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在短暂的沉默与怔楞之后,沉香却又是愈发强烈与急剧的挣扎起来。想要问个明白,又或者说并不愿相信这中间会有着怎样的隐情。
毕竟杨戬,杨戬本就是一个贪图权势且无情无义的小人,不是吗?只是这样想着的沉香并不清楚,自己想要说服的究竟是其他的什么人,还是自己。
只是杨戬也好嬴政也罢,都似乎是将沉香所忽略了的。即便因着嬴政手之所指话音落下,杨戬的目光同样在沉香身上停留。
那是什么样的目光呢?母亲自小便不在身边并且跟着不断以酒液麻醉自己的父亲长大,对那诸多种种流言蜚语,或是善意或是恶意目光其实并不陌生的沉香其实很难形容杨戬目光所蕴含的种种情绪。
只是恰如同水波无痕,心中有涟漪泛起而后又消散。继而呈现在沉香胸中的,是无尽的怒火与愤懑。
凭什么,为什么,杨戬这满身罪恶的小人,又如何能够以那恍若是长辈一样的目光看着自己。甚至,甚至什么呢?
沉香忽然意识到,杨戬对自己似乎是失望的。这样的意识与感觉来的没有任何来由,只是下一刻,属于杨戬的话语却又似乎将沉香内心里的这想法确定。
盖因为杨戬将目光收回,开口,却是认认真真的对着嬴政道:
“为何不行?”
这仙神的目光仿佛是于此而变得悠远,穿过了时间与空间的距离,望向远方。那被遗忘与掩埋了的过往。那是属于杨戬的曾经,是未曾成为二郎显圣真君之前,未曾将那封神的战场踏足。
又或者说是较之以那更为久远的过往。踏上救母路途并且想要将被压在山下的母亲救出的,从来便不仅仅是沉香,不是吗?只不过有人成功有人失败,甚至是因此而付出那极惨烈的代价。
所以对于不少对此一知半解,抑或是从未将杨戬看清的人而言,不过是一个屠龙者终成恶龙的故事而已。但看透虚妄如嬴政却又知晓,并非是这样的。又或者说这世间的种种有人固执有人保守,自是有人剑走偏锋,希望将一切改变。
“总归是会成长,会做出改变,会将所应当承担的责任与义务承担的不是吗?”
杨戬如是言,所说的却不知是属于自己的曾经,还是眼前的沉香。原本柔和的面色似是同样因此而有些冷硬,伴随在其间的,自是不会因嬴政寥寥数语而改变的决心。
嬴政摇头,属于沉香的五感仿佛因此而被剥夺。伸了手,这帝王对着杨戬目光静静道:
“你之所想要改变的规则、律令与法度,可否予我一观?”
这无疑是一个极不合理且似乎没有任何来由的要求,然而君王目光之下,一切却又显得是如此的理所当然,并没有任何不对。一旁的哮天犬皱了眉,本能的想要说出些什么,却遭到杨戬的阻止。
但见这纵使身处在逆境与挫折之中,法力尽失元神溃散,却仍将气韵风采等种种保留的二郎显圣真君开口,再是傲然不过道:
“阁下此言,是否过于冒犯?再者,杨戬本就是因维护天规威严而沦落至此,又如何会做出改变?”
“那你这水,未免放得也太多。”
嬴政不可置否,不过是因此而做出评判。盖因眼前这仙神虽然身处在这样的境遇内,却并非是全然没有任何反抗的。当有后手留存。不过杨戬的后手究竟是如何同嬴政并不相干,这帝王对此同样未曾有过多的兴趣。而杨戬身上,叫嬴政所感兴趣的......
河图洛书的虚影显现,天机于此而被遮掩。嬴政以国灵之身同杨戬之间说出了什么,又究竟是达成了什么样的共识且不必说。沉香在黑暗中醒来,晃了晃头,自去追寻杨戬、哮天犬主仆俩的踪迹且不提。
国灵之身负手而立,于泰山顶上遥望着这将自身唤醒的几人远去,良久,方才显露出一声意味难明的笑容。
“天规,天庭。”
甚至于嬴政并未曾出口的,此前见到并且有所猜测的有关于那三界之主,玉皇大帝的来历猜测等种种。所谓的仙神与菩萨,或许从来便未曾有想象中的强大。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心中有想法与明悟在升腾。国灵之身同本尊之间的联系在那一瞬间被建立。似乎仅仅只是一瞬,又好似是那久远的千年与万年。有诸多种种的、存在于本尊与国灵之身之间的信息被交换和传递。
使彼此之间,再没有任何隐瞒。又或者说这本就是一体,是未曾如孙悟空同那六耳猕猴之间一般于那诸多种种的阴谋与算计之下生出不同的存在。
但一切之种种却又不过是在那弹指瞬息间,随着大唐长安城内,李淳风仿佛是不曾过脑的话音落下。嬴政偏了头,望向这搓了搓手,面上现出几分尴尬的臣子。短暂的沉默之后开口,却是对着李淳风问道:
“不知李卿认为,那二郎显圣真君,是一个何等样的仙神?”
心高不认天家眷,性傲归神住灌江。于那《西游记》中,对这仙神早便已经做出了评判。而实质上就某种程度上而言,大秦,又或者说秦国同杨戬之间同样是有着那么几分牵连的。
在那民间传说甚至是官方的认证当中,这二郎神是修筑都江堰的秦太守李冰次子,同样有着李二郎之称。但杨二郎也好李二郎也罢,话题怎么就突然跳跃到了那二郎显圣真君身上呢?
纵使李淳风博古通今思维活跃,心头亦不由得有些愕然。虽然这并不影响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李淳风于此做出回应,但莫名的,却又似乎有几分不对劲。
只不过于此时空中,在那三圣母思凡并且同凡人刘彦昌生下沉香之前,对杨戬的认知等种种却又无疑是极正面的。这是一个智勇双全文采武艺甚至是样貌等种种都极佳之辈,对于蜀地的治理,同样可以算得是极上心。
是一个声誉极是良好的仙神。于是嬴政再问,却是问及仙凡结合、问及所谓的天规等事宜。
李淳风有些麻瓜。嬴政目光之下,却是不得不于此做出答复。当然,那天庭的规则等种种究竟是如何其实并不好说,李淳风手中并没有一个具体的文本,所知亦不过是皮毛。但这样的皮毛......
一叶落而天下知秋,管中窥豹,嬴政却又似乎可以由此而得出结论。一个同那杨戬并不相同的、甚至可以说是相反的结论。二郎显圣真君也好司法天神也罢,或许懂人心、懂智计,却未必懂律令与政治等种种。
由此而显得其所要变更之律令与规则......
闭了眼,嬴政似是可以想象,杨戬原本所想要行的事情若是功成,那么最终之所导致的局面。但这一切却又无疑是要做出变动的,只不过变局的主体、最终所要改变的情况......
立在那长安城最高处的嬴政垂了眸,整个长安城甚至是整个东土大唐由此而纳到眼前。君王目光所望向的,却又分明是超出了此之外,望向那更为遥远的地方。
“当是时候了。”
嬴政如是言,却是高天原的神国叫秦人阴兵所占据,自天之御中主神而下,无数的扶桑人神灵叫王贲、李信等斩杀。血液、神格甚至是神灵溃散的灵由此而铺满高天原的每一寸土地,有绝世的凶兵与旗帜仿佛由此而被练就。
同此相对应或者相呼应的现世之中,那被命名为扶桑的岛屿之上,原本的痕迹被一点点抹去。所有的一切,都在向着大唐而看齐。
犁庭扫穴灭其宗庙破其苗裔。设置郡县接受唐人的管理,成为大唐的一部分。
阴间之地,本就是叫秦人所占据的地方,那古老且恢宏的、恍若昔日咸阳城映照与倒映的城池之内。原本存在于城门之外的、同城墙等高的俑人再度睁开了双眼。
伴随着嬴政话音落下的,是骊山皇陵之下,那皇陵地宫之中,仿佛有什么在苏醒。又或者因此而现世。嬴政开口,却是于月色之下缓缓露出笑容。对着李淳风道:
“不知李卿以为,朕若是现身到这世间,当如何?”
“您不是......”
下意识生出的话语戛然而止,李淳风开口,却又忽然是意识到一个极严重的问题。
自唐皇身上醒来的秦皇自然是未曾有过多的遮掩的,似乎并不介意于将自身的身份告知。但这是一个仙神显世有着诸多种种神秘与超凡的世界。
第097章
八百年前的沙丘行宫里,那无仙亦无圣的世界中,嬴政死了,自然便是死了。并不足以对这世间产生任何的影响。所以这帝王所留下的意志被篡夺和更改,被赵高、李斯、胡亥等人推动着向那深渊而滑落。
自是任凭着大秦的二世而亡,无法有任何的改变。纵使在不甘心将双眼闭上之前,在喉咙里已经无法发出任何声响之际,嬴政早便已经意识到,大秦......
谁又能想见,大秦竟然会是如此轻而易举的亡了呢?
二世而亡。但这一切却又是同嬴政相干而又不相干的,后世人所谓的无端猜测与妄议揣度也好,又或者将所有种种尽皆推到嬴政的身,这死后尸体甚至于一度同臭鱼烂虾为伍的帝王,自无法因此而做出任何驳斥。
生与死、凡人与天命之间的间隔,要较之以世人想象中的更加强大且更加无情。嬴政,嬴政自然是未曾有再归来的机会的。
事情如此,事情本该是如此。但此间之世,却是一个凡俗草木尚可以成精、尚可以修炼成人形的世界。那原本早已经死亡与埋没的,同样非是真正的死亡与埋没。所谓生人与鬼神,同样不过是生命的不同层次。
遑论是在这嬴政已经醒来,并且可以将那人道、皇道气运运用,堪称是此世之间最后一位神代帝王的情况下。原本于八百年前、在嬴政一统天下之后所做下的诸多种种布置,自然是同样因此而被带来,终将显露在这世间,予之以变化和改变的。
但秦皇所想要的,又或者说能给这世间所带来的......
李淳风皱了眉,目光警惕,望向嬴政的眼中,显然是带了薄薄的、久未曾见过的惊骇与戒备。
秦皇也好唐皇也罢,于李淳风这等修行中人而言,重要却又未曾有想象中的重要。更不必说属于嬴政的、那样一尊同大唐命运紧密相连的国灵化身......
眼前这以大唐皇帝陛下的身份而醒来的秦皇,当不应该对此间之种种、对大唐产生任何威胁的。然而唯我独尊且骄傲自信如秦皇,这世间第一位以皇帝自称者,又可会愿意一直存在于唐皇的身体中,以唐皇之面目等种种而存在?
李淳风心中其实并没有答案。又或者说那样的答案过于不可确定且过于惊悚,以致于知晓其间真相者如李淳风、袁天罡等俱是不愿意去想那个可能。
秦皇有朝一日于所有大唐的子民面前将那真相揭破,使大唐彻底转变为大秦的可能。
然而这一切却又似乎是不可以被避免的,即便是在嬴政的那一尊国灵化身同大唐之命运紧密相连,再没有任何分割之后。
秦皇若是现身到这世间......
李淳风脑海之内,嬴政的言语似是在不断生出和放大,恍若从内心里、自灵魂深处升起。将耳目闭塞,充斥在了其思维的每一刻。
“您说笑,将......”
李淳风强颜欢笑,原本是要说,两全其美便将这样的局面维持,便不可以吗?
您可以是秦皇,是大秦的皇帝陛下,是阴间的帝王。但同样的,以大唐皇帝陛下的身份而存在,便如同您的国灵化身同大唐命运相干息息相连不可分割一般,又有何不可?但当目光触及嬴政的那一瞬间李淳风却又意识到,这于唯我独尊的帝王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侮辱?
我是我,我独我。秦皇是秦皇,唐皇是唐皇。曾一统六合的帝王,又如何会愿意以他人的身份而存在?即便那同样是帝王,是大唐皇帝陛下。
但,嬴政轻笑,摇头,开口对着李淳风道:
“周共主天下八百载,再往前则是商,是夏,是五帝三王,是伏羲氏一画开天女娲氏抟土造人,燧人氏取火等种种。朕虽自认为德高三皇,功过五帝,立下此前人所未有之功业,想要将那万世不灭之王朝建立......”
冷月之下,李淳风目光之中,这帝王无疑是自信的,自信且傲然。恰如同天空里的烈日与皓月高悬,足以使所有的种种为之退避。
为之追逐其光与热,向着其理想及目标而行。但于八百年前的嬴政而言,过往之种种,却又似乎注定了遗憾,
由天命所起的,因生老病死而形成的遗憾。于是话音转过,李淳风听到嬴政继续开口道:
“纵使非是千年与万年,可是朕原本是认为,我大秦之国祚......”
“使大秦再归来,于阴间建立亡者的国度便罢。又怎可干涉生者之国度?大秦,大秦终究是亡了的不是吗?”
君王那恍若是有无限留白的话语之下,李淳风心中暗付,下意识的便想要接口。只是冥冥之中却又似乎是有着某种直觉,有着什么为之阻止。以致于那似乎是极短暂又好似是极漫长的沉默之后,嬴政负手而立,继续道:
“这世间有长生不老之法也好,未曾有长生不老的方法也罢。在使人修筑骊山皇陵甚至是做下那诸多种种布置之前,朕自然是想过有朝一日再归来,再回到这世间,亲眼见证王朝崩裂群雄割据,世间再陷入到纷争的。”
“陛下的想法,又岂是你等可以揣度?”
第十八层地狱之中,刀山火海、过油锅等诸多种种酷刑一一经历之后,灵魂愈发稀薄的胡亥恰如同死狗一般趴在地面,浑然不知接下来自身之所要面临的,又究竟是何等样的局面。
只是下意识的开口,想要做出求饶与辩驳。
但事务繁忙之际,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来到此间的姚贾轻笑,却是开口,对着胡亥面露鄙薄。
相同而又不同的话语不仅仅是出自姚贾的口。在此之前,蒙毅有说,李信等同样有说。然而这样的话语落在胡亥耳中,却又似乎是极为的刺耳。以致于那某一瞬间,这纵使不加以任何手段,亦距离魂飞魄散只有一步之遥的魂魄好似陷入到癫狂。
“是是是,你们的陛下,那被我唤作阿父的,渊深莫测不可揣度。于尔等心中,便如同神人一般,不可有任何忤逆与不敬。但那又如何?”
“阿父是人,是人,就终究会老去、会死亡、会无能为力。哈哈哈,你们效忠的是秦皇,但莫要忘了,朕同样是秦皇,是二世皇帝!”
“尔等乱臣贼子,又如何敢,怎么敢?杀杀杀,朕要杀了你们所有人!朕要叫你们不得好死!”
...... ......
诸多种种的伪装褪去,一言一句,无言的怒吼与咆哮从灵魂当中响起,充斥在这地狱里的空间中。直叫......
胡亥原本是因为那心中怨气的发泄而陷入到莫名的激动与癫狂、头脑发热的。只是在那某一瞬间,在胡亥眼角的余光触及到姚贾那面无表情,没有情绪的面孔之时,恰似有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胡亥忽然由此而安静下来,陷入到那巨大的、莫名的恐慌之中。
“你不懂,陛下其实已经足够宽和,足够仁慈。”
姚贾如是言,每一个字句都仿佛是在胡亥头脑里的那根弦上起舞,轻易的便将其理智挑断,使其陷入到更深一层次的不甘与无能狂怒当中。
“宽和?仁慈?既然是如此,阿父又为何不赦免于我,为何不听我解释?”
“都怪赵高,都怪李斯!都是他们的过错,同我何干?我不过,我不过是受蒙蔽而已!”
“我同样是偿命了的,不是吗?”
...... ......
愚蠢狠毒如胡亥,显然是不会去寻找自己的原因的。又或者说从始至终,这人便不会认为自己有错,自己做错。以致于因着一时之气,因着那诸多种种原因而来到此间的姚贾突然意识到,自己同这胡亥之间的话语与争辩,不过是在浪费唇舌,浪费时间。
看着这人受尽千刀万剐、受尽那地狱里的诸多种种酷刑固然是足以获得一时的平静与满足,但接下来的路途......
接下来的路途自然是同胡亥无关且不需要任何有关于这人的参与的。大秦皇帝陛下的命令与意志,同样需要秦人的执行。至于胡亥,就凭他胡亥,亦敢称秦皇?
姚贾目光之下,嬴政原本所颁布的命令与下达的诏书之下,胡亥魂飞魄散真灵一点点被磨灭,自是再没有任何可能。而那长安城中,冷月之下,大秦皇帝陛下之宽和与仁慈......
嬴政开口,自是将那未尽的话语补足道:
“若是世间纷争,神州大地上分裂割据,恰如同八百年以前,那么朕自然是要有所作为,使一切恢复到统一的。”
“同样的文字,同样的制度,同样的习俗......神州一统,万世永昌。但,”
君王偏头,本是秾丽的眉眼间似是有寒芒乍现,恰如同利刃出鞘。原本藏在剑匣中的名剑,终是出鞘。
第098章
嬴政话音顿住,伴随着君王目光望过,李淳风只觉得一颗心高高提起,脑海中有什么隐隐然之间呼之欲出,却又没有答案。只能够等待着帝王将所有的一切诉说完成,方才可以使那最终的结果由此而落下。
只是自觉或不自觉的,李淳风脑海中由此而生出某些莫名的希望。这样的希望究竟自何而来不好说,但见那冷月之下嬴政将目光收回。仿佛是在意料之外,又好似是在情理之中道:
“朕的剑锋之所指,大秦的铁骑之所向,只要这华夏与神州大地尚处在割据和分裂,那么朕定然是要将其统一的。”
但魏晋以来上百年的南北对峙、分裂割据局面也好,隋末以来的诸路豪杰英雄并起也罢,于李唐开国之后,这片大地终是迎来再统一。
于是嬴政,嬴政自然是未曾有使大唐彻底演变成大秦,抑或者叫那本该于历史尘埃里被掩埋的国度再现身到这世间,同生人争夺生存权利与资源、土地等种种的打算的。甚至于若是此世之间并没有任何超凡力量与仙神的存在,那么嬴政同样不介意于借着唐皇的身份长留在此世间。
将八百年前未曾实现的种种实现。但这是却又不仅仅是一个仙神显世具有着诸多可能的国度,君王的目光之所向双眼之所望,并不仅仅是这九州六合,是脚下的领土与土地。
遑论是此世之间的种种,于嬴政与这东土大唐的众生而言,充斥了诸多种种的小瞧与算计,从来便未曾有想象中的友好。即便在那《西游记》中,在那靠近佛陀的灵山脚下,有无数人吃斋念佛,所求所为的,仅仅只是来日能够托生东土。
成为大唐的一员。
大唐就在那里,包容自信且强大,足以引得无数人的向往与追求。但——
“长城?长城最初的目标,自然从来都是进攻,而非是防守。尔等又怎么会以为,陛下是为了抵御匈奴呢?”
李渊与建成、元吉父子三人的身后,蒙恬悄无声息间出现,发出言语。
自嬴政在地府大闹一通又使大秦再归来之后,修城墙、服徭役等的生活相较于这父子三人此前在枉死城中所受的待遇而言,自然是天差地别,由不得此三人不因此而生出抱怨。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李渊与李建成父子二人自不必说,能屈能伸可谓是相当从心相当识时务。而李元吉虽然活着的时候相当混账且不当人,可同样是个欺软怕硬的。虽然刚开始时不免有着不少反抗的心思,可是于秦人阴兵长鞭与铁拳的关爱之下,却同样学会了老老实实干活。
为大秦地府建设而添砖加瓦。
虽然这并不影响四下无人之际,父子三人在适应相应的徭役劳务强度之后偷摸摸做出品评,甚至是对那于史书工笔里横征暴敛、爱好锤奇观的秦皇做出批判。当然,父子三人此前说了什么,又在暗地里咒骂了些什么暂且不说。
好巧不巧,落在蒙恬耳中的恰是长城下尸骨累累,秦皇自诩德兼三皇功过五帝,立下了前人所未有之功业,却不成想竟然是如此胆小且畏惧异族之辈。
“长城?长城是什么?我大唐泱泱大国,何需长城来守?”
内心里并没有一点abc数,自认为开创李唐功德无量的李渊目光幽幽,好似是又回到了阳间,回到了太极宫里叫原身好酒好肉伺候着,同裴寂一起吹牛不打草稿的时光。
秦皇算什么?汉高祖算什么?想我李渊以三万之众兴起,一年内即登临帝位建立唐朝。七年,只用了七年,便一统天下!
我是谁?我是大唐高祖皇帝!是李唐皇室的缔造者,大唐开国君主!就算,就算......呜呜呜,我怎么就混到这个地步了呢?
仰角四十五度望天,李渊欲哭无泪。只是脑海中的万千思绪尚未曾吐出,便听到有声音传递到耳侧。僵硬转头,李渊同建成、元吉父子三人望过,便见身高八尺望之威武雄壮的蒙恬披甲执锐而来,露出一口白牙。
笑容核善。
大唐究竟是否有长城这样的话语暂且不说,暂且不做讨论。毕竟随着原身以及麾下一应臣子的东征西讨,大唐之疆域与边界同过往自然是不同的。蒙恬笑容之下,李渊父子三人下意识的控背躬身,做出了一副听训得架势。
心中如何作想且不必说,至少就姿态上而言,却似乎同普通的魂灵并没有任何的不同。
事实上李渊寿命未尽,原本不应当出现在此间也好,李建成及李元吉兄弟二人本应当投到轮回当中也罢。俱是此前十殿阎君等想要配合西天佛门,对原身做出算计时所遗留问题。随着嬴政将桌子掀开,甚至是使大秦再归来而做罢。
十殿阎君、崔判官等在经过了大秦黑冰台的友好教育与交流之后,同样认识到此前的诸多种种不敬与不足,努力学习,争取更好的融入到大秦地府的建设之中。为大秦的强大与富强而添砖加瓦,贡献出属于自己的一份力量。
才不承认是因为秦皇的过于凶残,以及那古老泰山神的影响,同其大印等种种呢!
不过一切之种种从来便非是一蹴而成,更不可能一开始便能够见到成效,使一切过往遗留问题都得到解决和改变。大秦皇帝陛下在阳间所采用的身份,以及那位真正的大唐皇帝陛下同李渊父子三人之间的联系于一众大秦高层中,自然同样不是秘密。
只是蒙恬也好李斯等人也罢,自然是没有因此而劝着嬴政对李渊尽孝,又或者同建成、元吉兄弟间展示所谓兄友弟恭的道理。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有意或无意的将此三人无视,使其存留在此间而已。
但一直叫此三人存留在此间也不是这样的道理,更不必说这父子三人干活的能力什么的实在是不够看。因而在蒙毅等人商量之后,便决定还是叫此三人早早投胎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