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唐郁皱着眉道。
虽然听不清具体的内容, 但能察觉到魏临渊语气中的严肃。
能让堂堂万象都如临大敌的东西……
“别想那么多了。”
唐郁宽慰道：“枫万象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位置，我们只要在这里等他们来救援就可以了, 放心，我们会没事的。”
柯文州突然开口：“你跟魏临渊……很熟嘛。”
沈弥有些奇怪, 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柯文州在跟自己说话。
他撇了柯文州一眼, 没有说话。
其他人其实也有些好奇, 毕竟青雀现在被很多战队争抢，这件事他们也都知道, 已经在媒体头条上被传疯了。但沈弥最终会选择哪个战队, 目前还没有人知道。
沈弥自己不说, 他们也不好打听, 但是魏临渊的通讯, 让他们捕捉到一些端倪。
流沙界缝这种A级界缝，来的都是一些拾荒者, 机甲武者小队，或者是各门各派过来历练的弟子，比如他们。顶多就是有一些下级联盟战队的职业选手会来，像万象这种等级的职业选手，什么时候看得上A级界缝的资源了？
柯文州和柯丰羽是兄弟，对于这位传说中的枫万象，他的了解更深，知道以魏临渊的性格，可不是那种上赶着给人当保姆的人设。
柯文州压下眸子，藏住了眼底的一抹阴冷。
等待救援的时间十分煎熬，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在这个阴冷又安静的巢穴中好像被放慢了无数倍。
那仿佛野兽休憩时的呼吸声始终回荡在四周，似有若无的压迫感沉甸甸得压在欣赏，让人心中莫名焦躁。
砰，砰砰。
沈弥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那仿佛来自悠远的呼吸声与心跳声纠缠在一起，好像出现了莫名的同频，似有若无的压迫感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暖的感觉，仿佛婴儿来到了母亲的怀抱。
沈弥突然感觉很困。
这很奇怪，在这种紧张的时刻，他不应该觉得困，更何况身为武者，他对自己的身体了如指掌，更不会出现这种仿佛脱离了控制一般的困意。
他察觉到不对劲，但这种困意却来得十分迅猛，伴随着轻柔的低喃，像是母亲在床边唱着摇篮曲，让人无法控制的沉溺下去，肌肉也不知不觉间放松。
原本耳边罗定和唐郁等人的交谈声也渐渐低了下去，所有光线与声音渐行渐远，好像直面着和煦的阳光，全身上下暖洋洋的，一股莫名的幸福感涌上来，将人一股脑的包围，甜蜜的，惬意的，像是带着夺目的微笑奔赴灿烂的死亡。
似有某根弦被触碰，属于武者的第六感发出预警，这是在濒临死亡时才会出现的刺痛感，好像身上的每一根毛孔都在被针扎遍，浑身汗毛竖起。
沈弥的眼睛猛地睁开。
他的脚步停住。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个洞穴之中。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身体已经走到了巢穴的深处。
眼前似乎是地下巢穴的中心，一个巨大的坑洞出现在视线前方，坑洞中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只巨大的摩柯沙虫，似乎是摩柯沙虫的头领。但此时，这只头领已经惨死在坑洞中，坚硬的背甲碎裂，身体也只剩下一半，早已没了声息。
而这只摩柯沙虫头领的背部裂纹中，生长出了“一棵树”。
严格来说，是一只异兽。它拥有类似人的四肢和五官，只不过身躯是由木构成，下半身的“树根”扎在摩柯沙虫头领的身体上，吸取着养分。这个“树人”的五官以人类的角度来看十分清秀，此时正闭着双眼，像是在栖息。
从它身上蔓延出数根细细的藤蔓，像是散落的头发一般，在坑洞中铺满，就像是实验室的地板上铺设的密密麻麻的管道。这些藤蔓宛如有生命一般在地上生长，距离沈弥和周围的人仅仅只有半步之遥！
下一秒，藤蔓突然抬起，仿佛钢针一般朝着沈弥的头部扎了过去！
没有丝毫犹豫，沈弥合金刀骤然出鞘，气机一瞬间攀升，刀刃摩擦刀闸的刺耳声音响彻。
起势·藏刀催锋！
锋利的合金刀带着恐怖的势斩向藤蔓，但看似极细的藤蔓却有着难以言喻的坚硬度，随着“铛”的一声巨响，沈弥感觉自己像是砍在了坚硬无匹的硬物上，震得整条手臂都在发麻。
……这是什么东西？
眼前的藤蔓与沈弥的刀硬碰硬后毫发无损，随后如灵蛇般扭动起来，再次朝沈弥刺去！
沈弥后退一步，侧身闪避，同时余光看到旁侧的情况，伸出手一拉，将还在向前走的唐郁猛地拉了回来。
“醒醒。”
沈弥晃了晃他，唐郁表情呆滞，没有一点反应。
沈弥再次避过身后的藤蔓，也顾不得什么了，抬手一记清脆的巴掌扇在唐郁脸上。
“嗯？唔！”
这一下总算起了作用，唐郁的头在机甲的保护下依然被震得嗡嗡作响，他发出一声类似刚睡醒的惺忪语气，好像刚刚从美梦中醒来，下一秒睁开眼，看到的就是铺天盖地的藤蔓。
“……我靠，什么东西？！”
唐郁猛地瞪大了眼睛，如梦初醒：“小心后面！”
不必他提醒，沈弥已经察觉到了身后的劲风，他腰身一拧，骤然回防，刀光在空气中擦过绚丽的弧光，与身后袭来的藤蔓相撞！
铛——！
藤蔓擦着沈弥的刀锋而过，摩擦的位置激起一串火光，即便沈弥已经将气力下沉，稳住身形，也依然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向后退，双腿在地上滑出两道轨迹，将身体稳住。
唐郁也不再犹豫，手部装甲的机扩弹开，数枚黑色弹丸弹到手指间夹住，向前一扫——
轰，轰！
剧烈的爆炸声炸起，气浪席卷，将铺天盖地的藤蔓暂时逼退，同时巨大的声响也将其他几人惊醒。
“怎，怎么回事……”
“奴家这是怎么了？”
罗定、南素素和柯文州被惊醒，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
……哦，还有陆仁嘉。
刚刚还在巢穴的洞内躲着呢，怎么一转眼，眼前的场景就已经变成这样了？
众人表情都有些错愕，罗定环顾四周，视线落在了坑洞中间那个闭着双眼的“树人”身上。
罗定嘴巴长大：“哈……哈……”
“都什么时候你还笑？”唐郁瞪了他一样。
“哈麦丹！！”罗定语气震惊，整个人都傻了。
这三个字出来，其他人都愣在原地。
“沈公子，奴家来帮你了。”
南素素看到沈弥身后还有藤蔓偷袭，叫了一声，伸手甩出两条纱一般的绸带。这绸带韧性惊人，如浪潮似的一卷，将沈弥身后的藤蔓卷住。
“谢了。”沈弥压力骤减，将面前的藤蔓逼退，换成左手持刀，松了松发麻的右手：“什么是哈麦丹？”
“这就是哈麦丹？”
唐郁显然听过这个名字，脸色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哈麦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不是A级界缝吗？！”
“是它没错，我师父以前和它战斗过。”
罗定飞快道：“哈麦丹是S级界缝的特殊异兽，每次出现，往往伴随界缝灾祸，也被叫做【受诅咒的哈麦丹】，它的力量非常恐怖，即便在S级异兽中，也属于顶尖水平，成年期完全体的哈麦丹，连万象也要避其锋芒……”
“S级异兽？！”
众人大惊，A级界缝怎么会出现S级的异兽？这根本不合常理。
难怪已经几十年没有过异象的流沙界缝会在今天出现特殊的大葬沙暴，现在想来，应该也是这个哈麦丹造成的。
“他好像在沉睡……”
罗定看着哈麦丹紧闭的双眼，咽了口唾沫：“受诅咒的哈麦丹……每次进入沉睡都是正在成长的标志，在沉睡过程中，它会吸收界缝的力量来壮大自身。如果是S级界缝，最多会让界缝中出现大量异象，但如果是A级界缝……”
“会怎么样？”唐郁有些紧张，问。
“A级界缝承受不了，会直接崩坏，导致空间扰流。”
罗定满脸绝望：“空间崩塌，所有人都会被埋葬在这里，就算是万象也一样……”
“它有弱点吗。”
“……什么？”
罗定怔了一下，看向说话的人。
正是沈弥。
沈弥声音平静，重复了一遍，“它有弱点吗？”
这是沈弥的一贯做法。
他平静的声音像是带着某种魔力，让罗定慌乱不已的内心莫名冷静了下来。
唐郁有些惊讶地看着沈弥。
这个人……不知道什么叫害怕的吗？
好像是这样的，不管是在地下巢穴面对汹涌的摩柯沙虫潮, 还是此时此刻面对着万象都要避其锋芒的哈麦丹，沈弥始终没有露出任何类似害怕的情绪。像是面临海啸也沉稳不动的山脉, 在这种让人战栗的时刻, 给人一种奇异的安心感。
“弱点什么弱点, 你以为你是谁？”
柯文州冷冷道：“枫万象不是马上就来了吗，等着他来处理就好，我们跑就行了。”
一个连职业选手都不是的人，真把自己当救世主了？
“跑不掉了。”
唐郁看了一眼入口方向，早已被铺天盖地的藤蔓遮住：“哈麦丹还在沉睡，大概多久会苏醒？”
陆仁嘉弱弱地举起手：“大……大概还有十几分钟。”
“……”
十几分钟？那干脆直接说等死算了。
“师父好像说过, 哈麦丹的弱点在它的胸口位置，也就是它的源能核部位。”
罗定仔细回忆, 不确定地道。
四面八方的藤蔓依然还在朝他们攻击，哈麦丹虽然并未苏醒, 但这些藤蔓依然像是本能般袭击着每一个入侵者。沉睡状态的哈麦丹会疯狂的吸取周围的养分, 包括界缝稳定的空间能量, 沈弥他们方才被催眠般地吸引过来，也是因为哈麦丹的汲取本能。如果沈弥没有在最后关头清醒, 现在他们早已成了哈麦丹的养分之一了。
“掩护一下。”
沈弥说。随后下一瞬, 他的身影就消失在原地。
“诶？”唐郁怔住。
高速产生的气流和音爆姗姗来迟地炸响, 沈弥的身形已如破云雷光般窜出！
他的目标很明确, 就是坑洞中央, 正紧闭着双眼的哈麦丹！
不管行不行，先试一试再说。
沈弥有些怀念这种感觉, 生死命悬一线，用尽全力去博可能的胜机，即便敌人并非人类，但这一刻还是让他深植在灵魂中的战意兴奋起来。
坑洞中的大量藤蔓似乎感知到了沈弥的腾腾杀气，下一秒犹如群魔乱舞般疯狂扭动，一根根藤蔓交错扭曲在一起，形成尖锐粗壮的钢针从西面八方朝沈弥袭去！
眼前是密密麻麻交织一片的藤蔓往，阻拦了去路，沈弥眼神平静而坚定，手掌握住刀柄，半空中的身躯骤然响起了一串筋骨嗡鸣之声。
气息敛去，气劲随源能而走，如火山短暂停息一瞬，而后喷发——
进势·天明月！
刀光猛然迸发，如烈阳普照，如星陨乱堕，锐到极致的刀势即便隔了十几米都能清楚的感受到，机甲【天青】的光条乍然便得通红，剧烈的源能输出让这台本就等级不高的机甲瞬间达到极限！
铛，铛，铛！
仿佛要把耳膜刺破的交鸣声，沈弥的刀锐不可挡，结在一起的藤蔓与之接触，竟被上面蕴含的可怕力量撞得向后一散！
沈弥去势不减，飞快突破封锁，朝着哈麦丹的本体疾冲而去！
“我草……”
看着身形宛如流星坠日般的沈弥，唐郁瞪大了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沈弥穿的不是B级机甲吗？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天青吧？
天青这种平民机甲，什么时候这么猛了？！
他很快回过神来，一方面被沈弥的勇气惊到，另一方面，也意识到自己已经无路可退。
等枫万象赶来，未必来得及，在这之前，他们也必须做点什么。
深吸一口气，唐郁的机甲展开，大量飞针从机甲的各个位置飞出，看上去犹如刺猬一般，形成了一片密密麻麻的针幕。
“笃笃笃”连绵不绝的声音，飞针刺向远处的一片藤蔓中，虽然没有造成太多伤害，但还是吸引了那部分藤蔓的注意力，给沈弥无形之中分担了些许压力。
与此同时，他的手臂两条锁链如灵蛇般窜出，正是之前和沈弥战斗时用过的【莲刺】。唐门莲刺闪电般突入，把袭向沈弥左侧的藤蔓缠住。
但哈麦丹的藤蔓力量比想象中要大得多，即便只是沉睡状态的哈麦丹，力量也不是普通机甲所能对抗的。
“我去！”
唐郁没有拉住那堆藤蔓，反倒是藤蔓一甩，把他的身体也一并带飞。
眼看着就要落入地面的大量藤蔓丛中，旁侧飞来一袭粉色薄纱，将唐郁一卷，拉了回来。
“谢了素素！”唐郁松了口气。
南素素娇憨笑道：“唐公子客气了。”
——铛！
沈弥距离哈麦丹最近，受到的压力也最大，为了阻止他靠近本体，原本蛰伏在地面的大量藤蔓此刻都已经纷纷苏醒过来，四面八方都是如铁线般的藤蔓，短短数秒时间，沈弥的身上已经出现了多道伤口，机甲的几个关节也出现了裂纹。
一根藤蔓飞快卷到沈弥脚踝，将半空中的他拉了下来。
骤然失去平衡，沈弥目光一凛，恐怖的身体控制力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他沉腰下塌，快速调整身形，悍猛落地，踩在坑洞里，溅起大量凝固的砂砾，气浪也在同时向周围掀开，逼退了涌来的藤蔓。
他用的是罗定的刀，A级机甲的刀比原本的合金刀要耐用许多，但此时也在多次和坚硬藤蔓的交锋中出现了豁口。
前方密密麻麻的纠缠藤蔓拦住了去路，也让沈弥短暂失去了哈麦丹的视野，让他分不清方向。
“十……十一点方向。”
耳边传来陆仁嘉小小声的提醒。
沈弥差点没听清，还好凭借着出色的耳力捕捉到了陆仁嘉的这句小声提醒，他深吸口气：“下次大点声。”
说罢，脚踏地面，源能流转，身形再次窜出！
陆仁嘉原地惆怅：“……大声喊也很累的啊。”
身躯还在路上，但沈弥的刀早已先行而至！
他的速度极快，快到不像是B级机甲所能达到的水准，沈弥全身上下好像长满了眼睛，身后，旁侧，乃至头顶袭来的藤蔓，他都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最优解，像是身体本能，在藤蔓有所动作的一瞬间，他就做出了反应。
“吱——”
进攻与躲避之间，沈弥好像听到了有些熟悉的吱吱声，朝旁边一看，蓝璃鼠正被一根极细的藤蔓缠住，无助的蓝璃鼠蹬着小爪子正在挣扎。
沈弥顺手劈了一刀，把蓝璃鼠身上的藤蔓砍断。
蓝璃鼠像是被吓坏了，刚一落地，就一溜烟消失不见。
沈弥收回眼神，再次确定了方向，刀锋握持，汹涌的锐意再次喷薄而出——
终势·雷赐！
身上的机甲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机甲上的光条红到刺眼，好像下一瞬就要承受不住压力而散架，唯一稳定的，只有沈弥的刀，和他持刀的手！
嗡，嗡——
刹那间，如雷光涌现，刀锋化作雷鸣，狠辣斩下，面前狂乱舞动的藤蔓与刀锋接触，如割麦子般被斩断，第一根，第二根，第三根……
撕拉——
像是镰刀割过禾苗，交错在一起的藤蔓被拦腰切断，断裂的藤蔓四散纷飞，终于露出了后方哈麦丹的本体的样子！
与此同时，沈弥手上的刀也再次断裂。
“接住！！”
罗定跟在沈弥屁股后面帮他清理后面的藤蔓，短短十几秒钟时间，他也已经浑身是伤，原本已经缝合的腰部伤势再次裂开，他强忍着剧痛，把手里的刀丢向沈弥。
合金刀旋转着朝沈弥飞来，沈弥没有回头，但通神的敏感让他无需用眼睛看就能精准找到刀的位置。他本能般的伸手接刀，刀柄稳稳落入掌中。
面前的哈麦丹仿佛细草般的睫毛轻轻动了动。
视线越过断裂的藤蔓，沈弥终于看到了哈麦丹的本体。
像是由木头做成的漂亮娃娃，身上覆盖着些许青色苔藓，哈麦丹的本体长相出乎意料的清秀，人畜无害的样子，但看外表完全不像是拥有超高危险性的S级异兽。
胸口……
沈弥目光向下，瞄准了哈麦丹的胸口，手中的刀一瞬间没入刀闸，作拔刀之势。
悚息，凝神，只求一刀。
沈弥闭上了眼睛。
“小心后面——”
远处的声音松松融融，好似在另一个维度，听得并不真切。
下一秒，柯文州出现在了沈弥身后。
他眉眼阴鸷，剑锋划过空气，一出手便是杀招！
——不知天高地厚，凭你也能杀得了哈麦丹么？
柯文州是逍遥剑宗的人，他当然知道哈麦丹是什么，正因为知道，他才明白今日已经是死局。
别说是沈弥了，就算万象亲自来，没有三个万象联手，也休想杀掉哈麦丹。
不过是无妄的挣扎罢了。
柯文州已经做好了今日死在这里的准备，但作为逍遥剑宗的人，他即便在死前，也要为柯丰羽铺上通天坦途。
先前沈弥给他的那一巴掌，他一直没有忘，旧仇新恨，加上沈弥那足以威胁到柯丰羽的天赋，让他有足够的理由，出这一剑。
这一剑，是冲着沈弥的背后去的！
声光敛敛，沈弥此刻似乎进入到一个奇妙的境界，即便闭着眼，他也能感受到周围的一切。
舞动的藤蔓，宛如静止的沉睡的哈麦丹，身后罗定焦急发出的声音，还有来自柯文州的毕露杀机。
沈弥回身，拔刀。
刀光既出的刹那，一切又恢复了流动。
被斩断的藤蔓重新生长出来，再次阻挡在沈弥面前。
横飞的鲜血透过藤蔓构筑的屏障，撒在哈麦丹的身上。
哈麦丹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眼。——
柯文州发出一声惨叫，身形向后倒飞出去。
机甲的纳米金属碎片在半空中零落洒下，一只断臂飞出，而后砰然落地。
“我的手，我的手！！”
柯文州捂住自己的肩膀，瞳孔剧颤，鲜血潺潺中，他看到自己飞落的手臂。
周遭一切声音重新回归，沈弥收起了刀。
他回头看了一眼哈麦丹的方向，暗道。
虽然过程中发生的一切在沈弥看来很慢, 但在旁人看来，一切都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柯文州的突然出手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罗定也只来得发出一声提醒, 而后刀光渐隐，他们看到的就是柯文州的手臂被斩去的一幕。
“啊啊啊啊——”
柯文州的惨叫撕心裂肺, 在坑洞中回荡。
南素素丢出自己的长纱, 将柯文州卷回来, 看着他捂着手臂翻滚惨叫的样子，南素素有些怔愣：“怎么办？”
沈弥表情平静：“他先出手的。”
也是柯文州自己倒霉，沈弥方才气机已经攀升到极致，进入了那特殊的无我境界之中，这一刀蓄势待发，不得不出, 若是柯文州不来，沈弥这一刀已经砍在了哈麦丹身上。
柯文州凑上来领这一刀, 沈弥也就随了他的愿，否则现在躺在地上的, 或许就是沈弥自己了。
罗定回过神来：“是, 是柯文州先动的手, 我看得清清楚楚，这不能怪沈弥头上！”
的确, 这件事是柯文州的错, 沈弥这一刀出的没有任何问题, 柯文州方才出手已是杀招, 沈弥为了自保, 无可指摘。
但棘手的是，柯文州是逍遥剑宗的人, 以逍遥剑宗不分青红皂白的护短作风，可不会管这么多。看着地上躺着翻滚惨叫的柯文州，唐郁心道：这下麻烦大了。
“奴家早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南素素目露鄙夷地看了柯文州一眼：“沈公子放心，若是有人找你麻烦，我出来给你作证！”
唐郁表情有点复杂。
他是唐门的人，想得自然更深一点，顾虑也更多。唐门和逍遥剑宗有很多合作项目，若是因此牵连了唐门……
“哈……哈麦丹好像醒了！”
罗定目光落在坑洞处，他所在的地方视野更好，透过层层的藤蔓，他的视线与睁开眼的哈麦丹接触了一瞬，顿时惊讶出声。
唐郁心顿时沉到谷底。
沈弥回过头，漫天狂乱舞动的藤蔓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住，变得颇为温顺，环绕在中间的哈麦丹四周。如同精致木偶娃娃般的哈麦丹正静静地看着他。
“……人类。”
哈麦丹张口说话了。
它的嗓音有些沙哑，像是砂纸相互摩擦发出的动静。
沈弥从来没见过会说话的异兽，愣了一瞬。
哈麦丹看着沈弥的目光中隐隐有探究之色：“……刀客？”
遍地散落的藤蔓仿佛它的头发，有生命地在四周游走。虽然没有之前那般狂暴，但空气中隐隐流动的压迫感却比之前还要恐怖，属于武者的第六感突突直跳，沈弥握紧了刀，目光扫视着面前的哈麦丹。
“它在吸收界缝的力量！”
罗定察觉到什么，大声喊道。
地面隐隐有隆隆的震颤，像是又一场大葬沙暴即将到来，界缝的稳定性正在被破坏，与此同时，界缝入口处的救援队也察觉到了这异常的情况。
“退出来，快退出来！！”
“界缝正在崩坏！空间扰流要来了！”
“赶紧跑！”
“里面还有伤员！”
“顾不了那么多了，快走！！”
现场闹作一团，刚刚进入到界缝准备展开救援的救援队听到这个消息也在疯狂往外窜，原本井然的秩序在这一刻有些摇摇欲坠。
洞穴中，唐郁听到罗定的喊声，知道现在不是瞻头顾尾的时候，一个不好，大家都要死在这里，什么唐门什么逍遥剑宗，还管那么多作甚。
“素素，你帮他止住血。”
柯文州的哀嚎声越来越弱，再这样下去就要失血而亡，虽然唐郁也很讨厌柯文州，但要是不管他让他直接死在这，也不合适。
“奴家又不是医疗兵……”
南素素嘟囔一声，但还是照做了，丢出一袭轻纱，将柯文州的伤口包住，然后用力拉紧，强行止住了血。
唐郁咬了咬牙，不再管柯文州，双手一振，莲刺如灵蛇般卷出，朝着远处的哈麦丹攻去。
“我吸引它注意力，沈弥，你……”
话音未落，唐郁的声音直接顿住。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胸口，一根藤蔓已经刺穿了他的胸膛，速度快得像是瞬息间划破时空，以至于唐郁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
藤蔓拔出，血雾喷涌，唐郁的莲刺失去控制落到地上，他整个人也向后倒去。
“唐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