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昀被他说的有点哭笑不得,“知道了,明天我去跟郑公说,你以后一周上三节课,其他都去军营。等过了今年满了十五,我让你跟在邓羌身边做个亲卫。他这些年愈发沉稳,你跟在他身边能学很多。”
郑公等人有意为他着想,可李昀还是那句话。他容得下当初的赵熙,怎么会容不下李翊呢。
若但凡有点威胁的人都心存警惕,李氏这个造反集团必然会极度排外,恐怕也走不长。再则,兵事无常。若他真的有什么不测,有李翊还能独当一面也好的。
明天是得找郑老头还有李复聊聊这事了,以后不必太过防备李翊。有些事做多了,总归是影响兄弟感情的。
而此刻,李翊眼睛整个都亮了。
他早就想战场了,可之前谁都说他年纪小,不让他去。
“阿弟,不用特殊照顾我,我去做个小兵也可以的。凭我的本事,一定能自己立下功劳得到升任的!”
“你还挺有出息。”李昀笑道:“不过做小兵算了,即使我想一视同仁,可二娘只有你一个孩子,我不能让你出事,至少不能让你轻易折损在战场上。好好去邓羌身边,你要是乱跑,我跟爹说不让你去,以后光让你读书。”
李翊马上就怕了。
这家里,他最怕的就是李复。李复寻常实在太严肃了,他脸皮一沉,李翊就发慌。要说谁不怕他们爹,那可就只有李昀了。李昀这么说,李复一定会同意的。
两兄弟商议,又天南海北聊了会儿,这才醉醺醺地各自回去睡觉。
一夜好眠。
等李昀洗漱起来的时候,就听到仆从来禀告说有客人来了,李复叫他去前厅。
李昀一下心中就明了。
凉州是锦衣卫的大本营,这里有点风吹草动李昀就能立马知道。昨日李樘带了一些人风尘仆仆入城,范旭早来禀告过了。只是后来还有庆宴跟家宴,李昀顾不得理会而已。
“小公子。”到了前厅,李伯犹豫了下,还是越过李樘行礼道。
李昀点了点头,看了自己阿爹一眼又看向李樘。
李樘年纪也不小了,身材不算高大但也不算瘦小,面向比较威严,留着胡须。此刻一身文士长袍,坐得笔直端正,倒是也有几分风度。不论血缘,单纯论个亲近一些的辈分,李昀大概得叫对方一声伯父。
“这就是我李家麒麟子啊,昨日我见了大军入城景象,我便与兴宗感叹,我与晔儿为了李氏大业殚精竭虑,终究是不如你父子二人,说来真是惭愧。”
李复喝了一口茶不发一言。
李樘见此又道:“先祖已经传唤我等了,之前是我与晔儿误会了先祖之意。先祖大怒之下也是让晔儿受到了惩罚,如今还在客栈之中躺着不能动弹。
孝先,你我终究是一家人。便是再分两系,也改变不留你我同出一脉先祖的事实。过往是我想岔了,如今我已悔过,也愿意卸下家主之位转交孝先。
如今我别无所求,只是请孝先你主持今年先祖大祭,上禀天意下告先祖,不要再使李氏地下阴脉有所折损了。”
先祖传唤,之前李复父子之名划去族谱后又添上,如此反复,终究是折损了阴庭气运。如今虽然止住了阴庭龙脉的气运崩散,可一时也恢复不到之前的盛况。
如今,便需要一场大祭,以此来彻底稳固阴庭气运。这事要办不好,先祖可是说了,直接就让他去虚无之地‘陪伴’先祖。
要是以前,李昀多少觉得你在说什么屁话。
什么阴庭什么气运。
可之前那接二连三的真实梦境,李昀多少有点改变的思维。那会儿一个人憋在房间,一个劲儿看着湛卢还有纯钧,李昀还想了很久。
当时差点把辛娘他们给引来,以为他出什么事了呢。
不过现在么,姑且听之…至于做不做,李昀还是觉得已故之人不要干涉太多现世的好。否则动不动先祖那时如何如何先祖有话说,那实属没什么必要。
就算是祖龙、汉高帝、李氏开国皇帝这些先代皇帝跳出来,要来指导指导以后李氏的施政策略,李昀都觉得他还是会想办法送他们去该去的地方。
此刻的李樘见李复低头沉思,而李昀似乎有些神游,心中有些不悦。可如今他也没什么办法了,只能起身就要朝李复长拜,并道:“孝先,过往种种,还请原谅我吧。”
李复无意折辱。
这会儿见李樘如此,这才起身扶起李樘。
“本家都从西京搬离了吗?”
李樘立即道:“自从得了先祖嘱托,我等就将本家所有物资整理了,能携带的尽数携带入凉州。只是物资众多,如今还在路上。至于老宅跟祖坟,则是托了忠心仆从照看着。孝先,以后李氏就全权交给你同昀儿了。”
这几年李樘等人反复折腾,钱财散出去众多。不过好在也囤积了一大批的粮草跟一些武器,多少带这些东西入凉州不算太难看。
李复看如今李樘小心翼翼的模样,也说不清是什么心情了。
他小时生活在本家,倒也没什么人欺凌。只是他父亲一系为小宗。自小举行先祖祭祀,便是排在末尾,向来也不太受重视。偶尔他父亲也会跟他说起过,他们这一系原先可是大宗。
可终究是往事了。
没想到他父亲引以为憾的事,在今日得到了解决。
这大宗主祭身份,竟然如此简单回到了自己手中。
想罢,李复朝李昀所在一看,也是感慨。真是得天之幸,才有了这样的子嗣啊,他这个当父亲的却是沾了儿子的光。
显然这大宗回归一事,李复是满意的,连带看李樘也顺眼了很多。
二人谈了会儿,不知怎么又说到了李昀如今的年岁。
《礼记·曲礼》上说:“男子二十冠而字,女子十五笄而字。”李昀马上要十五,可他早就在外处理事务,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倒是可以早早取字,意味着成年可掌权,最主要是可娶妻了。
要说现在所有人对李昀都满意得不行,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个主公太小了,他没子嗣啊。
李昀一听这话就赶紧打住他俩人的话头。
取字没事,成亲开什么玩笑。十五都不到,再说他没喜欢的人,以后再说。
俩人见此倒也不勉强。
李昀看李樘如今侃侃而谈,索性就让李复去处理这些家族往来。
不是说李氏本家正在运送来不少物资么,这些糖衣他就照单全收了。至于李氏本家之人,等全到了他看看秉性再说。
至于大祭。
若是寻常先祖祭祀也就罢了,要是企图干涉他的发展规划,那还是分宗吧。
李昀打定主意也就不再多留,因为他还有一件事要去处理。
那就是大半个月前,郭傕竟然给他送了一封信过来。说他得了一把古之名剑——七星龙渊,特意叫李昀过去欣赏欣赏。
七星龙渊在十大名剑之中排第五,是诚信高洁之剑。
大学生昀哥儿的记忆中,这剑由欧冶子和干将两大剑师联手所铸,因凿茨山放山中溪水铸剑,这盛溪水的池子一共七个,刚好排成了北斗七星的模样,故剑名七星。
后来这剑到了唐朝成为李渊的佩剑,为了避讳,七星龙渊改名为龙泉宝剑。李渊去世后,此剑随葬,也就失去了踪迹。
李昀当时拿到郭傕的信还挺想看看的,毕竟大学生昀哥儿学的考古,是真的爱好一些历史文物。
可惜那会儿的他忙于羌族战事,这封信也就只能置于一旁了。
今日又想起这件事,是因为骞珪说,这郭傕前两日又送来了一封信。这次不仅是邀请他赏剑,还恭贺他征讨外族大胜。
当时大军虽然还未回武威郡,可羌人大败之事早就传开了。郭傕跟李昀必有一战,自然关心凉州胜败,他知道了也不算什么。
随后,他又在信中告诉李昀,之前侁芫派人送了他不少金银珠宝,就为了游说他出兵攻打凉州。可他当时就拒绝了,还扣押下了羌人那位说客。若是李昀有需要,他就把这些羌人都送来给李昀。
李昀收到骞珪送来的信时,都看笑了。
这非要他赏剑,恐怕宴无好宴。
若他真的逞什么英雄气去单刀赴会,郭傕怕是心里要乐死了。一定会在宴会四周埋伏几百弓箭手,一轮就送他黄泉路上走一遭。
要争天下的人,还在乎这点手段?
平心而论,若是郭傕来他凉州赴宴,李昀也照样一轮送走他。
至于他为什么扣下了侁芫派去的说客,一来李昀为防备郭傕的偷袭,这次出征特意没带张玉,就让他带兵防备在了凉州与雍州的接壤线,二来郭傕的雍州也不太平。
雍凉二地都属于偏僻之地,二州其实都受到外族侵扰甚多。凉州深受羌人之害,而胡人、氐氏则多靠近雍州。李昀出兵清扫羌人,这些年安插在各处的锦衣卫也是竭力撺掇氐氏跟胡人劫掠雍州,给郭傕带去一些麻烦。
双管齐下,郭傕自己都手忙脚乱,这才歇了偷袭凉州的事,并拉出大军去同氐氏还有胡人打仗。
他那边打得也算是顺利。
如今二州都是战事刚歇,郭傕估计是为了试探李昀接下来的打算,所以接连给他送了两封信。
李昀一路想着就到了州府。
他先跟骞珪碰了个头,这次打仗支出不少,可打赢的回报也多得很。太多事务要处理,骞珪昨晚只稍稍参加了庆功宴。等李昀父子离开后,他也就立马回州府办公去了。
李昀一来,骞珪就有事道:“主公,这次收缴的牛羊马等牲畜太多,这些自然是不能都杀了吃肉的。如今羌人大患已去,主公还是需圈地养这些马牛羊等,这样以后才能走‘可持续发展路线’。”
李昀听了骞珪的话都想笑。
这些年他这些新鲜词汇可把骞珪、郑老头这些人折腾得不轻,不过现在他们也能说起来一套一套的了。
不过骞珪说到了正事上。
商议过后,李昀最终决定在金城郡外再立一郡,就取名为龙城郡,到时候就着人去建造州府。以后龙城郡就主要作用,就是用那儿的丰富水草养马牛羊等牲畜。
随后李昀又道:“之宜,你的长子骞珉如今也二十有六。他三年前就从四方学府毕业,之后一直在成纪县做一地县令。这几年年终会议,成纪县的功绩都是摆在眼前的。如今也差不多时间了,即日起就让他去龙城郡赴任。”
当初骞珪让家眷入凉州,李昀就见过他的长子跟次子。而他的幼女骞灵均当时才十三,如今也快二十了。
若不是李昀反对女子十四五岁成婚,骞珪怕也不能免俗就让这个小女儿早早定亲成婚,不会一拖就到了现在这个岁数。
如今的骞灵均也在四方学府中读书,说以后也要走入凉州为官的路子。
骞珪倒是也豁达,倒也不在意女儿不愿嫁人而读书,只是他们骞氏太过惹眼了。如今骞氏有他、堂兄、叔叔三人,都是在李氏造反集团身居高位。
这要是儿子、女儿一个个全都入主凉州,骞珪觉得不太妥当。他是个稳妥的人,追求的就是千古君臣相宜。因此做事做人十分小心,从不逾越。
这几年家中更是低调。
长子做了县令之后,二子年岁也不小了,却一直被他压在家中读书。而且长子明明功绩优秀,他也一直干涉长子的升迁。
此刻听闻李昀如此安排,骞珪多少是有些感动的。
这说明主公是真的用人不疑啊。
“之宜不必多想,创业未半就先猜忌起了自己人,不是给别人看了笑话嘛。咱们选贤不避亲,如今更是缺少人手的时候,不必为了这点事就埋没了骞珉。回头你让骞阜也去四方书院读书吧,等考出来了就让他去上任。”
骞阜就是骞珪的二儿子。
闻言,骞珪才低头行礼道:“喏。”
之后,骞珪又同李昀商量了下怎么养马之类的事宜。梁人擅种,羌人擅放牧,刚刚开始时,总得选一些羌人出来去协助放牧。
除此之外,这次羌人虽然按照李昀的话全部打散分到了各地。可实际羌人不少擅马,是最好的骑兵手。骞珪的意思是再挑选一些羌人出来充作骑兵,也可以让羌人有更好的融入感,增强他们的归附心。
李昀觉得这两件事都很有必要,立马就准了。
这些琐事之后,则是骞珪这段时间整理出来的封赏策略。从传来大胜之日起,骞珪就在梳理了,昨夜又连夜核对修改,这才能今日呈给李昀。
李昀翻看了之后觉得大致没问题。
另外就是这封赏报告第一次将随军大夫、护士以及军需官甚至连挑夫、伙夫都涵盖了进去。
有突出功劳者,都有封赏。
“之宜办事我就是放心。”
骞珪摇头感叹道:“这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倒是主公的仁义与对下属的恩德,我游历中州之时从未见过。自古战事凶险,可百战功名、青史传唱皆在将军一人之身,谁又注意过这些小兵小民呢。
说来惭愧,主公当初改革军事时,我也觉得太过耗费了。可如今凉州兵马可以说是天下少见的雄兵,众人的喜战之情更是世无其二。这样的景象,全是主公的功劳,与我等臣下又有什么干系呢。”
他这话,纵然有几分拍马屁的味道,可大多也出自真心。
李昀听了相当舒服。
要说小时候的夸夸话,大了时候的马屁话,还得这些文化人来。李昀跟范旭、赵戎、骞珪甚至崔定这些人聊天或者商谈事务,向来都十分愉快。
特别是有时候出谋划策。
李昀早就发现这些人很会捧哏。
他们也想得到,但很会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说恳请主公赐教或者就是愿闻其详,听了以后就说原来如此,主公所言大善,我不如也。
这也算是这个时代君臣唠嗑的一种你好我好的方式了,大家都高兴嘛。
这些事一聊完都到中午了。
骞珪是留在州府直接用餐,李昀索性也跟他一起,吃完就让人去叫范旭、还有骞珏一起来。
下午,众人到齐。
李昀这才把郭傕的两封信传递了一下,而后道:“他请我去雍州赴宴,去肯定是不能去的。只是如今凉州、雍州的外族之患都清理的差不多了,二州手头无事,怕是也和平不了多久。”
骞珪等人并不害怕,相反野心勃勃。
只等吞并了雍州,天下十五州,李氏占其二,这才算是真正向天下亮出了李氏的爪牙。
他们等这一天,也得许久了。
众人商议到傍晚,李昀才跟众人挥手告别。
到家后,李昀也睡不着,索性在书桌上也给郭傕写的一封信,别一天天的话都给郭傕说完了。还得编排他不识好歹,还要说他胆小。
李昀一乐,洋洋洒洒也快速写完了一封信。
这些年他在外面跑得多,可身边都是郑老头、崔老头这些文化人,李昀也是被熏陶出来的小天才。跟大儒比不了,但跟郭傕这种卖猪肉出身的人来说,那书信都写得花团锦簇多了。
李昀的意思是别一天天说你的七星龙渊啊,我这边有湛卢、纯钧,实在不行还有鱼肠剑。你要是喜欢看剑,你就过来凉州呗。
不过他也预料到郭傕不敢,于是他就把地方约在了凉州与雍州交界线的谷水泽边。到时候他可以跟郭傕各自在对岸各驾一艘小舟,二人在湖中心碰面赏剑,多好。
另外就是他李昀也祝郭傕本次大胜,而且他也是郭傕操碎了心。这次自己外出打仗还担心郭傕赢不了,所以特意让张玉带人在雍州边缘徘徊。本来都打算你一有事,我就马上派人来救你。
结果幸好你郭傕没事,真是皆大欢喜。
李昀读了两遍,他觉得郭傕收到之后一定会被他的阴阳怪气气死。
这下李昀满意了,安心去床上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这信就立即送去了雍州。
半个月后。
李氏本家第一批迁徙的人就到了凉州,他们人倒是不多,主要是携带了不少的物资,而且要从郭傕管辖之下通过,一路自然走的不容易。
幸好李氏本家这几年造反不成功,可之前毕竟到处乱窜,就跟天龙八部里面的慕容复似的,满天下找支持自己的人跟机会。虽然没成功,可见识确实不少,也有一些门路,多少是有惊无险把大头翻山越岭地给带过来了。
李昀也不客气,钱财物资谁会嫌弃多?
当天就让骞珪带着一批东账房把物资全清点了充公,至于其他的李氏中人,李昀就都交给了李复去接待。
李复心中有数。
自从李樘说将先祖牌位也尽数带到凉州,那就意味着李氏中人也要全迁到此地,因此李复早早就为家族众人准备了住所。
本家在当天也是大族,又有几代人的经营,房屋面积不算小,各种布置也极其讲究。
原本李复也是个有些讲究的人,只是如此受李昀影响,他倒是也改了几分。
李昀自小不缺衣少食,若是让他去住茅草屋吃杂粮粗食,他也受不了。可在此基础上,他也不追求过分奢华与华丽,很奇怪又天然地把握住了一个度。
唯有与他相处过的人,才总是会露出奇怪的表情。
像是郑左生就时常想不明白,李复怎么会养出李昀这样的性格。他长于县长之家,自小也是尊贵之身,无人教导却也天然理解苦难。
实在让人费解。
最终郑左生只能认为,这可能就是天生的人主之相。
如今的李复都被李昀带得有些同频,因此他给李樘他们准备的房屋地段不错,面积也不算小,足够一大家族的人体体面面的居住,却也没有大张旗鼓的弄出个‘小皇宫’出来。
安排好这部分人居住之后,李复就开始盼望李匡早些到来了。
毕竟他父亲早逝,李匡跟李复的情谊才是真正深刻的。这次刚好他们都搬来凉州,日后他也能跟李匡的子女一样,一起侍奉李匡的晚年。
几天后。
忙里偷闲跟范旭下棋的李昀收到了一本账本,“这谁送来的?”当时李昀就放下棋子询问道。
骞珪不经意看了一眼棋盘。
更早之前主公下的什么五子棋,郑公说他不务正业许久了。如今倒是也学会了围棋,时不时就找人下一盘。
如今他跟范旭这盘,一看就下得难分难解。若是细看,主公又有几分优势,看来胜利就在眼前了。跟主公下棋是一件很考验自身棋力功夫的事,范旭比之他也不弱。
心中失笑,骞珪面上却正经道:“这是李公遣人送来的。”
李昀接过一看,这账本还挺厚。账本上方,还留有一封信。李昀打开看了下,落款果然是李樘。
这信写得十分情真意切,大约的意思就是我做错了事,如今也知道悔过了,只想在家中一心照顾李晔。而本家中人最为精锐的一批前些天护送物资也到了凉州,如今物资都清点差不多了,那么这些人的安排呢?
他李樘自己年纪大了,也不奢求什么高官厚禄。可家中人本为一体,这些家中后辈能文能武,要是受到他的牵连而只能闲居在家,这就是他的罪过了。
信中又写到,他跟李复之前孤身在外,起家艰难。到了如今,身边亲信之人多是外人,总归不如家中手足来得忠心。
最直白简单的就是他跟李复造反失败,骞珪等人还有投降活命的机会,可李氏中人就都是一条绳上的蚱蜢,彼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而,家中人才是真正可靠且不会背叛的。李樘希望李昀能够启用家中人,而不要受到他的影响对家中人产生恶感。
这书信用词质朴,确实透着一股拳拳爱护小辈之心。信的后面,还附带了一份家中可堪一用者的名单。
李昀全看完之后就明白骞珪为什么要这么郑重其事地递给他了,因为这事骞珪确实做不了主。
这份名单挺有意思,其实不仅包括了李氏本家的人,甚至还有一些原来投效李氏本家的人。林林总总,一共四十二人。
“这么看起来,我这伯父还挺大公无私的。”
骞珪跟范旭都没回话。
这是家事,他们就不好说话了。
李昀把账本跟信都递回给骞珪,笑道:“账本让那些东账房都核对一遍,看跟我们清点出来的物资有没有出入。另外我伯父这封信写得很好,情真意切处处为我着想。
这样,你明日把他发在且说杂文报上。不过之宜你帮我也再写一篇文章,就说我看到了伯父的书信之后,感动不已。但也要点一下,就说如今我凉州上下一心,伯父到底有些观念老旧,不清楚咱们这里不可能出现他信中所说之事。
另外再说一下,虽然这些人都是我家中亲眷。可在凉州想要出仕已经有了规章制度,轻易不能破坏。
如今我就以身作则,先对这名单上的人进行审查,看家中人是否有作奸犯科之辈。若是家中清白,再依据他们所学擅长与志愿,安排他们入四方书院去读书。”
李家本宗来了,之前那些小破事也就让它随风而逝。
只是这些人想要直接进入凉州上层官员体系?要真有才华,从书院出来后跟得上他的施政理念,李昀当然欢迎至极。
要是不行,那就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可现在直接要一股脑塞过来,那可不行。这两封信报纸上一登,李樘直接没话说,凉州上下也得夸一声李昀的大公无私。
骞珪这么聪明,李昀一说就明白。
当下就应喏离去了。
第二天晚上,锦衣卫送来密报,说是李樘气得在屋子里面摔碎了好几个茶碗,连刚刚能下床走动的李晔都被他骂了一顿。
李昀无趣地摇了摇头。
李樘果然是想走迂回路线,或者是他也不确定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了,反正先打算塞一堆人进入凉州高层,试探着为将来做个铺垫。
估计他也跟布氏想的差不多。
李昀活着,他们是没什么希望了,安安分分做个忠心之臣吧。而且他们都有额外的‘亲人’这个身份,以后得到的好处差不了。
可事有万一。
李昀毕竟还未娶妻生子,年岁也不大。兄终弟及或是大宗无子小宗上位,远近都有先例,只等一个天时而已。
这次入四方学府,至少三年都得读书了,李樘当然气了个仰倒。
他一封信,李昀给这些人安排职位,那这些人就要记他的恩情。可要是去读书,之后看能力择优入仕,这就跟他无关了。
李昀当时只是挥了挥手让锦衣卫下去。
反正到了凉州,李樘的一些不安分跟想法也只限于此了,不足为惧。又过半月,李氏本族人终于断断续续都到了凉州。
而在这段时间中,郭傕竟然回信了。
郭傕这信是让人送到了祖厉县,祖厉县县长誊抄一封后先用飞鸽传书,而原版书信还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