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al”
魔力法阵消失了。
伤口没有半分愈合。
英格尔仰头眼角滑落泪水，他嘴角微微上扬，那是极致绝望的嘲讽。
英格尔把头投靠在了一脸无措的艾利克斯的肩膀上。
艾利克斯表情空白地喃喃道：“为什么………”
多可笑……
刚刚魔力流经回路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
一个在学习治愈魔法之初，他就该明白，却被自己忽视的问题。
治愈巫师在战场上为什么死亡率这么高？
没有任何一本教科书写了这一点。
但是应该知道的事实。
医者不自医。
对于医生来说不算绝对。
但治愈巫师没办法治愈自己。
准确说，若是四肢上轻微的外伤，他可以治愈。但重伤内伤，这种涉及巫师本身重要身体构造的，是没办法自疗的。
因为魔力回路是在身体中的，自疗会形成魔力冲突。
他学治愈魔法的初衷是为了救自己，可他学会了之后，能救别人，救了很多人，却唯独不能救自己。
可笑可悲的是，他快死的时候知道了这件事。
英格尔张开了嘴，想笑出声缓解一下气氛，却从喉咙里不自主地淌出了血。
艾利克斯轻轻抱着他，表情仿佛被猛砸了一锤子，懵了。
他第一次见英格尔的魔法失败。
在他眼前，英格尔的魔法从来没有失败过。
半空中响起凄厉的啼叫，一道雪白的影子俯冲下来，羽毛撒落在地面。
菲涅轻轻绕着英格尔徘徊，似乎不知所措。
他拿脑袋蹭了蹭英格尔的脸。
英格尔感受到柔软的羽毛，痛感仿佛消失了一些。
“……菲……涅…帮我………照顾它……”
艾利克斯轻声道：“………不要说了……”
随后他吼道：“不要说了！”
艾利克斯的眼泪汹涌。
英格尔也在哭，他觉得两个人对着哭的样子很可笑。
英格尔模糊地抬头看着艾利克斯那张很久以前就熟悉的脸，疼痛没有远去，只是更加真实了。
可是看着眼前的人。
他突然觉得，他比自己更像将死之人了。
令人同情，怜悯。
他向来知道，死，是一件比活着更容易的事情。
那见证死亡的人的心情是怎样的呢？
他从未见过艾利克斯如此万念俱灰的样子，仿佛剃去了血肉的一堆形骸，堆积在身旁。
那不是一个人的死亡带给他的。
是千千万万的死亡。
而他则成了那一根压死他的稻草。
疯狂和绝望同时出现在艾利克斯脸上。
英格尔可以确定，现在最想要替他去死的是艾利克斯。
他是一个骑士，他可以用剑拯救和保护无数人，却救不了一个人。
他从未像此刻一样痛恨自己不会魔法的事实。
与此同时，英格尔的记忆清晰地闪现。
香气馥郁的花草……
浓烈的美食珍馐……
眼花缭乱的山河……
绚烂神奇的魔法……
失而复得的珍贵的家人……
幼稚、喧闹却不讨厌的朋友们……
还有艾利克斯………
死前的走马灯……
超忆症使得这些回忆如同高清电影般快速播放，历历在目的美好日子。
无论他多少次否认。
这个世界给予他的，已经多到数不清了，平淡无奇的人生一下子变得绚烂多彩，两种意义上的重生。
英格尔的心脏像被人活生生撕成两半，在疼痛中挣扎。
是令人心碎的哭腔：
“艾利……克斯……我不想死……我想活着……我想活着……”
如果是前世，他作为顾疏那个时候，他无牵无挂，也不会在乎离去。
他想活，可真死了也没办法。
他是这样想的。
没有迫切的愿望。
但这种想法在此刻荡然无存。
哪怕这只是个漫画。
此地对身处其中的他来说便是真实。
他一死了之，可是他的家人，还有艾利克斯，他们呢……
受折磨的永远是活着的人。
这点他切身感受过了。
他在前世也失去了一位重要的朋友。
而如今，要让艾利克斯和家人朋友再承受这些，他做不到。
艾利克斯在崩溃里无助地撕心裂肺地吼叫，哭喊。
任谁看了，都不会怀疑，他已经发疯了。
英格尔攥紧曙光，曙光魔杖顶端的骨爪张开，圆珠升起，不死鸟的图纹燃烧着焰红的火光，八颗光球飘出。
他用最后的力气念出了句子，声音像羽毛一样轻地落了下来。
用前世自己的母语。
*“火光熊熊了。
香气蓬蓬了。
时期已到了。
死期已到了。
身外的一切！
身内的一切！
一切的一切！”
“死了的光明更生了…
死了的宇宙更生了…
死了的凤凰更生了。
凤凰和鸣
我们更生了，
我们更生了。
一切的一，更生了。
一的一切，更生了。
我们便是他，他们便是我，
我中也有你，你中也有我。
我便是你，
你便是我。
火便是凰。
凤便是火……”（1）
天堂般耀眼而寄托着最后的希望的火焰逐渐熄灭了。
圆珠回落。
不死鸟暗淡。
“铛。”
名为曙光的魔杖从手中滚落。
手无力地垂落。
睁开的双眼失去了焦距。
一个灵魂的抽离。
他死了。
艾利克斯呼吸骤停，抱住英格尔失去所有生机的尸身，慢慢闭上了眼睛，昏倒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1）节选自郭沫若的《凤凰涅槃》。
第一卷《生者与死者》end。第二卷《飘》。
伏笔其实很好猜。但请看到这里的朋友不要在评论区剧透哦！
但是因为大纲打得过分大了，没有支持真的很难写下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写完……好多啊……时间线也才砍了一点点。前面其实节奏挺慢的，我一直很担心，然后也一大堆的坑。挖坑之前我其实都想好了怎么填，能不能写到就是另一回事了。
另外，其实我在别的网发过这篇文，一直到47章，然后我删号了，结果号删了，书没删。那边没签约。联系了编辑，现在已经永久下线。（2023.7.13）
谢谢看到这里的读者（拜谢.jpg）
另外，我很好奇你们看到这里的想法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一卷总结：吃喝玩乐
作者：挖坑挖坑挖坑挖坑………
第60章 初入（1）
他微微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入目是昏暗的石壁，阴冷潮湿的空气充斥着肺腑。
残留的窒息感让他猛抽了一口气，惊惧地瞪圆了双眼, 手下意识地按住胸膛。
那里本来有一支矛。
脑海中，死前的记忆，一一轮转。
烙在眼眸中最深刻的, 是艾利克斯那张绝望的面庞。
英格尔不由自主地落下眼泪。
很快他意识到, 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他低头扒开衣服, 里头没有出现肤色或者伤痕，而是雪白的绒毛。
【？？？】
拉开粗布制成的衣袖, 下方手臂也同样是长满了雪白的绒毛，触感更接近于猫毛, 柔软纤细。手指倒是尤其好看，细长洁白, 骨节分明。看起来像是少年的身量。
【？？？？？】
他开始怀疑自己在做梦。
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梦境。
或者升天了。
不对，这个世界没有没有天堂只有地狱。
如果不是做梦，那就是又穿了？
他爬下床开始四处找镜子。
接着外头微弱的蓝紫色光, 他看清床边有个石台, 石台上有一块只有一面平整光滑的黑色石头。
似乎借着光，就能映出人脸。
他勉强看清了自己的长相。
黑色的长发几乎垂到耳侧，幽蓝地眼眸在昏暗里似乎闪烁着光，皮肤白净, 容颜清秀，眼角微微下垂, 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少年。
英格尔发懵的摸了摸脸颊两侧下垂的耳朵, 也是绒毛的，软和, 有点像阔耳狐的耳朵，纯白色耷拉下来的，耳廓里面是浅粉色。
【兽人？别的世界？】
【和梦到的不一样。】
但某些场景微妙的融合了。
他抓起了背后的尾巴，也是毛茸茸一大团，如云絮，轻盈飘逸。
这让他想起了蒙德领地的乌影。
明明长相是个人，却有着各种动物的特征。
也是黑发蓝眸，但是看上去和他之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不是黑龙是狗狗……看起来这般………人畜无害。
他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
他余光瞄见石台上放着的泥板子，将其拿来细看。
上面有两种文字。
眼瞳难掩震撼。
一种是他不熟悉却曾在《黎明的赞礼》漫画里见过的鬼画符。
是魔族的文字。
应该说是东大陆人类的文字。
因为母树吞噬人类后由此诞生的魔族天生就会东大陆人类的语言和文字，此后也延用了下去。
但他最惊讶的是，他竟然能看懂这魔族语言的意思，漫画中也没标注其具体，他在西大陆时也从未学习过，可就是明白那字词的具体意义。
【和刚进入英格尔身体时候的情况一样。】
而另一种语言文字，便是丘涅语。
虽然歪歪扭扭，写得不够端正，的确是他现在很熟悉的丘涅语。
反复用丘涅语写着：“你是谁？”这个简单的句子。
“怎么会这样………”英格尔不禁喃喃出声。
念出的也是他不熟悉的魔族语言。
【真的不是做梦。】
这次，竟然真的进入到了魔族的身体里。
英格尔摸索着干燥了的泥板上的刻痕，他认得这个字迹。
“修尔，不，英格尔·涅卡，你是谁？我们会再见的。”
附身的傀儡魔王曾经用谢丽尔的手留下这样生涩的字迹。
这是傀儡魔王？
这么小的魔人？
他怎么把他给附身了？
反过来才对吧？！
可以确定这里就是《黎明的赞礼》同一个世界观下魔族占据的东大陆了。
时间也确定了，如果刻字的人就是傀儡魔王，那么应该和他死时差不多。
他看着石台上的泥板，陶碗，铁刻刀，石匕首………
什么年代？石器时代？
他从各种意义上都有些崩溃。
只有疑问不断增长。
英格尔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张开手，念动咒语：
“fire”
火没有点燃。
他感知不到魔力回路，魔力熔炉，甚至魔力。
【果然。】
是的，这是魔族，魔人。
魔族不能使用魔法。
取而代之，他们拥有恐怖的身体素质，自我修复能力，毒素，还有诞生奇异能力的可能性。
还没等他再整理一下思路，耳边钻进一个人的声音。
“嗯？翡冷？你恰好起来了，怎么不点灯？”
“啪啪啪！”轻拍声响起，房间瞬间亮了起来。
英格尔一哆嗦，瞬间站了起来。
他朝着声音方向看过去，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看上去是人类的。
深棕色短发，琥珀色眼眸，穿着硬布靴和灰布制作的衣裤，耳朵鼻子四肢没什么异样。
是的，就是一个货真价实青年时期的男人。
“你怎么了？这样呆呆地看着我？睡傻了？”
英格尔朝着他手边看去，石壁上挂着一些不知道用何种植物编织的小笼子，笼子里关着一些圆球一样的小生物。
刚刚这个人就是轻轻一拍笼子，里头的生物就亮了起来。
靛蓝色的柔和的光笼罩了洞穴。
仔细一看那小东西似乎还有小尾巴和黑豆似的眼睛，在笼子里膨胀发光，但是瑟瑟发抖。
光照下，英格尔脸上的泪痕尤为明显。
那人脸上有些担心，给他擦了擦泪水。
“哔哔哔———”
可外头传来了鸣笛的声音。
“翡冷大人，我来是告诉你，圣王陛下刚刚召你过去。”
英格尔冷静了一下，发现冷静不下来。
【搞什么……都死过两次了……】
他身体微不可见地打哆嗦。
他现在的状况是，进了个新身体，开了个新地图，没有魔法，深入敌窟，没有自保能力，不知道能不能回去。
这样对比，他以前的处境，可真算是天堂了。
【最要紧的是收集信息，大不了就是再死一次……】
英格尔捂住了头。
死前的感官和画面高清画质反复播放，是他该死的病。
看起来不是身体带的，而是刻在灵魂上的。
精神上的痛苦告诉他，这不是模糊的梦境。
英格尔仰了仰头，快速擦干眼角，道：“你带路。”
“是。”
然而他一踏出洞窟，就被外头的景色震惊了。
浓雾萦绕之下，宏伟的植株上零星地闪着莹蓝幽紫的光芒，如同仙境夏夜般魔幻迷蒙的境地。
【这是魔族领域？】
在漫画中跟随主角们的视角看这片地方的时候，完全不是这样的？！
那景象完全是被瘴气萦绕的一片不毛之地。
【怎么会这么不同？】
有不少不知名生物也在散发着同色生物光，灵动而鲜活的无数光点汇聚成一个不暗淡的白夜。
【时间该不会大大叉开了吧？】
也不可能，泥板上的字就是最好的证明。他们应该处在同一个时间线上。
英格尔看见眼前男人腿边悬挂的木牌，上面写着的名字，问道：“杜珀，今年是什么年份了？”
杜珀没想到他突然问这样的问题，愣了好一会儿，“嗯………我想应该是圣纪400年……我不太确定……”
虽然纪年法不同，但起码能确认两点。
魔族称自己为圣族。魔族纪年应该就是圣纪，也就是说，魔族的历史至今起码已经有400年了，如果以魔族母树占据西大陆开始算………
根据泥板刻字，按照西大陆人类纪年推断，应该是15世纪左右的事情。
【地理大发现，大航海时代………】
英格尔默默在心中记下了这些词的发音。
英格尔回顾了一下漫画，发现漫画中虽然有提到女神设立了隔绝之墙，但是完全没讲隔绝之墙的设立时间以及魔族的历史。
【全都是坑！垃圾漫画！】
看的时候没注意，这漫画里的关键信息都跟迷雾笼罩一样，全靠推断和猜，导致他现在寸步艰巨。
英格尔出去时回头望了一眼，他的“原始风”洞窟房子是一个巨大黑色崖壁上开凿的洞窟，上头还有许多的洞口，他的门口接地，如果房间在上面的还得爬梯子。
【集体公寓的单间……不知道这里住的都是什么人……】
杜珀抓起一只发光的生物做灯，带着他往密林深处走去。
一路上仿佛在穿越雨林，人造的路基本没有，踩着草皮，横扫灌木前进，期间还走过了由树藤编织搭建的“生长桥”。
偶尔能瞥见周围魔物隐现的眸子，只不过他们没有要靠近的意思。
英格尔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心中没底。
现在随便来一只他都要给人家当点心。
【虫子也不少……但是都不会靠近……为什么……】
英格尔看见了杜珀脚底。
虽然走得皲裂，伤口堆叠，但没有虫子叮咬野兽啃噬的痕迹。
“到了。”
杜珀停在了一个宏伟的城堡前头。
不似西大陆的建筑风格但可以看得出十足的人造痕迹。
建立在瀑布旁边。
裂纹丛生的灰白色柱石墙壁爬满了深绿苔藓和藤蔓。
废墟的美感。
门口有两个虎头魔人持长枪伫立。
说那是虎头，其实他们额头顶还有犀牛一样的角。
“圣王陛下召见。”
两个家伙让开了。
杜珀站在外头担忧地瞧着他。
英格尔在心底冷汗狂挂。
路上他问了，杜珀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
他完全没有翡冷的记忆。
叫他如何应对？！
英格尔抱着上断头台的姿态进门。
广阔大厅中，最里头一张宽大柔软的躺椅，和周边躺着许多“人”。
看上去像人的魔族和真的人类。
因为有些魔族的动物特征很少，所以他也不能完全确定。
以及这些“人”，全是裸的。
英格尔目不斜视走上前，端正跪拜下去。
“圣王陛下。”
【总之，跪总不会错。】
“好孩子，过来。”
出声的便是坐于主位的魔王。
长长的黑色花斑蛇尾延伸到他脚边，蛇尾微微卷了下他的脚踝，那种滑腻的触感，令他不寒而栗。
英格尔起身抬头。
淡粉色的竖瞳妖冶地收缩，黑色长发流淌一地，上身是丰腴的女性身体，只裹着轻薄的黑纱。
手臂上隐约能看到黑色鳞片和黑色羽毛。
【孕育的魔王，阿格拉娅。】
这是漫画中对她的称呼。
第61章 初入（2）
阿格拉娅, 这个名词在漫画中没什么含义，是别的魔王喊她名字时的音译。
但此刻附身翡冷的英格尔却明白了这个词的意义：
“伟大的母亲。”
何其讽刺。
阿格拉娅作为孕育的魔王，之所以被人类称名孕育, 并不是因为她自己可以孕育生命。
而是她能让别人孕育生命。
她的能力是能将一个生物的身体改造成容易受孕的体质，无论雌雄男女。
但就漫画内容来看，她最喜欢改造的还是人类。
尤其在这个女性人类稀少的魔族领域, 她的能力为诞生自然的魔人出了不少力。
为什么她不改造魔族呢？
就在刚刚, 英格尔得出了答案。
他在路上行走的时候, 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魔族母树的存在，那扎根整个东大陆的恐怖根系, 无时无刻不呼唤着她创造的血脉。
如同跳动的脉搏连接着心脏。
令他兴不起任何反抗之心，反而有一种亲切感。
大部分一二代魔族是母树亲自诞育的, 而另一种由魔族和人类之间生下的混血孩子，也同样受到血脉的影响。
战争期间解剖证明, 由母树亲自诞育的魔族，没有生育的能力。
如果以蚂蚁和蜜蜂这类母系的生物群来类比，这是有道理的。
阿格拉娅将魔族改造成有生育能力的体质, 尤其是受孕体质的, 那么她将创造出一个纯血的魔族。
哪怕这个血脉还是受母树影响的，这种能力仍会威胁母树，是她所不允许的。
当然这都只是猜测。
艾利克斯杀了阿格拉娅后，也让人带回去解剖了, 她是个双性体，没有受孕的能力, 但有雄性的生育能力, 而且她下半身是蛇………
英格尔赶紧打住思想，应要求走到阿格拉娅身边。
阿格拉娅的身体比寻常人类要大, 臂长也长，一把将他揽在怀里。
英格尔毛骨悚然。
阿格拉娅嫣然一笑，右手轻轻放在他胸膛上。
“心跳声音那么吵，我隔着这么远都听到了。”
英格尔心脏跳得发疼，浑身血液上涌。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极端害怕和恐惧。
阿格拉娅却很满意，手指轻轻抚摸着他柔软白净的脸颊，看着上面发烫，变红，乐不可支地道：“害羞起来真可爱。”
英格尔浑身打颤，恶心得难以自抑，但他生存的本能告诉他，要演戏。
他在脑海里播放了几十遍自己死前的模样，超标的心率终于趋于缓和。
“陛下……召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阿格拉娅抓起他的手，来回抚摸，尤其喜欢那上面的绒毛。
“你之前不是向我求奖励吗？给你带来了，选吧。”
一些身穿铠甲的魔人面无表情拎来了一个笼子。
里头关着十几个面若死灰的人类。
“人……？”
“对啊，喜欢吗？”阿格拉娅又开始摸他的耳朵和尾巴，爱不释手。
英格尔的鸡皮疙瘩退不下去，僵硬地道：“看起来都没精神。”
“大部分都是这样的，想找几个有精神的可不容易。”阿格拉娅想了想，“我也可以去找瑞郡要，啊，他可宝贝他那些关在围墙里的人奴了，想要到不容易。但为了我的宝贝，我会拿到的。”
英格尔看着阿格拉娅：“多谢……陛下。”
阿格拉娅笑道：“怎么今天不叫妈妈了？不过，陛下这个称呼从你嘴巴里听起来也不错。”
【………我去………】
她转向下方：“翡冷不喜欢就送去给母亲。”
“母亲”即魔族母树。
英格尔忙道：“我要。”
阿格拉娅：“哦？我还以为你不喜欢。”
英格尔张嘴，说话不太利索：“妈……妈妈给的，我都要。”
这是他从未涉及的领域。
阿格拉娅心花怒放开始拨他肩膀的衣服：“真会说话小甜心……”
英格尔觉得自己要是再不跑自己的清白就不保了。
他赶紧道：“妈妈，我今天身体不舒服，想回去休息一下。”
他嘴角微微抿起，眼角不用伪装也是顺下去的，自成一种可怜委屈的表情。
阿格拉娅心都化了。
“那宝贝回去好好睡觉吧。”
英格尔出去的时候脚步不免快了许多。
而阿格拉娅则继续着她左拥右抱的游戏。
装人的笼子被侍卫带到门外，杜珀赶紧接过笼子的把手，开了门，再用绳子给每个人类拴上，他们面色惨白，嘴唇青紫，有些还在吐血。
杜珀面色不忍，牵着他们只能尽量走慢一些。
杜珀和英格尔走着走着，英格尔便发现他们前进的地方并不是他原来睡醒的地方。
英格尔没问，而是默默地跟着走。
走到一处，英格尔眼前一亮。
刺目的光芒从上层雾瘴层破开的一个大口子中漏下来，照在一片干净没被污染的地域上。
那是阳光。
英格尔望着丁达尔效应下呈现实质的光，眯起了眼睛。
眼睛很不适应，有些刺痛。
随着走近那片阳光笼罩的空地，他的皮肤也开始出现不适，呼吸开始急促，但很快，光落在皮肤上，他的不适感慢慢消失。
那片地域以海水河流为边界，围成一个孤岛，河流较为宽阔，魔族污染未曾侵染。
天空那一口破开的圈显得极为突兀，把这小小的地域围得如同一口深井。
而住在这片村落里的人们，正如同井中之蛙，只能瞧见那一片有限的干净的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