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盯着那个错别字,默默数了30秒,对面没有撤回,他回复道:“好。”
许慎珣是个自视甚高的完美主义者,半分钟了还没发现打错字,怕是已经气疯了。
他直接给余峻打了个电话过去,响到十几声那边才接。余峻好像在什么角落偷偷接的电话,声音里充斥着一种精疲力竭:“周哥,对,许哥晚上没吃饭……他不肯吃,一直在生闷气,好,好,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真是麻烦你了。”周清含着歉意说:“今年年中奖金我会让他额外再包一份给你的。”
余峻精神一振,喜滋滋道:“您放心,我肯定会看好他,下次来保准给您一个更滋润更健康的许哥!”
安抚完许慎珣,周清又重新切回了微博。几分钟过去,这条微博下面的评论已经破万。许慎珣的微博几乎只发电影活动广告的宣传物料,隔个几个月突然想起来可能会发一组照片,简单点说就是不像活人。他也不太跟人互动,更别说是魏赫了——尽管两边的粉丝私下积怨已深,但两个正主出现在镜头里最直观的给人的感受就是不熟。
在《逐鹿》宣传期也一样,尽管分饰男一男二,但俩人看上去是真的不熟。许慎珣是不喜欢搭理人惯了,魏赫更是懒得做面子上功夫,俩人同框就是各自在各自的气场里,不会刻意避嫌也走得不近,像是被拉到一个项目之前只在茶水间见过也不打招呼的陌生同事。
基于这两人关系本来就不好,此刻这一个问号直接一石激起千层浪,假装体面背地里恨得要死的两边激粉也不装了纷纷下场。先是有人从许慎珣几年前发的一段视频里找出了一只长相相似的狸花猫,因此“魏赫养了只和许慎珣的猫很像的猫”这件事立刻被推上热搜,许粉怒骂魏赫抢资源蹭镜头就算了,这会连人家养什么猫都要学——影帝粉一直以来自负于正主地位太高不能下场,毕竟跟一个富二代资源咖撕也太掉价了,这会终于找到了切入口,庞大的人数直接将怒骂魏赫学人精的评论推到了点赞数第三。
对此魏赫回复道:“神经。”
赫姐不甘示弱,主场作战还能被人冲到脸上来已经是奇耻大辱。控评都控不住还要哥哥亲自下场也太丢人了!立刻有人嘲讽道难道狸花猫还是你们影帝的专属了,真不愧是仙男是不是全国养狸花猫的都要跟他道歉啊。
七点钟的时候,随着打工人下班回家,事情进一步发酵。“许慎珣为魏赫学他养猫感到不满”这件事毕竟听着有些离谱,在网友的显微镜进一步挖掘下,有人提出许慎珣的猫聪明毛很长,而且围巾那一圈白毛是心型的,只是当时看上去只有六七个月。魏赫这只狸花看着大一些,但如果考虑到时间,其他特点都完美符合,嘴边那一点白毛更是很少见,但连这个都诡异的对上了,所以——
八点的时候,“魏赫,偷猫”成为了当晚的热搜头条。
当晚无数人坐在沙发上或者床上,打开微博只是想刷一下又出了什么新剧,结果就被这耸人听闻的标题吸引了目光。点进去之后第一条就是魏赫大粉发布的时间线整理,图片上红色水印大大的显示“谣言!”
这条微博的主人用一种表面冷静实则歇斯底里的语气说:“第一,魏赫没有偷猫;第二,我不是魏赫!别问了,如果是真路人就请直接看图,如果是趁机给魏赫泼脏水的,我只想说,魏赫一路走来被泼的脏水还不够多吗?时间会证明一切的!某些人造这种谣,小心报应!Karma是我哥的朋友,别说我没警告你!”
自始至终,风暴中心的两个当事人没有再做出任何其他反应。许慎珣没有对他的问号多做解释,魏赫也没有对许慎珣莫名的留言做出回应,当晚在某绿色论坛里就这事开了无数层楼探讨了无数个版本,并衍生成著名的“狸花门”,成为一时悬案。
周清放下手机。
头在蒙蒙的痛,刚下飞机时那种轻松的心情已经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他看了下后视镜,挂着厚厚黑眼圈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期待的假期已经猝然消逝,已经熬了几天夜了,他感到自己的理智摇摇欲坠。
事已至此,周清想,不如先把稿子收尾吧。
半个小时后他把打包的文档发给秦雪如,对面几乎是秒回:“你现在给我发稿子?我上面给你发那么多条你一条都没看?!”
周清往上扫了一眼聊天记录,回复道:“抱歉,刚下飞机。我完结前这几章写好了,麻烦你看下有没有问题。”
“这个不急。”秦雪如马上回复:“你怎么想的啊哥,我没法帮你带孩子就丢给魏赫带?”
周清回她:“那天赶飞机,带到剧组了,没更好的人选。”
秦雪如感叹道:“还好你家米奇长得普通,她们找出来的那些点也勉强能解释过去,不然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啧。”她发出一声说不清是庆幸还是遗憾的叹息。
周清听到了不喜欢的东西,他反驳道:“米奇眼睛比普通猫大一点,瞳色黑中透点绿,脸也更圆。是狸花中的漂亮猫。”
秦雪如无语道:“干嘛,它又不在,你还怕它听了伤心啊?”
周清还没说什么,就看到秦雪如发过来的消息:“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说:“你知道我不是在问猫的事。”
周清停了会,慢慢打字过去:“我之前天天想怎么做怎么解决,结果还是什么都烂成了一团。”
“所以我现在不想了。”他平静地回复道:“先把工作做好,其他的再说。”
魏赫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接受批斗,翘着二郎腿,胳膊搭在两边的沙发背上。经纪人陈霜站在他对面痛骂他乱发微博的行为。助理在旁边劝,宣传和公关一边沙发一个,忧心忡忡地刷着最新的舆论风向。
魏赫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让骂他的人更加生气,助理适时地递过来一杯水:“霜姐,消消气,我们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了。往好了想,现在大部分人只是看个热闹,不会有人真的信我们魏哥去偷猫的。”
“不。”旁边的眼镜男推了下镜框,将pad上的图片展示给他们:“根据现在的最新统计,有30%的人觉得这确实是魏赫做得出来的事。”
陈霜这下连水都喝不下了,咬牙切齿道:“所以你那只猫到底是哪来的?”
“我说了啊,帮朋友养的。”魏赫打了个哈欠:“谁知道许慎珣发什么癫。”
他话音刚落地,桌子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魏赫懒洋洋地按了免提,里面传来管家的声音,说有一位姓周的先生在门口,说要来接自己的猫。
魏赫一下子精神起来,他快速道:“把他领进来。”
众目睽睽之下,魏赫开始在沙发上调整姿势。他换了几个,都感觉不对,最后勉强挑了个从门口最能看到他俊逸侧脸的角度,刚换好,门口就传来脚步声。然后是周清的声音:“抱歉这么晚过来,我来接米奇。”
魏赫从容地站起来:“不是提前发短信问过了吗,不用来这套。它在楼上,我带你去。”
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陈霜才皱着眉头道:“这是……《寒夜白杨》的编剧?他们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眼镜男喝了口热水:“霜姐不知道吗?最近圈子里都传开了,那位可不只是我们魏赫的编剧。”
他微笑道:“那是许慎珣的结婚对象。”
一片寂静中,公关开口道:“起码我们现在可以告骂魏赫学人精的那个人侵犯名誉权了。”
“鉴于这猫就是许慎珣的。”公关翻评论:“学人养猫之说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米奇不要走。
短短几天,不知道魏赫从哪里搞来了一个猫屋。周清进去的时候米奇,一个公公猫,正穿着粉色的裙子在满屋的攀爬架上飞檐走壁,乐不思蜀。魏赫把他从树上摘下来递给周清的时候他拼尽全力抱着魏赫的胳膊不撒手,全身上下每一根毛都在抗拒离开。
周清揪着他的后颈,手法干脆利落地将他塞进了猫包里,对米奇凄惨的喵喵叫充耳不闻。
他对着魏赫道谢:“这段时间麻烦你了,这个是谢礼。”
魏赫接过那东西,发现是意大利导演安德鲁的电影《邮差》的珍藏版修复影碟,附带导演签名。
“安德鲁导演去世前来参加过海市的国际电影展,差不多时五年前,当时因为很喜欢他的这部电影,所以买了别人收藏的碟片拜托他签了名。”周清说。
魏赫两眼放光:“他拍完《海边的雅各布》后就很少再出来了,那次我也很想去见他,但是恰好有事没去成——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他?!”
你自己接受采访最喜欢的导演时说的啊,周清在心里默默道。
“他拿金狮的电影是《海边的雅各布》,最有名的也是这部。”魏赫目光炯炯:“但是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论及拍摄调度和核心表达,我最喜欢的都是他的最后一部,鲜有人知的《邮差》,只有70分钟,反传统被骂颠三倒四的叙事方式——你也喜欢这部吗?”
“……”确实最喜欢《邮差》的周清。
“其实我没看过。”周清面不改色地改口:“我百度搜的。”
魏赫明显没信,他整个人都在发光似的,还想去帮周清拎猫包——被拒绝了。他走在周清身边,脚步轻快,嘴上也没停:“我说什么来着?我们俩天生一对!”
周清只有一只手空着,没办法捂住耳朵。
魏赫一向是不知道见好就收的,他喋喋不休:“你跟着许慎珣在一起,有什么前途?他只会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还整天忙看不见人影。我就不一样了,我可以陪你全世界各地玩,去最新的电影发布会,去见我们都喜欢的导演,可以当面跟他们沟通——”
周清停住脚步:“你为什么要发那条微博?”
魏赫停住了。
“你知道发出来会有什么后果吧?”周清冷冷道。
那点阴暗的心思暴露于人前,魏赫难得卡住了。他一米八七的个子,在比他低了半个头的周清面前像被训话的小孩子似的,然而没等他局促多久,他突然想到——
“我的微博,我想怎么发就怎么发。”他看着周清:“我帮你照顾米奇,觉得他好看发个微博晒一下很奇怪吗?”
“你不觉得你这么理所当然地来质问我很奇怪吗?”魏赫挑起眉:“你是我的谁啊?”
周清愣了下。
像是明白自己抓住了一个重要的东西,魏赫心里兴奋,面上不动声色:“你对刘导他们也这样吗?接受了同事的帮助还这么咄咄逼人的,你的职业素养呢?周编?”
周清马上意识到自己掉进了他的陷阱中。在不恰当的时候暴露出了自己对魏赫有过多的、多余的要求,而人是不会这样要求普通朋友的——并且这一点被难得敏锐了一次的魏赫抓住了。
这时候说什么都是错的,周清直接闭上了嘴,拎着米奇往外走。
他这种反应几乎是对魏赫猜想的印证,魏赫大步跟在他旁边,不依不饶道:“怎么不说话了呀周编?是不是嘴上不说心里硬撑着不觉得自己有错呀?”
周清忍着不搭理他。
魏赫得意忘形道:“不会是被我说中了吧,怎么就对我有这么高的要求呢?这不公平吧,许慎珣知道你这样对我吗——”
连日来熬夜工作的疲惫在这一刻把理智冲垮了。
周清倏然转身,一把按住魏赫的嘴将他推到了后面的墙上。那股恼人的噪音终于停了,他的力道很大,对于一个一手拎着十几斤肥猫的残疾人来说有些过于大了,魏赫猝不及防被他按在了那,呜呜两声,睁大双眼。
“闭嘴。”周清忍无可忍道。
魏赫视线下移,看到周清脸上混合着羞恼和难堪的神情,和平日里那副快要升仙了的样子截然不同,一下子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魏赫见过在这之后更加活色生香的场景,食髓知味,他在这寡淡中窥到过让人下腹发热的风情。
他怕被发现异样,一动也不敢动。
周清看着他的眼睛:“我最近超级忙,很累,别给我添麻烦了可以吗?”
周清的手下滑,放开了他的嘴,魏赫的喉结在他手心里动了动。
周清往下看了一眼。
他拍了拍魏赫的脸:“明白了就说是。”
魏赫换了个不自然的站姿,半响才有些憋屈道:“……是。”
周清松开手,顺手摸了把魏赫的头拍了拍,转身走了。
魏赫站在那,呆了一会反应过来,大步追了上去:“等等,你刚才再做什么?摸狗吗?喂——”
作者有话说:
魏赫:就在前几天,我听见一个许慎珣说,事实上,一个许慎珣还能说什么?我有一张这么牛逼的脸和这么多钱,X的,一个许慎珣还能说什么?
第46章 不安的心
收尾期工作量有减少,但架不住他休了一周的假。周清回去之后果然发现要干的活堆了起来,还好张编剧经验多也老道,直接跟他说了怎么理更清楚一些。周清加了两天的班勉强做完,最后还是掐着时间赶上了周六的飞机。
余峻来机场接他,在路上絮絮叨叨地跟他讲了许慎珣最近的状况。身体是好得很快,医生说再观察几天就可以提前出院了,但老板心情很差,整天坐在房间里看着外面,护工要推他出去散步也不去。说到最后余峻看着他的脸色说了句:“周哥,你事也挺多吧,这样两边飞也要注意身体……上次看你赶过来的时候气色真的很差,都指着你呢,你可不能倒下啊。”
周清在手机上给许慎珣发实时定位,那人不回复。他抬起头对余峻说:“放心,本来昨天就可以赶晚班过来的,太累了就多休息了一晚,我现在精神很好。”
余峻:“那就好那就好。”到了医院走廊,他又忍不住道:“这两天有品牌方想来谈夏季广告合作的事,一堆人都等着许哥给意见。他现在这个状态……”
周清点点头:“交给我吧。”
余峻得了保证,如释重负:“那麻烦你了。”
周清推开门的时候发现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月光照进来。一片昏暗中许慎珣坐在窗边看着窗外,周清往外看了眼,这间房间为了保证私密性外面种了大片树木绿植做遮挡,白天能看到妍媚的春光。晚上就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连个人影都没有。
周清叫他:“许慎珣。”
许慎珣这才发现他似的,愣了下才回过头来。他穿着一件单薄的病服,脸好像清减了一些,下巴都尖了点。
“你来了。”他站起来,看上去确实比上周好了很多:“米奇安顿好了吗?”
周清放下装着电脑的包:“雪如妈妈离开了,我托付给了她,米奇病好了,放心。”
“那就好。”许慎珣垂眸,眉眼像点墨勾勒出来的一样。他问:“米奇没有闹吧?我看视频里,它好像很喜欢那个姓魏的。”
“没有。”周清面不改色地撒谎:“米奇在他那应激了,我去接它的时候它一下子就钻我怀里要跟我回家。”
“你不用骗我。”许慎珣扭过头:“它在那个视频里都冲他翻肚皮了。”
“都说动物最能感受到人的好坏,米奇在家就更喜欢你,现在又更喜欢他,唯独不喜欢我。”他古怪地笑了声:“也许就我不是什么好人呢。”
它不喜欢你是因为它趴在我膝盖上的时候你总是把他轰下去自己躺上来,周清想,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但他什么都没说。
许慎珣继续道:“他什么都好,他生下来家里就有钱,他想要什么都能得到,他就算不混这个圈子了也一辈子吃喝玩乐不用发愁,所以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发什么就能发什么。”
他抬起头,眨眼间眼睫上悬着的一颗泪就落了下来:“不像我,我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么多人指着我吃饭,我必须考虑到发出去的东西对这个对那个的影响,我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我付出了多少才走到这个位置上,所以就算生气到想要杀了他,我最后也只能就发了那个问号。”
他看着周清,含泪的眼睛像是落满桃花的溪水一样:“为什么啊周清,凭什么他就能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
得不到周清的回答,许慎珣抓紧他的袖口,将头埋在他的肚子上。过了会才传来他闷闷的声音:“你跟他在一起一定会觉得更轻松。”
他像是竭尽全力想要用平常的语调说出这些,但身体仍然忍不住微微颤抖:“他一定有说过带你出去之类的话吧?工作这些通通都扔开,反正他想干就干不想干就可以走人,只要你喜欢——但是我不行,我总是要你一个人在家,因为我总是有做不完的事总是想赚更多的钱,因为我总是忍不住想万一又像当年那样出事了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怎么办——”
“我知道这样不对。”他说:“但是我改不了。”
“你跟他在一起会更快乐。”许慎珣说,嘴上说着将人推开的话,手却揪着人的袖口越攒越紧:“你不用像跟我一样,我站在这,你每天看到我就会想起以前那些又穷又苦的时候,谁想记得那些啊,我也想一出生就住大房子里和哥哥在一起,开开心心顺顺顺利的长大结婚,我也想把那些都忘了。但是我只要站在这,你只要看到我,你就会想起来。”
“你跟他在一起什么都会是新的,他会把你照顾的很好。”许慎珣的眼泪已经把周清的衬衫下摆打湿了,他声音沙哑:“但是我是爸妈出事时候你半夜接到的电话,我是你的退学通知书,我是你断了腿疼到睡不着的那些晚上,我是你那些痛苦记忆存在的铁证,我什么都比不过他。”
已经承认不如人,却仍然不能认命,还是怨恨,还是控制不了地发出质问:“凭什么啊?周清。”
被问的人伸手帮他擦掉眼泪,温热的液体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将他的手也打湿了。
……那些温暖的抚慰的话已经说过一万次了。
如果真的有用的话,再说一万次也无妨。
但是那些都拉不住他,像是短效的止痛片,越吃越多,药物成瘾,但下一次发作的时候只会更加痛苦,而依赖的药也已经没办法再起到什么作用。
“我不会丢下你的。”周清摸了摸他的头:“你现在赚的钱有一半都归我,离开你再也找不到这样心甘情愿为我花钱的人了,生活质量也会下降,我又不傻。”
许慎珣抬起眼睛看他。
“而且你还很漂亮。”周清的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微微俯下身去,亲了亲那张淡红色的薄唇:“是个很好用的情人。”
明明被人当做工具形容,许慎珣却觉得整个人都微微发热了起来。
“别哭了,真丑。”周清淡淡地说。
他低下头去堵住许慎珣的嘴,交缠中从嘴角拉出粘腻的银丝。许慎珣的眼泪止住了,但身体还是下意识地发出带有泣音的呻吟,那些声音在亲密的贴合中都逐渐变得暧昧起来。
许慎珣想要站起来,周清却按住他的肩膀:“就在这里。”
许慎珣睁大眼睛。
他的背后靠着冰冷的玻璃,春末衣服的布料很薄,全身上下都在发烫。周清顺手锁上了门,从许慎珣身上站起来:“为什么这幅表情?不是每次都要化很久的妆才出门吗?我还以为你很喜欢让人看。”
许慎珣的脸上烧起一片云霞,他小声道:“不……”
周清解下手表,他脱下外套,剪裁流畅的衬衣勾勒出瘦削的腰。
沉溺其中的似乎只有另一个人,他看上去仍然是清醒而优雅的,衣冠楚楚地像是随时能出去参加工作会议。
“赶飞机很累,我打算十点前睡觉。”他垂着眼说,语气疲惫:“所以我给你30分钟,就在这里解决。”
“我不会碰你,你自己想办法。”周清的手指和许慎珣的耳垂一触即分:“做不到的话就说明这是劣等的用具,没用的东西就绑起来算了。”
许慎珣感到自己浑身的血都在往下走。
“我……”他嚅嗫着说。
“还不开始吗?”周清打断他,他拍了拍许慎珣的脸,力度不大,羞辱意味更浓:“这会没什么人,万一等会有人突发奇想出来散步的话怎么办呢,许影帝?”
被人在这种时候叫这种称呼,许慎珣的脸上像是火烧火燎一样。他歪了下头,想要将脸贴在周清的手心,尽管那只手刚刚给予了他疼痛,但他就是像有肌肤饥渴症那样想要靠近,但偏偏周清只在最后一下抚摸后就收回了手。他往后退了两步,熟悉的气息重新被涌进来的空气挤占。许慎珣渴望地看着他:“哥……”
周清摇了摇头:“不行,说了你要靠自己,不要撒娇。”
他就站在那里看着,和早上坐在沙发上看着许慎珣心血来潮做早餐没什么区别。许慎珣解开自己的领口,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朱红色的两点在爱人的目光之下凸了出来。许慎珣知道他看到了,他为自己身体的反应感到羞耻,他难为情地低下头,不敢再跟周清对视,然而另一方面,他又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漂亮的,于是又情不自禁地扭动腰肢,想要让他看到自己流畅的肌肉和漂亮的腹肌。这两种念头在他脑海里激烈地冲突着,让他在拿出那根狰狞丑陋的肉棒时,无所适从地掉下眼泪来。
他在周清眼前抚摸自己肿胀发紫的阴茎,那东西像是有了自己的想法似的,越是意识到周清在看就越是硬得像石头似的,青筋暴起,顶端吐出来黏黏糊糊的前液。许慎珣从小就知道自己是好看的,但现在这个东西显然和好看搭不上边,快点撸出来就可以把它放回去——那他就又是漂亮的完美的了。但该死的,他越是用力越是急切,几乎都要把柔嫩的龟头磨破皮了,那根肉棒就是吐不出东西,还有越来越涨大的趋势。窗外摇晃的树影投到周清身上,提醒着许慎珣后面随时可能有人经过,随时可能暴露于人的恐惧让他浑身紧绷,但周清看着他——
许慎珣往前伸手,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阴茎和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刮擦的疼痛之后是风暴一样席卷全身的快感。他在那种战栗中缓了片刻,抬起含泪的眼前哀求地看向周清。后者叹了口气,俯下身用手指蹭了蹭许慎珣的脸颊。许慎珣想要伸手去抓些什么,却只抓到了周清的腿,戴着假肢的哪一只。
“做不到吗?”周清说:“真笨。”
许慎珣将头埋在他的手掌里,熟悉的周清的气息将他包裹住。长久的饥渴在这一刻得到了满足,仅仅是一个半拖半抱着的接触就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他的下身下意识往前挺,顶到的地方有别于人体的触感,布料之下是冰冷而坚硬的,许慎珣知道就是那里的机械支撑着周清站起来,原来的部分为了他被丢弃了,现在这个是人造的,假的,劣质的模仿着人体,但却是周清身上真正属于许慎珣的那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