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君泽用心的安抚,在岁岁身上根本就不存在任何的用处。
但凡他能表现好,就不至于像现在这样难受了。
就是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知道自己的表现压根儿就好不起来,才会格外焦灼。
第二天岁岁是被老嬷嬷喊醒的,习惯睡懒觉且有起床气的小柿子在听见嬷嬷的声音后,下意识往被子里面钻了钻。
试图借助厚厚棉被的遮挡,将所有恼人的声音都隔绝在外。
“小公子,您是不是忘了,今天卯时还要去尉迟将军的院子里学武呢?”
一提到那个凶老头,岁岁大脑瞬间就清醒了过来,动作迅速从被窝里面钻出来,自己抓起床边的袜子就往脚上面套。
老嬷嬷也凑上来帮忙,等岁岁换好了一身衣服后,外面丫鬟已经端上来了两碟点心。
岁岁一只手抓住两块,一边往外走一边把点心往嘴巴里塞,生怕自己误了时辰。
等岁岁好不容易赶到尉迟将军的院子里时,赫连承已经在院子里扎起了马步,姿势十分标准。
岁岁偷偷看了一下尉迟老将军的眼神,能看得出来他对弟弟的表现很满意。
说好了噢,看了弟弟就不能再看岁岁啦。
走到弟弟旁边正准备扎马步,尉迟老将军就将一个手帕递到了他面前,岁岁盯着手帕看了一下,又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身后。
确定没有人后,这才把头扭回来,伸出手指着自己的鼻尖。
“给窝哇?”
尉迟老将军盯着他腮帮子上沾着的点心碎屑,皱着眉说道:
“先看看你自己的脸。”
“窝看不到……”
接过老将军递过来的帕子,岁岁像平常洗脸一样认真先擦了擦额头又擦擦眼睛,正准备擦擦鼻子再擦擦脸蛋的时候,老将军实在是受不了他这磨磨唧唧的动作。
将手帕给夺了回去,冷着脸帮岁岁把腮帮子上沾着的点心渣都擦干净。
“先跟着我,围着这个院子慢慢走几圈。”
上次岁岁病了那么长时间,赫连君泽为了他将最擅长给孩童调养身体的大夫都请到了自己府上来。
病愈后岁岁身子也一直好不起来,无意间听那大夫提及才知道,是因为平日里少了锻炼。
赫连君泽也不指望他能学出来什么名堂,只希望他能稍微康健些,免去病痛的折磨。
对于老将军来说是慢走,可对于长了一双小短腿的两个萝卜头来说已经是在慢跑,得咬牙才能追上老将军的步伐。
走了两圈,身上瞬间变得暖和了不少,老将军才开始教他们一些基本功。
赫连承生了一张和先太子十分相似的脸,老将军每次看见他都忍不住想起自己最得意的弟子。
老将军这一生将大半的时间都耗费在了战场上,甚至没有娶妻生子。
说句大不敬的话,在老将军心中,太子跟自己的儿子也没什么区别,难免会对赫连承多照顾几分。
赫连君泽在把老将军请到自己府上时,就已经跟老将军坦白他打算做的是什么。
当初导致先太子死在治水归来路上的人手脚很干净,就连陛下亲自派人去查也照样没有查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就连陛下都已经放弃了这件事。
随着陛下年纪渐长,在许多事情上都觉得力不从心,太子却逐渐长成,风华正茂。
陛下的确对太子十分忌惮,但从未想过会中年丧子。
为了不沉浸在悲痛中,陛下根本不许旁人继续查这件事,只有赫连君泽一直不愿意放弃,在背地里偷偷查。
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赫连君泽终于隐约查到了一点跟当年有关的事。
幕后黑手,一直到现在都未曾付出代价。
赫连君泽不甘心,尉迟老将军同样也不甘心。
在对赫连承的培养上,是奔着未来储君那个位置去的。
而对岁岁的培养,只不过是希望他身体能稍微康健些,二者的标准根本不同。
尉迟老将军之所以在最初对岁岁的要求也十分严厉,是因为他看出了岁岁的性子。
跟京城中许多被宠着长大的公子哥一样,娇气,吃不了苦头。
所以在头一次见面时,就一定要震慑住他,接下来才好管束。
事实证明尉迟老将军的做法没错,第一次被吓到的岁岁在尉迟老将军面前简直就跟一只鹌鹑也没什么区别。
所做过最放肆的行为,应该也就只有在尉迟老将军给弟弟布置比自己多很多的任务时偷偷笑。
在尉迟老将军的严肃督促下,岁岁渐渐习惯了练习这些基本功,整个人看起来长得结实了许多。
一转眼就到了除夕,按照规矩赫连君泽是要带着岁岁一同入宫的。
可除夕夜宴人多口杂,再加上如今陛下沉迷寻仙问道,天气又太冷,赫连君泽就将岁岁留在了府上,陪着赫连承一起。
虽然王府上最正经的主子除夕夜不在府上用膳,但是厨子们依旧准备了一大桌子丰盛无比的年夜饭。
就只有岁岁和赫连承两个小萝卜头坐在桌子上,正唉声叹气的时候,尉迟老将军手上拿着两个红封走了进来。
岁岁和赫连承一人一个,送完红包后尉迟老将军走到主位上坐下,招呼他们开始用膳。
一早岁岁就盯上了那个很漂亮的大鹅腿,招呼着嬷嬷帮自己拆下来。
小花趴在不远处,眼巴巴盯着桌子上的佳肴看。
安王府下人仆从的待遇在整个京城里都是出了名的好,除夕这天也都赏下了美食,另外还有赏银。
过完年后,尉迟老将军先回了自己院子里,赫连承正准备离开时,岁岁急忙拦在了他面前。
“弟弟,泥有多少呀?”
赫连承愣了愣,当看见岁岁从衣服兜里掏出了红包后,才将尉迟老将军给他的红封拿出来拆开,里面是一张银票。
“你可以不肘吗?”
岁岁伸手抱住了弟弟的胳膊,也不知道弟弟是吃什么长大的,明明年纪比他小,看起来却要比他稍微高上一点。
自从赫连承进入安王府的第一日他就很清楚,皇叔的这个儿子似乎并不喜欢自己。
在先太子府那样复杂环境中长大的赫连承,看起来要比同龄人成熟许多。
赫连承从来没想过要跟皇叔的儿子争抢些什么,平日里如果两个人发生了什么冲突的话,赫连承也会主动避开。
难得看见小表哥主动跟自己这样亲近,赫连承还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下意识问道:
“为何?”
“窝不告书你。”
岁岁才不可能承认是因为爹爹还没回来,外面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他听着有些害怕。
他嘴硬不愿意说,赫连承却也能从他的表情变化中观察出来一个大概,就跟他一起回了皇叔的院子。
两个小萝卜头到软塌上坐下,看见摆在那里的棋盘,觉得有些无聊的时候就开始下棋。
夫子暂时还没有教到这个地方,下棋到底应该怎么下两个萝卜头都不懂,就只能随便把棋子放进格子里。
一直等到很晚,赫连君泽才终于从宫中回来。
毕竟岁岁和赫连承两个的年纪都小,压根儿就熬不住,下棋的时候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岁岁被嬷嬷脱掉外衣送到了床上,赫连承也被照顾他的侍从带回了他自己的院子里。
正月里,屋檐上面的雪花渐渐融化,雪水砸在地上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刚从夫子那里回来的岁岁趴在窗台处,正在好奇盯着外面院子看。
经过之前那么长时间的适应后,尉迟将军所谓的训练对于岁岁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赫连承下午还要跟着老将军学习其他的,岁岁已经躺在软塌上抱着小花开始欣赏院子里雪花融化的场景了。
等到黄昏时分,岁岁正在纠结晚上要不要吃鹅腿的时候,赫连承手上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过来。
“哥哥。”
“嗯?”
岁岁盘腿坐在那里,一双手撑着下巴,好奇盯着赫连承提着的食盒看。
现在爹爹还没有回来,他刚好有些饿了,弟弟简直就是他肚子里面的蛔虫!
“哥哥,皇叔前几日同我说,等再过半月就要为我寻启蒙的夫子。之前在尉迟夫子那里哥哥是跟我一起学的,如今哥哥可还愿意跟我一起?”
岁岁下意识往后面挪了挪,一直挪到后背靠近墙壁这才停下来。
“不,不要,我绝对不要!”
“可是……皇叔已经答应了。”
这些时间里赫连承跟岁岁之间相处的还算不错,自从岁岁意识到他根本没有要跟自己抢爹爹的意思后,再联想一下这个弟弟之前经历的那么多事,对他甚至还有一种微妙的同情。
哎,弟弟都已经这么惨了,自己这个当哥哥的还是照顾他一下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岁岁和赫连承之间关系越来越好。
岁岁一听他爹已经答应下来这件事,忍不住气到嗷嗷叫,扭头躺在软塌上面滚来滚去。
“呜呜,窝不要,奏是不要念书哇。”
有一个尉迟老将军整日里手上都拿着那么粗的戒尺,让岁岁过得心惊胆战也就算了。
现在又冒出来了一个启蒙的夫子,这个日子岁岁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赫连承看见哥哥幼稚的行为,无奈叹了一口气后打开食盒,将里面的一碟子点心端出来。
点心的香味飘到了岁岁鼻尖,撒泼打滚的动作僵在那里,一个骨碌就爬了起来,捏起一块糕点就往嘴里塞。
腮帮子被塞到鼓鼓囊囊,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正在进食的小仓鼠。
赫连承跟哥哥一起用完糕点,伸出手有些懊恼的挠了挠头,拽着哥哥的衣袖跟他道歉。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愿意。”
“木有瓜系。”
看在这么好吃的糕点份上,岁岁决定暂时先原谅他这一次。
他一向是一个爱憎分明的小世子,这件事归根究底还是他老爹的错!
当日赫连君泽回府刚走到大门处,岁岁就像一只发疯的小牛犊朝着他冲过来往他怀里撞,小奶音里满是愤怒。
“窝跟泥拼啦!!”
第40章 皇子龙傲天7
赫连君泽弯腰伸出手抵住岁岁的额头,正好挡住他进攻的动作,跟在尉迟夫子身边学习这么长时间的岁岁将小拳头挥的虎虎生风。
奈何……胳膊太短够不着。
努力半天胳膊都酸了的岁岁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都在白努力,气的叉着腰用愤怒到快能喷火的眼神盯着爹爹看。
赫连君泽等岁岁情绪平静下来后,才蹲下来跟岁岁平视,开口问道:
“是发生了什么事?”
“窝,不跟夫只念书。”
身为一只正宗的野山参,躺平了不知道多少年,岁岁性格简直不是一般的咸鱼。
之所以在武艺上学出来了些名堂,那全都是因为岁岁害怕尉迟老将军的戒尺。
岁岁对自己的认知简直清楚到不行,在他眼里爹爹这不是又给他找了个夫子,这是让他上午挨尉迟夫子的戒尺,下午再去新夫子里那里挨一顿。
“你身为我安王府的世子,怎能文不成武不就。”
赫连君泽声音十分严肃,岁岁被吓得像只小乌龟似的把脑袋往回缩。
嘴巴动了两下,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要从什么地方开始,就只能小声嘀咕道:
“窝似小柿子!窝还有弟弟!”
赫连君泽弯腰把他抱到怀里往回走,脚步比平日里慢上不少,一边走一边跟岁岁讲道理。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能让你依靠一辈子的,只有自身足够强大,才有立身之本。”
岁岁搂住爹爹的脖子,对准他侧脸就是吧唧一口。
“窝有爹爹哇,窝爹爹,灰常可靠!腻害!”
赫连君泽看出岁岁对自己的盲目自信后,心头莫名觉得有些沉重,低声道:
“就算是我,也不可能护你一辈子。”
“能,窝觉得,窝爹爹,阔以的。”
岁岁对爹爹简直不是一般的有信心,甚至隐约有一种自己可以靠着爹爹混吃等死一辈子的直觉。
赫连君泽在其他事情上确实愿意看在岁岁年纪小的份上由着他,但只要跟教育有关,他就不会做出丝毫的让步。
看出依照岁岁的性格,在他知道世子身份有多尊贵后,寻常夫子根本就管不住他,所以这次为他们启蒙的夫子赫连君泽同样也选了一个古板严肃的。
伸手轻轻捏了捏岁岁肉嘟嘟的腮帮子,低声道:
“我已经跟周夫子说过,你和承儿都是他的学生,不日周夫子就要上门。”
话已至此,岁岁拉着一张脸,看起来格外无精打采。
“呜呜,窝不当你鹅子啦!”
“那你想当什么?”
“窝当,泥爹爹,教训泥,给你找夫只,轴你。”
孩子气的话让赫连君泽唇角微微上扬,揉乱岁岁的头发,在他怨念满满眼神注视下用带着笑意的声音回答道:
“那你还挺厉害。”
爹爹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夸奖,可岁岁却控制不住有些炸毛,越想越觉得爹爹在故意嘲讽自己,气到开始乱叫。
“呜呜呜啊啊!”
足足花费了三天的时间,岁岁才好不容易接受自己的生活里又要多出来一个夫子这件事。
甚至在跟在尉迟老将军身边练武时都时常走神,还挨了两下戒尺。
赫连君泽是以未来帝王的标准来培养赫连承,就连夫子也是在力所能及范围内寻到了最优秀的,负责为他们启蒙的这位周夫子乃是曾经的太子太傅。
清贵世家出身,满朝文臣有大半都师承周夫子。
赫连君泽提前一天晚上跟照顾岁岁的老嬷嬷打了招呼,第二天老嬷嬷没有把岁岁给叫醒,任由他一觉睡到了辰时。
等岁岁睡到自然醒磨磨蹭蹭从被窝里爬出来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事情似乎不像自己想的那样简单,一个激灵瞬间睡意全无。
老嬷嬷听见屋里传出来的动静,推开门走了进来。
“小少爷,殿下在出门之前特意嘱托过,今日不必早起,尉迟夫子那边殿下已经打过了招呼。”
已经套上袜子的岁岁听见这句话,又默默用另外一只脚把刚穿好的袜子踢下去,努力蛄蛹身体往被窝里钻。
趴好之后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钻出了被窝,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开口询问道:
“为什么呀?”
自从意识到爹爹就是故意请那些凶巴巴的夫子回来后,岁岁就知道看似好的爹爹实际上就是一肚子的坏水!
蔫坏蔫坏的爹爹根本不可能那么好心让自己睡懒觉,肯定是别有目的。
“殿下说,周夫子将在今日午膳后登门。”
岁岁原本亮晶晶的眼睛在听见这句话后,几乎是瞬间就变得黯淡了下去。
脑袋埋在枕头上,委屈的开始呜呜装哭。
“嬷嬷,窝觉得,窝森体不,粟呼。”
老嬷嬷一听见岁岁这么说,瞬间就被吓了一大跳。
“什么?哪里不舒服?我这就让人请大夫来。”
脚步匆匆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迈过门槛,有些沙哑崩溃的小奶音就从嬷嬷身后传来。
“窝被爹爹气的哇,心里,不粟呼。”
嬷嬷一扭头,就看见坐在床上的岁岁正伸手捂住心口位置,满脸都写着伤心。
无奈转身走到床边,握住小少爷的手腕帮他挪了下地方,提醒道:
“小少爷,心口在这边呢。”
“哦。”
岁岁应了一声,面不改色换个地方捂着。
一听用完午膳就要见到周夫子了,岁岁压根儿就不想起床,就硬是赖在那里,甚至还想着再凶的夫子,也不能直接把他从床上薅起来吧!
赫连承那边也提前有人跟他打了招呼,特意换上一身更得体的衣服,亲自过来找哥哥一起。
“哥哥,你还没有起床吗?”
听见弟弟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岁岁默默又往被窝里面钻了钻,还在那里小声念叨。
“康不见窝,康不见窝。”
照顾岁岁的老嬷嬷跟赫连承说了几句,赫连承就直接推门走了进来,走到床边蹲下,把被子掀开一道缝,好奇盯着里面看。
确定哥哥是醒着的后,赫连承这才开口道:
“哥哥,该起床了,再过一会儿周夫子就该上门来了。”
弟弟都过来找自己,岁岁无奈叹了一口气后慢吞吞往外爬。
为了在弟弟面前看起来有一个当哥哥的样子,岁岁甚至没有让嬷嬷帮忙,自己把衣服给穿好后提了提裤子。
一双手背在身后,自认为现在肯定像爹爹一样稳重。
结果还没走两步路,岁岁就感觉到了自己的裤子正在往下掉,下意识想伸手去拽,结果还是没抓住,白嫩的双腿就这样露了出来。
老嬷嬷强忍着笑意帮他整理衣服,赫连承盯着哥哥通红的耳朵,清咳了一声后认真说道:
“我什么都没看见。”
岁岁气得脸涨到通红,小嘴一瘪,在脑海中牢牢提醒自己如果掉眼泪的话真的会很丢人,这才勉强控制住自己想哭的冲动。
由于两个人院子隔着一段距离,赫连承就直接跟哥哥一起用了午膳。
竹倾将他们带到王府另外一个僻静些的小院子里候着,不多时一个穿着灰色长衫的老人就走了进来。
苍老的脸上爬满了皱纹,头发也已经全白,光看面相就知道是个不好招惹的老头。
岁岁本来有些散漫的站姿,在见到夫子的瞬间就不自觉变得端正起来,跟弟弟一起喊了一声夫子好。
周夫子打量了一下这两个孩子,轻轻点了点头。
“嗯。”
声音里不辨喜怒,让岁岁心跳的有些快。
在见到周夫子之前,岁岁心中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万一爹爹心疼他,只选了一个凶巴巴的夫子呢?
万一新的夫子年轻,知道他是王府小柿子就对他手下留情呢!
所有的侥幸心理在看见周夫子的瞬间碎成一片片,脑袋里甚至不敢有其他任何多余的念头。
由于周夫子岁数大了的原因,十多年前就已经告老还乡,赫连君泽将他请回京城很是费了一番心思。
周夫子能教出如此多优秀的学生,在教育一道上的确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很清楚像岁岁这么大的孩童,心性都偏幼稚。
严师出高徒,在某些情况下是正确的。
院子是赫连君泽提前吩咐人布置好的,岁岁走到自己的桌子后坐下。
书童将文房四宝端到了他们的书桌上,周夫子先教他们认识笔墨纸砚。
对于岁岁来说,这可比在外面哼哧哼哧跑轻松得多,心也不由自主就松懈了下来。
提着的气卸去,坐姿看起来有些散漫。
下一瞬手上拿着戒尺的周夫子就走到了岁岁的身边,用戒尺对着他的后腰处轻轻碰了碰。
“坐姿要端正。”
就算隔着一层衣服,岁岁也能感受到从戒尺上透露出的冰凉感,被吓得立刻坐的十分端正。
“是,窝几道了。”
毕竟是给他们开蒙,周夫子并没有教太复杂的东西,只是先让他们在纸上练笔画。
一开始岁岁还觉得挺简单,可随着重复一件事的次数太多,就觉得有些乏味无趣。
本身就不是多有耐心的一个人,落笔的动作逐渐变慢,甚至还悄悄去偷看弟弟。
赫连承的定力明显要比岁岁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就算只是在白纸上面画横线这么简单的事,他也照样能提起十二分的专注。
看弟弟脸上的表情如此认真,岁岁实在是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
不都是画横线么?哪里有趣了?
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观察弟弟身上的岁岁,压根儿没意识到周夫子已经在他身边站定。
等岁岁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夫子已经不知道在他身边站了多长时间,直接就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哇啊。”
周夫子听着岁岁被吓出来的怪叫声,等他坐端正了之后才问道:
“可是对旁人的功课更感兴趣?”
明明周夫子只是面无表情,可岁岁却被吓得一声也不敢吭。
“说话。”
周夫子再次开口,岁岁才犹豫着轻轻点头。
“嗯……”
“今日不将这一沓纸写完,不许离开。”
周夫子转身拿起一沓白纸放在岁岁面前的桌子上,用戒尺轻轻敲了敲桌子,抓住岁岁的右手。
猜到他是想打自己,岁岁下意识就把自己的手往回缩。
看见岁岁居然还敢躲,周夫子脸上表情有些难看,戒尺狠狠敲了一下桌子,发出的巨响让赫连承都被吓了一跳。
“少爷,你是对老夫有什么意见么?”
岁岁迅速摇头,右手又往后面缩了缩,颤颤巍巍将左手递到了夫子的面前,被吓得声音里都多出了几分哭腔。
“窝,窝揍是,想让夫只,打介一只手。”
看了一眼桌子上那厚厚一沓白纸,岁岁哪里舍得让夫子打自己的宝贝右手。
挨完打后,难不成要用左手来写完么。
周夫子盯着他一直在发抖的小手,用戒尺不轻不重的打了两下。
虽然他用的力气并不大,但是岁岁依旧感觉到手被打的微微发麻。
“坐下,继续。”
“哦。”
等夫子背过身去,岁岁腮帮子鼓起吹了吹自己的左手掌心,眼泪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强忍着没有哭出声。
咬牙握住笔,在白纸上面继续画横线,甚至不敢再像之前那样故意偷懒把横线画的很长。
周夫子原本给他们安排的任务并不重,一个时辰后赫连承就做的差不多了。
岁岁听见弟弟整理纸张的声音,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旁边那厚厚的一沓,咬牙继续写。
由于心思乱了的原因,笔画不像之前那样好看,反倒是有些歪歪扭扭,看起来像是一条活灵活现的毛毛虫。
夫子交代赫连承要完成的他的确是写完了,可他刚刚一直能听见哥哥在旁边吸鼻子的声音,赫连承就又从旁边拿了一沓白纸过来,打算陪着哥哥一起。
岁岁看见弟弟又拿新的白纸,偷偷往窗外看了一眼。
正准备让弟弟从自己桌子上拿的时候,就正好对上了周夫子的脸,吓得他急忙低下头。
等岁岁终于完成夫子交代的任务,外面的天早就已经全黑了,王府仆从正在点灯。
周夫子过来亲自检查,将岁岁写好的一页一页翻过去,确保他没有偷懒敷衍,这才摆了摆手让他们离开。
赫连承和岁岁起身,朝着夫子弯腰行礼。
“弟子告退。”
“嗯。”
岁岁累到手腕都在微微发抖,一走出门就委委屈屈往弟弟身上靠,小声嘀咕道:
“周夫只,不是银哇!!”
说完后将自己已经有些红肿的手递到弟弟面前,吸了吸鼻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