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江新年昨晚随意从书架上挑的,其实根本没有看进去。他仍然舍不得松开这个拥抱,黏黏糊糊地说:“我昨晚睡不着用来催眠的。”
然后退开一点,“我先申明,我只看了书架,抽屉什么的我都没开过。”
虽然他们是恋人关系,但江新年分寸感和尊重还是有的,主人家不在的时候他不会去随便翻东西。
褚煦梁没想到他会强调这个,无奈地讲:“没防着你,想看什么自己找。”
江新年还抱着他,闻言凑到褚煦梁耳边:“今天不想看书。”
他用气音蛊惑一般地说:“我今天除了填满了你的冰箱,还填满了右边床头柜的抽屉。”
卧室右边床头柜被用来专门存放套和油,之前褚煦梁还嫌江新年囤得多了,结果事实证明并没有用上多久,想来今天对方去超市又采购了一大批。
褚煦梁被他说得耳热,喉结滚动的声音落在江新年耳里都是一种催情的乐章。他拥着褚煦梁就势倒在沙发上,手不安分地摸进对方睡衣里。
“你能不能节制些。”
褚煦梁挡住他的手。现在是下午,窗帘全开着,对面要是住了个有偷窥癖的人,现在就等于是在看高清直播。
江新年简直是委屈,他们都六天没见面了,加起来总共八天没做过了。就这样还要叫他节制,再节制就成和尚了!
一时气急,于是说出句不该说的话:“梁哥,你是不是该补一补了?”
他是真的担心,但听在褚煦梁耳里那简直就是挑衅,被质疑那方面的问题,是个男人都不能忍。
褚煦梁跳起来,大步走到落地窗边将遮光窗帘扬手一拉,屋内顿时陷入昏暗,只有下方隐约漏进的日光营造出一种暧昧的色调。
反正没有人会看见,反正只有他们两个。褚煦梁陡然生出一种不管不顾的心态来,放弃了平日里的自持与隐忍,放弃了他表面的端正与清冷。
他头一回主动地跨到江新年身上,在对方充满惊喜的眼神中开始宽衣解带。
江新年呼吸粗重,眼睛一瞬不错地盯着身上人略显生涩的动作。褚煦梁整个人从脸红到了脖子再连上胸膛的一片潮红,妖冶又纯情,迷得江新年舍不得眨眼。
而且褚煦梁常年坚持健身,其实腰部力量很好,没多久江新年就受不了。
本想一直看他表演,但奈何这把火烧得太旺,江新年只能反客为主先疾风骤雨地解了眼下的瘾,再细水长流地慢慢品尝恋人曼妙的滋味。
一曲终了,已经是日暮西沉。
两人又厮混了一天,江新年首先去公司报到,他把签好字的谈话报告交给饶峰。
饶峰看着手中长达三页密密麻麻的报告,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他已经摆明要做个人情顺水推舟送给对方了,江新年还写这么多字儿不嫌累得慌?
虽然心中无语,但嘴上饶峰还是夸奖道:“不错啊新年,认识得挺深刻的。”
江新年只说:“应该的。”
在他要转身走的时候,饶峰再一次开口:“新年,你是我们一中队的人,要多跟队里的同事搞好关系。”
江新年点点头应了,出了公司他越想越觉得对方话里有话,本想打电话给褚煦梁又怕打扰到他午休。
想来想去最后给周涛去了个电话,周涛如今在757虽说不同机队但他们是同一批跳槽来的,对公司的事也向来消息灵通。
周涛果然没拿他当外人,认真帮他分析了一通:“你看啊,饶峰一直强调你是他们一中队的人,不就是因为发觉你和褚煦梁走得太近了么。”
其实这一层江新年也想到了,褚煦梁是二中队的,而自己隶属于一中队。但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利害关系,饶峰干嘛连这个也要管。
“所以呢?”
周涛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现在飞行部的何副经理明年就要退休了,基本上已经内定由你们737现任队长王向明接任副经理。这不机队队长这一职务就空缺出来了,要说有力人选,领导心目中大概就两个。”
江新年一下子明白了,饶峰和褚煦梁处于竞争关系。或许是看不惯自己手底下的人同对方走得近,所以才一直强调要跟队内的同事搞好关系,上次还说什么我不照顾你谁照顾你。
“可褚教带我的模拟机,我和他走得近些不是无可厚非么?”江新年为此打抱不平。
周涛叹道:“所以饶峰才觉得自己的支持者被抢了呗,说来说去不就是拉帮结派么。唉,我说新年你之前在E航是读幼儿园呢,就没经历过这些?”
周涛是真纳闷,每个公司斗来斗去不都是那一套,真要说起来这种事江新年的前东家应该毫不逊色才对。
江新年被人戳中要害,无从解释。从前他在E航同事背后都称他为驸马爷,他还有什么立场可选,从来就没有人会去试图拉拢他。以致于江新年一直以为自己仅凭本事年纪轻轻就得到了机队队长的职务。
如今想来,颇为汗颜。
第41章
噼里啪啦的大雨以一种倾盆之势砸到地面上溅起一朵一朵的水花,季晨披着雨衣穿着雨靴拿照明手电正在大雨中检查飞机起落架舱壁板。后方老罗大声招呼他:“小季,来吃饭,都一点了。”
雨声大风声也大,明明相隔不远可不用喊根本听不清。季晨向老罗做了个手势,两人一起返回机库。老罗从透明塑料袋里拎出两盒盒饭,递给季晨一份。
“不知道你爱吃啥,我按自己喜好打的啊,两份都一样。”老罗掀开盖子,饭菜还是热的,在冷雨天冒着一丝烟气。
“我都行。”季晨不挑食,拿过盒饭就一声不吭地开始吃。
老罗今年四十三岁,家里有个上高中的儿子。季晨自入职以来老罗就一直跟他在一个组,日日相对渐渐产生一种老父亲般护犊子的感情。他一会儿看季晨大口扒饭感到欣慰,一会儿又惋惜地叹气:“上回真是可惜了,工程师的职称本来该你拿的。”
在老罗眼里季晨是为数不多干活儿认真又肯学理论的年轻人。现在很多新来的机务不是眼高手低看不上维修的活儿,心思不在这里。要不就是得过且过混日子来的,只管眼前根本不愿意学习深造。
季晨抬起头,他已经不像当初那么单纯,铆着一股劲儿非要靠自己去争一争。他已经想明白就算没有那一出误会,工程师的职称也不轻易落到他头上。
“没事,以后还有机会。”
季晨的视线重新落回饭盒,这句话也不知是宽慰别人,还是鼓励自己。他是清醒地认识到了一些现实,但他并没有因此认命,如果他会认命如今他就该在老家修车而不是站在这里。
手机笃笃地震动了两声,季晨拿过来看一眼,是张盟发来的消息。“晚上来找你吃饭。”
张盟这个人约饭从来不是征求意见,而是知会你一声。
季晨抬头看看机库外的瓢泼大雨,低头打字道:“改天吧,今天得加班,雨也大。”
早上接的这架飞机报告了一起临近重着陆,他们的检查工序要增加,雨势大必定耗时更久,能几点下班还真说不准。
季晨和老罗吃饭都快,十来分钟就收拾好了垃圾,重新穿戴好深蓝色的塑胶雨披,拿着手电回到大雨的机坪。
一架737正伫立在雨幕之中,豆大的雨点砸到机身机翼的金属板上发出叮铃哐啷的声响,雨势大得让人不禁怀疑这天上落的到底是雨水还是冰雹。
但季晨已经很熟悉这情景,他每个月都有几天是在这样的天气下完成工作。
大风大雨的时候,飞行员和乘客要等待恶劣天气好转才能起飞,但机务却不能等着天气放晴才开始工作。
一架波音737长三十来米,翼展也近三十米,如此众多的庞然大物停靠在机场停机坪。机务的工作也只能在露天完成,无论日晒雨淋,日复一日。
季晨先是检查了飞机上下防扭臂有无松脱、主起落架压扁卡圈是否存在离位;然后拿着手电照射检查起落架各撑杆有没有变形和扭曲;各个轮舱门是否因重着陆造成的过大载荷而产生松脱;翼身结合处的蒙皮是否产生皱褶与变形;最后再检查了翼根下表面油箱接近口盖有没有移位。
一整趟下来已经是大半个下午,雨势不知不觉间收了,空气中残留着一股湿润的机油味道。
季晨回机库写好检测单,交接完工作去换衣服。此刻不仅是他的工服就连隔着雨靴的袜子都已经完全湿透了。迫不及待地想回家去冲个澡,这种意愿甚至盖过了累积起来的连绵困意。
等他傍晚时分回到小院,门口那辆醒目的路虎旁站着那个同样醒目的人。
张盟背靠着车,指尖夹着一支细烟,有些过长的短发今日散着被他撩在耳后,于夕阳中呈现一种泛着金的栗子色。
瞧见季晨的车,张盟换了个站姿,抬抬下巴同他打招呼。季晨住的老小区没有规划停车位,因此他也只能将车侧方位停靠在路边,就跟在张盟车后头。
才刚打开车门张盟就迎过来:“今天加班到这么晚?”
“嗯。”季晨累得不想多说,和张盟一块儿往楼道走。
他们这个旧居民楼不比新的高档住宅灯火通明,张盟熟门熟路地在墙壁上摸索到楼道灯的开关,“啪”一声昏黄的光线照亮脚下的阶梯,然后他又在上一层摁亮另一盏。
季晨没说话,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第几回来的时候熟悉了开关的位置,在一片昏暗之中竟然也能像久居的住户一样伸手就摸到。
开了门,季晨换过鞋就去拿东西准备洗澡,他招呼张盟:“你点外卖吃吧,我太困了得先补会儿觉。”
张盟靠在沙发上回他:“我不饿,等你睡醒了咱们去吃宵夜。”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张盟总觉得自年后季晨对他的态度好像没有过去那么冷淡了,要是放在从前对方肯定会请他回去而不是留他在家里。
这段时间以来张盟经常约季晨一起吃饭,算起来他在S航也没交到几个朋友。江新年总是忙得很,神龙见首不见尾,张盟约了几次没约出来干脆作罢,于是回回都去找季晨。两个人也算比较熟了,所以他今天才在对方说了改天之后依然开车过来等。
水声淅淅沥沥,张盟望着那道若隐若现的磨砂玻璃指尖发痒,于是靠到窗边摸出烟盒来。
窗外郊区的傍晚烟火气十足,楼上楼下电视机里广告不甚明晰的声音,锅铲碰撞在一起的叮铛声,还有不远处辅导孩子作业濒临崩溃的责骂声鲜活地环绕在一起,如同一曲怪诞的现实主义歌剧。
张盟指间的烟雾也从这一方小小的窗户飘出去,融入到这幕场景中。
一晃神,烟灰已经燃了一大截,张盟慌乱地去寻烟灰缸。其实他大可以直接将烟灰弹到楼下,楼上的男人就经常这么做。
但张盟的教养不允许,他返回茶几找了一圈没找见,拉开下面的抽屉果然翻出一个透明的小烟缸。他连忙将那岌岌可危的烟灰抖落进去,再一搭眼瞧见抽屉里静静躺着一盒银白印着绿纹样的烟盒。
这时候正好季晨洗完澡开门出来,张盟慌忙将那抽屉关上,装作无事地看手机。季晨随意擦了擦头发,疲惫地招呼他:“我睡去了,你自己玩会儿。”说完关上了卧室门,留张盟一个人在外头。
张盟平复下心跳,再一次拉开抽屉。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盒他惯抽的烟。张盟将那包拆过的烟盒放在桌上,回忆着自己似乎从来没见过季晨抽烟。原来他要抽烟的吗?还是和自己抽同一个牌子?
张盟把兜里那半盒烟也摸出来,两个一模一样的银白色盒子并排躺在桌上。他是在澳洲念大学期间学会的吸烟,在那边待了快五年养成了习惯,所以即便回国他也还是会买这个牌子的烟来抽。
但季晨呢?他为什么也喜欢这种外国烟?
坦白来讲,张盟抽的这种烟在深圳不算多么难买,但也不是每一家店都会进货这种小众的外国烟。张盟想不明白也有些不敢去想,季晨会买这种烟的理由。
等到季晨一觉睡醒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他推开卧室房门本以为会看见张盟盘坐在沙发上打手游,却没想到客厅灯亮着却是空荡荡的。茶几烟灰缸下面压着一张字条:我先回去了,改天再来找你。
季晨苦笑一声,抽出那张便签。他是看见了吧,他都知道了吧。
五月立夏之后的深圳天气已经开始变得炎热,但好在白天虽然日光毒辣,但晚上尚且有风,不像七八月整天热得跟蒸笼似的。江新年和褚煦梁通常会选择在傍晚一块儿出门,散散步。
这天,江新年想新买两件衣服,他当初一个行李箱就来了深圳,委实没带多少东西。深圳这地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有两百天都穿短袖,因此夏装不得不多备一些。他和褚煦梁开车去了附近的万象天地,不仅给江新年挑了几身,褚煦梁也顺便买了几套家居服。
逛完大包小包地拎着,江新年瞧见麦当劳甜品站一溜烟儿跑去买,回来的时候一手举着一个甜筒。褚煦梁问:“怎么买了两个?”他不爱吃甜食,江新年该是知道的。
“第二个半价,不买就亏了。”江新年理直气壮地讲。
褚煦梁偏头笑了,“你这是什么价值观。”跟个小孩儿似的。
“你就舔一口嘛,剩下的我吃。”
江新年说着把冰淇淋递到褚煦梁唇边,哄着人尝一口。褚煦梁奈何不了他,只得依言伸出舌尖舔了一口就快融化的奶油冰淇淋。江新年看着他就着褚煦梁舔过的地方吃,三两口解决掉一个。
“吃慢点,小心待会儿又胃痛。”褚煦梁提醒道。这人经常好了伤疤忘了疼,胃不舒服的时候瞧着可怜得要命,转眼好了又不注意将养。
“没事儿,天都这么热了。”江新年空出一只手,把褚煦梁拎着的购物袋挽到自己臂弯里,自然而然地牵住了对方。
夜色渐浓,他们时常这样牵手散步,但江新年忘了那是在小区附近的梧桐道上。眼下他们身处购物中心,四周都是人。
和一双熟悉的眼睛四目相对,江新年下意识地赶紧松开褚煦梁的手。对面饶峰和一个姑娘迎面走来,饶峰哼笑一声同他们打招呼:“这么巧,一起逛街啊。”
江新年紧张得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褚煦梁在一旁淡定地回应:“嗯,饶队陪女朋友?”
被称作女朋友的姑娘挽着饶峰的手臂,娇俏地抬眼去瞧他。饶峰没分半个眼神过去,只盯着褚煦梁和江新年打量,末了才说:“电影要开场了,先走了啊,回头再聊。”
回去的一路上,江新年都心烦意乱,生怕饶峰看出了点什么。饶峰和褚煦梁本来就在竞争机队队长的职务,对方会不会抓住这一点给他梁哥使什么绊子?江新年越想越担心,都没注意到开车的褚煦梁一言不发,沉默甚于以往。
到了停车场,江新年自然地跟着褚煦梁往他家那栋走去。快到电梯口的时候褚煦梁顿住脚步。
“新年,我有点累。今晚你先回去好吗?”
褚煦梁没有转身,江新年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能感知到对方的情绪。
江新年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他卡壳的期间褚煦梁已经摁亮了电梯,电梯门打开又关上,把江新年连同他的错愕一齐关在了外面。
江新年呆立在电梯口,过了好一阵才抬脚往自己住的那栋走去。
玄关的灯光亮起,江新年关上门,像被卸了力气一般就这么顺着墙壁坐到地上。客厅的灯没开,只一束孤独的光源照亮玄关,其余地方在黑暗中只剩一个模糊的剪影。
算起来江新年这套房子这几个月来真正住的次数寥寥无几,上班的时候他奔波于各地的酒店和机场,休息期间他又大多都赖在褚煦梁家。只有少数休息日没法重合的夜晚江新年才会留宿在这所房子里,对他来说这里其实并不比酒店房间亲切多少。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明明一个小时前他们都还好好的。江新年烦躁得想抽烟,自从和褚煦梁确定关系以后,他就没再感受过这种灵魂像是被抽离的痛苦,干不下去任何事,做什么脑子都是乱的。
而同样的夜空下,褚煦梁一个人回到住处,家里处处都残留着江新年的痕迹。他把新买的家居服拆开扔进洗衣篮,同系列不同纹样和尺码的睡衣各两套,那是他期待中自己和江新年的夏天和秋天。可那样的日子还会到来吗?
褚煦梁不确定了。不是他认为江新年马上就会离开,而是他觉得自己就快要坚持不下去。他知道这样很讨厌,就像在花开的时候预言美丽注定会衰败。可他控制不住,控制不住在美好的时刻提前去预想结局。
褚煦梁也曾经开导过自己,江新年很好,能同这样一个人共度生命中的一段,已经是件十分美好的事。如果哪一天要分开,他要笑着和对方说再见。
可当今天江新年松开他手的那一刻,褚煦梁才知道他太高估自己了,他根本就做不到。
作者有话说:
这周新增了很多收藏和评论,好开心呀
第42章
房门的扣响声打断了褚煦梁的思绪,他抹了一把脸起身去开门,估计是走错了楼层的外卖员。待到房门打开,门外站着忐忑的江新年。
江新年原本打好了腹稿,却在见到褚煦梁的那刻忘了说辞,他一把抵住门揪心地问:“梁哥,你哭了?”
褚煦梁偏头去否认:“没有。”
江新年没管那么多,两步跨进来,掰过褚煦梁的脸心疼地说:“是我让你伤心了?”
褚煦梁不回答,只问他:“怎么还敲门?”他家录过江新年的指纹,对方根本不需要敲门完全可以直接进来。
江新年看着他眼眶红红的倔强样子,一颗心都被揉皱了。他松开褚煦梁的肩膀,像个犯错小学生一样站在玄关说:“我怕你不想见我。”
褚煦梁想说不是的,但又觉得无从开口,只能抿着唇不说话。
江新年早就在家思量过无数遍,他认真保证道:“梁哥,要是你怕公司的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我以后在外面保证规规矩矩的。你之前就跟我说过要注意影响,对不起是我太大意了。”是他自己没当回事,结果真被同事给撞见。
褚煦梁低着头,江新年去瞄他的神色,可怜兮兮地讲:“别不理我,行吗?”
褚煦梁抬起头看向江新年黝黑的瞳仁,那里面清清楚楚映着自己的身影。他问:“新年,你害怕别人知道吗?”
江新年楞了楞,然后不屑地说道:“我怕什么,咱公司又没禁止办公室恋情,操作手册上也没写两个驾驶员不准谈恋爱啊。”他顿了顿语气霎时收敛,“但我怕影响你晋升。”
“所以你今天松开我的手……”褚煦梁只说了一半,江新年瞬间明白了,抢着说:“我是怕饶峰借题发挥!你们不是在竞争机队队长吗?”
褚煦梁知道自己误会了,他以为江新年还是不能完全接受和一个男人谈恋爱,害怕他们的关系暴露于人前。因此他担心对方萌生退意,因为外界的眼光,因为世俗的评判,因为父母的期待亦或是那些光怪陆离的诱惑。他害怕江新年终究有一天会松开他的手,就像今天一样。
江新年脑中迅速过了一遍今晚的事,上前去轻轻将人拥进怀里温柔地说:“梁哥,你可以相信我。”
他的梁哥不是介意被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反而是害怕他会退缩会丢下他一个人。但江新年不会的,永远也不会。
嘴唇被准确地捕捉到,褚煦梁沉浸在对方的吻中渐渐瘫软。但今天的江新年一反常态并没有像以往那样急切地将他往床上带,而是温柔地安抚着他的身体和灵魂,在耳边轻声祈求:“梁哥,可以告诉我你以前的事吗?”
江新年的上一段感情早已向褚煦梁坦白,但对方却从来没有主动提及自己的过往。之前他不说江新年也不问,因为江新年觉得只要他梁哥的现在和以后都是他的,那就够了。
但眼下看来,褚煦梁在感情上并不同他在工作上那般有着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他缺乏安全感渴求安全感甚至于面对未来有一些悲观。
关于褚煦梁的一切,江新年都想要知道。如果不能了解一个人的过去,就不算是完全理解他的全部。江新年想要完整地去爱褚煦梁。
躺在沙发上被江新年圈在怀里,褚煦梁开始试着讲述自己的过去。其实他也并非刻意避而不谈,只是他的性格使然,很少主动地倾诉自我。
时间回到二十三岁那年,刚刚毕业进入公司的褚煦梁其实很迷茫,关于自己的性向与前途。那时候他不顾父母的反对执意和S航签了合同,成为对方的委培飞行员。
褚煦梁的父亲褚建军在北京的机关单位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母亲任美华是军区医院的护士长。两口子对于独子的期许大抵不过毕业之后进入体制内,然后结婚生子安安稳稳度过一生。
褚煦梁从小在大院长大,这样的人生他已经见过太多,在明确自己的性向之后他清楚地认识到自己不可能同女人结婚相伴一辈子,于是拼命地想要逃离既定的人生规划。
在大二那年,有航空公司到他们学校招收大学生成为飞行学员,褚煦梁看见了人生的第二条路,他可以离开北京,离开人人相熟的大院,离开父母铺好的既定轨迹,去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于是褚煦梁义无反顾。
那时候他只是在工作的选择上违背了父母的意愿,关系还不至于像现在这般糟糕,逢年过节还是会回北京看望父母。
其余时间褚煦梁只身在深圳,也会感到孤单。于是在夜店里,他结识了第一任男朋友邝昊,对方是个健身教练,年龄比他还小两岁却已经早早地开始打工养活自己。
邝昊年轻有活力又爱玩,经常晚上跑去蹦迪。褚煦梁最早出于新鲜会陪他去,后来就宁愿在家待着看书。但褚煦梁也从来不反对邝昊出去玩,因为他认为每个人的爱好不同,没有必要去干涉对方。
直到某一天他在楼下撞见邝昊和另一个男人激吻在一处,褚煦梁这才明白他们何止爱好不同,分明对感情的定义也不相同。
这段持续不过半年的恋情就这样匆匆结束,之后褚煦梁单身了两年。他不再试图寻找同类,而是专注于飞行工作之中。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结识了律师肖宇扬。肖宇扬供职于一家知名的律所,是每天西装革履穿梭于CBD的都市精英代表。褚煦梁其实一开始并没有喜欢上这个人,是在对方连续三个月的猛烈追求下才点头答应试试。
这一试就试了三年,期间褚煦梁同家里出了柜,父亲跟他断绝关系扬言没有这个儿子。而肖宇扬却在那年的冬天告诉他自己要结婚了,家里实在催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