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邬声道。
他正打算戴上帽子离开,胳膊忽然又被一把抓住。
“怎么了?”邬声甚至没来得及将帽子戴上去,看向拉住他胳膊的人,一脸探寻的目光。
化妆师皱着眉头盯着邬声的脸,一副在思考着什么的表情。
他说:“能让我仔细看看你的脸吗?”
邬声今天来见姚松青,又是有备而来的。
还是上次的妆容,树杈一样的眉形。
看清楚这两根眉毛的形状之后,化妆师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我看你这眉毛不像原生啊,你是手残党吗?怎么给自己画这种眉毛?”他打量着邬声的眉眼,眉弓骨形状优越,额头也长得好,就是这眉形实在突兀,看着碍眼极了,简直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骨相,“你坐下吧,我给你化化妆。”
邬声整个人都慌了,忙推辞道:“不不不。”
化妆师笑了:“别人想求我给他们化妆我都不给呢,我这双手,一般人可请不到,你真的不打算让我帮你化一化妆?”
邬声说:“我今天来,是来做手替的。所以,脸怎么样,不重要吧?”
邬声想尽量降低别人对他这张脸的好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蓝星,总有很多人好奇。
怪他总戴着口罩和帽子,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个人一定丑得见不得人的样子,才这么引人注意吧?
“手替……”化妆师的目光立刻扫到他一双手上,一双眼睛里的光芒简直要藏不住,“你叫什么名字?”
再一抬眼看到邬声的眉毛,化妆师再次心情复杂起来。
顾不上问邬声的名字了,他现在只想让这两条污染他眼球的线条消失。
“你还是坐下来让我给你改一改妆吧,我实在有些看不过去。”
他无法容忍这么好的一块画布上,出现这么丑陋的线条。
“可我本来的眉毛……”
“本来的眉毛长得不够好看是吗?”化妆师自信道,“没事的,我这个人没别的长处,就审美厉害,绝对能给你化一双最适合你的眉毛。”
“先卸个妆吧。”化妆师在化妆棉上倒了点卸妆水给邬声。
邬声犹豫了下,还是接了过来。
他打算听化妆师的话。
毕竟,愿意教他技能的人,不多。
邬声很珍惜学习的机会,学习时也会很听话。
他狠了狠心,将自己画上去的眉毛一点点擦掉。
原本的眉形逐渐露出来。
本来,化妆师等着看一看邬声的眉毛到底是差成什么样子,能让他不惜化这么丑的眉毛掩盖。
结果卸妆水一点点擦过去,原本的眉形逐渐浮现,化妆师的脸色变得越来越怪异。
到最后,当那双眉毛完全显露在眼前,化妆师的眉头已经皱成紧紧一团。
他等着看丑眉毛,丑眉毛呢?
他没有见过比邬声的眉形更好的存在了,不是很硬朗的浓眉,而是如远山含黛,添一分,少一分,都是多余。
再配合着底下那双眼睛……他自认也算见惯美人,可少见有人单凭眉眼就能如此动人。
化妆师不理解,邬声明明可以给他看这么好的东西,非要顶着两根树杈子污染他的眼球。
这是什么新型的报社行为吗?精准污染对审美有要求的人类。
作为一个审美相关行业的从业者,化妆师根本无法理解这种行为。
他长久沉默住了。
等待评价的邬声不安地扯了扯口罩,小心翼翼又有些期待地看着化妆师:“这要怎么改啊?你有什么建议吗?”
化妆师微微回神,听清邬声的问题后,他继续无言沉默两秒,然后说道:“我真诚建议……”
邬声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化妆师:“建议你以后别化妆。”
邬声:“啊?”
说好了要教他画眉,他都把眉毛的妆给卸了,怎么又不教了?
好怪的一个人啊!
一想到为了这个建议连好不容易画好的眉都擦掉了,邬声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他建议不会建议就不要建议!
邬声在心里偷偷唾弃。
化妆师又问:“你能脱下口罩来,给我看看吗?”
他端详着邬声的脸,却总是因为口罩的存在视线受阻。
他本打算根据五官、脸型以及个人的气场风格给邬声设计一款最适合他的眉毛,现在得知邬声的原生眉长得很好没有任何修饰的必要,一下失去了帮邬声设计眉毛的理由,可他还是想看看邬声的样貌。
纯粹是出于好奇。他很好奇口罩底下这张脸会是怎样一种模样,好奇这么一双好的眉眼是不是能使得一个人整张脸都变得生动。
化妆师语气诚恳。
邬声:!!!
大意了!
他好像知道面前的人来意是什么了!!!
分明是让他卸掉妆容,想看一看他本来的面目。
他差点就上钩了!
“不好吧?”邬声立马捂住口罩。
“有什么不好的,我是剧组的化妆师,你是剧组的演员,我看一下你的脸,天经地义啊。跟组化妆师负责所有演员的妆容,这件事应该没人不知道吧?”
邬声:“……”
此刻,邬声真诚为自己的财迷心窍而忏悔。
原来,当手替演员还有要让化妆师看看脸的要求。
正在邬声心里天人交战,不知道是要摘下口罩还是放弃这份兼职时,一道声音自门边响起。
“纪澈,你能不能别使坏了?”成邵宁走进化妆间,对化妆师说道,“邬老师只是来做一次手替,你非要看他的脸干嘛?”
还记着姚松青之前告诉他的,邬声的脸上似乎有什么致命缺陷所以才戴口罩掩盖,成邵宁生怕纪澈这个不知道内情的戳中邬声的伤心事,连忙挤到两人中间,将两人分开。
邬声惊讶地看着成邵宁的背影,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动。
这时,成邵宁也回头看向邬声。
看见穿上古装的邬声,成邵宁眼中闪过惊艳,他说:“邬老师,你别怕,有我在,你不用摘口罩。”
邬声:!!!
本来,邬声都已经做好从“被人发现他长得丑”到“被从这座城市赶到另一座城市生活”的准备了。
但成邵宁的出现,阻止了一切糟糕的可能性。
邬声真的很感动。
感动到恨不得摘下口罩来,牺牲自己来衬托成邵宁的美了。
成邵宁真的长着一张让邬声觉得很不安全的脸。
不过,邬声想,只要他摘下口罩,成邵宁会立刻因为他这个丑家伙的衬托,变美几分的。
之前,邬声就是用这种办法,在万花国里救过一个人。
那人丑得和邬声不相上下,还丑出了另一种风格。顶着一张独特的丑脸,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万花国的街上,简直是在挑战万花国人的审美底线。
理所当然的,那人被围殴了。
当时的情况一度十分危急,如果不是邬声急中生智,掀开幂篱上遮面的面纱,露出自己的脸,将在场万花国人的视线吸引开,也许那人就死在那里了。
令邬声感到难过的是,当他掀开遮面面纱的那一刻,那人好像也被他丑到了。
看到他的瞬间,那人率先流露出的神情不是感激,而是……微微怔愣。
恐怕是之前没遇见过他这么丑的人吧?
不过,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久到邬声现在再想起,甚至记不清当时的感受。
此刻,邬声默不作声地观察着成邵宁口中那个叫纪澈的化妆师的面部表情,打算看到一点不对的苗头,就立马摘下口罩,吓死纪澈,然后带成邵宁逃跑。
另一边,成邵宁把纪澈拉到一边,用邬声听不到的声音小声说道:“你真的不要再逼邬老师做他不想做的事了。姚导说,他下半张脸有缺陷,他肯定是因为自卑才戴着口罩的啊!你逼他摘口罩,这不是在人家伤口上撒盐吗?”
“缺陷?”想起刚刚和邬声聊天的过程,纪澈眯了眯眼,又往邬声那边一瞥,见邬声抓紧时间地又给自己化起眉来了,他再次无语凝噎,皱眉道,“我怎么感觉不是这样?”
纪澈是个靠直觉活着的人,对美丽的事物更是敏锐。
他看到邬声的第一眼就有近乎本能的预感,邬声不会太丑的。
他觉得,要么是邬声的审美有点问题。要么,就是这个人的身上藏着秘密。
必须得把脸藏起来,才能保护他自己的那种秘密。
“不是这样能是什么样?”成邵宁道,“我警告你,不准欺负我的手替!没有他的话,就得是我这双小胖手迎接观众的耻笑了。”
教训完一通纪澈,成邵宁又回到邬声的身边。
“邬老师!”成邵宁走到邬声面前时稍微停了停脚步,赞叹道,“你就是天选古人吧!这身戏服穿在你身上好合适啊!”
天选古人……什么意思?
邬声慌忙抬起眼,有些无措地看向成邵宁,见成邵宁说这句话好像并不是为了试探他的身份后,他才稍稍放心。
成邵宁并不知道自己简简单单的一句“天选古人”在邬声的心里引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他挥了挥手中的剧本:“邬老师,你等我一会儿,等我把剧本上的台词再背一遍,我就带你去拍摄。”
邬声点了点头,看着认真背诵剧本的成邵宁,心想:果然。
人丑肯定有别的长处,成邵宁果然很努力啊。
刚刚,邬声暗中观察时发现,纪澈和剧组里其他的工作人员都一样,大家看着成邵宁,并没有太反感的表情。
也就是说,蓝星这里,没有那么看脸是吗?
这件事至关重要,关系到他的生命安全,邬声不敢轻易下结论。
他需要更多准确的信息来帮助他判断。
等成邵宁合上剧本,带邬声走去剧组,路上,邬声问道:“成老师,我能请教您一个问题吗?”
剧组里的人都称呼成邵宁为成老师,邬声也便跟着这样喊了。
“当然可以。”
“可能有点冒昧。”邬声谨慎补充。
“没事啊!”邬声这么谨慎,成邵宁反倒笑起来,“你问的问题肯定没有那些小报娱记刁钻啦。”
成邵宁已经准备好迎接邬声的问题了。
前一阵,他和另一位女星刚刚闹了绯闻,说不定邬声就是来找他求证这件事的。
又或者想从他这挖一点关于其他人的料?
想到这,成邵宁连忙补充:“而且如果真的太过分的话,我也可以选择不回答呐!”
他这样说,邬声倒是自在许多,问:“我能请教一下,你是怎么当上演员的吗?”
成邵宁:“?”
成邵宁幽幽说道:“这就是你口中的刁钻问题?”
竟如此温和?
他越发觉得,邬声可能真是他的粉丝。
不关心他的黑料,不关心他的八卦真相,也不关心娱乐圈里其他的瓜,只关心他的演员事业,这不是事业粉是什么!
成邵宁感动道:“我本来是不打算来吃演员这碗饭的。”
“要怪就怪我家有位长辈,他实在是不给人活路,凭一己之力,把做艺人的标准给抬高到了不可理喻的高度。”
“为了弥补他的过失,给其他的同行一些活路,只好放没有那么优秀的我来拉低一下这个行业的从业标准啦。”
闻言,邬声认真思考。
见他露出一副认真思索的表情,成邵宁吓了一跳。
喂喂喂,他刚刚是半开玩笑好吧!
“别当真别当真,刚刚我是说笑呢。”
头一次遇到像邬声这么认真的,成邵宁也不由得变得认真起来,说道:“我是受家人影响才走上这条道路的,虽然我刚刚说的是玩笑话,但那个凭一己之力把做艺人的标准给抬高到不可理喻之高的人真实存在,就是我的小舅舅。”
“在我进入演员这个行业之前,他告诉我,我的颜值在这个行业并不具备绝对优势,所以,钻研演技,提升业务能力,才是在这里扎根的正途。因为我拥有的资源比起其他人来说多很多,这话由我说出来假假的,但我确实也碰了不少壁。”
“我对我现在的状态还挺满意的,哪怕还远远不及我小舅舅。不过呢,我已经放弃和他比较了,自己比自己,我已经进步很多啦!”
钻研演技,提升业务能力……哪怕颜值不具备优势,也可以在这里扎根。
原来如此,邬声恍然大悟。
人丑,但有过人之处,就可以扎根。
这,就是蓝星啊!
此刻,邬声更加地不爱故乡了。
万花国所有人都在告诉他,美即一切,只要拥有美丽外表,那将应有尽有。丑陋的人,哪怕付出再多努力,注定悄悄死去,不为人知。
邬声不是没试图反抗过,可在朝堂上慷慨陈词激怒国王与丞相的后果,就是被当成妖怪烧死。
在来到蓝星之前,邬声从没想过,原来会有一个地方和万花国不一样。
能让丑陋的他找到工作不说,就连靠脸吃饭的娱乐圈都能够容许丑人的存在!
之前,听多了店里那些追星的顾客给明星排序美丑说的那些话,邬声本以为,蓝星的娱乐圈是很看脸的,一度对影视城充满恐惧。
成邵宁的存在,却在告诉他,娱乐圈这个圈子也有人不靠脸就能活下去。
只要有演技,有很好的业务能力就好了。
也许他把口罩摘下来,也不用担心蓝星人对他白眼相加。
但拍摄现场这里陌生人太多,邬声不太有安全感,毕竟他的脸还是比成邵宁丑很多的。
得找个合适的地方试试。
现在,邬声偏过头去,看了成邵宁一眼之后,又问成邵宁:“你的小舅舅,长相比你好吗?”
成邵宁语气辛酸:“我全家最丑。”
邬声顿时用一种格外怜悯的目光看着他:“为了比你的小舅舅更好地演绎一个让观众喜爱的角色,你一定吃了很多的苦。你真的很厉害。”
成邵宁快哭了。
还是头一次有人这么理解他!
娱乐圈里知道他身份的人不多。
但知道内情的人,总是会拿他和他小舅舅比较。
说什么,颜值颜值比不过,身材身材比不过,天赋天赋也比不过,悟性悟性比不过,还不如他小舅舅更吃苦。
他们甚至调侃,不能让粉丝知道他是他小舅舅的外甥,不然可能就要全部爬墙去他小舅舅那去了。
可成邵宁真的很努力了,他曾经一度担忧和自己小舅舅的关系曝光,粉丝爬墙的事情真的会发生,但邬声的出现告诉他,不会的!
真正喜欢他的粉丝,是能理解他付出的努力的!
这一刻,成邵宁甚至不再怀疑邬声到底是不是他这么粉丝这个事实。
不是粉丝的话,不会这么了解他的!
他带邬声来到拍摄现场,抱着偶像一定要服务好粉丝的想法,奔前跑后,将一切都打点妥当了。
然后,就在镜头后,和姚松青一起看着拍摄的进度。
姚松青拿着扩音对讲机,问邬声:“邬老师,准备好了吗?”
邬声点了点头。
这三场戏都相对简单,一场室内,两场室外。
认识到蓝星的娱乐圈从业者也不会因为容貌就完全否定一个人后,邬声面对镜头的恐慌感就小多了。
只要能让他们知道,他这个丑人也有过人的长处,他就能在这里好好生活下去。
刚刚在路上,邬声特意请教了成邵宁一件事。
那就是做一个好的手替演员的标准是什么。
成邵宁说,拍摄效果好还是不好,决定权不在演员也不在导演手里,而在观众手里。
如果非要定个在片场的标准的话,可以量化的那一点是,一条过。
这些都是成邵宁的小舅舅告诉他的,都是很权威很宝贵的经验,邬声记住了。
此刻,面对着长枪短炮的摄像机,邬声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想要一条过。
听从姚松青的指挥,将手摆在灯下。
反光板将清浅的冷光洒在他的手背上,仿佛映上了林间月色的光泽。
邬声来之前看过一部分剧本,知道剧本里做灯的人是一个平日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公子。
于是他触碰灯笼的每一下,并没有平时做灯的熟稔与自在,而是带了种不知所措的生涩感与生怕功亏一篑的小心。
灯光将他手指的影子投在桌面上,藤灯的影子缠绕在手指的影子间,无端有一种暧昧的氛围。
本来邬声是把小公子当成张飞这种温柔体贴的美人的,但见到成邵宁之后,他对角色的体会就更深了。
主角不是美人,只是才气过人的蓝星小公子,所以性格里才有几分傲气。
但在面对自己的爱人时,他会否因为容貌感到自残形愧?
应该会有一点吧。
这种细节上的把控,连姚松青都没想到。
那种暗恋时常常自怨自艾的酸涩感,邬声抓得也太好了!
“卡!”姚松青激动地看着摄影机,倒放看了一遍后,他对摄影师说,“我觉得不用拍第二遍了,很好,效果真的很好。”
摄影师也很惊讶。
果然还是姚导有经验。
拍摄的镜头都取的近景,镜头离邬声的手很近,本来他看着邬声一开始紧张的模样,还以为邬声会控制不好肌肉,导致手在镜头下颤抖,已经做好多拍几条的准备了。
没想到,戏服一换,状态立马就找上来了,不仅发挥很稳定不说,甚至还给他表演了一下什么叫一双手也有演技!
很快,拍摄组从室内转到室外,拍摄剩下的两个镜头。
推河灯入河,和将受伤的手藏到身后的镜头。
有了第一次的拍摄经验,知道了拍摄的流程,邬声更加得心应手。
代入角色,将河灯推入水里,等到导演说“cut!”的声音之后,他立马挽起袖子转头看向和摄影师一道蹲在旁边的姚松青,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姚导,可以吗?”
有了第一场拍摄的经验,邬声觉得,这一场应该没问题才对。
他期待万分地等待着姚松青的肯定,一双眼里如同落下辰星。
哪怕他顶着那一对树杈一样的眉毛,那双眼睛依旧像漩涡一样吸引住了姚松青。
姚松青有那么一晌失神,然后回过神来,激动道:“可以!当然可以!”
刚刚那一刹那间,姚松青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养出像邬声这样的人。
方才邬声送河灯入水站起来后,下意识做了个像是祈福的动作,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浑然天成。
效果太自然了。
幸好他及时抢过摄影师手里的摄像机,把这个画面也记录了进去。
“你之前拍过戏吗?”抱着摄像机的姚松青真实困惑了。
现在邬声只是做替身而已,对角色的代入与信念感,就比娱乐圈里很多演员好太多。
“没有。”邬声看向成邵宁,感激道,“刚刚在路上,成老师教给了我很多有用的经验,如果拍摄效果很好的话,是成老师的功劳。”
姚松青略感意外地看向成邵宁:“邵宁还挺厉害的嘛。”
成邵宁也有些不好意思。
除此之外。
心态还有点崩。
等围观邬声拍完第三场之后。
成邵宁默默掏出手机,走到无人处。
拨出去一个电话号码。
等电话那头接起来,成邵宁就像烧开的水壶一样悲鸣起来:“呜呜呜呜呜呜!”
电话那头,一道冷淡低沉的声音响起来。
“说人话。”谢知斐道。
“……”好冷漠的语气,成邵宁更难过了,烧开的水壶多响了几声,“呜呜呜呜!”
谢知斐:“……”
“再不说,我挂电话了。”他的音色听上去带了点疲倦。
成邵宁连忙道:“小舅舅,我承认,你说的对,我不适合吃演员这碗饭。”
成邵宁,生来乐观的成邵宁,开朗自信的成邵宁,被第一次参与拍摄的替身演员邬声给打击到了。
他头一次直面了,什么叫,努力在天赋面前,不值一提。
第16章
和谢知斐打着电话的同时,成邵宁看了站在远处的邬声一眼,依旧有种备受冲击的恍惚感。
哪怕现在摄像机的镜头已经移开,邬声已经脱离了表演状态,风吹在他身上,也如同画卷里的古人映入到现实世界一般。
青衫落拓,满怀清风。
吵闹的人群与他无关,他自成一方世界。
成邵宁觉得,邬声将这个角色诠释出了另一种感觉,和由他去诠释给人的感觉有很大不同。
要是邬声是什么厉害的表演课老师也就算了,但邬声是圈外人,未受过科班训练,年轻还很小。
除了是他的粉丝之外,似乎也不怎么关心娱乐圈。
想到这,成邵宁更绷不住了,“啊啊啊啊太丢人了!”
演技比不过自己的粉丝,成邵宁觉得,他的演艺事业可以就此埋葬了。
“如果是现代戏也就算了,我还能自我安慰说,是人家有生活有体验,本色出演,所以表现得比我好。可偏偏是古装剧,我总不能因为演得不如人家好,去到处编排说他是从古代穿过来的吧……笑死,我这想象力都能去做编剧了,不然我转行做编剧吧?别做演员当笑话了。”
“啊,我真是干一行恨一行,三百六十行,行行做不长,天天想转行……还挺押韵,我这才华还可以啊。”成邵宁正在自我批判的同时进行着自我表扬,忽然一顿,“喂喂喂?小舅舅你刚刚说什么了?”
他好像听到了一句很轻很轻的“也许呢?”。
好像是在他说完“到处编排说他是从古代穿过来的吧”之后。
但成邵宁刚刚只顾着自己叭叭叭地讲个不停,完全忘了认真听谢知斐那边说了些什么,又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什么也许?”成邵宁追问。
“没什么。”谢知斐道,“所以,撇去紧张、不安与自我怀疑的情绪不谈,你真的不想当一个演员了吗?”
成邵宁:“嗯……倒也没有。”
平心而论,成邵宁喜欢演戏。刚刚说那么多,主要是发发疯,宣泄一下自己的情绪。
“你说的对,困扰我的,确实是紧张、不安与自我怀疑。想转行什么的就是抱怨,我没想转行。”
“好。”谢知斐道,“那么,接下来的聊天,能撇除这几项情绪来进行吗?”
“可以。”
“那么,你告诉我,你打这通电话,是想从我这得到什么?经验、指导?情绪安抚、还是别的什么?”
成邵宁:“……经验。”
成邵宁和谢知斐虽然差了一辈,但论年龄,实际只差几岁。
相差的这几岁,没有在容颜上给谢知斐增添任何岁月的痕迹,反倒将谢知斐的内里气质雕琢得如璞玉般内敛沉稳,仿佛将他和成邵宁的年龄差距从几岁拉开成了十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