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员惊讶睁大了眼:“401在名单上?”这个事实大约很难让人相信,他疑惑反而更深了:“他看着挺正常啊,精神污染指数也比大多数人要健康。”
精神污染大规模爆发之后,精神卫生中心联合传染病防治中心出了一份精神污染分级表,按照精神污染的严重程度以及传染性划分了0-10级。数字越小精神污染程度越高,传染性也越强。
据他所知,只有精神污染在3级以上的患者,才会出现在名单上。
现在这个年头,精神污染无处不在,普罗大众的精神状态也十分堪忧,但这其中肯定不包含宋南星,像宋南星这样精神污染指数为0的人可不多见。
谁出现在在名单上,他都不该出现在名单上吧?
“就说你还欠历练,有时候不要太过于依赖仪器的判断。”韩志哼了一声:“401的档案局里就有,你回去了可以调出来看看,他可不简单。”
“他是单亲家庭,从小由父亲养大,有一个妹妹,从来没有母亲。”
作者有话说:
宋南星:以前我都躲着神经病走,后来发现自己就是。
第5章 “他没死,他回来了。”
一个单亲家庭由父亲抚养长大的孩子,却坚定认为自己有母亲,并且认为母亲失踪了,多年以来一直坚持不懈地寻找母亲的下落,却对遇害的妹妹再没有提起过只言片语,仿佛世界上不曾有过这个人,这显然不正常。
韩志还记得当年这小孩儿被解救出来带回局里时,不哭也不闹,非常礼貌懂事地交代了脱险过程,又填写了信息登记表,告诉局里的同事自己妈妈为了救他在大雾里失踪了,请他们帮忙寻找妈妈的下落。
同事还以为这孩子被吓傻了认知出现混乱,好心送他去做心理疏导。
结果在心理医生进行心理疏导的过程里,心理咨询室忽然被暴烈的精神飓风席卷。等他们终于打开咨询室的大门时,咨询室内被夷为平地,心理咨询师凭空消失,靠着现场少量残留的带有DNA的灰屑才证明了他的死亡。
而当时年仅十岁的宋南星昏倒在地人事不省。
那一天心理咨询室到底发生了什么至今无人得知,但因为事发当时连接在宋南星身上的精神污染监测仪器数值超过了有史以来的最高值,后来整个事件受到重点关注移交给了收容中心,没有再由特别行动管理局负责。
韩志也只是凭借一些关系,得知宋南星在收容中心住了一段时间后,又回到了自己家独自生活。
宋南星对咨询室内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记忆,在收容中心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凭借着良好的自理能力把自己照顾得很好,除了每个月都会到派出所询问失踪人口的回归情况外,一切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只除了他的名字依旧在收容中心下发的高危病患关注名单上。
十几年过去,韩志从当年的愣头青混成了队长,再见宋南星时,他差点都没认出来这就是当年那个孩子。
通讯器震动起来,韩志低头看了眼消息,没工夫再感慨,探身看屋里的青年:“我的人在301找到了一具女尸,你能帮忙去认一下吗?”
宋南星自认是个配合公务的三好市民,点头跟他一起下楼。
关门时他瞥了一眼墙边的水碗,水碗里的清水撒了大半,余下的则已经变成了淡红色,其中还有细碎的红色碎末沉浮。蓝色小章鱼漂浮在水中,之前不知什么原因断掉的两条腕足已经长了出来,八条腕足很有活力地舒展着,一会浮上水面,一会儿沉入碗底,腕足如同花瓣舒展收缩,竟然颇具美感,仿佛在跳一支奇异的舞蹈。
宋南星看得出神,目光不由多停留了几秒。
韩志见他不动,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问:“你在看什么?”
宋南星心口一跳,回头看他,陡然意识到他似乎看不到水碗里的蓝色章鱼。
他沉默两秒,说:“我在想是谁把这个碗放在我门口的。”
韩志看一眼门边的水碗,随口说:“可能是谁拿来喂楼道里的流浪动物的吧。”
宋南星:“哦。”
略微停顿后他在韩志疑惑的目光下端起水碗,解释说:“我不太喜欢小动物,这个碗还是放到其他楼层去吧。”
正在努力跳新学会的求偶舞的小章鱼:?
它用腕吸盘吸住水碗的边缘往上爬,试图用其余的腕足去缠勾宋南星的手指挽留。
宋南星郎心似铁,不动声色地用手指把它弹回了碗中。
小章鱼跌回碗底,八条腕足无助又茫然聚拢成一团:又被抛弃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到了301,宋南星十分自然顺手地把水碗放在了301的玄关柜上,跟着韩志往里走。
301不正常,这只蓝色章鱼显然也不正常,不如放在一起,正好以毒攻毒。
韩志并没有在意他的小动作,注意力都放在了客厅中间的女性尸体上。
整套房子工作人员已经提前做了无污染化处理,尸体也用白布妥善地盖住,但木地板上浸透的黑红血迹以及充斥房间的腐臭味,依旧显露出狰狞血腥的原貌。
韩志戴上手套,将白布掀开。
白布之下的女性尸体干瘪塌陷,躯体内部骨头血肉都被掏空,只剩下一层薄薄的表皮。那表皮依旧鲜活如同生前,眼眸张开,嘴角弯着标准的笑弧,看得人头皮发麻瘆得慌。
心理不够强大的工作人员,甚至都不敢跟女尸对视。
韩志看了几眼,回头问宋南星:“是她吗?”
宋南星确认了女尸的身份:“是她。我前天晚上下楼来敲门时,她就在客厅。”
韩志仔细检查女尸表皮的暗紫红斑块,说:“看这些尸斑,人死了至少有半个月了。”
又问其他人:“除了尸体,屋子里还有其他发现吗?重点找一下她丈夫和女儿的线索。”
宋南星眸光微动:“他们确实有个女儿?”
“有。”韩志说:“我用权限调取了301的户籍信息,这对夫妻男的叫吴怀,女的叫程慕。夫妻俩结婚八年,有个五岁的女儿叫吴梦雨。不过吴梦雨似乎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并没有上学。程慕为了照顾女儿一直待业在家,吴怀则在一家卖心理课程的咨询公司做销售。最近三个月内,程慕有两次精神污染接受治疗的记录,不过她的症状并不严重,只需要服药和定期复查。”
两人交谈间,搜查的工作人员拎着一个行李箱出来:“韩队,在次卧的床底下找到一个行李箱,里面有残留的人体组织和血渍,其他没有发现。”
“都封存好带回局里做检验,再留两个人在小区盯着。”韩志站起身,对宋南星说:“麻烦你跑这一趟了,吴怀父女还没找到,你平时进出小区注意安全,如果发现线索,第一时间联系我。”
宋南星应下,好奇看了一眼行李箱,轻声说:“五六岁的小女孩,正好可以装进这个箱子里。”
韩志一愣,皱眉看他:“怎么忽然这么说?”
宋南星说完自己也愣了下,摆手说:“我乱说的,可能是恐怖片看多了吧。”
韩志却若有所思:“你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等回局里做个化验就知道结果了。”
至于结果如何,宋南星就不太可能知道了,他和韩志分别后就回了自己家。
而先前顺手放在玄关上的水碗,自然而然地被遗忘了。
除了301的主人,谁还会在意呢?
因为方主任和徐才接连出事,次日上午交换中心就通知所有工作人员召开了线上会议。
好消息是方主任出席了会议,看起来虽然有点憔悴和惨淡,但是四肢健全精神状态也还算稳定。
坏消息是徐才被精神卫生中心的人带走了,情况不明。
宋南星一边百无聊赖地听领导发言,一边偷偷玩手机。
工作大群里被明令禁止讨论方主任和徐才被污染的事,有几个八卦的同事火速建了个摸鱼小群,宋南星作为八卦对象之一,也被拉进了群里。
此时群里正讨论301凶杀案讨论得热火朝天。
[警方通告竟然说是吴怀杀妻之后畏罪潜逃,这是把我们当傻子呢?]
[吴怀那个公司我有朋友在里面工作过,是卖心理按摩课的,据说提成点特别高,不过业绩压力心理压力都很大,因为接触的客户经常都奇奇怪怪的。我朋友说有次他接待了一个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客户,对方签合同时笔掉在了地上,他去捡笔的时候从桌子底下看见那个客户没包严实的腿上全是脓疱,脓包里面还有眼珠一样的东西在动。他被吓得做了几晚噩梦,没过几天就离职了。吴怀能在里面工作那么久,早就不正常了吧?]
[这个公司我也听说过,好像说心理治疗特别有用,我有个远房亲戚去过一次,说比医院的治疗效果都好,]
这时有人艾特宋南星:[你就住吴怀楼上,没什么一手消息吗?听说他老婆死了半个月尸体都被掏空了,但还跟活人一样能说会动的。就这官方还揣着明白装糊涂,非说是凶杀案呢。]
宋南星看着群里的消息,想到那些成群结队从门缝猫眼挤钻进来的肉老鼠,心说这当然不可能是普通的凶杀案。
但相比其他可能,一桩普通的凶杀案可能才是最好的结果。
他回:[我跟301也没怎么打过照面,要不是她们家每天晚上都打孩子吵得我没法睡觉,我都不会去敲这个门。]
见宋南星没什么新鲜消息,群里又八卦了一会儿,就渐渐安静下来。
宋南星翻看着群聊记录,打开搜索引擎搜了下这家叫“好梦”的心理咨询公司。
搜索引擎跳出来的第一个界面就是这家公司的官网。
网站页面做得简洁美观,首页是公司的品牌介绍和课程推广。
宋南星滑动网页浏览,在看到心理咨询师的介绍页面时陡然停下来,目光死死盯着排在第一位的咨询师,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冷冽。
他用手指按着对方的照片,用力得恨不得隔着屏幕将对方的脖颈掐断。
——那是个面容平和的微胖中年男人,从出色的五官不难看出年轻时的英俊,一身白大褂让他看起来格外具有亲和力和可信度。
照片栏下方用小字介绍,这是“好梦”咨询公司口碑最好的明星咨询师宋城。
宋南星细细咀嚼这两个字,脸上第一次露出称得上怨恨的表情。
沙发上布偶兔子感受到他气息的变化,红眼睛担忧地看向他。
宋南星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这个名字了。
他用了很长时间才平复起伏的情绪,拨通了韩志的电话。
“宋南星?有什么事吗?”大约是没想到他隔天就打来了电话,韩志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讶。
宋南星听见自己用十分冷静的声音说:“韩队长,我在吴怀工作的那家心理咨询公司官网看见了我爸爸的照片,他是那家公司的明星咨询师。”
“他没死,他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小章鱼:我!会!在!意!
小章鱼:有没有人能捍卫一下章鱼的恋爱权啊!小章鱼也想要老婆!
宋南星:?
第6章 两口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
韩志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你父亲的尸体当时是局里负责收敛的,案子封存之后就立即火化了。”
十几年过去了,韩志再想起宋城这个名字时,依旧觉得不寒而栗。
提起宋城,恐怕大部分人都不会陌生。他曾是中央研究院的一级研究员,高智商高学历造就的漂亮履历让他一路开绿灯,年纪轻轻就成了中央研究院的骨干。当年他被中央研究院外派来桐城,在传染病防治中心任职时,一度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那时距离精神污染出现不过四五年时间,精神污染的恶劣后果尚未完全显现和蔓延,政府高层以及大众都还对抗击这种忽然出现的不知名病菌抱有乐观期待,期盼这位研究院的新生骨干能带领手下的团队研究出从源头解决精神污染的方法或者药剂。
但这位备受期待的一级研究员不仅没有带来新的希望,反而一手酿成了震动九大城的黑山羊惨案,他用六十四具孩童的尸体,将精神污染的可怖之处赤裸裸地展现给了所有心怀希望的人。
当时黑山羊案第一次现场的残忍血腥,让许多参与这个案件的工作人员都产生了严重的心理创伤。
就连韩志自己也在案件被封存之后去做了许久的心理疏导。
如今再回忆起来,仍然有种阴翳笼罩呼吸不畅的错觉。
“可是当初黑山羊案本来就不算结案。”宋南星语速放得很慢,像在压抑着某种情绪:“你们确定他真的死了么?或者说那具尸体真的是他?”
韩志一阵心悸,宋南星的怀疑也不无道理。
当时案子虽然因宋城的死亡得以结束,但实际上整个案件还有诸多疑点没有解开。
比如时至今日,仍然没人弄清楚他残害这么多孩童、甚至连亲生儿女都不曾放过的目的,只能根据现场留下的一座巨大黑山羊石雕像推测他遭受过精神污染,且加入了某个以黑山羊为图腾信仰的邪教组织。
再比如,算上宋南星,当时的受害者其实一共有六十六个孩子,但他们在现场只找到了六十四具尸体。
只是他们在进行地毯式搜查取证时采集到了宋南星妹妹宋南月的人体组织以及血液样本,再集合路边监控以及401找到的宋城的工作笔记,才确认宋南月也是遇害者之一。
而宋南月的尸体,直到案件封存也没有找到。
还有宋南星,一个十岁的孩子能在那样的绝境中活下来,本身就十分不可思议。
但这一切的疑问都随着宋城的死亡、黑山羊案被封存戛然而止了。
“你先别急,我先看一下好梦的官网。如果确定是他,我会上报申请重新调查。”
韩志长长吁出一口气,侧头夹着手机打开笔记本搜索好梦心理咨询的官网。
页面很快加载出来,他拖动鼠标去看心理咨询师的介绍界面,看清照片之后,他眉头先是一松,接着皱得更紧:“你确定你看见的是你爸爸?”
宋南星看一眼页面上展示的照片,语气笃定:“是他,我绝不会认错。”
韩志沉默下来。
宋南星立即察觉他前后态度的变化:“怎么了?”
韩志叹了口气,说:“我们加个微信,我直接发你看吧。”
两人很快交换了微信。
宋南星还没来及打招呼,韩志就发了一张截图过来。
“你仔细看看,这是宋城吗?”扬声器里韩志的声音显得忧心忡忡。
宋南星将截图点开、放大,看着照片上相貌寻常的陌生中年男人,也随之沉默下来。
这自然不是宋城。
他抿起唇,切出通话界面去看自己打开的网页,却发现咨询师介绍一栏和韩志发过来的照片别无二致。
不是宋城。
“不可能,我刚才明明看见是他……”宋南星喃喃,手指用力扣着手机后盖,语气也变得不确定起来。
韩志问:“你最近的精神检测数值有异常吗?”
“没有。”宋南星说。
韩志沉默一会儿,说:“仪器会出错会被蒙骗,派出所和徐才之前不也没测出问题?301就在你楼下,你又近距离地接触过污染物,受了影响也不是没有可能。我建议你最好尽快找个不下雨的时候,去精神卫生中心做个全面的检查。”
“我知道了,我会去的。”宋南星喃喃。
挂断电话,宋南星有些失神地坐在沙发上,他习惯性地把布偶兔子抱进怀里,汲取力量一样用力抱紧。
“真的是我看错了吗?”
宋南星还是不愿意相信,他反复打开好梦官网刷新确认,但照片上确实只有陌生的中年男人和善笑着。
身体里积蓄的情绪仿佛一瞬间被抽空,宋南星往后倒进沙发里发呆,过了一会儿他重新坐起来,点开了卫生中心的小程序挂号。
因为雨季,精神卫生中心的号源很紧张,宋南星只挂到了第二天下午的号。
第二天下午雨暂时停了,但天气预报提醒傍晚时可能会起雾。
宋南星看了看外面的天,想着时间还很充裕,快去快回应该不会那么倒霉赶上起雾,他把全套防护装备塞进双肩包里就出了门。
精神卫生中心在内城区,雨季期间公共交通大规模停运,只有少数几条安全线路还在运行,宋南星需要步行到一公里半以外的车站去等公交。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预报说傍晚有雾的缘故,这会儿虽然没下雨,路上竟然也半个人影都没有。
宋南星独自走在马路上,有种行走在荒郊野岭的错觉,他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
好在走到半路,前面终于出现了一对父女。
宋南星看着前方的人影,生出一种看见亲人般的亲切感来。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那个爸爸的背影有点像徐才。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刚才那种油然而生的亲切感就消失殆尽了,宋南星定定看着前面的人影,脚步渐渐慢下来。
已经不只是像了。
他几乎可以确定,小女孩牵着的人,就是徐才。
——徐才这个时候应在精神卫生中心才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宋南星心里冒出疑问,没有再继续往前走。
发现他没有跟上,前方的小女孩回头看了他一眼,圆圆的脸蛋上一双杏仁眼非常漂亮,跟她妈妈程慕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倒霉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宋南星脑瓜子嗡嗡的,他“嘶”地抽了一口气,试图叫住徐才:“徐才!”
但徐才没有回头,吴梦雨蹦蹦跳跳牵着他继续往前走。
眼见着徐才被牵着越走越远,宋南星挣扎了一下,摸出手机给韩志发消息又共享了定位,还是追了上去。
好歹同事一场,不好见死不救。而且前天徐才还要给他肉夹馍呢。
四周飘散的雾气不知不觉间聚集起来,前面一大一小两个人影也变得模模糊糊,宋南星追了几步就意识到起雾了,立刻停下了脚步。
但这时候还是迟了,浓白的雾气潮水一般朝他涌过来,将他卷了进去。
雾气很重,能见度只有三四米的样子,宋南星不敢乱走,他打开定位试图寻找安全屋等待救援。但不知道是不是外城区太偏基础设施建设不到位,最近的安全屋竟然也有两公里远。
宋南星开着导航,一边小心在雾中行走,一边警惕观察四周。
好消息是长期骚扰他的触手没出现。
坏消息是前面的徐才和吴梦雨不见了。
“这一天天都是些什么事……”宋南星自言自语了一句,保持警惕跟着导航前进。
四周安静得有些不像话。
没有嘈杂的窃窃私语声,更没有古怪扭曲的呓语。
宋南星跟着导航走了两百米,发现了落单的徐才。
徐才直愣愣地坐在路边的铁艺休闲椅上,吴梦雨不见踪影。
宋南星弄不清楚他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原地观察了片刻,确定附近没有吴梦雨的踪迹,才试探着走近一些。
安全起见,他没敢靠得太近,和徐才保持了两米左右的距离,试探性朝他挥挥手:“徐才?”
呆愣愣的人眼睛转了下,缓慢看向他。
宋南星见他还有反应,先松了一口气,连忙问:“你还好吗?起雾之前我已经联系了警——”
说到中途,在看见徐才从中间裂开变成四瓣的嘴时宋南星猛然收了声。
“呃……看来是不太好。”
宋南星保持假笑,尽量不引起徐才注意地往后退,眼角余光四处搜寻安全的逃跑路线。
徐才的四瓣嘴开开合合,发出声音:“好痛啊,宋南星,我好痛啊,感觉身体要炸开了……”
说话时他五官痛苦地扭曲成一团,头颅下方的身体像充满了液体的皮口袋一样涌动着,猩红的肉老鼠从他大张的嘴里钻出来。
宋南星见势不对,拔腿就跑。
身后徐才的身体像被掏空的皮口袋一样垮下去,铺天盖地的血红肉老鼠朝宋南星追来,没有皮肤包裹的湿濡肉块摩擦发出的粘腻的声响。
宋南星快速回头看了一眼,隔夜饭都差点吐出来。
肉老鼠数量太多,空旷地带速度也比宋南星两条腿跑起来要快,不过片刻就撵了上来,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堵死了宋南星的逃跑路线。
宋南星无处可逃,只能握紧了仅剩的筹码,试图和对方讲道理:
“诶……你说你一直追我干什么呢,我们无冤无仇的又是邻居,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你要是受了委屈,我可以帮你找警察叔叔,你看你现在这样,血呼拉滋的,都不如之前可爱了……”
宋南星叭叭个不停,不知道哪句话戳到了对方,重重叠叠的肉老鼠涌动起来,像拼积木一样迅速堆拼凑一个五六岁小女孩的形状。
小女孩歪着头看他,身体四分五裂。
分明是十分可怕的一幕,但宋南星反而悄悄松了一口气。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对方一些,蹲下身体,语气放得很轻很柔:“可以告诉哥哥,你是怎么变成这样子的吗?”
吴梦雨没动,眨着眼睛看他,表情天真无邪:“是爸爸。”
宋南星表情顿了下,心头平添一份沉重,新闻里杀人分尸案并不算鲜见,看见吴梦雨这副模样时,他就联想到了301次卧里找到的那个行李箱,隐隐推测出了吴梦雨的遭遇。
“那你爸爸现在去哪了?”
为了拖延时间制造机会,宋南星尽量挑选不会激怒对方但又能维持友好交流的话题。
吴梦雨指着脚边蠕动的猩红肉块说:“这是爸爸。”接着细细的手指又往右边挪了一些:“这是妈妈。”
“……”
宋南星看着那堆挤在一起蠕动的肉块,违心夸赞:“哇你爸爸妈妈感情真好,相处这么融洽。”
两口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
作者有话说:
宋南星:我不是无路可走,我还有死路一条
宋南星:想死,但感觉该死的另有其人:)
“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谁也不能少。”
吴梦雨歪头笑起来,要不是脸上遍布蛛网一般的裂缝,她其实是个长得相当可爱的小姑娘。
只可惜命运并没有给她长大的机会。
欺骗一个受过创伤的小女孩,宋南星觉得良心有点痛,他握起吴梦雨的手,诚恳地道歉:“对不起。”
说完之后他飞快退后一大步。
吴梦雨茫然而疑惑地看着他,紧接着发出尖锐的啸声——
从地面升起的大约一米高半米宽的灰色蛋壳将她整个罩了进去,意识到自己被禁锢的吴梦雨尖叫着化作一块块蠕动的肉块,在里面横冲直撞。
罩住她的灰色蛋壳材料十分柔软,韧性更是绝佳,即便被撞得变了形也没有破损,宋南星悬起来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他还担心这个防护罩困不住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