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嫁给牌位后—— by林沁人

作者:林沁人  录入:06-16

刚开始莲旦又疑惑,又有见陌生人的紧张,但很快他就发现,他们为人大都善谈、洒脱,又有趣。
有的给他讲最近一个帮派帮主家的哥儿,比武招亲的事,跟说书似的,讲得绘声绘色的的,莲旦听的入了迷,对方起身说告辞时,才注意到天都快黑了,陈霜宁都已经回来洗了手换完衣裳,在等他吃饭了。
那人见了桌旁的人,挠挠头,鞠了一躬,赶紧走了。
有的给他讲江湖各大门派的小道奇闻,还有的说起了在某座山上的隐世高手的生平,过去闻名于江湖的桩桩件件事,一件比一件离奇、惊险,又好玩。
还有的,明显不善言辞,来了坐了一会儿,客套话说完了,实在没话可说了,却不提走,说:“我给你练几招吧。”
说着,人就出屋门去了院子,一通高来高去。
莲旦小跑着跟了出来,眼睁睁地看到他把院子里的果树,劈得掉了满地的果子,连阻止都来不及。
只有小旦高兴了,在他怀里高兴地嘎嘎直乐。
陈霜宁回来时,地上的果子都还没收拾完,他脚步停在树下,就那么看着。
那人站起身,尴尬道:“我赔。”
陈霜宁进了屋,头也没回道:“五两银子,赔给莲旦。”
那人忙答应了一声。
还有人来了,讲开心了,就要让人拿酒过来,说要和莲旦喝几盅,被雪冥在后脑勺给了一下,才放下盘起来的腿,赶紧坐好了,不敢造次了。
虽然每天都莫名其妙的,但莲旦倒是不会无聊,天天都很好玩。
春节前一天,柳叔齐也特地来了一趟,也是雪冥陪着来的。
他双手托着一把带鞘的短刀,刀鞘刻了繁复精美的花纹,刀柄上镶嵌了一颗漂亮的绿色宝石。
柳叔齐道:“之前的路上,你们经过他们的地方,他们都给了礼物,只有我还没有,这把短刀是我在南方一处市集上看到的,大小适合哥儿用,放进衣裳里,也不容易看出来,正适合给你防身。”
莲旦惊愕地看向一旁的雪冥,这才明白,这几日见到的人,就是来这里的一路上送他东西的“朋友”。
这短刀一看就价值不菲,莲旦哪里敢收,他忙站起身,道:“这我怎么受得起,而且我平日里也用不到,给我太浪费了,刘大哥还是快收回去吧。”
柳叔齐说:“送出去哪有再收回去的道理,放在身上,没机会用更好,万一哪天用上,就不浪费。”
雪冥也在一旁劝道:“大师兄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了吧。”
莲旦便只好道谢,收下了,但还是有些不安。
柳叔齐叹息道:“我们都是一起长大的,除了雪冥,陈霜宁是我们中年岁最小,来得最晚的,但是后来,反而是我们一直被他照拂。”
莲旦愣了一下,想问陈霜宁到底多大,柳叔齐看着他手里的短刀,已经继续道:“这两年,我们这些师兄弟每年都想送他件礼物,他都不肯收,送进来了,也要给再送回去。”
“这次你来了,他很高兴,大家就出主意试着送你东西,果然,他没阻拦,都一一收了。”
莲旦彻底愣住了,柳叔齐抱拳跟他告辞了,他才回过神来,连忙回了一礼送客出门。
三十那天,宅子里到处都是红灯笼,园子的每处亭子里都有各式精致好吃的糕点和糖果。
冷杉家秋哥儿是宅子里最大的孩子,是个孩子王,后面回来的小孩也都归他管,他们在宅子里到处疯玩,要压岁钱。
陈霜宁把红包都备好了,给了莲旦,白天他不在屋里,孩子们跑过来要压岁钱时,莲旦便替他一一给了。
红包都沉甸甸的,孩子们都很高兴。
小旦也有父亲给的红包,莲旦替他收了起来,以后长大了让他自己用来花销。
夜里,所有人在宅子里最大的院子里守岁,宴席摆了有六七桌,热闹极了。
这日子没什么拘束,就连秋哥儿面前都摆了酒。
陈霜宁话不多,但总有人过来敬他酒,他很爽快,喝得干脆。
莲旦也喝了不少,兴许是最近这段日子练出来了,他头晕晕的,但并没醉。
所以,莲旦能敏锐地感觉到,今天的陈霜宁不大一样。
对方好像比平日还沉默寡言,一晚上没说几句话。
他脸上一如既往神态平静,可眸子几乎没怎么抬起来过,垂着的眼皮,掩盖住了他的眼神。
雪冥今晚也格外少话,默默地吃菜,别人跟她说话时,她才露出些笑意来。
吃到一半时,陈霜宁出去了一趟,过了好久才回来。
回来落座时,坐在他身边的莲旦闻到了烟气的糊味。
莲旦疑惑地看了看对方,桌上其他人倒对此没什么异样。
散席时,陈霜宁喝多了。
柳叔齐和雪冥把他扶回了卧室,莲旦抱着睡着了的小旦紧跟在后面。
进了屋,柳叔齐把陈霜宁的外袍脱了,扶着人躺到床上。
雪冥给他喂了一杯水。
莲旦把孩子放隔壁屋了,就急匆匆过来,洗了布巾给床上的人擦脸擦手。
陈霜宁醉了也不耍酒疯,只半闭着眼睛,任由莲旦照顾他。
擦完以后,帮他扯上被子盖好了,他就闭上眼,好像睡着了。
莲旦看了看屋内的另外两人,悄声说:“时候不早了,你们回去休息吧,晚上我看着他。”
雪冥说:“今晚就麻烦你了。”
柳叔齐也躬身行了一礼。
莲旦把他们送出门,回来时,看见床上的人正睁着眼,定定看着门口那两人离开的方向。
莲旦快步走了过去,蹲在床边,轻声问道:“感觉怎么样?口渴吗,要不要再喝点水。”
陈霜宁收回看向门口的目光,转而看向莲旦。
他摇了摇头,沙哑的嗓音缓缓道:“不渴。”
莲旦还想开口问什么,可当他终于看清对方的眼神时,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剩下的一点醉意都消失了个干净。
陈霜宁不是在看他,而是像是在透过他,回顾过去的某段记忆。
那种眼神,像是凝聚了这世上所有的悲伤,浓稠到快要凝成实质似的,吹不散,也化不开。
沉重到,让人心悸。
莲旦低头看着他,放在床沿上的手指紧紧攥在一起,用力到把手心都扎得生疼。
陈霜宁闭上眼睛,胸口起伏,长而缓地,像是从胸腔最深处,呼出了沉重的一口气。
莲旦看见,他闭着的眼睫上,有淡淡的湿润的痕迹,他心里一窒,揪着疼了起来。
就在这时,陈霜宁睁开眼,嘴唇动了动,以极低的声音,说道:“莲旦,我难受。”

第43章 初一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早上热热闹闹放过鞭炮,吃了早饭,拜了年后,闲来无事,不少人都聚在一起打叶子牌。
陈霜宁也被人叫去玩牌去了,莲旦试着玩了几把,输得他心惊胆战的,见梁云抱着小旦过来了,连忙把孩子抱过来,位置让给他,让他坐下玩了。
雪冥拿了果子过来,和莲旦坐在牌桌旁吃。她还给小旦压了一小碗果泥,小旦扶着凳子自己站着,仰着小脑袋等着大人吃东西的间隙,时不时喂他一口,他就嗷呜一口全都吃掉。
吃饱了以后,小旦扶着桌旁大人坐着的椅子,小脚噔噔地绕着圈圈走了,莲旦想去拦住他,雪冥笑道:“让他走,看他要去哪。”
两人就这么瞅着,看着小旦绕过这桌子,去了临近的另一张牌桌,趔趔趄趄地扑到了陈霜宁身上。
陈霜宁一把把他抱了起来,放到自己腿上抱着,小旦就去抓他手里的牌。
莲旦忙起身走了过去,说:“别打扰你们玩牌,我抱着他吧。”
陈霜宁说:“没事,我哄他,昨天睡得晚,你回屋再休息一阵。”
雪冥过来牵住莲旦的手,说:“今晚有烟花看,咱回屋躺会儿养精神,晚上出来看。”
莲旦被雪冥拽走了,回头时还能看见小旦一个劲儿去抓陈霜宁手里的牌,陈霜宁一点不会不耐烦,被抓走了,就让他拿着,要用时,才拿张别的给他换过来。
莲旦想,陈霜宁性子看起来很冷,不好亲近,但其实,他对孩子,对自己,都很有耐心。
回屋以后,还没什么困意,莲旦和雪冥坐在茶室里喝茶,吃点心,闲聊。
这几日里,莲旦见到这么多人,心里一直有好多疑问,但陈霜宁说不想他牵扯过深,他就忍着不问。
但有一个问题,他觉得问了应该也没有大碍,便忍不住开口道:“我看好多人都是全家一起过来的,怎么都是年轻人,不大见年岁大的人呢?”
雪冥喝茶的动作一顿,她缓缓放下茶杯,叹了口气。
莲旦发觉不对,连忙道:“我就是随便问问,你不用回答我的。
雪冥摇了摇头,神色黯然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你就当是听书了。”
莲旦愣了一下,点点头。
雪冥说:“从前,有个坏人,他贪婪、凶残,没有人性,他纠集了很多和他一样的坏人,在一起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
“后来,坏事做多了,他引起了众怒,他们这群人被江湖中的正义之士打压得喘不过气来了,他便决定金盆洗手,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可是,就算是隐居,他那伙人也想过荣华富贵的生活,要建大宅子,有很多的仆从来伺候他们。所以,他们决定在收手之前,再做几票大的,多积攒些老本。”
莲旦眉头皱了起来,有了不好的感觉。
雪冥一手拄额,目光看向不知名的远方方向。
“但他们在江湖里已经人人喊打,不好做事,他们就将目光瞄向了江湖外的普通人。”
莲旦“啊”了一声,心跳快了几拍。
雪冥说:“短短几月,他们偷偷从几个富户那里,抢来了不少银钱,也杀了不少人,一开始,没人知道是他们做的,只当是普通的劫匪,后来,他们变本加厉,有一次,甚至在一天之内,连灭了三家的门。”
“这事终于被人发现了,江湖上正义之士聚集起来,要讨伐他们。他们慌了,一路没头苍蝇一样的逃窜,在路上又杀了不少人,一直到他们找到了理想的隐居之所,逃避了追杀。”
“他们在那里建了漂亮的宅院,拥有众多的仆从,伺候他们生活。”
“但他们内心里,却并不甘于这样安于一隅,还想着将来能重出江湖,称霸一方甚至整个江湖,所以,他们在逃窜的一路上,虏了很多资质不错的男孩,想把他们培养成将来他们重出江湖的杀器。这些孩子的父母自然是不愿意的,所以,为了避免麻烦,他们几乎杀了这些孩子所有的家人。”
雪冥说到这里时,停了好一阵。
莲旦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眼圈红了。
“这些孩子年岁都不是很小了,毕竟像他们那样的人,不可能会花费精力去把太小的孩子带大,都是已经记事能料理自己的孩子,所以,为了达到控制的目的,他们在孩子身上或者用了毒,或者用了蛊虫。”
“有些孩子在这个过程里,死去了,还有一些孱弱的,在来路的奔波中就没了命。”
“剩下的孩子们,天天充满恐惧,备受折磨,但也互相支撑,牢牢地团结在一起,感情都非常好,这是所有苦难中,唯一的光亮了。”
“其中有一个年纪最小的,脾气最倔,宁死也不听话,但资质又实在太好,坏人便想了个很有用的办法,来控制他。”
雪冥放下手,抬起头,看向睁大眼睛,眼圈通红的莲旦,笑了笑,说:“我告诉你个秘密吧。”
莲旦声音颤抖,“什么?”
雪冥苦笑了一下,说:“陈霜宁确实是真名,我们家姓陈,我是他的妹妹,真名……叫陈霜若,我们被带到这里后,都有代号,雪冥只是我的代号,他的代号是雪宗。”
莲旦惊愕也恍然地看着她,她有一双和陈霜宁非常相像的眼睛。
雪冥说:“我被送走时才三岁,是在外面被婆子带大的,回到这宅子,与他再见时,已经过去了十余年,他以为我不记得他了,但我其实记得一清二楚。”
雪冥将面前的茶水一口气仰头灌了下去,放下杯子时,她说:“我也记得,我三岁那年春节那天,我的父母、祖父母,还有其他亲属,家里的仆从,是怎么被杀害的,他们的血把花园里的水渠,都彻底染红了。”
莲旦流出了眼泪来,他握住了雪冥放在桌上的手。
雪冥摇了摇头,说:“我没事,该死的人,四年前就已经死的透透的了,我哥他们亲手报了仇。”
“只有左右两护法,趁乱逃了出去,左护法你见过,就是那灵匀寺的圆镜和尚。”
莲旦震惊地“啊”了一声,听见雪冥继续道:“只要把这两个余孽除掉,我们的父母就可以含笑九泉了。”
雪冥起身走到窗边,一把推开窗子,外面的园子,和地势较低处的院落顿时映入眼帘。
她看着外面,瞳孔微缩,“这宅子,是用我们父母的家当建造的。”
“我哥解散了这个令人恶心的魔教,但很多人不愿意离开,因为他们已经没有家了,这里就保留下来,当做我们的家。”
“有一些人出去后,建立了家庭,开始了新生活,但彼此间还会经常联系和见面。”
“而且,左右护法不除,他们都明白,早晚会发展成心腹大患,所以他们分散在各地,随时注意着这两人的动静,配合我哥他们的行动。”
“每年春节时,他们会回来,但也不只是为了过节。”
“我和我哥是当年春节那天被带过来的,他们知道他心里难过,是特地来陪他的。”
莲旦低头抹了把眼泪,轻声问道:“既然那些坏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你们兄妹为什么还不相认呢?”
“他不想认我。”
“为什么?”
雪冥却垂着头,没有回答。
过了一阵,莲旦想到另一个问题,问道:“你……今年多大?“
雪冥回答道:“十七岁。”
莲旦惊愕地看着她。
雪冥说:“我哥他,过了这个春节,正好二十岁。”
也就是说,莲旦初遇陈霜宁时,他才十八岁。
当天晚上,陈霜宁又喝多了,但没昨天多。
他做什么都还很正常,几乎看不出醉意来。
只是,众人在外面看完烟花后,他突然说要给大家做宵夜时,所有人面面相觑,都明确意识到,他确实喝多了。
陈霜宁不让别人陪着,自己去了厨房。在饭厅里等着的众人坐立不安,只有莲旦很正常地扯着小旦的两个小手,陪精力旺盛的他满地溜达。
就连雪冥的脸上,都有犹豫着要不要赶紧跑掉,但又想着她哥难得下厨一次,不捧场实在不应该的纠结。
就这么纠结着,陈霜宁已经喊人进去端面了。
大家伙齐齐整整坐在桌旁,一碗碗说不清是面片还是面条的糊糊摆在面前。
柳叔齐咬咬牙,端起碗吃了一口,扭头咳嗽了一声,才勉强咽下去。
而雪冥旁边的莲旦,已经一口口唏哩呼噜吃了起来,不大会儿就把一碗面吃光了,中途还喂了小旦几口,小旦也是吃得嘎嘎香。
莲旦吃完了,放下碗,才看见所有人目光齐刷刷看着自己。
陈霜宁手指轻敲桌子,咚咚两声,顿时,大家收回忙收回目光,就算是捏着鼻子,也把面前的糊糊喝了下去。
雪冥喝一口缓一阵,她还偷偷问莲旦,“你怎么吃得下的?”
莲旦莫名道:“为什么吃不下,不挺好吃的吗?”
“以前我哥一说要做饭,师兄弟们都能被吓跑了,”雪冥笑着摇头,“你们可真是……。”
“可真是”什么,她没说出来。
见众人吃得差不多了,陈霜宁站了起来,说:“做饭的不洗碗,我先走了。”
说着,他就走到莲旦面前,把他怀里的小旦抱了去,放到了雪冥怀里。
莲旦不解地看着他,陈霜宁一把拉住他的手腕,说:“走,领你玩去。”
莲旦一脸懵地被拽出了屋,雪冥怕她哥喝多了乱来,赶紧追了出去,柳叔齐他们也跟在了后面。
出了饭厅,陈霜宁放开莲旦的手腕,转而揽住了他的腰,莲旦脸还没来得及红,就突地脑袋一晕,眼前一花,人已经在半空中了,他“啊”地尖叫了一声,连忙死死搂住了年轻男人的脖子,把自己紧贴在对方身上,就怕掉下去。
陈霜宁抱着莲旦,两人身体轻盈地像鸟儿,在房顶和树梢上轻点,便跃起来老高,伴随着哥儿的尖叫声,两人最后落在了院子里大树的一个枝丫上。
今晚天气不错,天上云淡如雾,弯月如钩,树上一对儿人影,一个洒脱不羁,一个紧紧抱着另一个,又怕又稀奇地到处打量。
柳叔齐皱眉不赞同道:“他不该随便用内力的。”
雪冥仰头看着树枝上的两人,脸上是淡淡的笑意,说:“他难得这么高兴,就依他吧。”

这天晚上恣意逍遥的陈霜宁,第二天醒酒后,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莲旦能觉察出,在年后的不久,他们应该是有什么行动,因为过了初一,这些师兄弟们就整日聚在一起,关严了门在商量和准备着什么。
初五送完年以后,大部分人都离开了,各个院子也都自己开火做饭了,不再聚在一起吃,一下子冷清了不少。
正月十五那天,早上煮了元宵,下午又在一起吃了一餐。
傍晚时,雪冥过来,把小旦抱走了,说晚上和她睡。
莲旦有些尴尬,都不怎么敢看她。
天黑以后,莲旦洗了澡,擦干头发,喝了些水,就倚靠在床头安静地等着。
过了一阵,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莲旦倏地坐直了身体,继而应声道:“请进。”
身形修长的年轻男人推开门,进入了屋内。
他披着外袍,半湿的长发也披散着,显然也是刚刚沐浴过。
陈霜宁走到了床边,坐在了床沿。
两个人一时间都没说话。
直到陈霜宁抬起手来,要用手里的布条遮住莲旦的双眼。
莲旦一下子握住了他手腕,陈霜宁动作一顿。
莲旦说:“我……那天是我,我在门外,看见你的样子了,你……你可以不用这个。”
陈霜宁的眸色微变,看了他一阵,却还是挣脱了莲旦的手,将布条覆在了他眼睛上,轻轻在脑后打了个结。
莲旦咬着嘴唇,被扶着仰面躺到了床上。
他只能听见窸窸窣窣的脱掉衣衫的声音,并不知道,在他躺下后,陈霜宁犹豫了一瞬后,将脸上的面具揭了下来,扔到了旁边桌上。
身上有些冷意,但很快又热得冒了汗。
莲旦已经习惯了这事,不像当初那样辛苦,不大会儿,汗水便浸透了蒙眼的布条。
年轻男人灼热的呼吸喷在他脸上,很近,莲旦头晕晕的在心里想,如果对方想亲他,这次,他也许不会拒绝了。
可对方一直没有。
蒙眼的布条松了脱落时,两人都是一僵。
莲旦眨了眨迷蒙的双眼,刚刚看清沉浸在情绪里,近在咫尺的一张惊魂动魄的美丽脸庞,就被一只手遮住了双眼。
布条被单手解开,莲旦感觉到对方要给他绑回去,他握住对方那只手,沉默而坚决地拒绝了。
年轻的男人轻轻叹了口气,那之后,他捂着莲旦的眼,将他翻了个身,背对着自己,才继续。
莲旦把脸埋进枕头,感觉到在最后关头,陈霜宁的动作不像以往那般温柔,而是又重又狠。
最后一刻,他隐约听见,对方在他耳边,用沙哑的声音叫了他的名字,像一种寄托,像一种解脱。
他们初遇时,陈霜宁才十八岁,莲旦想,他年纪那么小,却已经经历了那么多可怕的事。
莲旦仰着头,心里隐隐地抽痛着。
第二天,莲旦再醒来时,已经快中午了,他实在躺不住,吃了午饭,就下地了。
这几日,宅子里的人越发少了,连柳叔齐都不见了踪影。
梁云每次过来,也都只是带着孩子,不见白无双的人影。
但宅子里的气氛还一如往常,莲旦知道可能要发生什么了,但不敢多问。
后来,就连雪冥也出去了,莲旦有些心慌起来。
好在,她三天后就回来了。
回来时,她拿着莲旦第二份解药的药材。
雪冥忙了起来,她的屋门关的严严实实的,婆子每天把饭给她送到门口,过会儿再把空盘子取走,她一次都没出过门。
这几日,陈霜宁留在院子里的时间变多了,不像以往,一早用过饭就出门,晚上要赶着晚饭的点儿回来,有时晚饭也不回来吃,莲旦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门的。
闲来无事,陈霜宁会抱着小旦给他讲小人书,还拿了本新书,给莲旦讲上面的字句,还写了一些帖子,给莲旦模仿着练字用。
还有的时候,陈霜宁只是定定地坐在那里,垂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一次,莲旦去隔壁屋里找他,第一次见到了他用的武器。
那是一把刀刃泛着冷冽寒光的剑,陈霜宁发现他来了,就把剑收了起来,问道:“什么事?”
莲旦看着被挂在剑架上,已经收进剑鞘里的剑,心里有些惶恐,有些不安。
“饭备好了,该吃饭了。”
陈霜宁“嗯”了一声,起身走了过来,经过莲旦时,他没看他,但手却在衣袖下握住了莲旦的手。
莲旦抬头去看他,对方却已经松开了,走了出去。
陈霜宁戴着面具,眼睛也不看他,莲旦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五天后,雪冥从屋里出来了。
她看起来有些疲惫,眼神却更温和和柔软了。
她找到莲旦,把装着第二份解药的小木盒,交给了莲旦。
莲旦双手托着那木盒,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对雪冥说:“谢谢你,谢谢你们。”
雪冥摇头,“你不需要跟我客气。”
莲旦拿着那盒子发着呆。
雪冥看着他,说:“你和小旦的东西,我让人收拾得差不多了。”
莲旦倏地抬起头来,看向她。
“其他屋子里日常用的,明日出发前再收起来就来得及。”
莲旦惊愕地睁大了眼睛,雪冥苦笑地握住他的手,“我们都舍不得你走,可这样对你最好。”
“圆镜不会再出现在靠山村附近了,你可以放心。”雪冥保证道,“你和小旦以后都能再无后顾之忧,他都帮你们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莲旦呆呆地看着他。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莲旦,”雪冥红着眼圈儿说,“以后,很难再见面了,我会很想你和小旦的。”
莲旦脑子嗡嗡的,好半天,嘴唇颤抖着冒出几个字,“我也会。”
当天夜里,莲旦住的这屋子里,只剩下了必要的物件,大部分都恢复成了他刚来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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