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江不常下雨,进入雨季就会一直下,前久那样的大雨不算什么,有一年连下一个周暴雨,七中那一片地势不算低的地方都淹了,我们每天上学都蹚水。”
这几天和姜凌的气氛很好,有时候聊天能聊一两个小时,说说远江,说说滨海,说说他和赵恺小时候的事。偶尔的身体接触,姜凌也不反感。
林霂深觉得这样的气氛很好,就像在谈恋爱,也算是因祸得福。
远处有个二十多岁的姑娘扶着穿病号服的男朋友正在散步,男生看向她的时候总是一脸宠溺,不时揉揉她的头发,小姑娘不时抬头在男生嘴角偷一个吻。
和姜凌也许永远无法这样并肩行于阳光下,林霂深还是期望有一天也可以这么放肆。
“姜凌。”林霂深握住姜凌搭在椅子上的手,“到滨海来吧,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姜凌手指动了一下,看着前面散步的情侣没说话。
姜明鞍这段时间一直躲着,于初也不接电话,那张领养收据的事,还没找到机会问。
很多事没解决,姜凌很清楚自己无法完全摆脱过去。
他没回答,林霂深轻轻叹了一声,握紧他的手。
“对不起。”姜凌把手抽出来,“林霂深,我承认我对你动心。可我不确定我能不能义无反顾,也不确定我们有没有将来,我很怕做虚无缥缈的事。”
林霂深心里一疼,觉得空气有些湿热。
只是一句动心了,好像等了很久,林霂深很怕姜凌嘴里的不确定。
“不急,慢慢来吧。”林霂深笑了笑,“回去吧,到换药时间了。”
姜护士给姜凌换药,林霂深收到赵恺的消息,问姜凌好些没,林霂深正和他发消息,一个穿着西裤白衬衫的男人推门进来,看到林霂深点头笑了一下。
林霂深很惊讶,收起手机笑着站起来上前和他互相拥抱,“南哥,你回来了?”
“这不是你有事吗,我交了论文就赶回来了,你朋友怎么样?”言司南抱完看向床上的姜凌,眼里带着审视和凉意。
林霂深那天在电话里的语气,言司南一直记得清清楚楚,那不是担心朋友的语气。
姜凌被这一眼看得浑身不舒服,移开目光看向了窗外。
“好多了。”林霂深说:“这是姜凌,我在远江认识的朋友。这是言司南,和我们家是世交,仁济就是他们家的。”
“你好。”言司南顿了几秒,点头算是打招呼。
“你好。”姜凌也回了一声,看言司南的手还搭在林霂深肩上,心里翻出一股酸意。
言司南给人的感觉,像是领地被入侵。
林霂深似乎和圈子里那些二世祖关系都不好,和这个言司南还不错,可以说得上是亲密,对他和颜悦色彬彬有礼。
“出去聊吧。”言司南说:“和你说一下后续治疗方案。”
林霂深跟着出去,姜凌低下头盯着手指,背后的伤口烧得慌。
护士换完药离开,姜凌也下了床,走出房门打量走廊两端,没看到林霂深。
他们只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姜凌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在意。或许是因为他们的亲密,或许是言司南那让人不舒服的眼神。
这段时间心情一直很复杂,看到言司南之后,又多了别的情绪。
每每接触林霂深的生活,心里的退缩就多一分。
他有更多更好的选择,为什么会喜欢上自己?自己能给他什么,能给的不过是事情败露之后和家里的争端。
这个问题从答应他会认真想想开始姜凌一直在思考,却始终没有答案,反而只会觉得当时答应得太过冲动。
林霂深过了半个小时才回来,看姜凌坐在床边发呆,上前悄无声息在他旁边坐下,“沉思什么呢?”
姜凌猛然回过神,抬头看了他一眼,“没,你们聊完了?”
“嗯,后续的治疗不复杂,我先和南哥出去吃个饭,等会儿护士会给你送吃的过来。”
“好。”姜凌嘴上答应,脑子里全是他要和言司南出去吃饭。
这顿饭吃了很久,姜凌坐立难安,跟个疯子似的兀自想这顿饭的气氛该有多融洽。
久别重逢,关系亲密的两个人,肯定有说有笑。
嫉妒在心里疯涨,却什么也做不了。
姜凌觉得自己是个矛盾综合体,既不敢答应和林霂深谈恋爱,又暗自吃醋。
烦躁让背后的伤开始疼,姜凌靠着枕头叹了一声揉着眉心,找不到解脱的办法。
门被推开,姜凌以为是护士,听见响声睁开眼却看见于初站在门口。
心里一惊,于初已经关上门走了进来,站在离床几步远的地方,恶狠狠盯着姜凌。
“你来干什么?”姜凌坐起来
“我儿子受伤了,我来看看有问题吗?”于初冷笑一声:“姜凌,你是不是怕见我?”
“怕?”姜凌掀开被子下床,“你看看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
于初一愣,眼里闪过一丝尴尬,“我手机丢了。”
“谁告诉你我在这里的?”姜凌忽然想到,来这里除了林霂深和赵恺,谁也不知道。
“你别管。”于初往前走了一步,仰头咬了下嘴唇,“姜凌,你给我拿点儿钱,我需要钱。”
姜凌笑起来,低头看着于初想看看她的脸皮到底有多厚,这时候还好意思要钱,“于初,你以什么身份向我要钱?”
“我是你妈!”于初说:“你是我儿子,我问你要钱怎么了?”
“我是你儿子吗?”姜凌转身从柜子上拿起手机,找出那张收据的照片,“于初,你告诉我,我是你儿子吗?”
于初显然没想到姜凌会看到这张收据,脸色瞬间煞白,眼神惊慌,“你……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这是什么?”
“我最近天天给你打电话,就是想问你,我是不是你们买来的这个婴儿,我不是你生的,对吗?”
于初彻底慌了,一把扯住姜凌的手腕把手机抢过来砸在地上,“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你是我生的!”
“事到如今你还要撒谎,怎么,只要我还是你儿子,你就能堂而皇之问我要钱?”姜凌推开她,转身想去按铃。
既然不说算了,没必要在医院纠缠,等出了院再问。
于初看他要叫医生,越发慌起来,拖住他病号服的衣摆,硬生生扯得姜凌后退了一步。
“姜凌,你是我儿子,你真的是我儿子。”于初死死掐着他的手腕,“你们把我弄到这个鬼地方,每个月只给我三四千的工资,我都快饿死了。求你了,我真的需要钱。”
“你需要钱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有钱吗?”
“林霂深,林霂深肯定有,他安排你住这么好的医院……!”
“你闭嘴!”姜凌指着她提高声音,“你再敢打他的主意!”
“我现在什么都不怕!”于初扯着衬衫衣领拉开,“你看看我现在这个鬼样子,都是你们害的,要是不给我钱治病,就都去死吧!”
她脖子上密密麻麻都是红点,有的已经开始溃烂,姜凌愣了一秒,使劲儿扯出被她掐着的手,“你……。”
“姜凌,我得了艾滋,求你了,给我钱让我去治病……,我会死的,我是你妈妈啊。”于初眼角溢出泪水,眼里都是害怕,“我被困在这个鬼地方回不去……。”
这是姜凌第一次见于初真的哭,往后退了一步震惊之余不知道该说什么。
上次见于初的时候,她还好好的。
不,也许只是还没有症状。
脑子里飞快回想那时有没有被她碰到,林霂深有没有被他碰到,原本就虚的身体根本撑不住,姜凌坐在床上,半天没喘上一口气。
她去拉林霂深被挡住了,后来上楼就她和林霂深在楼下……。
姜凌后背开始出汗,于初又往前走了一步,“姜凌……,姜凌,你救救妈妈,我真的是你妈妈……。”
“闭嘴!”姜凌吼了一声,“那天在小区楼下,你碰到林霂深没有?”
于初不解,刚想回答,门再次被推开,林霂深从外面走进来,“怎么了,在外面就听见你的声音。”
屋里不止姜凌,林霂深看见于初也是一愣。
于初在林霂深说话的一瞬间,脸色骤变,咬牙疯了一般朝他冲过去。
姜凌本来就坐着,身体也做不了大幅度动作,一瞬间反应过来时连衣角都没拉到,她已经冲到了林霂深面前,拉起他的手一口咬了下去。
林霂深疼得喊了一声
“林霂深!”姜凌一个健步冲过去,用没受伤的那只手一把扯开于初,直接把她甩到墙上。
做完这个动作,眼前一黑就往一边倒,林霂深赶紧扶住他,“怎么了?”
于初被狠狠撞在墙上,疯狂笑着顺墙滑坐在地上,“都死,都死,都去死吧,都是你们害我!”
姜凌缓过那一阵晕眩,急忙拉起林霂深的手。
手背上一个血痕正往外流血,于初下了狠口,几乎咬掉了林霂深一块皮。
姜凌跌跌撞撞扑到床边按铃,然后折回去拉住林霂深的手,使劲儿挤压他的伤口。
“啊!”林霂深疼得又喊了一声,“疼疼疼!”
姜凌说不出话,只知道使劲挤着伤口。
医生很快冲进来,医生和护士对着纷乱的病房愣了一秒,医生问:“怎么了?”
姜凌把林霂深推到医生面前,“快,她有艾滋病,有艾滋病……。”
姜凌一直重复,林霂深才恍然大悟,半张着嘴看了一眼坐在墙边笑的于初,脑子嗡一声炸了。
医生反应很快,拉着林霂深就往外走,护士也跑出去,让人来把于初控制住。
【作者有话说】
这夫妇俩真该死啊!
有小星星给个小星星吧,啾咪。。。。
第43章 我能带来的只有灾祸
林霂深吃了阻断药,处理好伤口坐在副院长办公室,言司南也半道折返回来。
姜凌全程像提线木偶一样跟在后面,林霂深缓过神回头见他靠墙站着,浑身紧绷脸色苍白,想和他说句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不是发烧感冒,林霂深也无法做到波澜不惊。
言司南和副院长去检查于初的情况,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办公室一直寂静无声。
手上的伤口啧啧做疼,时刻提醒着不久之前发生过什么。林霂深感觉喉咙发痒,浑身有数不清的蚂蚁在爬。
言司南推门进来,脸色不悦瞥了一眼靠墙站着的姜凌,走到林霂深跟前虚扶在他肩上,“放松心情,会没事的。”
林霂深缓缓吸了口气,言司南继续说:“我们检查了于初的口腔黏膜,没发现出血和脱落,感染的几率很低。”
只是几率低,不是没有可能。
“于初的状况……严重吗?”林霂深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站起来,“传染性强的话是不是……。”
“具体病毒载量的检查结果要一段时间,根据症状表征,她的病已经到了艾滋病期,也就是大家理解的晚期,这是最坏的情况。”言司南在外面已经仔细斟酌过,没打算欺骗林霂深,只是一直捏着他的肩安慰他,“感染与否主要取决于体液交换的程度,唾液中病毒含量较低,也没有出现黏膜破损,也就是说她的唾液里含有血液的几率很低,加上伤口处理及时,也用了阻断药,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姜凌紧紧揪着病号服的衣摆,顺墙蹲在地上盯着淡黄色的地面,地砖反射的光芒让人一阵晕眩。
护士进来抽血,等抽了血林霂深继续问:“我现在检测有用吗?”
“意义不大,但为了安全起见,以后每周我会让人去给你抽血。”
窗口期的等待是最熬人的,林霂深明白自己现在应该冷静下来,不能着急,也不能让姜凌着急。
他点头看了眼蹲在墙边的姜凌,“好,麻烦你先出去吧,我和姜凌单独聊聊。”
言司南皱眉关门出去,林霂深顿了顿走到姜凌面前蹲下,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握住他垂在膝盖上的手。
他的手很冰,整个人仿佛立在风雨中的幼苗,随时会被连根拔起。
姜凌收紧五指抬头看了一眼迅速低下头去,轻声说:“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林霂深说:“姜凌,我们谁也没想到于初会出现在这里。”
这几天兵荒马乱的,谁有空留意于初,疏忽的不止姜凌一个人。
现在回过神想想,于初会出现在这里,绝对不是巧合。
“如果不是我,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姜凌倾身把额头抵在林霂深肩上,声音嘶哑,“林霂深,我能给你带来的,只有灾祸。”
“别乱说。”林霂深觉得眼眶酸涩,胸口堵得难受,“会没事的。”
“只要没事,一切就可以抹掉吗?林霂深,你看,我是个一无是处的人,我保护不了你,现在这种时候我连怎么安慰,该说什么我都不知道。你喜欢的人,连最基本的情绪价值都给不了你。”
这句话让林霂深一愣,一时间竟然认同了他的说法。
一直追着他跑得不到回应,确实很累。
可是无法放手,林霂深知道一旦放手就彻底完了。
“姜凌,我们现在……不谈这些,行不行。”
姜凌沉默了几秒撑着膝盖站起来,伸手把林霂深也拉起来,默认了他的话。
一前一后回到病房,姜凌抽了张湿巾把林霂深拉到小沙发上坐着,低头小心翼翼擦掉伤口旁边残留的血迹和碘酒。
处理过的伤口没有再流血,可依旧红肿,狰狞的牙印像毒蛇一样盘旋在手腕上,让人心惊。
病毒可能正顺着这个伤口,钻进他的身体。
姜凌只觉得此刻内心一片死海,黑沉沉压着思绪,所有思绪跟着沉入海底,喜怒哀乐都冒不出头来。
太过平静,如同知道自己必死一般。
“好了。”林霂深抽出手,“皮都给我擦秃噜了。”
姜凌扔了湿巾坐回他身边,揽着肩膀把他抱进怀里,依旧沉默。
他身上带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还有自身的体味儿。林霂深被抱住,一直绷着的身体骤然松懈下来,瘫软在他怀里闭上了眼。
身体和意识都很累,这一闭眼,居然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姜凌一动不动,就这么绷直腰让他靠着,手轻轻抚摸他的背。
赵奶奶以前讲起往事的时候总说:“人这一辈,总有一个人会牵动你的情绪,不知不觉中改变你的命运,让你无法自拔。”
那时候姜凌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遇不到这样的人。
林霂深像是一场风暴,忽然刮过来,身处其中的人无处可躲。
他睡得很熟,姜凌微微动了下身体把他抱紧,低声叫了一声:“林霂深。”
林霂深睡梦中无意识嗯了一声,姜凌又说:“你要好好的,如果你有事,我带着于初一起去陪你。”
死没有任何意义,却是唯一能做的事。
一觉醒来整个人都是恍惚的,林霂深睁开眼发现自己半趴在姜凌胸口,他往后靠在沙发扶手上,睡得不甚安稳,眼球一直转动。
这个姿势对他的伤不好,林霂深撑着靠背坐起来,在他脸上弹了一下,“姜校霸,起来去床上睡,肩膀不要了?”
姜凌睁开眼,盯着天花板好半天才回过神,皱眉坐起来动了下肩膀,“伤口还疼吗?”
“还行。”林霂深低头看了眼手腕,“你肩膀没事儿吧?”
“没事。”姜凌摇头说:“去床上睡会儿?”
“不睡了,我去打两个电话,于初忽然出现在医院的事儿得查。”
睡了一觉脑子清醒不少,该处理的事还是要处理,别到时候没被感染,事儿弄得一团糟。
“嗯,我去给赵恺打个电话,让他帮我留意姜明鞍。”
姜明鞍一直躲着,现在于初被警察带走不方便问话,要问那张收据的事只能找姜明鞍,他和于初说不定还有联系,知道于初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
之前委托盯着于初的朋友在酒店给她安排了份保洁的工作,说她除了上班没什么特别的。林霂深觉得没这么简单,于初这种人,太安分了反而不正常。
果然,委托的朋友问到了酒店的主管,于初上班期间不时就会失踪半个一个小时,但因为她是特意安排进去的,只能口头教育,扣点儿工资。
“主管说……,她可能趁着打扫在……。”电话对面说得很委婉,似乎怕林霂深责怪没盯好于初。
“我知道了。”林霂深叹了一声:“谢了,等我回来请你吃饭。”
对面又寒暄几句挂了电话,林霂深在楼梯间站了会儿才折回病房。
姜凌已经给赵恺打完电话,正站在窗边活动肩膀。林霂深走过去撑着窗台望向楼下的小树林,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和姜凌说。
她毕竟是姜凌的母亲,她的病很可能是来了滨海才染上的,要是这样的话,她染病多少和把她弄来这里的人脱不了干系。
自己和姜凌都有份儿。
“问到了?”姜凌先开口问。
“就……。”林霂深犹豫了会儿,觉得迟早瞒不住,啧了一声说:“我朋友把她安排在酒店上班,她可能,趁上班的空隙……,所以染了病。”
说完林霂深瞥了姜凌一眼,发现他的脸色没什么变化。
“不一定,她之前在远江就很乱。”姜凌拉住林霂深搭在窗台上的手,磨搓他的指节,“你别给自己压力,要怪只能怪她自己。”
林霂深安排的地方不会亏待她,待遇只会比远江任何一个她能找到工作的地方高,她愿意干见不得人的买卖是她事儿。
“我也不是愧疚,是怕你心里难受。”
“我和她没什么感情,有的也只是血缘上的羁绊。”姜凌得手指在伤口附近停下,“我现在恨不得她死。”
“行吧,她在哪儿感染上的不重要,我只是想知道她怎么会来仁济,可惜没问到。”
“我明天抽空去一趟派出所。”
于初以故意伤人罪被送去了警局,量刑还要等检测结果出来,现在只能暂时扣押。
刚刚那一觉睡的时间并不长,这会儿接近十一点,林霂深觉得有些困,躺下之后却又睡不着。
脑子里乱糟糟的,害怕的情绪过去之后,是一种无尽的迷茫。
“睡不着?”姜凌洗漱完出来在他床边坐下,“担心?”
“还好。”林霂深说:“事情太突然,现在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林霂深不敢把真实情绪展现出来,怕姜凌越发愧疚。
几个小时过去,姜凌除了在办公室蹲在墙角那会,看上去一直很平静。林霂深却能透过他的平静,看到他内心的惊涛巨浪。
有的人就是这样,越平静,内心的波澜越汹涌。
“睡会儿吧。”姜凌把手覆在他眼睛上,“我在这里陪你。”
这句话和姜凌手心的温度像是有魔法,像之前靠在他怀里一样,林霂深感觉困意上头,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姜凌一直坐在床边,发现他呼吸变沉之后移开手掌,盯着他的睡脸一动不动,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
林霂深睡得很沉,盯了不知道多久之后,姜凌心里忽然涌出一股阴凉的害怕,怕他一睡不醒。
想叫醒他,手伸到他脸边又移了回来。
眼皮上的温度消失,林霂深开始做梦,梦见于初。
梦里的于初浑身溃烂,拖着模糊的血肉一步步逼近,嘴里发出沙哑而阴狠的笑。
随着她靠近,林霂深发现自己的皮肤开始溃烂,浑身奇痒难耐,越挠越痒,最后挠了一手的烂肉。
梦境太可怕,却醒不过来。
姜凌第二次试图叫醒他时发现他在抖,眼球也急速转动。
他在做噩梦。
发抖的同时,他的手无意识在脖子上抓挠,表情变得痛苦。
“林霂深。”姜凌叫了一声拉住他的手防止他抓破皮肤,触手的皮肤滚烫。
发烧了。
各种艾滋病相关症状在脑子里回荡,姜凌眼前发黑,身体轻的像要飘起来。
“林霂深!”姜凌提高声音哽着嗓子一边叫一边按下床头的铃,站起来的时候脚一软撞到床头的柜子,扯着身后的伤口疼出了一身冷汗。
林霂深猛然惊醒,翻身从床上坐起来继续往脖子上挠,发现手被姜凌抓着。
姜凌忍着疼在床边坐下,盯着他看了两秒,“做噩梦了?”
“嗯。”林霂深猛吸了口气,梦里的情景仿佛还在眼前。
“你发烧了。”姜凌说。
医生很快赶来,量了体温检查之后说:“有的人吃了阻断药会有不同程度的腹泻发烧等症状,别着急,观察一晚看看。”
“真的没事吗?”姜凌问。
“放心吧,感染没那么快产生发热症状。”
“谢谢。”林霂深抹了把头上的汗,“您先去休息吧。”
医生又安慰了几句离开,姜凌拧了热毛巾回来递给他,“擦擦汗。”
擦完汗躺下,林霂深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三点了。
姜凌的床铺得整整齐齐,他没睡。
“你没睡?”林霂深问。
姜凌没回答,又去接了杯水递给他,“好些了吗?”
“还行,发烧没什么感觉,就是做了梦。”
“梦见生病了?”
“你怎么知道?”林霂深笑了笑,“你钻我脑子里了?”
“正常人不可能不害怕,你只是比较理智。”姜凌重新把手放在他眼睛上,“睡吧,我陪你,做梦也不要怕。”
“你去睡吧,这么晚了。”
“睡吧,至少让我做点儿什么。”
林霂深没再坚持,闭上眼睛又开始犯困。
这次睡着之后噩梦没有莅临,一觉到天亮。姜凌还坐在床边,拉着自己的手望着窗外,俩人的手心出了一层薄汗。
林霂深动了一下,姜凌转过头,笑了笑问;“醒了?”
晨光洒在他脸上温柔不已,林霂深失神片刻才说:“你一夜没睡啊?”
“不困。”姜凌说:“护士送早餐来的时候给你量了体温,不烧了。”
“我身体还不错。”林霂深指尖在他手心刮了一下坐起来,“有豆浆吗,想喝。”
“有,我去给你拿。”
没什么胃口,怕姜凌担心林霂深还是强迫自己喝了杯豆浆,吃了两个小笼包,还喝了几口粥。
姜凌什么也没吃,林霂深也没问,吃完看了眼时间说:“等会儿查完房我带你去个地方。”
在医院待了十天,姜凌基本行动已经没问题了,只是右手不能活动。
“戚院长知道会骂你的。”
“他不敢,走吗?”
“嗯。”姜凌笑了笑,“走。”
查完房林霂深偷偷和护士说晚点再回来输液,带着姜凌出了医院打车去老城区。
滨海的老城区在海边,拆迁重建之后建了一座灯塔,说是灯塔,其实就是个收费的观光台,站在塔顶可以看到远处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