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作为回报,学子毕业必须返回母校任教。
郁湘大学毕业之后便回到了高中,最开始到手的工资并不多,除去日常开支,余下的全部汇给郁楚做生活费了。
可就在她工作的第三年,左乳被查出患有浸润性导管癌,2级,2b型。
这对一个未婚女性的打击非同一般,她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接受这个事实,然后在医生的建议下做保乳治疗。
化疗缩小肿瘤的费用非常昂贵,一次就得1.5万。
那时她曾向郁国庆开口,希望父亲能借给她一些钱治病,然而郁国庆一听她得了癌,担心这钱有借无还,便谎称自己穷困,用五千块打发了她。
郁湘转而又找其他亲戚借钱,无疑是处处碰壁。
后来她走投无路,只能向关系亲近的几位同事开口。
治疗的过程漫长又痛苦,所需金钱无休止,但不管怎样,郁湘都没有断过郁楚的生活费。
最后她坚持不住,便放弃治疗了。
姐姐生病的消息还是父亲告诉郁楚的,郁楚得知此事后不假思索地放弃了学业,每天靠打两份工给姐姐挣治病的钱。
直到被刘禾带进娱乐圈,才缓解了姐姐的经济危机。
没想到现在,他又肩负起了抚养弟弟的责任。
郁楚做了几次深呼吸,竭力屏散心头的苦闷。
眼下睡意全无,他索性翻出剧本,重温《荆棘之夜》洛衍的戏份。
翌日一早,郁楚和奚晓晓返回渝城。
由于这段时间公司的大力包装和宣传,郁楚吸了不少粉,人气较之前翻了好几倍。
得知他的行程后,有好几个大粉特意赶到机场来接机。
沐蓉没让他走专用通道,而是在确认安保正常的同时让他与粉丝们见见面。
他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休闲衬衫,墨色西装裤将他的双腿衬得修长笔直,眉如墨描、肤如白玉,俊美得令人挪不开眼。
粉丝们被机场安保人员拦在安全线以外,有人兴奋之余被挤倒,现场略显混乱。
郁楚迅速朝那边走去,眉眼间尽是担忧:“没事吧?”
粉丝们多是年龄不大的女孩子,能近距离与他接触,自然是高兴的。
“没事没事!楚楚你别担心我!”
“楚楚你怎么瘦了,最近工作是不是很累?不管再忙再累,一定要要好好吃饭!”
“楚楚加油!”
女孩们的声音如浪潮层层袭涌而来,郁楚含笑接过她们递来的鲜花、礼物和信笺等等,并不断地道谢。
奚晓晓担心他待得太久会制造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和粉丝们说了声“抱歉”,旋即便领着他离开了机场。
而在出口处,伍祁早已等候多时。
他打开后座车门,郁楚朝车厢内看了一眼,而后弯腰入内。
梁絮白目光紧紧地钉在他身上,第一反应是“瘦了”,第二反应是“他怎么越来越好看了”。
直到郁楚投来目光时,他才装模作样地理了理衣襟,问道:“录节目累不累?”
郁楚摇头,声音难掩疲惫:“比较轻松。”
梁絮白腹诽:那我怎么听说你总在睡大觉?
想归想,终究没有说出来。梁絮白轻咳一声,说道:“你脸色挺差的,先回去休息吧,下午再去剧组。”
郁楚的第一场戏是夜戏,沐蓉提前跟他通过气,让他下午五点以后再去剧组。
昨晚因为郁国庆的一通电话,让郁楚整宿未眠,现在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一番,否则影响拍戏的状态。
他没有拒绝梁絮白的提议,决定回家补补觉。
直到车辆驶进了清月湾,郁楚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朦胧睡意顿无,莹亮的眸子里尽是不解:“梁总?”
梁絮白解释道:“这儿离剧组近,方便。”
郁楚怀里还抱着粉丝送的鲜花,眉头深锁,薄唇微抿,似有些不高兴。
他今天困乏得厉害,实在没精力陪梁絮白上床。
梁絮白见他看自己的眼神颇为微妙,心里莫名一紧,又说了句话找补,“你在这儿好好睡一觉,晚点我让伍祁送你去剧组。”
言下之意是他不会留在这里。
反应过来梁絮白确实只想让自己好好睡觉,而非有别的龌龊念想时,郁楚神色稍霁,却也羞赧:“给梁总添麻烦了。”
把他送回别墅之后,梁絮白果真没有久留。
郁楚洗完澡便入睡了,一场好觉弥补了昨晚的亏空,醒来时顿觉神清气爽。
阿姨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待郁楚下了楼立马热络地招待他:“郁先生,三少爷交代了,让你吃饭之后再去剧组。”
许是天气太热,郁楚并没什么胃口,但他不想拂了阿姨的好意,便盛了小半碗米饭,捡一些清淡的蔬菜填进腹中。
阿姨见他只吃菜不吃肉,问道:“郁先生怎么不吃红烧肉和糖醋里脊,是不是不合你的口味?”
郁楚笑着否认,于是在阿姨的热情下被迫吃进两块油腻的红烧肉。
吃过晚餐,伍祁开车送他前往剧组。
然而车辆刚启动没多久,郁楚便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搅得他呼吸都凝滞了一瞬。
他迅速叫停伍祁,跳下车蹲在路旁剧烈呕吐起来。
伍祁:……
我的车技有这么差吗?
连续好几日的高温炙烤,让火炉城市的气温猛升好几个调。
工作人员在每个休息棚都放了好几盆冰块,再配合电风扇的力度,倒也能起到消暑的作用。
此刻在拍袁殊的戏,郁楚正好得闲,便抱着学习的心态坐在显示器旁仔细观看。
与袁殊演对手戏的是一位业界老前辈,也就是剧中男主角苏夜的师父、G市公安局副局长林淮同志。
这段戏是苏夜接手孕妇沉尸案之后的一个关键转折点,因为死者是G市龙头企业康璃集团董事长的第三任妻子。
康璃集团长期做公益和慈善,每年给政府捐款、用来维护市容市貌的钱都是以千万为单位。
如此乐善好施、赫赫有名的一个企业家,妻子被沉尸几日他却无动于衷,很明显有问题。
所以苏夜打算调查这位企业家,但是副局长却不同意他的决策,两人因此发生了争执。
师父骂他冲动冒失想当然,苏夜则嘲讽师父做事官派思想迂腐,只顾名声。
或许是念及他父母也是死于沉海,所以苏夜才会由此及彼,对这件案子颇为上心,副局长便不再说什么,算是默许他调查康璃集团董事长的做法。
最后,副局长叮嘱道:“千万要谨慎行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在调查郭董事长。”
“Cut!”导演的目光定格在显示器上,眼底洋溢着喜悦,“一遍过,两位辛苦了。”
郁楚的视线仍凝在显示器上。
他注意到,方才袁殊和老前辈对戏时,袁殊把对长辈或者上司的愤怒克制得恰到好处,用肌肉反应来阐释情绪。
譬如微微发颤的嘴角、颈侧鼓起的青筋,再笑着从齿缝里蹦出话语,整个角色立马鲜活起来。
——这是一个演员对角色的深入理解,是对剧情的熟练把控。
袁殊是科班出身,又在国外深造了两年,郁楚深知自己没法和他比,所以每次没有戏份时,郁楚都会坐在导演身边,通过显示器的画面来学习表演技巧。
偶尔私下和袁殊对台词时,对方也非常乐意替他解答疑惑,或者纠正他某些地方的情绪表达。
或许是袁殊的引导能力太强,郁楚和他对戏时很容易过,然而镜头一旦落到郁楚和别人身上,总能听见导演喊cut的声音。
上午的戏已经结束,眼下日头毒辣,导演让大家回棚内等午饭,休息一两个小时再接着拍后面的。
小风扇刮来的风带着浓烈的热意,郁楚打算回休息棚吹吹凉风,却在这时听见场外传来了一阵不大不小的动静,他回头瞧去,见一位身着黑色无袖背心、头发染成树莓红的男人正往片场走来。
男人戴一副夸张的墨镜,两手插进裤兜,行走间匪气毕现。
他身后跟着几名工作人员,每人搬一口纸箱,可见里面装有不少物品。
虽然墨镜有一定的遮挡作用,但郁楚还是认出他了。
是梁絮白。
才两天不见,他的头发就变了个颜色。
导演显然是没认出来,还在纳闷儿是谁把土匪流氓放进来了,便见梁絮白摘下墨镜挂在领口处,对导演粲然一笑:“梁哥,今天给大伙加餐。”
梁爻被他这头红发闪了眼,愣怔好几秒才开口:“梁总慷慨。”
梁絮白目光一扫,发现郁楚在看他,嘴角忍不住翘起了一点弧度。
郁楚对上他的视线,又往他的头顶瞥了一眼,旋即转身,往休息棚走去。
工作人员将纸箱放在阴凉处,把里面的餐盒一一取出。
有红烧肉、鲫鱼汤、虎皮鹌鹑蛋、麻婆豆腐以及时令蔬菜小炒,除此之外,还配备了蔬菜沙拉和餐后水果,甚至连冰饮也没落下。
梁絮白大步流星地朝休息棚走去,在里面吹凉风的几个演员见他到来,唤一声“梁总”后纷纷识趣地离开了。
郁楚起身,还没迈开步子便被梁絮白叫住了:“去哪儿?”
郁楚张了张嘴,又默默坐了回去。
伍祈将餐盒和饮料放在桌上,奚晓晓迅速揭开盒盖,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引人垂涎。
郁楚这几天食欲不佳,对油腻的菜肴颇为反感,只靠白粥果腹。
奚晓晓担心他身体吃不消,好在梁总今天送来的菜够补,又都是她郁哥爱吃的,便率先盛一碗奶白的鱼汤递给他:“哥,这鱼汤好鲜,你尝尝。”
郁楚接过汤碗,还没送到嘴边就闻出了一股子鱼腥味,他不想喝,又怕梁絮白生气,便捏着鼻子灌了几口鱼汤下肚。
梁絮白梗住,连忙接过他的碗尝了尝,很是不解:“鱼汤而已,你怎么跟喝中药似的。”
“太腥了。”郁楚苦着一张脸。
梁絮白小声批评:“娇气。”
郁楚又从他嘴里听见了“娇气”这个词,不免有些生气。
他最近吃不下太油腻的东西,有时为确保身体状态在线,不影响拍摄进度,他也会强迫自己吃一些高蛋白的食物,可每次吃完都异常难受,不是反胃就是作呕,如此一来,反而更磨耗体力。
导演怀疑他是中暑了,便给了他两支藿香正气水,他闻见那味儿后,又是一阵猛吐。
梁絮白不清楚境况,就平白给他下了个娇气的定义,郁楚心里自然不痛快。
赌气之下,他干脆吃起了沙拉。
梁絮白调侃道:“不愧是属兔的,爱吃草。”
郁楚气结:“那梁总属猪,是不是应该多吃点?”
梁絮白:“……”
伍祈和奚晓晓在一旁吃着午餐,闻言皆忍不住轻笑出声。
吃过午饭,梁絮白还想在这儿多待一会儿,但很快就被一通电话给叫走了。
郁楚耳根总算清净下来,本打算再过过剧本,然而刚刚喝的鱼汤在胃里起了反应,他往卫生间跑了好几趟都没能吐出来,无奈之下只得含两片薄荷糖在嘴里,不适感这才逐渐减轻。
身体缓和下来后,困意又迅速涌来,郁楚索性躺在藤椅上,用剧本盖住脸,沉沉睡去。
盆里的冰块多已消融,奚晓晓取来一些放置入内,正打算喝点冰饮解解渴,微信冷不丁弹出一条消息,她点开一瞧,是伍祈发来的。
伍祈:[郁先生爱吃什么零食?]
奚晓晓在脑海里搜刮了几圈,然后惊讶地发现她跟了郁楚两年多,竟从未见过郁楚吃零食。
于是她诚实地敲下几个字:[不知道]
伍祈:[……]
伍祈:[微信转账:3000]
伍祈偶尔也会和奚晓晓聊两句,但大多都时间围绕郁楚在交谈。
通常情况下,如果是伍祈有疑问,就不会有转账这个环节。
一旦涉及到金钱,那么这个问题必然是梁大总裁提出的。
很快,伍祈又问:[那你觉得他可能喜欢吃什么零食?]
伍祈:[微信转账:3000]
奚晓晓无语,心说梁总如果实在好奇,就当面问郁哥啊,干嘛要走中间商环节?
斟酌几秒后,她把这两笔转账都退回去了:[我不知道]
伍祈:[……]
奚晓晓:[郁哥最近食欲不好,总让我给他买些新鲜的、酸口的水果开胃。]
伍祈:[好。]
伍祈:[微信转账:3000]
奚晓晓:[……]
当天下午,剧组就收到了几箱新鲜水果,酸的甜的,应有尽有。
天气预报显示未来一周都是晴朗天气,气温高达42度。
导演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便把部分户外的戏份往后挪了挪,只拍室内和夜戏。
在暗查康璃集团董事长郭鸣一的时候,苏夜得知康璃集团旗下有一家娱.乐.城的老板与郭鸣一来往甚是密切,他打算从这家娱.乐.城入手。
想要接近老板并非易事,需要层层突破。
听说这家娱.乐.城涉嫌组织卖.淫,甚至兜售违禁药品,苏夜决定想办法混入娱.乐.城内部,一则为了获取老板信任,接近董事长郭鸣一,二是将这个销.金.窟一网打尽。
做卧底不难,难的是苏夜做卧底。
他性子冲动,多数时候总忍不住意气用事,更何况他在G市的名声并不小,黑白两道无人不识苏队,所以他只能派眼生的、又有防身本领的人前去。
思来想去,便只有被洛衍可行了。
洛衍刚从警校毕业,在警局都没露过几次脸,由他出面,当万无一失。
若他完成不了这个任务,苏夜还能趁此机会把这个拖油瓶踢出局。
今天的夜戏,便是洛衍潜入娱.乐.城的开门锁。
晚上的气温依旧很高,但是相较白天已是收敛了不少。
“第三场第四镜第二次,Action!”
随着导演的一声令下,郁楚迈上娱.乐.城正门的汉白玉石阶。
他步履从容地走进大厅,很快便有人迎了过来。
对方见他穿着朴素,但模样却生得十分漂亮,便知来意不简单,脸上遂露出一抹淡笑:“先生,请问您找谁?”
郁楚从兜里摸出一块刻有娱.乐.城会徽的金卡,眼尾微微上扬:“我找谢经理。”
那人接过金卡端详着,复又抬眸看向他,颊边笑意渐浓:“这边请——”
说罢领着他往二楼走去。
郁楚自觉今晚状态不佳,胸口略有些窒闷,双腿也虚软无力,偶尔与人对戏时,总出现接不上台词的状况。
步入娱.乐.城之后的戏,每一场都要NG两遍以上才能过。
梁导也察觉出他的状态不对,为了不耽误拍摄进程,便跳过后面两场,直接把他和袁殊的戏提前了。
袁殊走近,担忧道:“楚楚,你脸色不太好,要不给导演请个假,休息一晚再拍?”
郁楚摇头,自我调侃起来:“可能是缺少袁老师的引导,我还没入戏吧。”
袁殊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要是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郁楚回以微笑:“放心吧袁老师,我保证不拖你的后腿。”
待二人准备就绪,拍摄照常进行。
这场戏是洛衍潜入娱.乐.城、获取经理信任之后,和苏夜的第一场对手戏。
苏夜下班之后与朋友来此消遣,经理为讨好他,特意叫来几个辣妹陪他喝酒。
侍应生洛衍来包厢送酒,苏夜从斑驳光影里抬眸,对上一张干净漂亮的脸。
苏夜眉梢轻挑,玩味一笑:“这个,可比我身边这群姑娘好看多了。”
按理说,演经理的这位演员此时要接好几句台词,可郁楚却像是失聪了,什么也听不见。
周遭的寂静令他迟疑,抬眸时只能看见对方的嘴唇在不断开合。
“咚——咚——咚——”
心跳声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沉稳而缓慢地敲击着他的耳膜。
郁楚眼前阵阵发黑,天旋地转的不适犹如海浪汹涌而来。
他试图握住酒水推车的扶手稳住身体,可力气和意识仿佛被同时抽走,指尖只来得及触碰到一片冰凉。
“郁哥!”
奚晓晓的一声惊呼令所有人回神,拍摄被迫中止,梁导没有迟疑,当即吩咐道,“快送医院!”
“梁三儿,这他妈才几天不见,你怎么就变成红毛了?日漫后遗症?”朋友翻着烧烤,手里不停地抖辣椒面。
梁絮白从石头上一跃而下,浅绿色印花沙滩裤在夜里格外晃眼。
“和我爷爷拌了两句嘴。”他从食物储存箱里翻出几串河虾放在烧烤架上,“老爷子嫌我不学无术,整天东逛西逛的,像个街溜子。”
另一人噗嗤一笑:“所以你索性把头发染红,变成了真正的街溜子?”
梁絮白脚腕发力,踢出的沙子悉数溅在那人腿上。
“哈哈哈哈哈,街溜子急了!”
“你好歹也是个公司老板,能不能注意点形象?整天穿着大背心大裤衩,打耳钉染红毛,你不是流氓谁是流氓?”
梁絮白错愕,拍了拍说话之人的肩:“可以啊老秦,和老爷子说的话简直一模一样。”
朋友问:“那你爷爷知不知道你捧小明星的事?”
梁絮白纠正他的用词:“捧什么捧,我那叫投资!”
“哟哟哟哟哟哟”
“那叫投资~”
“之前还死不承认给郁楚砸了三千万,这会儿就不打自招了?”
梁絮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中了他们的套,一不做二不休,大方承认了:“对啊,是我砸的,老子高兴!”
有人问他:“喜欢?”
“……喜欢个锤子,”梁絮白转身坐在沙滩上,露营灯从身后投来,将他的情绪悉数掩藏,“我才不喜欢他呢。”
“你最好不喜欢。”
“那你爷爷知不知道这事儿?”
“知道。”梁絮白长腿一伸,四仰八叉地躺在沙滩上,“就是知道了才骂我的。”
朋友乐了:“不喜欢人家,还傻逼似的往人家身上砸钱,换我是你爷爷,我也骂你。”
江风湿润清凉,将梁絮白的谩骂声吹散:“少占我便宜了,你给我当孙子还差不多。”
众人拿他逗趣的间隙,烧烤已经完全熟透。
几位少爷将桌子架稳妥,又从后备箱搬来几件冰镇啤酒一一开瓶。
「猴哥猴哥~你真了不得~五行大山,压不住你~」
梁絮白还在当搬运工,裤兜里的手机乍然响铃,引来朋友们一阵抱怨——
“梁三儿,你震.动.棒响了。”
“我操,真受不了你这二货,能不能换个铃声?!”
梁絮白没理会他们,掏出手机瞧了瞧,发现是伍祁的来电。
“咋了?”他问。
伍祁:“三爷,郁先生刚刚拍戏时晕倒了。”
梁絮白一顿:“晕倒了?咋回事?送医院没?”
“已经送去医院了,”伍祁说,“您喝酒了吗?要不要我现在过来接您?”
“我没喝。”梁絮白疾步奔向自己的车,“在哪家医院?”
“莱恩。”
梁絮白挂断电话,火急火燎地打开了车门。
朋友在江边叫他:“喂——你去哪儿?”
梁絮白迅速系好安全带,点火、倒车:“医院。”
“你去医院干嘛?还喝不喝?”
“不喝了!”
郁楚是疼醒的。
他睁开眼时,便见护士正弯腰往他肘部正中静脉扎针,真空采血管换了一支又一支,直至任务完成,护士才拔出针头,交代他用棉签按压一分钟以上,两个小时之后去前厅的终端机扫取检查报告。
奚晓晓替他压住棉签,声音哽咽:“哥你吓死我了。”
郁楚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我没事。”
沐蓉坐在床尾,似责备,又似担忧:“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了?为什么不好好吃饭?”
奚晓晓早已将病床两侧的帘子合拢,能有效隔绝外界的视线。
但声音却难以控制,所以沐蓉说话时格外小心谨慎,尽量避免嗓音外漏。
郁楚垂眸,眼睫轻轻颤动:“最近没什么胃口。”
沐蓉还想说话,忽闻帘外响起一阵动静,不等她做出反应,梁絮白就已径自入内。
——伍祁给他准备了一套休闲的服装,比白背心花短裤要体面得多。
郁楚没料到他会出现,眼底闪过一抹讶色。
沐蓉起身与他打招呼:“梁总,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
梁絮白盯着郁楚,憋了许久才憋出两个字:“路过。”
在场无一人相信他所谓的“路过”说辞,却都识趣地没有追问到底。
半晌,梁絮白问道,“我刚刚听说郁楚晕倒了,医生怎么说?”
“护士刚给他抽完血,要两个小时之后才能得出结果。”沐蓉对他的疑问做出解答,“医生说,不排除贫血或者中暑的可能。”
“两个小时?”梁絮白脸色不悦,回头对伍祁吩咐道,“让他们搞快点,如果半个小时不出结果,我直接打电话让梁宥臣过来。”
梁宥臣是他的二哥,也是这家私立医院的股东兼副院长。
郁楚想劝梁絮白别这么小题大做,但他知道这话一旦说出,估摸着梁絮白又要数落他娇气,索性闭口不谈,由着这位少爷折腾。
沐蓉已经和剧组通了气,在检查结果没出来之前,都没打算把这事儿对外公开。
不过郁楚有几位大粉一直跟在剧组外,他被送来医院的事大粉们一清二楚,所以当务之急必须稳住那几位大粉的情绪,让她们务必对此进行保密。
急诊科的病房是公共场所,一张帘子无法造就私密空间。
郁楚到底是个公众人物,在这样的环境下很难有隐私可言。于是梁絮白决定把他带去一个相对私密的地方,静候检查结果。
郁楚思量再三,对他说道:“梁总,我身体没什么毛病,不用这么大动干戈,回去休息一晚上就好。”
“血都抽了,你想白挨一针吗?”梁絮白脸色很臭,“再说了,你要是没毛病,怎么会无缘无故晕倒?”
郁楚突然就没底气反驳了——
梁大总裁是《荆棘之夜》的投资商,演员因自身问题耽搁拍摄进度,他生气也是合情合理的。
自己没理由任性。
沐蓉去处理大粉的事儿,奚晓晓和郁楚便随梁絮白前往行政大楼,来到了……副院长的办公室。
医院里少不了有消毒水的气息,然而这里的空气却格外淡雅,闻之舒畅。
郁楚尚未缓和过来,身子仍旧有些疲软,他坐在真皮沙发里,开始闭目养神。
不多时,一个身量高挑、容貌冷峻的青年步入办公室内。
他穿着黑衬衫,佩戴一副无框眼镜,隐隐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错觉。
“梁絮白,大晚上的,你又在闹什么?”梁宥臣语气充斥着责备之意,说话间视线已经捕捉到了沙发上的那道纤瘦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