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再厉害的观察能力能观察到如此细致入微的地步,连他心里因过往经历而生的恐惧都能观察到鞭辟入里?如果真是如此,那为何谢知斐从来不像观察他一样观察别人?
谢知斐对他的了解程度,就像是已经认识了他很久,知道他所有经历底细一样。
只靠观察能力,能做到这样吗?
现在,谢知斐脸上的战损妆已经洗掉,重新做了妆造。
但邬声依旧能记住谢知斐满脸鲜血时的模样。
和他初见小友时真的有几分相似,尤其在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的时候。
“你要不要去看看宋PD那边,剧本写成什么样了?”邬声忽然开口问谢知斐。
这还是邬声头一次指派谢知斐去做什么?谢知斐意外之余,身体立马站了起来,走向宋桥那边。
等谢知斐身影走开了,邬声低下头,重新拿出手机。
他认识小友时,小友年方十七。
而在蓝星这边,小茂告诉过他,谢知斐很早就开始拍戏了。
十七岁的谢知斐在网上应该有照片。
邬声往搜索框里输入了谢知斐三个字。
正要继续打字,搜索框底下迅速跳出相关推荐词条。
邬声正在打字的手一停。
他竟然在和谢知斐相关的词条中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谢知斐和邬声是不是真的在谈恋爱?]
[谢知斐和邬声是什么关系?]
[谢知斐和邬声在一起多久了?]
邬声:“?”
邬声回头看了一眼,谢知斐和宋桥聊了起来,暂时没有回来的意思。
邬声点进了“谢知斐和邬声是不是真的在谈恋爱”的词条。
入目是大量的分析帖。
和同人文。
邬声初入互联网世界,虽然对使用互联网的方法学习得很快,但对于互联网上各类信息真实性的辨识能力还没有被培养得很好。
在看到了一篇前三段内容就很炸裂的同人文后,邬声很难控制自己不往下看。
那篇同人文的前三段是:
[我是知言娱乐的员工,我知道一个秘密。
在邬声第一次走进知言娱乐的大门、第一次见到谢知斐的那一天,他一定不知道——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和谢知斐见面了。]
邬声心潮顿时澎湃起来。
他觉得他想找的问题,这个博主这里就有答案!
直到看到评论区里一条“编的好!有赏!”的评论时,邬声才知道这是编的故事。
但邬声已经看完了第一张图片的全部内容。
之所以会翻评论区,是因为他在看第二张图片时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障碍。
第二张图的字体非常古怪,好像是对字体做了特殊处理,邬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在知道是编的故事后,他觉得就没有看的必要了。
他还以为是真的有知言娱乐的工作人员在讲述有关谢知斐的秘密,以为这里会有他想要的答案。
倍觉受骗的邬声正想退出去,却眼尖地扫到博主自己的评论。
博主说,想要看到第二张图片的内容,需要将图片之后,先镜像,再翻转。
这让即将退出的邬声改变了主意。
他被激起了学习欲。
将图片镜像、翻转,都是目前的邬声不会的技能。
善用搜索的他迅速在三分钟内将这两项技能掌握,并回到这篇博文下实操了一遍。
他将第二张图片保存、镜像、翻转。
然后,放大再放大。
看到变得清晰起来的一行又一行字,邬声心里充满了学有所成的成就感。
他看了两三行,在知道故事是编的之后,邬声再在字里行间看到自己的名字,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感。
直到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声,低头看手机的邬声才转回过头。
只见谢知斐站在他的身后,正用大手掩着下半张脸,像是在掩盖脸上的表情。
但滚烫的目光正垂落在他的手机屏幕上。
但那难掩炽热的目光,显然表现出了某种隐秘的渴望。
“要一起看吗?”邬声大方地将手机屏幕分享给谢知斐。
谢知斐:“……!!!”
谢知斐连忙伸手捂住了邬声的手机屏幕,将手机塞进邬声兜里, 他慌得声线都不似平常那样沉稳, 压低声音对邬声说道:“这不是能够在公共场合看的内容。”
说话间,谢知斐的目光始终不敢放在邬声的身上。
在手指触及邬声皮肤时, 他的喉结极不自然地滚动了下。
手机忽然落进兜里,邬声低头看了一眼, 又抬头,看向手忙脚乱的谢知斐, 邬声困惑道:“那私下里就能看了?”
谢知斐:“……”
“等拍摄完之后我再和你说。”谢知斐捞起放在一旁的矿泉水瓶,灌了自己一通凉水,沸腾的思绪才稍稍平息下来一些。
他偷偷觑了邬声一眼,想着刚刚他过来时无意间在邬声手机屏幕看到的几个字眼,脸上的热度再度攀升。
困境又一次被摆到了谢知斐的面前:他到底是要答应邬声一起看,还是告诉邬声,正经人是不会一起看同人文的。
更不会一起看同人文里的黄蚊。
不过他确实因为邬声的这个提议而心动。
但不行。
现在的他在邬声心里是光明磊落的谢老师, 是一个正经人。
“……”谢知斐常常因为现在这个自己在邬声面前套的人设太过光明磊落而痛苦万分。
他轻咳了两声,将从宋桥那带过来的剧本递给了邬声:“我们背一背台词吧。”
他这一侧眸, 一直偷偷看谢知斐两眼的邬声立马将目光移开。
他一直在观察谢知斐这张脸, 试图找出和小友的相似之处。
但这件事, 邬声暂且不想让谢知斐知道。
邬声迅速将目光移开后, 又自然无比地将脑袋转向谢知斐,假装自己是在听到谢知斐的话才转过头来的。
他点头说好。
他和谢知斐偷偷互相看来看去,倒是天衣无缝, 都没被另外一个察觉到。
但这一切都落在了悄然微笑的甄柯眼里。
他落座在宋桥专门为他准备的vvvip观赏席——一张能够纵览全场的主摄影机旁的小板凳上,他将谢知斐每一次偷看邬声和邬声偷看谢知斐的场景尽收眼底。
甄柯有点意外。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邬声这么在意谢知斐。
在《与君》剧组里, 邬声给他的印象,是一个天赋极好却又格外刻苦的新人演员。
一旦拿到剧本,眼里就只有剧本。
这还是甄柯头一回看到邬声这么频繁地偷看谢知斐。
环绕在甄柯心头的那个问题终于解决了。他就说,以谢知斐的姿色,不该那么不吸引人才对。
除非邬声的审美和常人不同,不然正常人对着谢知斐那张脸,怎么可能不想多看几眼?
邬声和谢知斐背着台词的同时,夏芷和柴雯也过来找他们了。
宋桥一共要拍四个片段:小少爷、扫地仆从、大小姐每个人都有单独的小剧场。他们三人还有一段合起来的剧情。
剧情从扫地仆夏芷的一天展开。
经历了几场死亡事件后,古宅的风波终于被平定。夏芷被提拔成了小少爷身边的临时管家。
大小姐的孩子诞生之后,十分喜欢往自己舅舅的院子里跑,经常跑来找夏芷玩,大小姐总要到小少爷的院子里找孩子。
小少爷则是在铺子里忙忙碌碌。
他的肩头总是卧着一只黑猫,黑猫看上去总是在睡觉,可若是有谁靠近小少爷,闭着眼睛的黑猫喉咙里总会发出圈定地盘的低低警告声。
有小少爷掌家,织金屋的经营状况一切向好。
“要是换了另外几个人留下,那就不是这样的展开了。”宋桥道,“要是大少爷活下来,织金屋早晚得卖了填他吃喝玩乐的窟窿;赘婿活下来,赘婿肯定要把整个宅子的钱掏空了逃跑,到一个新的地方另立门户……总之,织金屋都会变成鬼宅。”
拍完这部分后,摄影组分成三组分开拍摄。
宋桥带领的小组负责小少爷部分的拍摄。
人前盘在小少爷肩头的黑猫,人后就会跳下来落在地上,舒展四肢,变成人。
小少爷的单人片段……也不该叫做单人片段,应该是他和“妻子”的双人片段,宋桥打算拍一些他们举案齐眉的日常。
没办法,甄柯说了,这个观众爱看。
那就得给观众看看。
小少爷对于自己姐姐的孩子,心里面也喜欢极了。
他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就将自己的小外甥当成继承人在培养,小外甥也黏他,经常找他抱抱。
于是常常卧在小少爷肩头的黑猫很快就和人类幼崽变成了水火不容的关系。
不管是猫形还是人形,都恨不得时时和小少爷痴缠在一起。
将小少爷身上那股难闻的人类幼崽气息给黏掉。
变成人形之后,还经常垮着个脸。
一脸需要被哄。
小少爷的房门外,有一个用作花房的暖棚。
别人家的花房养的都是牡丹芍药月桂之类的名贵品种,他倒好,养的全是狗尾草。
小少爷摘了狗尾草哄猫。
他将狗尾草一束束插在花瓶里,修剪成错落有致的样子。
猫在一旁直哼哼:“不要以为用几个小玩意就能掩盖你的罪行。”
小少爷好笑道:“什么罪行?”
猫道:“你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猫控诉:“你明明知道你一离开我就要心悸,你还要叫我将肩头让给他趴着。”
小少爷将狗尾草束彻底修剪好,回过头来看向自己的“妻子”。
他轻声道:“只是陪阿满玩个片刻而已,姐姐很快就会将他带走,于我身体无碍。”
猫:“于我心情有碍。”
小少爷愣了一愣,转瞬大笑起来。
“你同一五岁稚儿吃味,有何必要?”
时光浮光掠影般往前过,院子里的紫藤花结了又谢,谢了又结。
有了黑猫的存在,小少爷的身子骨倒是比之前硬朗一些。
又是一年七夕,从灯市回来之后,幻化成人的猫又开始生气。
小少爷生得当真玉树临风,走在街上,轻而易举便能引来无数目光。
哪怕猫朝每个人哈气,根本起不到警示作用,反倒被当成一只可爱的小玩意儿。
一整晚的负面情绪越积越浓,黑猫金色的瞳仁颜色越变越浓,想用自己的法力来吓退众人。
但遭到了小少爷的制止。
“好了伤疤忘了痛是吗?若你非要在人前逞凶,我哪敢带你出来。”
知道自己惹了小少爷生气的猫在回家的一路上都安静如鸡。
它亦步亦趋地哒哒跑着跟在小少爷的身后。
小少爷时不时回头看它一眼,等走过一个脂粉摊子没多久,一回头,却不见黑猫跟上来。
刚着急起来,又看见那只黑猫叼着一条长长的木盒,又哒哒哒从人群中跑出来。
小少爷决意要给黑猫个教训,依旧不和他说话。
等回到家,门扉刚刚关上。
猫就迫不及待地将自己化作人形。
口中所衔的小木盒被他拿在手中,打开后里面卧着只眉笔。
猫对人间的规矩知道的有限,看话本看了堆夫妻之间举案齐眉的故事,他将为小少爷画眉当成一种人类夫妻之间示弱的方式。
小少爷却被猫笨拙的讨好逗笑。
他很想告诉猫,举案齐眉里,是丈夫给妻子画眉。转念又想,和一只猫有什么好说的?
倒不如顺着猫的想法,给猫一个下台阶的机会。
小少爷便到梳妆台前坐好了。
“cut!”
宋桥喊了“卡”!
邬声和谢知斐的拍摄进度快到不可思议,他们两人配合极好,基本都是一条过。
不过现在到了不得不喊咔的时刻。
宋桥朝谢知斐喊道:“谢老师,一会儿画眉那个镜头,要不要找一位化妆师过来?”
谢知斐低头看了一眼邬声的脸,他熟练转着手里的眉笔,心道给邬声画眉是他最擅长的事情了。
但那可不是蓝星人会觉得好看的眉形。
那是万花国专供。
以蓝星的审美来看,他觉得邬声没必要画眉,本身的眉形就生得好看。
拍一下眉笔笔尖顺着邬声的眉弓骨动几下的画面应该就可以了吧?
谢知斐正在心里琢磨着,坐在梳妆台前的邬声却忽然出声道。
“导演,让谢老师画吧。”
在谢知斐拿起眉笔的那一刻,邬声就已经在观察一些事情了。
他之前从来没把谢知斐和小友两个人画等号,从来没有朝这个方向想过。
但一旦产生了这个想法,邬声能找到的相似之处就越来越多。
脸的变化是很大,但手指骨节的比例和形状还是之前的样子,手掌也只是比之前略大了一些,远没有脸的变化更大。
个头虽然高了一些,但拿起眉笔来喜欢转笔的小动作也一样。
邬声想看看谢知斐给他画的眉是什么样子。
拍摄继续。
谢知斐抬手,拿着眉笔往邬声的眉毛上轻轻扫了几扫。
之后,按照宋桥剧本里的安排,黑猫与小少爷相伴一生。待到小少爷去世,黑猫黯然神伤地回到自己的族群时,却在回家路上,重新遇见等待着他的小少爷。
自此,小少爷的番外篇彻底结束。
“两位老师早点回去休息吧。”作为综艺导演,宋桥很少有拍剧的机会,能和谢知斐与邬声合作,他很开心,“谢谢你们。”
谢知斐和邬声两人先行回到酒店。
谢知斐的房间并不是剧组定的,他在另一个酒店下榻。按路线来看,他甚至在走出江宅之后就要和邬声分开了。
就在谢知斐搜肠刮肚想找个理由去邬声那蹭一晚时,邬声却主动来找他了。
“谢老师,能帮我个忙吗?”邬声道,“今晚你能不能去我那住一晚?”
谢知斐想都没想就说“好”。
然后才想起来问:“什么忙?”
谢知斐皱起眉头,他很担心邬声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邬声却将视线轻轻掠过他的脸,一双琉璃色的眼睛里浮光流转,看谢知斐的目光多了点和以往不同的意味。
邬声卖了个关子道:“去了你就知道了。”他还有一些必须要确认的事情。
车载着谢知斐和邬声往酒店方向开。
谢知斐心里猜不透邬声要找他帮忙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猜来猜去没个定论,邬声却始终不急。
“等到酒店再说。”他总是这样回答谢知斐的询问。
邬声的回答,显然让事件的神秘程度与严重程度同时在谢知斐上升了好几分。
如果不是事情十分严重且难以启齿的话,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司机的面说的?
再一想到邬声对坏事的忍耐程度本就比常人高的多, 谢知斐更是眉心紧锁,周身气压变得极低。
从邬声那得不到答案, 他只能在脑海里回溯邬声近来的经历,筛选着他所知道的邬声近来所遇到的人。
一无所获。
他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怀疑的对象。
谢知斐难以忍耐地再度瞥向坐在身侧的邬声。邬声正偏着头, 并不看他,只将视线投向窗外。
谢知斐只得默默将视线收回。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谢知斐心事重重,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察觉,前面司机提醒了句“谢老师,你的电话”,他才陡然意识到兜里手机在响。
是辛泰打来的电话。谢知斐将电话接了起来。
辛泰问:“刚刚你给我发消息说今晚不回铭江酒店了是什么意思?你要去哪?”
“别乱逛啊。”辛泰道,“你这要是再消失个一年半载,叔叔阿姨着急不说, 想追的人说不定也没机会追到手了啊。对了,帮我女儿要张邬声的签名。”
《十三夜谭》的综艺开播之后, 辛泰知道这是邬声接下的第一个综艺, 本打算去看, 但他除了带谢知斐之外, 还在带公司其他艺人。
带谢知斐是放养式的带法,按他们的合作模式来看,谢知斐不太需要经纪人, 但其他的艺人不行,还得靠他这个经纪人去撕资源。《与君》的爆火使得市场重拾对于武侠剧的信心, 知言娱乐也进行了一番新的投资布局,辛泰最近过得很是忙碌。
但辛泰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居然在追这个综艺。
不仅自己看,班上不少人也都在看。
第一期最圈粉的无疑是邬声,他只是无意中说了一句平时看着邬声安安静静没想到这么聪明,让他的女儿知道了他认识邬声。自那之后,他的女儿已经嚷嚷了好几天让他帮忙要签名了。
正巧谢知斐在综艺拍摄地附近,还把自己混成了综艺的助演嘉宾,辛泰决定让谢知斐帮个忙。
谢知斐肯定是乐意帮忙的,说不定谢知斐正需要一个去找邬声的借口。
“帮帮我这个忙,我助你和邬声百年好合哈。”一想到谢知斐追人追得苦哈哈的样子,辛泰心里十分感慨,他叹了一声,“你这追人追的可真够艰辛的。和我当年有的一拼,我和你说……”
辛泰想传授一点过来人的经验给谢知斐。之前辛泰觉得谢知斐是不需要他的经验,上帝已经将谢知斐追人的难度系数调到了最低,现在辛泰改变想法了。
但谢知斐打断了他的话:“我今晚会和邬声待在一起。”
辛泰:“……”
传授经验的话瞬间胎死腹中。
谢知斐:“他有事要和我商量,邀请我去他那。现在他就在我旁边,你要和他说话吗?”
辛泰:打扰了。
辛泰道:“那你帮我要一下签名,记得帮我谢谢邬声。我不打扰你们了。”
辛泰迅速挂断电话。
谢知斐听着嘟嘟的忙音,想着辛泰刚刚说的话,算是对邬声的受欢迎程度更多了几分实感。
车很快在酒店外停下,谢知斐下车,跟在邬声身后。
门一关,谢知斐就问:“现在可以说了吗?”
语气中透露着一点迫切。
谢知斐真的很想知道,能让不轻易开口求人的邬声主动寻求帮助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邬声换好拖鞋,回头看了他一眼。
谢知斐焦灼的目光落入他的眼里,湛黑的瞳仁里映出的邬声的表情却过分镇静。
与谢知斐对视两秒后,邬声终于开口了:“先坐。”
邬声去给谢知斐倒了杯水。
谢知斐捏着水杯坐好。
邬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谢老师会化妆吗?”邬声问。
谢知斐的喉咙忽然有点发干。
他疑心邬声是看出了点什么,但当他抬眼看向邬声,邬声的目光中并没有任何的怀疑和猜忌。
有的只是疑问。
邬声那对瞳仁的颜色浅浅的,细看之下有种梦幻的氛围。
谢知斐不敢再看他。为了不让邬声将他和万花国里那个称自己无父无母又不告而别的骗子联系在一起,谢知斐道:“我不太擅长。”
谢知斐喝了一口水。
“这样啊。”邬声苦恼道,“我本来是想让谢老师帮我研究一下,哪种妆容最适合我。”
谢知斐想了想,认真道:“观众喜欢你最真实的样子。”
不管是《与君》这个剧组,还是《十三夜谭》,每次化妆师面对邬声的脸,除了完成必要的情节时会在邬声的脸上添上血痕或者伤疤,基本都会选择让他素颜出镜。
恣意张扬的沈惊淙是如此,病弱易碎的小少爷也是如此。
邬声那张脸就是对人物美丽外在的最好诠释。
知道邬声要他帮的忙是这个,谢知斐终于放松下来。
他倒也不意外邬声神神秘秘想让他帮的忙是这个,他理解邬声心里每一处惶恐。
在万花国那种地方待过,会对和容颜相关的事特别小心,简直再合理不过。
但邬声选择把这件事求助于他,而不是求助别人,那是不是说明……
他在邬声心里已经是他最信得过的人了?
谢知斐的心跳忽然像是漏跳一拍。
“这个忙你还找别人帮过吗?”谢知斐问。
邬声摇头。
谢知斐心中窃喜。
他又喝了一口水,之后,又问:“今天天已经很晚了,打车不方便。我能在你这住一晚吗?”
“当然可以。”
邬声掀起眼帘,不动声色地看了谢知斐一眼,又在引起谢知斐注意之前,悄无声息地移开。
这是谢知斐第二次喝水了。
邬声清了清嗓子,又问:“谢老师学过画画吗?”
谢知斐垂落视线看向水杯里的水,并不看邬声:“学是学过,画得一般。”
邬声安静了一瞬,很快就开口:“在我的家乡,有一种画,名叫恶煞图,不知道谢老师有没有听过。”
谢知斐心跳如鼓,他捏了捏手里的水杯,举起来一饮而尽。
“没有。”谢知斐道。
第三次喝水。
邬声脸上浮现出一抹堪称温和的笑。
但这抹笑容底下掩着几分微微的恼火。
看上去,笑容不过是对于真实情绪的一种掩饰。
邬声之前看过一本演员演技指导书,上面提到了一个行为心理学的小知识:面对说谎时的压力,人类的自主神经系统会减少流涎。
给说谎的人一个装满水的杯子,他可能会频繁地喝水,大口喝水,也可能会有频繁舔舐嘴唇的小动作。
哦,这本书还是谢知斐送给他的。
今天正好能用到谢知斐的身上。
三次,谢知斐喝了三次水。
邬声脸上仍然挂着淡淡的笑,他开始排除其他的可能性:“谢老师今天下午吃了什么?”
“剧组的盒饭。”
邬声下午也吃的盒饭,不咸,还给了一份清粥。
那就只剩了一个可能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谢知斐只感觉周遭的氛围变得冷了一些,可当他看向邬声,又只能看到邬声温柔含笑的一双眼睛。
面对着眼睛里面只有他的邬声,谢知斐的一颗心都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再待下去可能会出事,谢知斐猛地起身:“我先去洗澡。”
看着他的背景,邬声眯了眯眼,扬声道:“你没有带换洗衣服吧?我下去帮你买一身回来给你送进去?”
谢知斐险些撞到浴室的门上。
“……我自己来。”谢知斐几步走回到床边,拿起自己丢在枕头旁的手机,叫了个跑腿。
忙活完之后,他才重新走进浴室。
淅沥沥的水声响起,邬声往浴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谢知斐一时半会是不会出来了。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继续完成今天没有完成的搜索。
很快,邬声搜出了谢知斐十七岁时的照片。
以及关于谢知斐在十七岁那年消失一整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各种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