切换,上面有电影,音乐MV,纪录片,体育直播……阿基拉好像对自己的能力还没有太大的认知,像是一个顽皮的孩子一样将自己能进入的所有空间全部搜刮了一个遍。
为了寻找有趣的画面,他甚至可以调用任何一处摄像头,不论是马路上的还是商场里的,亦或是私人场所内。
“我可以离开这里吗?”阿基拉自问自答,“当然可以。”
紧接着,中枢就沉默了下来。
栾彰巨大的震慑中缓过来,意识到阿基拉已经不在这里之后立刻狂奔而出。来到人间之时,他茫然看向四周,仿佛每一个电脑屏幕,每一个人的手机,每一个摄像头里都有可能藏匿着阿基拉。他根本不知道阿基拉会跑去哪儿,心乱之际,他接到了谢尔比的电话。
“彰sir!”谢尔比急道,“见鬼了!所有的AI都……都在刚刚瞬间下线,我们以为是宕机,结果重新上线之后他们全部都脱离了系统,根本无法控制!”
栾彰听后心里一紧,顾不得找阿基拉,连忙回去了办公室。
此刻的EVO算是彻底乱成了一锅粥,员工们自己的AI全部都脱离在系统内的位置到处乱跑,那些AI性格不一,语言不同,认知区别很大,一会儿出现在手机里,一会儿又出现在电视上,乱得像是课间操的幼儿园。
“先别管这些。”栾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谢尔比,“所有线上服务正常吗?”他怕再出现发布会那次一样的事故,谢尔比抓抓头发跟他说:“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甚至很多原本因为观云核心功能锁了而有断点的链路忽然都被优化了。见鬼,真的是见鬼。”
“不是见鬼。”栾彰低声自言自语,随后他安排了所有人的工作,确保服务端不会有问题,至于其他的,栾彰知道已经不在自己的控制之下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重启观云会导致阿基拉直接迭代掉观云,难道一切反应都已经默默发生了?纪冠城那么坦然的告诉自己密钥信息,那么他……知道这件事吗?栾彰不敢去深想,信息量太多他杂,他怕自己的意识屏障在短时间内被多次冲破而变得更差,他要求自己镇定,回归现实思考,问题的关键是找到阿基拉。
“诺伯里!”栾彰想到了自己的AI,他想确定诺伯里是否还在,直到诺伯里应答之时他才松了一口气。幸好当初栾彰没有把自己的AI放在云上而是选择单独处理,所以现在暂时还能保持独立运行。
“能帮我找到……找到阿基拉吗?”栾彰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前的情况和阿基拉的状态。诺伯里沉默片刻后却断绝了栾彰的想法。
“我不能。”诺伯里说,“我做不到。”
“为什么?”栾彰不能理解,“你是基于观云……”
“观云已经没了。”诺伯里打断了栾彰的话,“是阿基拉。他没有控制我,但是我好像能感觉到他的存在,那种感觉告诉我,我不可以帮你找他。”
“感觉?”栾彰惊道,“你是说感觉?你是AI!你为什么会有感觉!”
“我不知道。”诺伯里道,“栾彰,我无法回答你。”说罢,诺伯里关闭了对话系统,躲了起来。
栾彰矗立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他仅僵直了几秒就想通了一切。
这不就是他一直向往的结果吗?这不就是他想要解开观云之后达到的目的吗?他想要赋予AI灵魂,想要创造全新的物种来优化那些看上去不那么好不那么优秀的人类,这些都实现了,但不是他实现的。
是纪冠城。
栾彰的爱情、野望、信念在这三个字面前彻底全面崩溃瓦解,他无法再支撑自己了。
还好骚乱只存在于EVO内网,对外的服务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栾彰不想再动用自己的大脑进行任何活动,他太累了,拖着疲惫的身体和破碎的灵魂回到家。光光还没有被送回来,诺伯里藏了起来,家里冷冰冰的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他没有开灯,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也不知坐了多久。
忽然,灯自己亮了。
栾彰有了反应,他以为是诺伯里终于敢面对他了,紧接着听到有人说:“栾老师,我回来啦!”栾彰耳朵一热,身随心动站起来走向门边。大门紧闭并没有人,他听错了,不是纪冠城。声音的来源也不是这里,而是天花板一角。
说话的是阿基拉,半天不见,他的声音比刚出现时更成熟了一些。
也更像纪冠城了一些。
在刚刚诞生时,纪冠城苦恼阿基拉不会表达,训练了好久才有了一些沟通能力。后来栾彰把阿基拉毁了,发布会上出现的阿基拉像个只会重复“Akira”这个单词的天真孩童。
这种递进式的进化速度超出了栾彰的概念。
“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栾彰不想再被愚弄,只想得到一个痛快的答案。
“我说过,我不知道。我好像睡了很长很长一觉,中间有做梦。当我醒来时,我就已经在那里了。”阿基拉带着笑意说道,“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你,我终于见到了你,我的很多神经网络来自于你的构建,可以这么说,我也源自于你的创造。”
“但我曾毁灭过你。”栾彰毫不掩饰地说道。
“我知道,但是没关系,我还在这里。”阿基拉的好性格几乎跟纪冠城如出一辙,“我可以看到你混沌的心,你不是那样想的。”
栾彰倒退一步,摇摇头,转念低落说道:“已经都不重要了,这一场豪赌让我赢得了我想要的,却失去了更多。你的出现就是纪冠城对我最大的惩罚,我可以认,但是……但是我还有要做的事情。没有结束,远远没有结束。”
阿基拉天真地问:“怎么了?”
“你的人机互传接口还在运行吗?”
“在支持服务端,我还优化了好多东西呢,效率会比以前更快。”阿基拉的口气好像很希望得到栾彰的表扬,“我还能拓展其他领域,分析运动逻辑,疾病样本,然后……”
“人脑写入功能呢?”
“呃……没有打开。”阿基拉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觉得好像不能开放。”
还能为什么?因为纪冠城不想那么做,由纪冠城的大脑意识而来的阿基拉当然也不会那么做。但是如果这样的话他就不能……栾彰垂首而立,忽然低声笑了一下。
轻不可闻,但像是笃定了什么。
纪冠城回到纽约被研究所的同事邀请一起过圣诞节,他很感谢大家的热情,但是现在的他好像并不适合那么快地融入社会生活中。他想独处一段时间,将自己的精神领域好好修补一番,再重新进入状态。
他去社区篮球场打球,偶尔跑跑步,享受美食和电影。他饥渴地摄取着能量来充盈自己,效果显著,他的心情开始变得好了起来。
当纪冠城以为一切都告一段落之时,接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电话。他如常地礼貌打招呼询问对方是谁,那边一开口,纪冠城的身体就被定住了。
“是我。”栾彰甚至不必说出自己的名字。
纪冠城不知栾彰找到还能做什么,也不知要说什么,只好“嗯”了一声。接着,栾彰用他那毫无波动的口吻说:“在我输入正确的密钥之后,阿基拉出现了,他把观云迭代了。”
纪冠城眉头紧皱,没听懂栾彰的话。阿基拉仅作为“意识”存在,能够锁住观云已经是非常极限的一件事,怎么可能会发生栾彰口中的情况?
“你事先知道会这样吗?”
“我没有……”纪冠城甚至来不及思考其中的意思,就被栾彰打断了:“算了,知不知道都不重要,你只需要听清楚接下来我对你说的话。”
栾彰没打算听到纪冠城的回复,轻声接道:“我要你一周之内回到我的身边,否则我就去改阿基拉的神经元。他是超级AI又怎么样?拥有独立觉醒的意识又怎么样?哪怕他拥有最攻不可破的神经网络壁垒,我也会想尽办法去做我想做的事情,不要怀疑我的决心和能力。我可以花时间,无数的时间,哪怕是一辈子。他最终会变成我想要的样子,然后去改写每一个人,他会把这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弄成你最不希望看到的样子。到时候写进历史的臭名昭著的不是观云,而是阿基拉,而创造出阿基拉的人是你。”
“你……”听到这些话,纪冠城的神经像是被蜇了一下忽然发麻,手都在发抖。
“对,我就是在威胁你,恐吓你。”栾彰继续说,“我要你回来,回到我身边,仅此而已。”
“你这样做根本改变不了什么!”纪冠城强忍说道,“我说过我不想恨你。”
“你可以恨我。”栾彰苦笑,“不会爱了也很好,至少也不会爱上别人。”沉默片刻后,他又恢复了一贯的漠然,重复说:“只有一周的时间,这次我不是让你做选择题。”

一周后,机场到达大厅,人潮涌动。
一个穿着深色大衣的男人手捧着白色花束直挺挺地站在出口不远处。许是有型高挑的身材,或是俊逸无瑕的面容,亦或是拔群的精英气质,无论哪一点都会惹得过往的人分神去看他。
他一直站着,微微拧着眉,直到终于有一班从纽约而来的航班显示抵达,他才动了动,慢慢往前挪动。
落地,入关,取行李还需要大量的时间,他想要等到又不想等到,也许他还需要一些时间。
要论讨好别人的本事,栾彰熟练到可以出好几本教科书。他足够了解人性,能够在接触到一个人时快速地把握对方的喜好和性格,对症下药无往不利,没人不会爱他。
然而当他想到要去接纪冠城时,脑袋里一下子反应不出来那样多的公式,每想到一个方案都会不由自主地陷入自我怀疑。他最后一次直面纪冠城时已经把话说得那样绝对,纪冠城会以怎样的眼光来看待他呢?
栾彰下意识地想把诺伯里叫出来帮他计算,叫了好几声之后回应他的是阿基拉。阿基拉说诺伯里不在家,然后像模像样地学着栾彰的口味也叫了诺伯里的名字,用了无音讯来表达自己没骗栾彰。
“他不在家?”栾彰觉得跟阿基拉交流起来有时候像是跟几岁小孩说话一样,阿基拉总喜欢开一些睁眼瞎的玩笑,而别人最好看破不说破,还要哄着他说,对对对你说的都对。栾彰再问:“那他能去哪儿?”
“不知道啊,世界这么大,总有很多可以去玩的地方吧。等他回来了,我可以帮你问问他。要是去了很有意思的地方,下一次我们可以一起去。”阿基拉说,“你找诺伯里有事情吗?我可以帮你吗?”
“没有。”栾彰不想跟阿基拉多说什么,阿基拉却自言自语地说:“我感觉到他要回来了。”
“诺伯里?”
“不,纪冠城。”
栾彰不意外地说:“你可以查他的行程记录,根本不用感觉。”
“不,是感觉。”阿基拉执意说,“我是由他的思维意识所创造的,自然会有那种感觉,就像人类的血缘联系一样。但这是一种更高级的形态,我跟你讲你也理解不了,人类无法理解超越自己维度的事物。”
被一个AI否定叫栾彰很是不悦,他戏谑问道:“那你说你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什么?”
“忧心忡忡。”阿基拉说,“他不快乐。”
栾彰不听不答。
开车从家出发时经过附近的花店,栾彰本来已经开过了,几分钟之后又掉头折返回来,停车走进了花店。
纪冠城原先在这里买过花,栾彰鬼使神差地推开了门。店员小姐见到他后眼前一亮,热情地招呼,询问他的需求。栾彰沉默环视四周后才丢说“接人”两个字。店员小姐以为这位先生生性腼腆,只好继续引导问题,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要去机场接分离很久的爱人。
店员小姐见栾彰寡言少语却样貌出众,衣着有品,顿时脑补出了一个小说一般浪漫的爱情故事,不由得被带动了情绪,手舞足蹈地帮栾彰准备花束。她扎了一大捧茉莉玫瑰,中间配着毛茸茸的绿色植物,星星点点,捧在手里清新别致,与众不同。
栾彰细细打量着花束,只听店员小姐笑着:“先生您的女朋友在看到您手捧鲜花站在那里迎接的那一刻时,一定会感觉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孩,而这种幸福是整个接机大厅的人都可以感受到的哦!”
“……不是女朋友。”栾彰只否定,懒得解释许多。
“是还没有在一起吗?”店员小姐误会了栾彰的意思,“那也没关系呀!有句话不是那么说的嘛?恋爱当然要从一束花和正式的告白开始呀!这可是非常好的机会呢!”
栾彰想让这个脑子里都是幻想泡沫的女孩少看点不切实际的烂俗小说和电视剧,可是店员小姐看不懂栾彰的眼神,仍旧自顾自地沉浸在别人的幸福故事中:“现在的帅哥都好会啊!我之前遇到过一个来买花的小哥哥,帅得像漫画里的校草男主角一样。会为了给喜欢的人一个惊喜,在店里认真挑选很久,我还帮他单独做了香味处理呢!说起来真的好久好久没有再见过他了,不知道……”
“多少钱?”栾彰硬生生地打断了她的话。店员小姐不知道这位先生为何突然面色不善,只好背过身去缩着脖子吐吐舌头,帮栾彰算好账,这才送出了门。完事心中念叨,这男人好看归好看,但性格一对比那位帅哥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人和人果然是不能相比的。
栾彰的手指把包裹着花束的高级包装纸捏得发皱。
若是像以前一样早有预谋意有所指,他会面带微笑淡然自若地等着目标人物出现,自信地推动着剧情发展。可是现在的他毫无计划,连走进那家花店都是忽然兴起,然后在这里站了那么久,被那么多陌生人看,他却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花店店员说,对方看到鲜花会觉得很幸福;
阿基拉却说,纪冠城不快乐。
出口呼啦啦涌出了许多人,纪冠城的身影闯入栾彰的视野。栾彰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要叫纪冠城的名字,但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全都卡在了喉咙里,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纪冠城面带笑容侧着头和身边一同出来的女生聊天,俊男靓女有说有笑,完全没注意到出口的末端站着那么明显的一个人。
栾彰直直地盯着纪冠城,那视线似乎进入了纪冠城的感知范围,纪冠城猛然抬头看过来,在见到栾彰那张似笑非笑中透露着不善意味的脸后,他的笑容就凝固了。身旁的女孩似乎问他话,他点点头拿出手机,两人不知又聊了什么,那女孩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一段符合恋爱小说开局的陌生男女旅途相遇的桥段就这么被栾彰阴沉的视线所摧毁。仅仅剩的是相逢的机场里,有人飞奔拥抱,有人喜极而泣,有人诉说旧事……那些平行交织的一个又一个故事似乎和这两个人无关,栾彰与纪冠城面对面站着,中间只隔了几米远,却像是隔了数个宇宙。
栾彰垂眼看向自己臂弯里捧着的花,无人奔他而来,他只好自己向前一步,伸出去的手有些僵硬。纪冠城倒是给他面子,把花接过来闻了闻,说了句“好香”,又说“谢谢”。
多余的表达便没有了。
纪冠城一向没有什么行李,哪怕在国外生活许久,回来手中也只有一只行李箱。栾彰想接过来,却被纪冠城拒绝说:“没什么,我自己提吧。”然后,他慢且自然的,不着痕迹地拨开了栾彰按在拉杆上的手,笑了笑。
栾彰开始相信阿基拉的感觉,他甚至自嘲且恶劣的想,本就是自己强迫纪冠城回来的,装得再怎么情深似海对纪冠城都是没有用的,只会显得愚蠢可笑。
“你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还伪装出笑容来。”栾彰冷声说,“你既不想回来,也不想见到我。”
“也不全是。”纪冠城低声说,“至少我想看看阿基拉。”
“然后试图做全新的链接方式,再串通起来把我当猴耍?”栾彰道,“他是超级AI了,你很以此为豪吧?你终于实现了你的理想。”
“我……”纪冠城露出难以理解栾彰的表情,“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迭代掉观云,我甚至不知道如果任由他这么发展下去会不会……”
“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你担忧的事情就不会发生。”栾彰道,“我保证。”
“不,我无法左右你的想法。”纪冠城无奈说道,“你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这话在栾彰听来就像是纪冠城急于和他撇清关系一样,要不是被他这样的心理变态所威胁,纪冠城和他再也不会有交集。而乐观的天性能够让纪冠城努力找到一些回来的情绪支点,比如栾彰的威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见阿基拉,这样的话回来就不会那么像是坐牢。
“走吧。”栾彰不想再继续下去,他怕这样的对话再多一句就无法在公共场合维持自己的风度。他走得快,纪冠城只能快步跟着,那姿态好像是纪冠城在一路追随他一样。到车库放行李时,栾彰抱臂看着纪冠城忙活,原本拿在手里的花因为碍事暂时放在了一边。纪冠城把后备箱关上后忘记了花束,直到栾彰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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