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昀哥儿不干。
一天天哪有工作干不好不善后,还卷了钱财跑路的,在岗期间做的恶事还企图一笔勾销?
对这点骞珪他们也很赞同,这风气确实不好。再说最开始朱渊不是不给这些人惩罚,那可是会收缴他们的家产让他们一辈子种田,然后整个家族再也不准取士,就让他们种地到死的。
现在惩罚没了,这么一走还能洛个不畏强权不贪富贵的好名声,哪有这么好的事。
这些人下狱之后,其他人就不敢跑了。不跑留下来善后,还有善终,最多损失钱财。抱着侥幸心理,那一定完蛋。
这些不跑的人中,獂道县的县长岳虞最独特,知道现在换了郡守,而新郡守更是派了一队人马到他们县里大刀阔斧改革,并在县中杀得人头滚滚之后,他先是大笑,还亲自带人砸了县中供奉的灵泽神,之后就是大哭,当晚竟然在县衙中上吊了。
但幸好被发现然后救了下来,现在还关在牢里。
调查之后,昀哥儿才发现这个獂道县的事比较难说。
这个岳虞是外地人,来獂道县当官之后就一直受到县中本地豪族掣肘,但他也没死心,凭借一腔正义是真想做事的。
可惜他的出身不好,加上本人空有正义,确实也缺少一些运道跟谋略,之后一直郁郁不得志。
之后税收越来越糜烂,獂道县光景不好,缺雨少水,加上他没人力物力修建水渠之类的措施,整个獂道县都快废掉了。
然后本地豪族就敲锣打鼓迎来了一尊鬼神——灵泽神,据说祭拜灵泽神就能带来甘霖,会让他们的田地得到雨水浇灌。
但灵泽神不要普通祭品,它要活人祭祀。
岳虞不肯,之后一家家求那些乡民跟他一起挖山修水渠。可是大家修一点,过几天就被人破坏一点。
岳虞就知道了,是有人不让他修好,让他必须祭祀啊。
为了让更多人的活下去,祭祀还是开始了。
刚开始祭祀,在本地几个豪族的主持下,灵泽神的胃口太大了,一年祭祀七八次,次次都要三对童男童女,还有七八个成人一同祭祀。
岳虞受不了了,最后发疯不要命以捣毁神像以及引其他鬼神入獂道县作为威胁,让他获得了主持权,然后一年只祭祀一次,一次祭祀一对童男童女。
他主持第一次祭祀,就把自己的一双儿女交了出去,然后他的妻子就投旱井自杀了。
之后獂道县确实有雨水灌溉田地,这些年光景不好的时候,獂道县的收成是最多的,饿死的人是最少的。
昀哥儿看完调查报告的时候内心是感慨的,又叹獂道县的那些本地豪族为了控制住这一县之地,竟然能装神弄鬼到这种程度,杀了他们是应该的。
骞珪当时摇头道:“主公,神鬼之说可真可不真,不过只要世道清明,又哪里有它们的容身之地。”
昀哥儿只当他有感而发。
然后摆在眼前的问题是岳虞被收押了,他是杀还是不杀。
这个事折腾很久,还有獂道县的一些乡民递交了一个万言书,上面密密麻麻按了血指印,希望留岳虞一命。但也有一些失去孩子的父母不甘愿,于是上告岳虞。
最后昀哥儿跟骞珪他们商量了一下,岳虞官身被罢免,然后被判坐牢10年,这事才告一段落。
郑老头蛮有意思,他还去牢里跟岳虞聊了聊,最后叹息着走出牢房,又跑来昀哥儿这边没头没脑说了一句汝当自勉之,说完就又离开办四方学府的事去了。
昀哥儿不关心郑老头跟岳虞说了什么,只是在开春忙着分田外加理清各县类似岳虞这样的事时,没想到李氏本宗又派人来了。说是李复已经在前厅接待了,还让人来叫他也过去。
昀哥儿一乐,他还挺想李伯,当时就丢下翊哥儿把他往丫鬟那儿一塞就跑,他得去看看李伯这次来没来。
前厅除了李复外,还站了五人。
昀哥儿过来的动静有些大,他们也是下意识扭头去看,其中有两个开始仔仔细细打量昀哥儿。看了一圈,几人才行礼道:“见过小公子。”
昀哥儿身边是时刻跟着姜光十来人的,这一进去,屋子都拥挤了不少。
他朝几人点了点头,这五人中有三人昀哥儿还有点印象。上次送来本宗的一些财宝就是他们,昀哥儿记性还不错,对他们的容貌还记得一些。
落座再看,前厅又放了七八口大箱,箱子的样式都跟上次一样。昀哥儿马上就明白了,估计又跟上次一样是来送钱财的了。
这个本宗还真不错。
昀哥儿蛮高兴,上次之后他还以为没了呢,没想到人家又送来一批。看来李伯回去后,不知道给他说得有多天花乱坠。面都没见过他,就放心送来这么多钱财,人家也算是下血本了。
这五人以其中一个身材最魁梧还长着美髯须的中年人领头,他看见昀哥儿欢欢喜喜地落座,身边跟着保护的人比李复都多。关键是他们刚才一来,李复跟他们客气了几句后就不详细谈了,直接让人去叫昀哥儿来。
这两父子倒是有意思。
“李大人、小公子恭喜了,咱们一路而来也不知道李大人高升了,之前还去了陇县。等到了陇县才知道李大人现在升任了郡守,去年更是杀了无食教的师君。若是本宗知晓了李大人跟小公子的事,想来是一定会禀告先祖,李氏果然是气运不绝,争龙有望。”
“昀哥儿,你该叫他一声孙叔,跟你姜叔一样他对李氏忠心耿耿,这次一路到凉州也辛苦了。”
中年人立即道:“客气客气,小公子叫我孙瑞就好,咱们食君之禄自然忠君之事,这是本分的事,当不得夸赞。”
昀哥儿立即笑道:“孙叔,李伯没来吗?上次他说回家一趟很快来的,怎么一直没来了?”
上一次孙瑞等人来去匆匆,一副急着离开的样子,昀哥儿都来不及问。
孙瑞心中一动,略略有些感叹。
李厥才见了小公子一次,离去时小公子至多也是两岁的年纪。没想到时隔这么久,小公子竟然还记得他,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
虽说志在天下的人主不该如此念情,稍显得有些有妇人之仁了。不过小公子是李家应运之人,更是李家的麒麟子,自然有他的造化。
“小公子,我这次来就是通知您跟李大人,本宗已经决定明年起事了,所以现在正在招兵买马之中。
我来之前李伯也托我跟您说一句,说他一切都好,只是家族事繁忙来不了了,让您在凉州健健康康长大。等过些年起事稳定,本宗有了治理之地,若是凉州事不可为,您可随李大人一起去本宗治下。”
啊…这个……昀哥儿没想到他老爹的本族人造反这么着急吗?
之前就说要起事,昀哥儿还以为他们会等几年呢。
现在天下乱是乱,关键是梁朝中枢还没被人攻破过,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被军临城下过,所以明面上的威望还在。
非要形容的话,就是造反的人谁也没真正打出过老子要当皇帝,或者直接登基这样的事。
李巍跃造反,都是打着‘清君侧,杀了李拱,不收屋间税’这样的口号,说白了就是说朝廷有奸佞,来来,随我替皇帝杀了把持朝廷的奸佞,他可没说是他要当皇帝。
其他州牧或者军阀也都在暗中发展势力,毕竟袁术的例子在前面。第一个称帝的人要么莽,要么真的头铁,别人砍不死他。
“你们都准备好了吗?”昀哥儿饶有兴趣地问。
孙瑞立即肃穆道:“小公子,李氏失国七百多年,这些年来李氏传承不绝,每一代人都在殚精竭虑以图再定江山。李氏准备了七百多年,早就准备好了。”
昀哥儿看了自己阿爹一眼,发现他也是满脸感慨,似乎看到了先祖一路筚路蓝缕打下江山,后辈不孝没守住家业。之后残存的族人始终不忘先祖夙愿,一代代努力一直到现在才看到几分希望。
李复长叹一口气,“君荣,本家急迫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只是昀哥儿与我在陇县起家,到如今的一郡之地皆在凉州。
本家却在中原起事,我等也无法响应。再来若是本家在中原起事成功,昀哥儿携凉州军民入主中原怕也是有不少问题啊。”
本家起事李复不反对,可他怎么隐隐感觉本家把他跟昀哥儿甩出去了?
可这不应该啊。
本家这么着急起事,难道不是因为昀哥儿得了湛卢,使李家运势勃发吗?李家出了这样的麒麟子,他们要起事造反也该问问昀哥儿的意见才是。
之前他就觉得有些奇怪,还想不通很久。
还是昀哥儿说本家送来钱财就不错了,再则起事当时也没定下时间,让他不要多想,随后李复才把这事放下。之后他这边自己也忙得一塌糊涂,就把本家的事给忘记了。
孙瑞听着李复的话面露诧异,好半天甚至浮现几分尴尬之色。
“阿爹喝茶。”昀哥儿赶紧笑着把一杯茶递给李复。
孙瑞刚才的话已经说了很明白了好不,那就是本家要造反了,他们没指望你李氏父子帮上什么忙。毕竟他们的印象中,李复还只是一个破落陇县的县长,昀哥儿也还只是一个小孩。
但估计李伯吹得太厉害了,加上他们迷信。
大概觉得他有湛卢也有大大的气运,所以送了不少钱财来,把他作为二号备用辅助对象。
一号不知道是谁,但他们要扶着一号造反了。
造反成功打下来的地盘肯定是给一号的啊,怎么会给他们父子。李复这么一问,那就显得很尴尬了……
特别像是搞不清状况的人发出了骄傲的灵魂拷问,地盘不给我,你还给谁?李氏也没人了啊?
李复下意识喝了一口,茶咽下去就马上明白过来了这个意思。他又不傻,只是李氏平庸多少年了,他真没想过出了个昀哥儿还能出别人?
他就算回家少,也知道李家的后辈中没多少出色的弟子啊。稍微有点出色的,那拉出来连昀哥儿的一半都比不了。
孙瑞看李复面色一阵变化,立时道:“李大人,这些钱财您收点一下。因李氏要起事,所以不少家财都进行了变卖,收拢了浮财。
您跟小公子还有翊公子的那一份族中财物都在此处了,这些年您不曾归家,田产店铺的盈利也一并送来了。
这是这些财务的账本,您可自行核对。另外这是您大伯托我给您带的书信,一并交予您。若是无事,我等也不久留了,族中还等着我们回去处理一些事务,就先告辞了。”
孙瑞跟李氏父子也不熟悉,不过跟李复原先有过几面之缘。
这次多留了会儿,也是因为他来了凉州竟然发现李复做郡守了!可惜就是他一路来,整个汉阳郡人烟稀少,除了陇县之外,各县好像乱糟糟的,听说今年冬季李复在各县杀了不少人,有的县县长、县令都还空悬着,可见治理的一般。
能得湛卢说明李氏父子是有运势的,不过想来也是因为李氏本来就气运勃发,从而让族人沾染了运道吧。
想罢,孙瑞也不多留直接就带人离去了。
昀哥儿不懂自己阿爹在气什么,本家给钱就不错了。他们要是真的打下地盘,那肯定是他们自己做主安排去给谁,他也不能舔个脸过去说必须要给我吧。就跟他好不容易拿下来的汉阳郡,本家要是敢舔着脸来掺和一脚,昀哥儿也不会客气。
所以这会儿昀哥儿不懂李复的复杂情绪,只是高高兴兴的凑到李复那儿去看书信。
李复在本家双亲皆亡了,唯一还算亲的人就是他父亲的兄弟,也就是李复的大伯李匡。
昀哥儿自然不算外人,所以李复直接打开了信。
李匡在信中再说了一遍李氏明年要举旗造反的事,但又说让他别掺和,他觉得昀哥儿是有运道的,所以让他别急,好好在凉州培养昀哥儿才是。
最后又举例说,自古真龙就不会早下场,本家一通忙活说不定是给昀哥儿铺路。总之就是让他心态放平,本家还有他在,他还没死呢,反正属于他跟昀哥儿这一脉的东西他会看住的,以后每隔两年都会送来一批钱财。
其他就是告诉李复他很好,身体健康,现在还能吃两碗饭,让李复不用为他担心。
现在路途不便,以后天下稍定,他就来凉州看看昀哥儿。他在信中说昀哥儿一定是个灵气的孩子,想来不会辜负李家麒麟子这个雅称的。他很高兴,李复能生出昀哥儿这样的孩子,然后对没见过面的昀哥儿狠狠夸了一通。
昀哥儿这么喜欢听夸夸话的人,这都被他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李复看完李匡的信眼睛都有些红了,之后才小心收好了信。
他父亲早亡,爷爷更是早早没了,于是李匡就充当起了李复父亲的角色,在家时就经常关照他。他母亲死后,一切停灵发丧还是他大伯亲自操持,没有任何纰漏。
最后他结庐守孝,大伯也是经常来看他,可以说是拿他当亲儿子看了,甚至对李复的照顾超过了自己儿子。
“阿爹,本家之事你不要多想。您看咱们从陇县到汉阳郡,咱们也没多少依靠本家。而且我倒是觉得他们一群人真来凉反而不好,现在他们造反心切,可我觉得时机不到,到时候彼此意见不合也难办。
若是叫我们去中原,那就是重新开始,我也不同意。反而是现在这样,他们造反他们的,我们发展我们的,我倒是觉得挺好。若是您思念伯公了,咱们找人把伯公一家接来凉州就是了。”
李复本来也不是伤感春秋的人,一想也是。
昀哥儿主意大,一路发展到现在,向来有主张。要真是去本家了,想到本家那些乱糟糟的人脉关系……怕还要连累昀哥儿。
也罢,随他们去,不缺了他跟昀哥儿、翊哥儿的那一份就好。
昀哥儿看李复想通了,立马叫人把这些财物搬家去。还让人把账本核对一遍,要是钱财对得上的话,先把翊哥儿那份拿出来送去布氏那边,其他就归入县衙公账好了。
昀哥儿现在不需要这么多钱财,反而整个汉阳郡需要大力发展,今年开荒、耕种都要购买大量农具、耕牛,都得用钱。
至于翊哥儿,亲兄弟明算账,昀哥儿没打算动他的份额。
一大批钱财收下后,昀哥儿又去找郑左生还有孟幞了,主要是缠着他们找人啊。汉阳郡县长、县令都杀了好几个了,位置还空缺着呢,还是得找人过来帮忙。
之前郑左生敷衍昀哥儿,写了半天书信就只是把孟幞找来了。这还是因为孟幞也跟李复也是朋友,郑左生不找李复也能找啊。
可这回郑老头很有意思,他没有跟以往一样吹胡子瞪眼,真很认真跟昀哥儿说了几个名字,然后介绍他们的秉性、才华、性格、祖籍……
“我认为他们能胜任,这几人如今都是在野于乡,距离凉州路程短一些。到时候你派郡兵带我的书信去找人,他们看了还是会卖我这个老友一点面子的。”
“郑老头,你说完那个汝当自勉之后就不一样了嘛。”
郑左生不理他。
昀哥儿笑嘻嘻地凑过去,“你说说,你之前是不是就是在敷衍我?你这个老头怎么还蔫坏蔫坏的。”
郑左生转过身慢慢道:“昀哥儿,以后四书五经你可以少读一些,但《汉纪》、《治要群书》、《三问》这几本书你必须要学,以后每隔三天必须抽出两个时辰来听课。”
昀哥儿好歹翻过李复书房不少书,他知道《汉纪》、《治要群书》、《三问》这三本书都是讲一些帝皇故事跟他们的思想,还有就是驭民之策、治国之思之类的东西。再直白一点,这是梁国皇帝认定的皇帝专用书,是皇帝才读的东西。
“郑老头你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郑左生第一次很认真地拍了拍昀哥儿肩膀,再说了之前的一句话,“汝当自勉之。”
昀哥儿一叹,他不是很想学,却还是起身整理了一下衣物,随后依照拜师之礼向着郑左生一拜。
“是,老师。”
第96章 兄弟既翕,和乐且湛
郑左生的教学是很认真的,自从他说要昀哥儿学《汉纪》这些书后,他就不再跟以前一样让昀哥儿随便旷课。加上翊哥儿年纪也不小了,顺带就把翊哥儿拎了过来一起学。
翊哥儿跟昀哥儿不同,他没早慧造化。
郑左生可是相当于国家开办且唯一认可的大学校长,让他去给一个还要尿床的小孩子教握笔、发音,这实在太过分了。
所以之前李复是外聘了老师加上他自己一起教的,不过翊哥儿现在也过了开蒙打基础的年纪,可以开始正式读书了。郑左生是有理想的人,虽然跟李复关系好,但让他捏着鼻子收翊哥儿这样的皮猴子做弟子是不想了,可给个门生的身份还是没问题的。
翊哥儿一上课就跟昀哥儿挤眉弄眼,因为他发现郑左生比原来的外聘老师还要严格!
唯一让翊哥儿开心的就是教《汉纪》、《三问》等这些书的时候,郑老头就只管教昀哥儿。他这边是爱听就听,不爱听睡觉也随他去。
所以现在,翊哥儿最期盼的就是读这些书的时候。每次这时候,郑老头就怼着他阿弟祸害。
有一次翊哥儿看不下去,偷偷在郑老头的茶水里面放了条小虫子。他觉得这是在给昀哥儿报仇,后果就是被李复知道后,按住他就是一顿打,打的他屁股都肿了好几天,导致走路都差点走不了,一瘸一拐好几天,看的人又好笑又可怜他。
翊哥儿这点好,身体恢复能力特强。能下床就瘸拐着来学习了。刚开始第一天偷偷摸摸的观察郑老头的表情,唯恐他再打一顿。谁知道过后郑老头没生气,反而拍着翊哥儿的小脑袋笑道:“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乐且湛。是究是图,亶其然乎?”①
翊哥儿听不懂,但能感觉到郑老头貌似还挺开心的。
昀哥儿在一旁若有所思。
要不说这郑老头是校长级别的人呢,真教起弟子来还挺有心。不仅对他实行这个时代的帝皇专门教育,还为他操心以后可能的兄弟阋墙之事。说白了就是打小给他灌输帝皇思想,给翊哥儿却灌输连枝带叶手足之情,主打一个针对性教育。
当天翊哥儿还来找昀哥儿,嘀嘀咕咕开口:“阿弟你说郑老头这次不罚我,是不是想等我好了再打我?”
昀哥儿笑道:“放心,老师不是这样的人。再打你,大不了我去给你买最好的伤药。”
翊哥儿当时就倒吸了一口冷气,气呼呼地差点就不想跟昀哥儿玩了。
不过到了晚上,他还是端着文房四宝来找昀哥儿。现在郑老头还有李复给他布置的作业太多了,他一个人写觉得无聊,所以还是想跟昀哥儿一起学好一点。而且有时候写太晚,昀哥儿还会让他先去睡,然后就唰唰把他的作业给他做了。
翊哥儿老佩服昀哥儿了。
他跟昀哥儿上课,布洪跟狗子两个也能在离他们远一点的地方放上两个小桌一起学。虽然郑老头不会专门给他们去解答一些问题,可也给了笔墨纸砚,偶尔还会给他们也布置一些作业。
真说起来,他们也是郑老头的半个门生。
别的他们学的一般,可布洪跟狗子年纪大一些,握笔容易,现在做些代抄的活儿还是可以的。
所以翊哥儿老早就开动小脑筋,机智地让布洪帮他写过字帖。但每次一眼就被发现代笔的痕迹,然后第二天他就是吃一顿竹笋炒肉。
可昀哥儿不一样,每次昀哥儿替他写,郑老头看出来了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专门打他。
翊哥儿觉得是他阿弟在学习上太厉害,所以郑老头跟他阿爹才对昀哥儿这么看好。不过他阿弟也是吃苦的,就比如那个什么《三问》,读的东西又拗口又一句话拐七八个意思,每天还要写他阿弟说的什么读后感,写就算了,还要背背背……郑老头真是欺负他阿弟听话。
就因为这样,翊哥儿才去放虫子的。
还是他好,一开始就‘摆烂’,这才不用学什么多。
这回学习昀哥儿是认真的,之前他都是自己去看李复书房里面的书,看得很杂。大概什么都懂点,可要是跟这个时代专门的读书人去比,昀哥儿又知道他是比不上的。
他们读书就光学语文了,又不跟大学生昀哥儿一样,前面语数英社会政治计算机体育都学,讲究的就是一个全面发展。
昀哥儿之前觉得没必要对着经书中的两句话反复死磕,最后再用这两句话写出一大片的治国之道,这真的不是书生空谈误国吗?
但现在被郑左生揪着学,真开始学了,昀哥儿发现学学还是有点味道的。主要是郑左生确实讲得挺有趣,而且他看出了昀哥儿性子很活,但又不像是翊哥儿那样没耐心。
可是昀哥儿不喜欢做一些很漫长要许久许久才能看到成果的事,于是他就给昀哥儿设定阶段性任务。
别看昀哥儿不爱学习,可是给了布置了目标内小任务之后,他又不允许真的完不成,索性会憋着一口气做完,还得做好,做好之后就要听夸夸话。
但一次做好后,他就不愿意重复练习了。
用昀哥儿的话说,我已经十全十美了,证明完我行了,干嘛来第二次,然后他就会开始摆,怎么说他都不行。
郑左生看出了他这样的性格,所以就喜欢在昀哥儿第一次完成学习任务的时候故意很挑,这导致只要不是做好到十分,昀哥儿自己都不服气,就会反复练习。等昀哥儿真觉得完善至极了,郑左生才点头夸夸他,然后安排下一阶段的学习任务。
昀哥儿还真闭门学习了好几个月,他现在的心态就是我学着有趣,但我不一定会用,就当多了解一点这个时代的人一些思想内涵跟想法吧。
于是接下来的大半年时间中,昀哥儿沉浸在学习中,汉阳郡迎也来了持续的改革加稳步发展时期,一直到秋收后。
今天的春税跟秋税早就被收齐,但对汉阳郡百姓来说,今年的税收简直低的不可思议。
可对昀哥儿来说,其实他只免除了人头税。对那些正常分到地可以耕种的人来说,税收都是按照梁国税收比例收上来的。
但问题是他没有私自加派啊。
如果说孙瑞他们来的时候,汉阳郡刚刚经历整改跟收田之事,所以看到的还是乱糟糟的景象。可现在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整个汉阳郡直接精神面貌大变。
田地下发,立即就会让有些不安甚至企图流窜的乡民安定下。只要有田,分田第一年穷,郡守更是会租借粮种跟耕牛,这些东西三年内还清就可以了,还没有利息。
这样的政策下,甚至有躲入山中当野民的乡民悄悄回到县乡,想要重新安定下来。不仅是这些躲起来的野民,还有一些路匪也是因为活不下去才出此下策,能有安稳日子过也是原地解散企图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