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羌人呼叫着,根本不会理会步铎等人下意识的惊慌。只是兴奋地冲过去,然后高高举起手中的屠刀狠狠劈砍过去。
他们自小放牧,上至四五十岁还能动弹的老者,下至六七岁能跑能跳的小孩,都是能骑马之人,更别说他们这样的健儿。这次羌人大败,几乎所有羌人部落全被打散,不允许他们继续生活在原地。
势比人强,自然无有反抗。
最主要是所有的羌人部落中人本来以为他们要面对的命运就是奴隶,是永无止境的压迫。事实上就是羌人中的头领、贵族则确实没有什么好下场,但大多普通羌人都获得了幸免,还允许他们耕种以及建造房屋。
这并不是说这些普通羌人没有劫掠过凉州,之前秋冬劫掠凉州可是一整个羌人部落的狂欢。
可李昀知道,他没法把他们都砍杀了。
那样犯下的杀孽太大。
古之为将,虽有慈不掌兵的说法。但大多也不杀战俘,杀俘不祥。
总之,随着羌人短暂的安定之后,倒是也开始渐渐习惯凉州的统治。作为一定程度的安抚与融洽,甚至也是为了有一定的拿捏,李昀将不少羌人健儿放到了骑兵之中。
如今李昀不缺马,缺的是马上善战之人。
这些羌人刚好适合。
领头的羌人只觉得血液都在沸腾,这是他们投靠凉州之后的第一战。他全身都在叫嚣着,他必须要赢。
他们这些羌人想要在凉州生活的更好,那就跟现在的凉州牧证明自己,他们有足够的忠心也有足够的能力。
“迎战!”步铎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冒上了头。
这次他的突袭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凉州士兵必然早就收到了消息,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但是来不及了,骑兵的猛冲对没有热兵器的步兵而言,那就是坦克撞人,毫不费劲。
那些骑兵就像是席卷而来的钢铁洪流,在晨曦的微光之中,刀刃泛着冷意与一点光泽。随后在马鸣人吼之中,重重砍向前面的一颗颗头颅。
这是一场彻底地碾压与屠杀!
步铎从来不知道邓羌会带了这么多骑兵一起来,毕竟李昀还在祖厉。骑兵是最好的机动部队,就像是雍州骑兵,大多就留在郭傕身侧,以备不时之需。
惨叫声跟嘶吼声在会宁县的城外混杂在一起,远远听见,甚至连山中大虎都会为此感到恐惧跟惊扰。
只杀了一个来回,雍州兵马就被彻彻底底打垮了战意。
不不,这样的战争不应该打。
这一刻,雍州士兵都忘记了逃兵的下场,也忘记了步铎金银财宝的承诺。他们胆战心惊,连手中武器都握不住,甚至连惊恐的叫声都发不出来。
有的人第一次软了脚动不了,有的人在惊恐之中开始逃窜。
步铎叫喊着,企图将人马汇聚在身侧,但是没有用。甚至连他的亲兵,都在混战之中被分散。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根本没法有效地收拢人马,只能各自分散被逐个击破。
步铎看着周围惨烈的一切,只觉得心惊胆战。
怎么敢,李昀怎么敢收拢这么多的羌人健儿!
羌人反复谁都知道,最为知名的一战就是曾经梁朝还没那么衰弱的时候。凉州与雍州的羌人、氐人甚至胡人联合起来造过反。
声势极其浩大,一度让当时的凉州主官弃印而逃。
后来梁国派兵镇压,前两年初见成效。当时的主将也是边打边总结经验,还收拢了一批羌人,打算以夷制夷。
可就在之后的一场大战中,这些羌人兵马临战反叛,杀了将近两三万的梁人,甚至连那位主将被人袭杀在战场之上。
当然若是李昀在此,他就会告诉步铎。任何背叛不管是为了权力也好为了金银珠宝也好,都需要一个理由。
吃力不讨好的卖命活,谁都不会做。
他也研究过当时的羌人为什么会背叛。
只能这么说,当时梁国派军大战,已经到了梁国要半衰不衰的地步。还能处理边境战事,但是确实军资提供上已经有所困扰。
因此当时的梁国战兵所需功劳奖赏,都是通过与羌人打战劫掠所得。这个时代来说,也是常事。
可随着当时梁国军队逐渐获取优势,不少羌人健儿被收拢,部落投诚后,对这些投诚已经算是梁国治民的部落照旧形成了大肆的劫掠,以及砍杀这些羌人头颅冒充战场所得而领战功。
以上种种,最终导致羌人临战起乱。
总之这是一笔烂账,除了李昀喜欢看看历史书总结总结经验,大部分人都没什么情绪,步铎也同意。
他此刻只觉得睚眦欲裂,内心中涌现一股悲怆之情。
会宁县城头之上,也已经涌现出了不少的士兵。这些士兵已经架出了弓弩,只等骑兵散开一些后就能一轮扫射。
“将军,快快走啊!”一名亲信扯住步铎的手臂,哽咽道。
步铎被扯的踉跄了一下,惨笑出声,“妄我想要给主公打开争霸天下的第一步,却反而是我葬送了主公的谋划。我还能走什么,我还有什么脸面能走呢。”
他不是丁统。
丁统也水中时也发出了这样的哭喊,可只是为了作秀,只等身边亲信拉住他。打小混迹上来的人,脸皮厚,也知道命在才有无限可能。
可步铎不同。
他从未如此憋屈过,一时真的心灰意冷,只狠狠推开亲信,忽而吼道:“主公!”
喊罢,他面朝郭傕所在方向拔出刀,竟然直接在脖子上一抹,整个人直接倒在了血水地之中。
步铎自戕,这下这几千人马是彻彻底底地失去了主心骨。随后几轮箭雨之下,整个战场上还活着的雍州兵马简直寥寥无几。
随着这些雍州兵马的覆没,宋继等人也在昨日连夜开船往凉州而去。
锦衣卫早就跟宋继对接上了,会宁县备战一事,锦衣卫也得了飞奴密报。早早告知宋继,就趁着此刻快速遁走。
那丁统一时不知战情,必然追在身后。
若有可乘之机,那就跟他打上一仗。若对方实力强悍,就告诉他步铎已经是瓮中之鳖,让他心慌意乱之下退兵而去。
宋继也算是个能屈能伸的人,他小心招待几个锦衣卫。更是听从他们的话,二话不说就立即行船。果然,丁统得到传报之后,虽然一时也摸不准意思,但还是收拢兵马跟上。
只天暗时分,忽有战报传来,丁统才知道步铎大败,更是死在了会宁县,如今主公急招他回去。
丁统骤然起身,惊得浑身一抖。
步铎竟然死了!?
步铎一死,丁统就知道此事不妙了。
丁统哪里还能再管宋继这些人,只能心有畏惧地朝凉州方向一看,随后立即收拢兵马向郭傕而去。
宋继一行人是一直知道丁统远远坠在身后的,赶路下来多少心里也有点紧张。直到此时斥候来回禀,说丁统不知道怎么急匆匆离开的时候,宋继还有些发懵。
直到越过雍州彻底进入凉州,宋继才大松一口气。
这回是真结束了。
同时宋继也有些感叹,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投了凉州牧,这真是时也命也。
怀着几分忐忑与期待的想法,到了凉州会宁休整半天,第二天上午宋继就在祖厉县见到了李昀。
一路上宋继想过很多,李氏父子究竟是怎么样的人。如今已经投靠,也到了凉州,再无反悔余地,宋继早想好了如何伏低做小。
实际上就是他想得一切都没有用。
自觉他也是做了头领不少年,死在他手中的人命更是不知凡几,闯过羌人的大营也在雍州掀起了一股不小的叛乱。
宋继多少也觉得自己就是出身差了一点,可也见过世面,也算是个胆子不小的强人了。
可真实就是他同两个心腹被人领着进入凉州大营,一路而过,大营兵马巡逻有秩。大营驻扎他没文化水平,看不出什么,只是也能隐约感觉出来这安营扎寨是有其中的规律跟不凡。
一个个的大帐错落有致地驻扎,一直到中心所在的中帐之处。
越近,士兵巡逻越为紧密。
最关键是那些士兵的精神气与周身散发的杀气,宋继就知道这是一群真正的精锐之师。之前他也算是跟雍州兵马对上过几次,却也没感受到这种气势。
若羌人跟雍州兵马皆是如此,宋继觉得他是不敢蹦跶的。
在这种精锐之兵有意无意地扫视之下,宋继只觉得后背都出了一身冷汗。他都如此,身后六子俩人更是不堪。
随着进入中帐,宋继准备了许久的故作骤遇明主,只觉天地光明,鱼水相逢的欣喜之情都没表现出来。
他直接心一颤,带着六子二人跪倒在地,头磕上地上,连半个眼神都不敢抬起。心中想,这就是一州之主的威严吗?
此刻的他,压根动都不敢动,更别说来一番表演了。
“你是宋继?”
宋继不知礼仪,所以跪伏时整个人趴下去了,额头整个砸在了地上,屁股就有点撅起了,相当的不雅观。
李昀跟骞珪这些人相处久了,他们的一行一座都有种融入骨子里的文雅,果然从小教育不同,外在表现就差异至极。
李昀倒时没看轻宋继的意思,这匪徒掀起了不小的风浪,没几分本事也不可能,他只是随口感慨罢了。
宋继一听,后背热汗出更多了。
“回主公,小人小名叫宋放牛,后来读了几天书才叫得宋继。”说完宋继就一阵懊恼,说这干什么。没想到他竟然跟那个船上的老渔夫一样,一紧张嘴就乱飘。
“起来吧。”李昀笑道。
宋继这才小心翼翼抬起头,此刻他才算是真正看清了整个中帐。
中帐布置极其宽敞,高位之上是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五官俊朗,面相极好,不显文弱的同时还兼有几分威严之色。
而在他身前则是一个巨大的沙盘,身后则是挂着地图。左右两侧贴身站着保护他的是一个持剑的中年人跟一个大块头的将军,再之后则是各有打量他的一些文臣武将。
这凉州果然人才济济。
宋继还是有点眼力见,虽然没跟这些人相处过,却也能品出这些人的不凡。这样一群文臣武将能安心随着李昀,可见上方少年的出色。
“坐吧。”李昀抬头示意了下,让人抬个椅子过来。
宋继也算是高大之人,一直站着,李昀坐着跟他说话还得仰脖子,怪难受的。
“我听闻你之前闯过羌人大营,后来因为畏惧羌人报复,所以跑了?”这事李昀还是挺好奇。
当时侁芫莫名其妙重伤,也就给了邓羌机会,把白石山的温恒部族赶尽杀绝,才彻底奠定了凉州的大胜。之后复盘,众人也觉得此战凉州会赢,可赢得这么顺利还是有几分天时地利相结合的运气在的。
之前谁也没听过宋继,也就是他闹出这么大动静,加上派了人来跟李昀谈投降一事。调查了下,抽丝剥茧中把他之前做的事给提溜了出来。
宋继嘿嘿一笑,放松了一些后就把那日的事给讲了。
李昀听了看向众人,发现稳如范旭这些人都不由浮现几分惊愕,这真是天助凉州了。
如此看来,宋继确实是一员福将。
李昀道:“你之前闯羌人大营砍杀之人就是侁芫,当时他被你砍了一只手臂后重伤,导致侁芫部落陷入争权夺利的纷争之中,让凉州这一战赢得顺利了很多。加上这次你弃暗投明,更有献船的功绩。
如此你过往之事,我也不追究了。只是你如今手下之人太过驳杂,凉州之兵都是精锐,挑选极为严格。
这几天我会派人去筛选一番,老幼者问清家在何方,给予一些钱财就让他们离去。年轻者也会问问意愿何为,不愿当兵也让其离去。剩下之人我还会再行调查跟挑选,筛选可留下之人,你可明白?”
这个时代大部分带兵,还是喜欢裹挟。
就是率领一支人数不多的精锐,给他们吃好喝好,笼络人心,然后再用精兵驱动一群杂兵,人数上优势是有了。
李昀是一开始就杜绝这种事的。
虽然他需要水师,可如今宋继的部下大多也是如此。精锐者寥寥无几,大多是刚刚被裹胁的乡民跟匪徒罢了。
李昀必然要把这些士兵全部打散,大多还要清散回家。
话就摊开讲,也就不必让宋继误会,以为他是在特意分化宋继的部下,已经在防备对方了。
宋继来时就做好了得个闲职的准备,内心早知道,再让他领这支匪徒部队是不可能的。
因而很自然道:“一切都凭主公做主。”
李昀听了,知道宋继还没理解,不过日久见人心,他只是笑道:“凉州上到将军下到士兵全都管理严格,不遵军纪者,重者砍头,轻者罚取俸禄。你与你心腹过往之事不追究,但日后绝不能再犯,否则必不轻饶。”
宋继几人立即应喏。
李昀又道:“你献船有功,功劳已让人登记,此战结束后自有奖赏。另外你随几个心腹准备一下,过几天就去武威郡四方书院大科班入学,日后自有用你之处。”
这一下宋继跟六子几人有点傻眼。
他们想过会闲置他们,可让他们去什么什么书院干什么?读书?
他们这辈子都没怎么读过书啊。
宋继也有些发懵。
只是他一抬头,却发现谭德、张玉等将领颇为有些羡慕地看着他,忽然心中一动,知道这是个好去处了。
宋继当即一喜,起身就拜谢领恩。
如今谁不知道,一般李昀要重用或者高升一人,基本都是先让他去四方书院读一读书,这大科班几乎都被认为是上层官员培训地了。
读完之后成绩优异,然后就是下放基层。一两年时间,你要是做得好,之后简直就是一路起飞。如今李昀快到十五了,不少人跟着他小十年,早知道他的这些办事风格。而且对这些由他亲自开口送去大科班的人员,李昀是一直记得,重点考量。
虽说李昀还不是帝皇,可简在帝心这种事,哪个人不追求呢。
谭德几人已经很被看重,却还是难免羡慕。
宋继一行人安排妥当,下午李昀就简单邀请宋继几人吃了顿饭。如今还在军营,不能喝酒,饭菜也做不了丰盛,只能意思意思。
下午,李昀就让范旭带人去接受船只,顺便快点把宋继下面的一群兵给处理妥当。
这些事倒是无碍,不过这里面有一人李昀一定要见见。此人就是郭傕的老丈人,雍州也算是有名的儒将——奉稷。
此人被抓,如今还在宋继手中。此行自然也把他当作礼物,送给了自己的新主。
早在宋继要投靠的时候就说过,他手里有这人,李昀也跟范旭、赵戎几人商议过此人如何处置,心中对他有了安排。
杀是不能杀的。
这奉稷在雍州多有名望,李昀也不打算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杀掉他。这样一来,只会激起雍州当地的一些豪族对他的强烈排斥,不利于他日后统治雍州。
李昀杀这些豪族,向来喜欢收集证据,杀人放火隐田抢田等,光明正大把乡民都召集起来,宣布罪状之后再杀。
这奉稷家里是个什么状况不知道,要杀也得以后。
再者,多少是郭傕的老丈人。他杀了以后,郭傕再去发表个悲愤的演讲,倒还激起雍州兵马的奋战之心了。
想得美。
李昀憋着坏。
当下自己避开,然后让赵戎去见奉稷。
说起来奉稷跟赵戎还是认识的,因为凉雍二州本来就近,以前赵戎游学时,因奉稷自有名望,他还去拜见过。奉稷当时对赵戎的印象也不错,之后赵戎雍州游学结束时,奉稷还着人去相送。
有这一层情面在,赵戎做这事最为合理。
第166章 郭傕差点炸营了
“唉。”奉稷被仆从带着进了会客厅,待仆从离开后,他才控制不住微微一叹。
奉稷一辈子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加上这些天担惊受怕,虽然宋继没杀他,可也是给他关押了起来,每天给他一口饭吃饿不死他而已,活生生让奉稷遭了不少罪。
这也就罢了,最打击奉稷的还是他被宋继羞辱,他屈辱之下竟然出卖了主公。除此之外,就是他被关押之中宋继着人来嘲讽,说他卖了女儿,自己也算是鞠躬尽瘁,可结果就是他这个老丈人在主公那边一文不值。
一万石粮食换他,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主公根本没商议,直接杀了宋继派去商议的匪徒。
郭傕固然知道宋继等人肯定添油加醋了,无外乎杀了他们的属下心有不满。可撇开一些难听话,内核事实恐怕也是真。
奉稷知道主公做得对,可多少心中有些愤懑。
他比不上万旦粮食吗?
自主公入雍州,他因看好对方而最先投诚,后嫁爱女。更是以嫁妆为名送了大批粮草、家中私曲、良田、店铺充足主公前期资本。
自己就算能力不足,也兢兢业业从未仗着身份跟地位而逾越半分君臣之礼。就算主公为平衡各方势力,事后陆续求娶多名女子。女儿前来哭诉冷落了她,他也照旧训斥了女儿,让她好生辅助主公,不可如此善妒。
到头来……
奉稷面对宋继等人的嘲讽时可以做到坚定不屈,面色不变,一人独处时难免有些落寞。
奉稷神色疲惫,只是没多久就听到了脚步声。他赶忙打起精神。扭头一看,发现来人竟然是赵戎。
比起好些年前,如今的赵戎没有了丝毫稚嫩,行走之间沉稳有度,风骨自成。奉稷心中又一叹,看来赵戎是入仕凉州了。
“奉公。”见了面,赵戎率先行礼。
奉稷赶忙让他起身。
二人落座后,赵戎笑道:“一别多年,奉公如今还好?”
奉稷苦笑一声,不言不语。
赵戎当即道:“奉公不必如此,战场之事败胜无常,再则,此事非奉公之过。如今宋头领也投效了主公,主公得知奉公在此,更听闻奉公名望。
主公说,如奉公这样的人是不能折辱亦不能杀之而后快,杀您一人抵得上杀千万人的罪孽。因而便着我来交代奉公,这几日就送奉公回去,让奉公不用忧心。”
奉稷一愣。
他觉得赵戎肯定有夸大的说,可也不至于全造假,再则不杀他也能困着他。如今赵戎言辞恳切,又说要送他回去,一时奉稷只觉得心中万般难言。
他虽未见这凉州牧,可对方竟对他尊重至此。
他受之有愧啊。
看奉稷红了眼眶,赵戎还要劝慰,刚好有人前来找赵戎,赵戎示意奉稷稍等,自己则带人去了会客厅右侧偏房说话。
赵戎离去后,奉稷是坐立难安,忍不住起来走动了一下。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那偏房附近。
奉稷本想离去,却听到了隐约的声音传来。
偷听墙角,非君子所为。
奉稷有心离开,可这脚竟然一步不动,反而探过脑袋凑近了一些。而后,那模糊的言语更清晰地传了过来。
“咱们的人…小心…郭傕…暴露身份,这次很好…主公有嘉奖……”
奉稷大惊。
他听不清全部,可大致的几个关键词稍稍一联想便能猜出大概,那就是主公之处有凉州内应!
怪不得他这次这么巧合被那群匪徒截杀,怪不得这次主公出兵凉州这么失利,原来早有人将他们的谋划通知了凉州牧!
凉州锦衣卫果然恐怖。
不行,他必须回去禀告主公此事,有此能接触到这么多重要事项的内应,简直是可怕。奉稷也顾不得刚才偷听的失礼之处,只匆匆忙忙回到座位上平复心情。
赵戎面色不变,只是告罪了一声刚才的有事离去。二人又陆续交谈了一会儿,赵戎看出了奉稷神思不属,当下就结了交流。
等奉稷离去后,赵戎才浮现一丝笑容。主公说的对,这偷听一事乃是阳谋,一念之间全凭自己,奉公也怪不了他。
几日后。
奉稷果然被人相送,平平安安就回到了郭傕大营。
再见郭傕时,虽然郭傕在竭力调节情绪,可还是能看出他一直处在暴怒之中。这段时间的接连失利,让郭傕恨不得将李昀杀之而后快。
不过见了奉稷,郭傕还是安抚了他,告诉他这几日辛苦了。奉稷收敛心神,也顾不得其他,立刻焦急将在赵戎那儿听的话禀告了郭傕。
“主公,此番行事皆为机密,知道之人寥寥无几。可消息还是泄露,可见内应就在此行人员之中,还请主公早做打算。”
郭傕看了奉稷一眼。
奉稷的忠心他不怀疑,可郭傕也只敢信八分。
那李昀如此狡猾,他的属下会做如此不秘之事?再则…他向来对人保留一分,多疑是郭傕的本性,这也是为人君主的必备课。
“我知道了,奉公一路劳累,今日看来也疲倦了。早早歇息,以应对接下来的大战。”
奉稷想反正该说他已经说了,这些天确实担惊受怕,也就一拱手后离去了。只等奉稷离开,郭傕就将几个心腹谋臣与将领都召集了过来。
之前马义、黎錞等人驻兵略阳,为的是奉稷一旦偷袭顺利,那就方便马义等人迅速带兵支援,彻底让李昀所带部下失去战意,谁知道奉稷意外失利。
如今他二人屯兵略阳就失去了意义,于是郭傕到来之前就给了他们新命令,让他们从来从略阳而过直通汉阳郡天水府,再从天水府入武威郡。
当初羌人打陇西、金城都是这个打算。
天水距离武威郡最近,一旦中枢被打破,这是最快的让对方再无翻身之地的机会。要实现这样的谋略,那郭傕一定要牢牢咬住李昀,才能让凉州陷入头尾不能相顾的局面,从而让李昀再无翻身的机会。马义跟黎錞等人早就出发,为保这一路军队顺利,他这边就必须要有动作了。
众人商议过后,也知道二人隔河而驻兵,驻扎之兵多寡差不多。如今情况,阴谋阳谋也不大用的上,怕也只能堂堂正正打一场了。
话是如此说,可当晚郭傕还是着人在夜半时分偷偷袭营。
李昀所在之地治军严格,四周巡逻斥候、士兵从不懈怠。加之天色稍暗就立即让人将火塘点燃,灯火通明一直到天明。
这袭营军队还没摸进多少呢,就被斥候发现。
当即凉州大营就打开,早有准备的士兵出营与袭营雍州兵打在了一起。所来雍州兵马不多,两千多人直接被绞杀了将近一千多,剩下的人才在激战一个多小时后逃窜回去。
凉州兵马也没有追。
雍州大营,郭傕听到消息说袭营失败,这回也没多少愤怒。
不过是抱着万一的想法,试探一下而已。
李昀那军队一看就是精锐之师,自己也有领兵的才能。若真能成功,他也不会失利到如此这种程度。反过来若是李昀来袭营,也是一样,在他这儿也讨不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