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代表着对和他打交道的人来说,对眼力见和敏锐度的要求很高。
秦洲晏不确定以前的林郗淮是如何,但他认识的林郗淮是这样的。
他的话音落下,就看到面前的人直直的看着他,神情依旧看不出来什么。
然后随手再次拨散了刚刚交叠好的衣襟。
秦洲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笑了。
看,就是这样。
“生气了?”
林郗淮挪开视线:“别人可以说我难搞,你说不了。”
有什么事情对他来说是难的?
对方向来游刃有余,好像任何事情都很简单。
他那么自如的和他相处,却说他难搞。
就像是满分的学霸评判这次考试太难了,带着股调侃戏谑感。
秦洲晏想了想他刚刚说的那句话,开口道:
“等等,以防万一,我确认一下。”
“我们的理解应该互相没有偏差,你知道我说的‘搞’没有其他意思吧?”
空气安静了下来。
林郗淮:“……?”
对方在温泉里,就在林郗淮的腿边。
整个人的身位都低于坐在岸边的林郗淮,讲话的时候需要仰头看他。
但就算是这样,也并不显弱势。
他本身就是一个心理非常强大的人,并不会因为外物的形态动作而影响到他本身。
“你不是从小在国外生活?”
秦洲晏反问道:“所以呢?”
“中文的几层意思你倒是研究得透彻,都能举一反三了。”
在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他们大多时都用母语交流。
秦洲晏没介意他的嘲讽:“虽然大的生活背景是在国外,但家里有个小的语言环境,我家里人交流都用中文,而且我也常回国。”
林郗淮垂着头,感受温热的泉水流过自己的腿:
“你们排挤你外公啊。”
秦洲晏没忍住被他的说法逗笑,然后噙着淡淡的笑意想了想,似乎是在回忆什么:
“我外公的中文很好,是以前为了追求我外婆学的。”
他没有说很多,继续问道:
“所以呢?你还没给答案,我们说的应该是一个意思吧。”
林郗淮侧头,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现在不管是哪个意思的‘难搞’你都没有资格说了。”
“……”秦洲晏举手做了下投降的姿态,然后笑道,“看来是我想太多。”
林郗淮适时的转开话题:“你对以前的我很好奇?”
听到伏霄对秦洲晏的那个形容,他大概能猜到对方大概是说了以前和他有关的一些事。
过去对于现在的林郗淮来说是一件难以伸手触碰的时光,甚至他自己都不敢时常回忆。
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学生时代的那些人了。
再加上这些年他一如既往的习惯和人周旋往来,和过往好似没有任何区别。
几乎很少人会发现他逐渐萎靡颓败的内里。
在决定暂时离开那个环境的时候,他的心理咨询师建议道:
“如果你决定要‘逃’,那不妨逃远点。”
“没有人认识你,不用再和人虚与委蛇的打交道,不想笑的时候就不笑,你可以冷漠甚至可以没礼貌,反正你遇到的人以后都不会再见。”
“就算展现出不被人喜欢青睐的模样也是可以的,这些本应该是你的权利。”
于是这次出国,他短暂的释放出了那个疲惫不堪、颓丧低迷的自己。
而这样的他却全方位的展现在了秦洲晏面前,偏偏又有人和他讲了以前的一些事。
林郗淮觉得自己被拿来和任何人比较,他都不会产生多余冗杂的情绪。
独独与过往的自己,怅然、迷茫又无措。
但他面上却不显,只是随手再抽出了一支彩铅,垂头随意的涂画着。
秦洲晏看着他涂出了线外的颜色,缓缓开口道:“和以前还是现在没有关系,我只是对你好奇。”
林郗淮的手一顿,没有接那句话,只突然道:“可惜了,你的运气好像不是很好。”
在遇到他的这件事上。
不是在最敞亮明朗的学生时代,也不是在国内他还能伪装出友善亲切姿态的时候。
他们两认识时,是他状态最糟糕,最抗拒和人接触的模样。
甚至到现在已经算是熟悉了,他也没有变得多好。
他所有负面的那一面几乎都展现在了对方的面前。
想到这里,林郗淮甚至想说一声抱歉。
可到底也没多说,只叹了一声可惜。
秦洲晏也没问他具体什么意思,低笑道:
“是吗?我的运气向来不错,我总是能意外获得别人得不到的,或者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比如?”
“比如这样的林郗淮应该只有我算是长久的相处过,打过交道。”
林郗淮的手停了下来:“这是幸运吗?”
秦洲晏端起瓷杯喝了一口茶,他静静地想着。
别人需要抽丝剥茧才能看到的更真实的那一面,只有他能直接触到,难道不算幸运吗?
温沉的目光落在近处的人身上,他以一种更平和委婉的话语缓缓开口道:
“当然,因为‘只有我’三个字象征着独一无二。”
“只有我接触到了你的这一面,意味着你为我造就了一个新的独一无二。”
“所以,谢谢。”
林郗淮突然感到自己握着笔的手有些发麻,内心那个一直隐隐与过去自己较劲的小人温驯了下来。
沉默孤直的站立在黑暗的心房,和林郗淮一起抬眸看向眼前的人。
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找到这种特别角度看待事情的能力。
林郗淮不知道这是天生赋予还是后天养成,但毋庸置疑,都是稀有且珍贵的。
在他的心底的静湖投下了一颗更大的石块。
林郗淮开口道:“是我该说谢谢。”
谢谢他刚刚说的一番话,也谢谢他主动的告知了他有关伏霄的事。
温泉蒸腾出更浓重的雾气,里面的温度愈发高。
不能再待下去了。
林郗淮从温泉里出来,成股的水流顺着他线条流畅的小腿落下,水滴串接连落入温泉中。
“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嗯。”秦洲晏垂头将涂画本合上,彩铅放进盒子里,“这个你带……“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突然迎面扑来,“哗啦”水声陡然升起。
顾不及手里的东西,秦洲晏伸手把落水的人接了一个满怀。
林郗淮被托抱着,身位略高于抱着他的秦洲晏,他垂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刚刚意外落入温泉,他被扬起的水花尽数打湿,水珠顺着额前的黑色发丝滴在秦洲晏的脸上。
林郗淮看到有一滴水珠滴落在了对方眼睫的周围,惹得人闭了一下眼。
两人看着对方,都明显的有些错愕。
林郗淮的手撑在对方的肩上,突然就觉得掌下的皮肤温度更高了些。
“地上的鹅卵石沾了水。”林郗淮声音很低,“滑。”
水珠滴到脸上有些痒,秦洲晏一手托着人,另一只手将对方额前搭落下来打湿的发丝尽数向后捋去,露出清晰秾丽的眉眼。
现在没有水能滴到脸上了。
他微轻哑的嗓音才缓缓响起:“嗯,明天会反映给度假村的工作人员。”
林郗淮眼神不闪不避的看着人,直至鼻尖轻触、呼吸相闻之际,搭在人肩上的手很轻的点了两下。
林郗淮能感觉到对方的身子微不可察的顿了顿,随即距离被拉开。
他被人抱回岸边坐着,秦洲晏仍眉目温和的看着他:“起来的时候小心点。”
“好。”
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林郗淮这次好好的站了起来,将一旁已经被打湿的涂画本捡起来,
“那我回房间了,你早点休息。”
“晚安。”
林郗淮转身,蓦地垂头无声笑了出来。
回到房间,林郗淮将涂画本用吹风机吹干后,才去洗了个澡换上睡衣躺在床上。
他将灯熄灭,突然感觉平静。
从在塔楼那晚开始,熄灯就已经是让他感到安宁的一件事了。
房间的温度、湿度让人感到舒适,鼻尖萦绕着很轻的绿植香。
林郗淮伏在床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门被敲响的时候,林郗淮去开了门。
看到门口的秦洲晏,他说了声:“早。”
“昨晚睡得怎么样?”
“还不错。”
对林郗淮来说,算是很不错的一觉了,睁眼的时候是快早上六点。
秦洲晏看了眼他的身上的衣服:“很适合你。”
林郗淮轻轻“嗯”了一声,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墨蓝色的毛衣,看起来很柔软。
这个颜色衬得他的皮肤愈发白,干净得没有一丝瑕疵。
——这衣服是秦洲晏的。
来之前秦洲晏问过他有没有厚衣服的时候,他说有。
林郗淮原本也觉得自己的那些衣服能应付过去,反正大多数时间应该也是在室内。
但临行前对方看了看他的行李箱,然后就拿了自己的厚毛衣和羽绒服给他。
“没穿过的。”
林郗淮没有死犟,知道度假村这边的温度大概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低,于是收了下来。
对方衣服的尺寸要大一些,但冬天的衣服,松一些也无所谓。
林郗淮拿过一旁挂着的外套,两人一起出了门。
弗罗莱尔度假村附近其实有很多娱乐项目,滑雪、雪上乐园、演出活动等。
但林郗淮背后的瘀伤没有全好,于是两人主要是以观景为主。
这边有个咖啡厅就在弗罗莱尔湖的旁边,两人坐在外面的椅子上。
一人手里捧着热牛奶,一人喝着咖啡,看远方的湖泊和雪山。
来过伊塔伦纳这么多次,林郗淮从来没有这么近的看过这湖,它远比自己曾经遥遥望过的模样还要好看。
在阳光下,微风拂过,波光粼粼像是盛满了星辰。
林郗淮倚在靠背里,头一次感受到什么都不做,就这样浪费时间的魅力。
他们就这样在度假村待了5天,无所事事,但又什么都很有意思。
林郗淮走的时候还有些遗憾,秦洲晏笑道:“要是喜欢就继续待呗,没有必要现在就走。”
林郗淮摇了摇头:“一次性住够了以后就不想来了,留点期待给下次。”
秦洲晏自然随他,没有影响他的决定。
两人又回到了别墅里,也回归了之前的生活。
林郗淮穿着舒适的衣服盘腿坐在地上,在手机上查询航班信息。
之前在酒馆里和乔克说的话也不是胡说,他确实在看离开的时间。
他的伤已经不影响活动了,自然没有理由再待在伊塔伦纳。
伊塔伦纳不是一个航空业很发达的国家,没有直达国内的飞机。
他得先到另一个国家转机,所以两边的航班时间都要计划好。
最后看下来,最合适的时间居然恰好就在乔克生日那天。
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机上,直到身后出现脚步声,他才意识到出去买食材的秦洲晏已经回到家。
不知道为什么,林郗淮蓦地有点心虚,将手机熄屏。
抬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一股馥郁的香气就涌进了他的怀中。
林郗淮有些惊讶的看着被塞到怀里的花,白色和浅蓝色芍药混合的花束,被包装得精致又优雅。
花朵新鲜,开得正盛,上面沾着晶莹剔透的水珠。
他看向已经转身走到中岛台前往玻璃杯里倒水的男人。
林郗淮有些不明白。
他能理解和接受秦洲晏现在过来跟他说一句:“要和我上.床吗?”
但一束花?
林郗淮有些犹疑,没有正当名义的花他向来不收。
而且还是秦洲晏送出的花,事情会变得复杂起来。
“你……”
秦洲晏喝了一口水,然后才朝着茶几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几天不在家,花瓶里的花有些枯萎了。”
林郗淮:“……?”
秦洲晏看着他,噙着笑意开口道:
“可以请你帮忙换一下吗?”
他垂头将牛皮纸袋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桌面上。
好似让林郗淮给他换花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林郗淮看了怀中的花一眼,他得承认,一束漂亮的花多少能让人的心情明媚上几分。
就算不是送给他的,林郗淮也没有失落或怎样,更多的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于是他心情平和的将外面系着的绸带松开,拿了一把剪刀过来,按照花瓶的高度修剪着花枝。
秦洲晏将东西拿出来后,再次将目光落过去。
对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毛衣,不知道是衣服的色系还是此刻对方平和的姿态,都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柔软。
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一支绽放得极盛的芍药,不急不缓的修剪着尾枝。
整幅画面看上去极其的赏心悦目。
花自然是想送给他的。
其实背后不含任何复杂感情的含义,他只是单纯想送。
秦洲晏在看到那段时光胶囊视频的时候就想这么做了。
当时林郗淮的同伴闹着玩,接二连三的将在山上摘的野花送给他。
那些野花很小,开得也不算热烈。
但被他捧着的时候,完全不影响整体的画面,太漂亮了。
而且收到那些花的时候,他很开心。
所以秦洲晏就这么做了。
有点想看他捧着一束沾着水珠、绽得更热烈的花朵的模样。
而且,花本身就是能让人的心情变得更好的美好事物,只要不是讨厌的人递出来的。
秦洲晏无声笑了下,可他们之间送花确实有点不太合适,对方应该不会收。
这样的一个理由就恰恰好。
花瓶是那种浅绿色渐变的瓷瓶,从瓶底的白向上渐渐地蔓延出绿。
直至到瓶口,真正的绿意展现,露出了点根茎,上面是绽放的大朵的花。
林郗淮满意的将花瓶放置在桌面的正中央,抽了几张纸将沾了水的茶几面擦净。
然后扭头准备问秦洲晏这样可不可以。
对方的视线已经落了过来,带着笑意道:“很好看,谢谢。”
林郗淮心里松了些,站起身来走过去:“晚上吃什么?”
“海鲜烩饭,配牛仔骨和一个青菜。”
“需要帮忙吗?”林郗淮还是照常的问道。
“需要。”秦洲晏看了看外面的花园,“院子里的绿植几天没有浇水了,可以去浇一下水吗?”
林郗淮看了他一眼,突然开口道:“你比我想象中是个更好的人。”
对方看出来了他不喜欢做饭,但是又没办法心安理得的坐着。
于是干脆就给他找了点别的事。
秦洲晏笑了下:“原来不好吗?”
林郗淮强调道:“更好。”
秦洲晏没有完全认下这句话,因为他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人。
“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待遇。”
林郗淮挑了一下眉:“是吗?我觉得如果另一个人在这里,说‘我不喜欢做饭’,你也不会勉强。”
“是不会勉强,可我和那个人也不会有相处到这个程度的机会。”
能和他生活在一起,并且让他愿意做饭的程度。
已经不仅仅是不勉强对方做饭的地步了,任何事都不会勉强。
“没有人有义务去体谅每个人的‘不喜欢’。”秦洲晏一边处理食材一边淡淡道。
林郗淮其实很欣赏对方的这一点,体贴、周到、友善都是带有锋芒的。
就像上次在度假村一起玩,弥尔勒他们一群人能和秦洲晏说笑、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但其实他们心里都有一把尺,不能过线越界、随意的冒犯。
这些都是秦洲晏一开始就有意无意传递出来的信号。
林郗淮没有多问,秦洲晏已经主动道:“但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他抬头看着林郗淮笑了笑:“你是我所有的朋友中最特别的那个。”
林郗淮也笑了声,不是最重要的朋友,是最特别的朋友。
当然特别,毕竟哪有朋友会上床?
林郗淮不再揪这个话题,出门将院子里的绿植浇了水。
等进来后,晚餐也做得差不多了。
“要去影音室吃饭吗?”
“影音室?”林郗淮问道。
秦洲晏点点头:“我一个人吃饭的时候其实很少在餐桌旁边吃,要么在茶几,要么在阳台,各种地方。”
“所有吃饭的地点中,餐桌旁是最无聊的。”
林郗淮笑了:“吃饭为什么要有趣?”
虽然是这么说着,但他还是端着菜朝着影音室的方向走。
“为了有趣。”
秦洲晏给出一个像是敷衍般的答案,但林郗淮知道,他在认真回答。
又好像不是那么意外,这是对方能做出来的事。
虽然出身于不一般的家庭,但他的生活方式并不死板也不紧绷。
林郗淮于是不再和他争辩,两人直接在影音室随便调出了一部电影,然后在桌前盘腿坐了下来。
后来的几顿饭,林郗淮和他一起在花园里吃过,也在落雨时上到了三楼用餐过。
自从住到这里来,林郗淮从不过于好奇房子里的各个房间的模样,因为是对方的私人领域。
所以他第一次上了三楼的时候,才发现上面有一块玻璃顶。
雨滴落在上面的时候,他们在屋子里仰头可以看到水珠迸溅开的模样。
林郗淮开始认可对方的观点,新鲜感作祟,于是就连吃饭好似都和“有意思”划了等号。
林郗淮也没有犹豫多久,终究还是订了乔克生日那天的机票。
航班达E国L城,然后他在那边休息一晚上,第二天转机回国。
下午的阳光舒适,让人惫懒。
林郗淮窝在沙发上,整个人都沐浴在暖光下,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手中的笔记本。
秦洲晏坐在不远处沙发的另一端,正在看书。
犹豫了下,林郗淮还是开了口:“乔克生日礼物我准备好了,生日那天能麻烦你帮忙送给他吗?”
秦洲晏翻书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他:
“确定不去了?”
“嗯。”林郗淮轻轻应道,“我的航班在那天。”
秦洲晏点点头,其实早有预料,也不算意外。
“就是可惜了,乔克和弥尔勒兄妹应该还想见你。”
林郗淮很浅的笑了下:“替我说声抱歉。”
空气安静了下,秦洲晏手中的书也没有翻动,他突然开口问道:
“你还是和之前的计划一样吗?回北市?”
“不一样。”
见人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林郗淮整个人以一种更随意的姿态倚在了柔软的沙发里。
“上次我们在酒店里的时候,我说要回去是回北市,因为我想快点解决一些事。”
覃卓承还有戚家,事情太多了。
他不是什么宽容良善的人,无法看到他们每个人都好好的幸福生活着,是想想也憋屈郁闷的程度。
但他的心理咨询师说得对,问他要怎么做,他又确实迷茫。
其中搅和了太多了恩怨是非,甚至牵扯到上一代。
覃卓承的父母,戚枕的父母,还有他的父母。
“我太急了。”
林郗淮的声音很轻。
他无法眼睁睁看着问题摆在那里,不立马去解决,所以上次在伊塔伦纳短短待了几天他就想回去。
归根结底就是无法打心底认同自己的“逃”。
可他根本不知道怎么解决,他仍被线团缠得紧紧的。
林郗淮感受着初春阳光的暖意:“其实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处理,但我好像不那么急了。”
“说起来还得谢谢你,我似乎能接受这种慢下来的节奏了,我感觉平静了很多。”
“我想按照心理咨询师的建议,先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林郗淮能深切的感受到自己之前的状态非常非常糟糕,迫切的改善却又不知道朝着哪个方向。
对出来换个环境的建议不置可否。
可现在在伊塔伦纳待了近一个月,他发现是有用的。
尽管那种改变很小,但仍让他看到了出口的一丝微亮。
好像朝着这个方向走走,也不是不可以。
秦洲晏问道:“所以你的想法是?”
林郗淮缓缓道:“回国,但不回北市,我想去别的地方看看。”
他晃了晃手里的笔记本:“我爸的,里面记载了很多他和我妈妈的生活。”
“他们一起去过很多的地方,所以我也想循着他们的脚步到处走走。”
秦洲晏看了眼他手中有些泛黄的笔记本,林郗淮注意到他的视线,问道:
“要不要看看?”
“会涉及到隐私吗?”
“不会,但你的手是干净的吧?”
秦洲晏失笑:“我是不是要先去沐浴焚香?”
“那再好不过了。”林郗淮把笔记本合好,笑着递给他。
秦洲晏看出他的珍视,也知道这个笔记本的珍贵。
所以他翻页的动作很轻。
秦洲晏问道:“所以你准备接下来去哪里?”
“三月的春天,去下江南。”
林郗淮看秦洲晏很轻的点了下头,手中却很久没有翻页,似乎是在想些什么。
晌久,他听到男人缓缓开口道:
“如果说,你同行的路上多一个人,你会介意吗?”
林郗淮楞在沙发上。
有些错愕,以致他没能及时的回应。
他自然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对方想和他一起继续这段旅程。
林郗淮的目光微微垂了下来,太阳的方向似乎也在移动。
他看到阳光与阴影的分割线在自己的脚背上游移。
他似乎沉默考虑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
“抱歉。”
他的声音很轻的在室内响起。
“和你的这趟旅程,是我近月来最愉快的一件事。”
林郗淮深切知道,自己看到前路那点微弱的光亮,并不是因为他在伊塔伦纳,也不会是任何地方。
而是这个人带来的。
不管是在哪里,不管是谁和秦洲晏游玩,都会很开心。
这个人就是很独特且稀有。
他只是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林郗淮的声音很轻的响起:
“我可能更想一个人。”
秦洲晏看向他的眉眼依旧温和,这样的目光却仿佛能看到人的灵魂深处:
“一个人,真心的吗?”
“嗯。”
秦洲晏笑了声,继续翻起手里的本子:
“我还是和上次一样,祝你返程顺利,一切顺利。”
“也是真心的。”
周围的空气安静了下来,秦洲晏垂头认真的看着林闻的笔记本。
就算被拒绝了,他也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和情绪波动,仿佛一切如常。
林郗淮静静地看着,空气中只有轻微书页翻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