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盟心里暗道一声“妈的,整得他都想哭了,直男都这么会煽情的么?”他压下喉头的哽咽,稳住声线说道:“谢谢你。”
后来,他们又聊了一些小时候的事,张盟得知季晨的父母都早早不在了,对他更加地同情,心疼到不行。
虽说对方是个直男,不宜发展那方面的关系,但季晨这个人面冷心热,内里温柔又坚强,这个朋友张盟是认定了。
第二天由于张盟昨晚入睡得太迟,导致起床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
他头发乱糟糟地坐起来,发觉季晨正在落地窗前做俯卧撑,他整个人呈一道笔直的斜板,手臂肌肉发力带动身体一上一下起伏。
张盟咽了口干唾沫,出声道:“怎么不去健身房锻炼?”
季晨闻言停下动作站起来,喘着气开口:“这里还有健身房?”
也不怪他不知道,张盟这才想起来季晨连出门旅行都没有过,又怎么会知道五星级酒店一般都配备了健身房供客人使用。“嗯,可以翻翻那边的介绍,看在几楼。”
季晨果然去翻桌子上的服务手册,边看边回头对张盟说:“你先洗漱吧,我等你洗完再洗澡。”
他指指桌上放着的牛奶和一个牛角包,“早上看你睡得香没叫你一起去吃早饭,我问了餐厅早餐只提供到十点钟,就给你买了牛奶和面包回来。”
张盟亮起感激的星星眼,季晨这个朋友实在是太体贴了,他已经迅速转换好了角色,直男的感情不能碰,这是gay圈无数先辈惨痛经验教训总结出的至理名言,是基圈恋爱法则第一条。
张盟还没有不自量力到去挑战真理的权威性,所以在昨天得知季晨对自己根本没那方面意思以后,张盟已经完全将对方摆放到了朋友的位置,并且更加心安理得地享受起对方的照顾来。
好兄弟讲义气嘛,带个早餐啥的是常规操作。
他看季晨额上都是汗,体恤领口也被汗水濡湿,颇为大方贴心地安排:“你先洗,你动作快一些。”
这是事实,他和季晨住了一晚已经见识了对方堪称军人般的战斗澡速度,相反他刷个牙洗个脸再抓抓头发啥的可能会让对方等太久,还不如季晨先洗他再慢慢收拾。
季晨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看见张盟躺靠在床头,还穿着他那套灰色丝质睡衣,手里拿一个像是电动剃须刀的东西在脸上轻柔地滚动。
季晨擦着头发上的水打量,越看越觉得奇怪,因为张盟握着那东西上下滑动,不仅弄下巴和唇周连脸蛋和额头也一并照顾到了,胡子总不可能长头上去了吧。
“那是什么?”季晨忍不住出声询问。
张盟从舒服的按摩护理中睁开眼,看看手里的仪器回答他:“Zuess啊,二代。”
“干什么用的?”季晨在椅子上坐下来,他对这些完全陌生,什么宙斯听都没听说过。
“哦,是美容仪。”张盟记起季晨是个直男,直男当然不认识这些好东西,继续解释道:“就是可以提拉紧致、补水保湿还能强韧屏障改善敏感肌。”
季晨听得眉头皱起来,他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张盟出门三天需要那么大一个行李箱了。这人光是衣服裤子就好多套,连墨镜都带了两幅说是为了搭配不同造型。那些个什么擦脸的瓶瓶罐罐摆了卫生间一台面,还有他听都没听过的这美容仪。
季晨的目光落在张盟敞开的银色行李箱上,瞧见里面还有一个他没见过的东西。他面色怪异地蹲下身指着那形似那玩意儿的东西问:“这又是什么?”
张盟抬下巴一瞧,原来是他的REFA。他也不给季晨这个直男介绍名字了,只说:“也是美容的,滚脸滚身体都可以,你要试试吗?”张盟说着就下床热情地拿起REFA邀请季晨体验。
季晨摆着手连忙后退,这东西的造型实在不敢恭维。他可不想放到脸上去,也不知道设计师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等张盟磨磨蹭蹭地收拾停当再吃了季晨给他带的早餐已经是十二点,他现在当然吃不下午饭,两人于是决定先去酒店的泳池游会儿泳消消食。
因为正值饭点,酒店泳池很空几乎没人,张盟和季晨占据了阴凉处的两张躺椅。今天日光强烈又是正午,大楼的阴影暂时只能照到泳池一角。
季晨脱了衣服正要下水被张盟叫住,“唉,你帮我抹抹背好吗?”
张盟正在涂防晒乳,昨天他就没涂背,导致后背被晒得有些发红。今天太阳这般烈,他怕再不保护好要晒脱皮。
季晨愣了一下,昨天张盟都没对他提这样的要求,但他仍然乖乖地倒回来,接过张盟手里的防晒乳液。
张盟脱了衣服舒服地趴在躺椅上,“多挤一点,涂厚些。”
季晨捏着防晒乳有些手足无措地在他身边坐下来,先倒了一些乳液到自己手掌心搓开然后再轻轻地涂抹到张盟的肩膀后侧。
张盟舒服地眯上了眼睛,季晨的手掌宽大掌心和指腹有一些粗糙,但动作轻柔摩挲起来恰到好处。
季晨替张盟涂了上半背呼吸已经有些急促,但趴在躺椅上的张盟丝毫没有察觉。还在兀自发出些细小的哼哼声,猫儿似的挑逗着季晨紧绷的神经。
一阵冰凉激得张盟轻轻抖了一下。这次季晨直接把防晒乳液挤到了他后腰凹陷的地方,然后一双手才覆上去,慢慢将其抹散。
张盟个子不高,骨架也偏小,一截窄腰季晨似乎双手就能丈量。皮肤也白皙柔软,嫩得不像是男孩子身上该有的皮肉。
季晨草草替他抹好,不敢多待,站起来一刻不等地转身下了泳池。
张盟翻身坐在躺椅上又仔仔细细给自己的腿和胳膊都涂了一遍防晒,这才下到水里那一小片阴凉地去做热身。
游完泳又吃了饭,下午的两人依旧到海滩边去躺着。张盟这个人安排的度假就是这种风格,睡够出门到哪都是瘫着。特种兵打卡景点那种旅行不适合他,舒舒服服躺在沙滩椅上,怀里抱着个大椰子才是美事。
张盟戴着墨镜听着音乐欣赏沙滩上来往的游客,季晨随着他的视线发现这人比基尼美女不看光挑穿着泳裤的帅哥盯,视线跟着人家移动看得毫不掩饰。
季晨有些不乐意,他低头瞧瞧自己其实身材也不差,为什么……
这时一个彩色沙滩球落到他脚边,不远处两个嬉戏的小孩正眼巴巴望着。季晨拾起那个球主动走过去交还给小朋友,小女孩甜甜地说:“谢谢大哥哥。”
季晨温柔地回以微笑:“不客气。”
张盟看得呆了,热烈的阳光下,季晨肩宽腿长比例优越,原本冷毅的五官因为笑容而带着柔情。张盟不禁酸涩地想:“不知道谁这么有福气以后可以当他老婆啊,季晨一定会是个温柔的好爸爸,女儿奴那种。”
真是可惜。
第49章
晚上酒店放映露天电影,在草坪上设了投影大屏幕,还安排了许多充气软球充当沙发。张盟一屁股躺上去,星空海风还有空气中的花香,比那密闭的影院不知道有氛围多少倍。
季晨在他身旁小心翼翼坐下,这种柔软没形的充气沙发令他不敢完全坐实,总觉得会压塌似的。张盟看他坐得拘谨,坏心地一把将人拉倒和他并排躺在上面。
今晚的影片是《面纱》,改编自毛姆的同名小说。讲的是一位新婚的英国女郎跟随自己医学博士的丈夫来到中国上海,然后又随其深入乡村霍乱流行的疫区去援助的故事。
原本娇生惯养生活富庶的女主角骤然来到贫穷落后的小乡村,一开始她厌恶这种无趣蔽塞的生活,也不满丈夫的死板木讷。
但随着疫病的流行她见识到了人性的善良和愚昧,自愿加入到修道院的义工行列,也最终在这异国他乡领悟到了爱与奉献的真谛。
张盟泪点很低,季晨去要了纸巾来给他擦眼泪,张盟嘴上倔强地抱怨:“干嘛放这么煽情的老电影。”
“你之前看过?”季晨柔声问,只觉得张盟哭起来的样子可怜又可爱。
“上大学的时候就看过了。”张盟擦干眼泪,左右看了一眼确保没人发现他一个大男人偷偷掉金豆豆。
“要不要去酒吧玩?”这会儿九点多,时间尚早,夜生活什么的还可以再丰富一点。
“我想回房间了。”季晨对热闹的地方没有兴趣,此时此刻他只想和张盟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
“好吧。”其实张盟也不是多想去凑热闹,就是随口一提而已。他们从晃晃荡荡的充气沙发上起身,一前一后往电梯口走。
回到房间洗过澡,张盟敷上一片面膜躺在床上看手机。而季晨则是百无聊赖地在电视上换台。
打了两盘手游张盟兴致缺缺,索性点开许久都没动过的蓝色交友软件,和他家小朋友聊天。
“小橙子在干嘛呢?”
“看电视。”
“我出来玩啦,在海边。”
“嗯,大海很漂亮。”
“不过明天就要走了,有点舍不得。”
那边小橙子犹犹豫豫,半天才发过来一句:“这次出来你开心吗?”
张盟噼里啪啦打字:“开心!烦心事都想通了,多亏了我的朋友们。”
“朋友们?”
张盟细数:“是的啊,有关心我的师兄还有陪我出来玩的哥们儿,家里人其实也挺照顾我情绪的。”
季晨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的信息,侧头分给张盟一个眼神,那人躺在床铺上没心没肺偏偏还一脸无辜。
“和你一起旅行的是哥们儿?”小橙子如是问。
张盟心想对啊,不然呢?人家可是钢铁直男,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嗯!铁哥们儿。”
季晨放下手机,感到太阳穴一阵一阵跳疼。他这个小号可没有掉马,而且上次张盟连他哥曾经派人跟踪监视他这样私密的事都跟橙子分享了,没必要对着见不到面的网友碍于面子不承认他们的关系。要知道这是同性交友APP,张盟根本犯不着在这里隐瞒自己的性向。
所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夜里,张盟走马灯一般脑子里一会儿是季晨穿着短裤站在沙滩上温柔笑着的样子,一会儿是季晨泡在泳池里身上肌肉覆着水光的模样。
画面再一转男人握着他的脚踝,将他的脚掌抵在自己腹肌上。肤色偏白的脚腕和小麦色的身体形成对比,季晨握着他的脚寸寸往下,从腹肌描摹到人鱼线。
张盟浑身无力抽不回去也不想抽回腿,浑身都烧起来,热得仿佛要蒸干血液。
黑夜中,张盟猛地睁开眼,一把掀开半边被子透气。
好热,他竟然做了这么羞耻的梦,他转头望一眼季晨的床铺,深感对不起心无邪念的好兄弟。张盟起身准备去洗把脸冷静一下,他趿拉上拖鞋就着地灯的昏暗光线来到卫生间。
凉水浇过脸但还是浇不灭身体里那股热劲儿,前段时间自己全幅身心都困囿于停飞这件事,根本没有心情也没有那种生理冲动。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终于想通了,心结解开的同时身体的欲望也开始复苏,还反弹得有些厉害。
张盟在卫生间待了好久还是消不下那股冲动,但眼下他不是自己一个人。张盟脸皮薄不好意思,尽管室友还沉沉睡着。
张盟出来喝掉一整瓶矿泉水,又返回床上躺下。但睡意就跟离家出走了似的,再找不回一丝一毫。直挺挺地摊在床上烙饼,翻来覆去,最终张盟还是认命地又起身回到卫生间。
张盟咬着自己的嘴唇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想要速战速决,可他才刚开了个头卫生间的门就被季晨一把推开。
张盟吓得嘴里叼着的衣服下摆都掉了,结结巴巴地质问道:“你,你来干什么?”
季晨掀起一点眼皮看他,催促道:“还能来干什么,你快点。”
张盟从惊吓中回过神,对方半夜起床来卫生间,不是放水还能干嘛?都怪自己太紧张,吓得语无伦次了都。
而且季晨似乎也没看出来他刚才在做什么,张盟正想提上裤子让位置给对方,就听季晨说:“你这样是尿不出来的。”
张盟惊得弓起后背,可对方就像是理所当然一般。
“这种时候别强行尿,对身体不好。”季晨一脸正经地给他科普,导致张盟怀疑自己反应过大才是做贼心虚,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直男互助?
季晨松开他洗洗手,然后淡定地回了自己床铺。
张盟缓了好一会儿才手软腿软地爬上床。也太舒服了吧,和自己弄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他舒坦了又想起季晨本来也是起夜放水来的,但现在被他弄得似乎也尿不出来。张盟不好意思地开口:“那个,需要我帮你吗?”
有来有往好兄弟嘛,总不可能他享受了就不管别人。要知道那种滋味确实不好受,自己之前不就折腾了那么久都睡不着。
对床没答话,就在张盟以为他是不是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季晨突然开口带着一点狠劲儿。“这可是你说的。”说完他就一个翻身下床挤到了张盟床上。
一米二的单人床两个大男人免不得要肉贴肉,张盟被身后的热源吓了一跳。回忆起之前在季晨家隔着卫生间磨砂玻璃偷看到的景色,不得不感慨对方真的是天姿傲人。
他有点不敢上手,还在做自我心理建设。谁知季晨根本没打算借用他的手,而是按着他的一双大腿毫无征兆。
张盟被吓得惊叫一声,然后被季晨伸手过来捂住了嘴。“别叫。”
对方语气带着警告,张盟还从来没有在季晨身上察觉到过这种强势又危险的气息。
张盟快哭了,不是,他们直男都玩这么大的吗?
他快要招架不住,求饶地说:“你,你怎么还不……”他本意是想表达怎么还不完事儿。
可在此刻的季晨听来,就是怀里的人回头含嗔带怨的念他。
房间里响起张盟的惨叫声。“疼!疼疼!”
张盟伸手去打季晨,饶是他再迟钝也不信这属于直男互帮互助的范围了。
季晨不敢乱动,只温柔地去亲张盟眼尾那颗小痣,安抚着哄着对方别再哭。
第二天一大早,张盟扶着自己快要散架的腰,姿势别扭地打开房门。他只拿了车钥匙和手机准备趁季晨还没醒偷偷溜掉。
走的时候还忍不住想自己把车开走了,季晨要怎么回去。随即又摇摇头把这没用的念头甩掉,他这个被吃得渣都不剩的小白兔难道还要担心大灰狼吃饱了有没有塞牙吗?管他怎么回去呢,那么大个人了坐高铁打车难不成还会被拐卖?
张盟捂着屁股走了几步,迎面一队全幅武装穿着白色防护服的医护人员走来。他们戴着透明防疫面罩,语气急促地讲:“先生,请您立刻返回自己的房间。”
“不是,怎么回事儿啊?我还要回深圳呢。”张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时也愣住了。
带头的一位工作人员快速解释道:“酒店住客中确证了几例传染病,为阻断传播所有入住客人将原地接受医学隔离与观察。”并且拿出了一张加盖了印章的通知单。
张盟傻眼了,这什么科幻剧情?生化危机吗?他第一反应是不是什么整蛊节目,可看这阵仗又不像,而且酒店的经理也在后头抱歉地向他解释,并且承诺会做好后勤保障工作。
身后防疫人员已经开始喷洒消毒雾剂,张盟有点慌了,忙问:“什么传染病啊?”他对传染病的认知还停留在牛皮藓一类,显然没到疾控出手的地步。
“一种新型的致病原,还未完全确定。”
“那得隔离到什么时候?”
那位领头人员回复他:“暂定十四天。放心在此期间产生的住宿费用政府会承担,每日餐食也有专人送到房间门口。”
不是,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是他屁股开花的问题啊!张盟一想到要和季晨在一块儿关整整十四天就生无可恋。
“先生,您住几号房,请立即返回。”
第50章
新闻也开始跟进报道这种新型的传染病,传染机制尚未得到完全印证,但初步估计与生食海产品有关。第一批感染者出现在东亚,日本、韩国以及我国东部沿海地区。患病者大多都会在十天之内出现浑身抽搐,呼吸困难等症状。
目前这种病症在国内只造成了小规模点带状传染,患病者经过及时的治疗也都很快恢复了健康。但日常饮食主要依赖海产的岛国情况就没有这么可控了,不仅大量的渔民被感染,居民们也因为饮食习惯喜食生鱼片,从而造成大面积的传染。
国际航线应管控要求,所有出境东亚各国的人员归国后都必须严格执行十四天的医学隔离观察才能回家,这就意味着飞东亚国际航班的飞行员要么一直住在隔离酒店经历上班休息再上班的循环,要么每趟回家都得经历十四天的隔离等待。
这导致国际航线人员严重短缺,一直以来执飞东亚航班的飞行员也满负荷运转,因为长时间没法与亲人团聚而牢骚满腹。公司领导开会决定从国内航线抽调人手去支援,但要飞国际线首先至少得有英语ICAO 4等级证书,还需要飞行员拥有国际航线英语通信资格。
褚煦梁和江新年满足条件,于是一起主动申请。他们还运气很好地被分配到了同一航线,执飞宁波-大阪的东亚短航程。虽然他们如今都是机长没法儿在同一驾驶舱,但至少两套机组住在一个地方总好过隔着万水千山。
江新年怀着豪情壮志飞完一班抵达位于宁波机场附近的隔离酒店时,才深觉低估了这趟国际机组需要克服的困难,也高估了自己吃苦耐劳的能力。他原本以为来支援飞国际只是回不了家而已,当他下了隔离转运车站在这座三层楼高的普通宾馆前才知道,原来是这样的住宿条件。
往常他们在各地执行完航班公司都统一安排五星级酒店供飞行员们休息,但这次在宁波他们因为执行了日本航班属于重点观察区域归国人员因此要接受疾控中心的统一安排。
医学观察酒店必须需要满足两个条件,即远离市中心、远离居民区,因此在舒适度上自然没法兼顾,毕竟没有五星级酒店会建在远离繁华的地方。
褚煦梁比他提前一天入住,电话里关心地问:“能习惯吗?”
江新年原本还在嫌东嫌西,豌豆公主似的不肯躺上床休息。听到褚煦梁的声音,想起他梁哥昨天就到了但一句也没抱怨过,也嘴硬地逞强:“有什么不习惯的,累了我哪儿都能睡。”
他话音刚落就尖叫一声,电话那头褚煦梁担心追问:“怎么了?”
江新年整个人蹦到床上,口齿不清地讲:“没,没事,一只蟑螂。”他嘴上说着没事,实则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说起来江新年这个人对狮子老虎这样的猛兽类没有多深的恐惧感,但对蟑螂、蜘蛛一类的小虫子特别膈应,一见到就头皮发麻。
“给前台打个电话,他们有杀虫剂。但你最好下次出去之前再喷,那个吸入人体会有害。”
褚煦梁爱干净,其实也有些不习惯这里的条件。但他明白特殊时期,每个环节的工作人员都十分辛苦,政策的落实也无法兼顾到所有的细节。他们能做的应该做的就是理解、支持以及配合。
“新年,克服一下,忍一忍。”褚煦梁清朗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安抚了一些江新年此刻心中的毛焦火辣。
但俗话说“当你看见一只蟑螂的时候,就意味着房间已经遍地都是蟑螂”。虽说江新年也明白眼下没有挑三拣四的余地,但他是真的不敢在这样的环境下闭眼睡觉。
江新年没挂电话,用房间里的座机去联系前台。结果前台告诉他杀虫剂已经被借走了,也是他们三楼的房间。江新年在群里找了一圈,原来杀虫剂是被和他搭班的副驾驶借走了。他和对方约好今晚上进场之前交接那支宝贵的杀虫剂。
褚煦梁全程在电话那头听他忙碌,安静地等着。江新年重新拿起手机才想起问褚煦梁的房间号。虽然不能去串门,但他还是想知道对方此刻在哪里。
“307?我就在305!”
江新年惊喜地发现他和褚煦梁的房间竟然挨在一起。这家酒店是直廊式分布,单号房在一侧双数在另一侧,305和307正好紧挨着。江新年不自觉靠坐在床头,墙的另一侧褚煦梁也缓缓走过来将背靠在电视一侧的墙壁上,把玩着那个蓝色暖手宝和对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你该睡觉了,新年。”褚煦梁提醒江新年时间已经不早,对方今晚还有航班是时候该休息了。
可江新年心里膈应着那只蟑螂,眼睛一闭脑海里全是自己睡着之后蟑螂爬满全身的恐怖画面,难得地倔强道:“我不想睡。”
江新年其实很少这样任性,尤其是他清楚地知道褚煦梁对于飞行的态度。执勤期不好好休息往小了说是自己精力恢复不好,往大了说甚至可以扣上影响飞行安全的大帽子。可江新年不想骗褚煦梁,就算他这会儿挂了电话也决计不可能去睡觉的。
本以为褚煦梁会数落他一通,像最早带飞模拟机一样用一套一套的大道理劝服他立刻休息。但电话那头的人沉默着思考了几秒钟,没有骂他反而温和地讲:“好,那我再陪你聊会儿。”
江新年意外之余又品出一点甜蜜来,别说是旁人就是换作以前褚煦梁也绝不可能这样纵容他。看来学员和男友在褚教这里还是有待遇区别的,江新年心里甜丝丝,黏黏糊糊跟褚煦梁说一些肉麻的话。
褚煦梁害臊听不下去,主动提议一起看电影。江新年纳闷他们俩要怎么一起看,莫非褚煦梁会不顾防疫规定悄悄过来找他?结果证明是他想多了,褚煦梁说的一起看就是两个人在同一时间连着线播放同一部影片。江新年就说嘛他梁哥怎么可能会不顾大局只想着儿女私情,惋惜之余又有点安心,毕竟这才是他了解的那个褚煦梁。
“看什么片?”江新年问。
“《2001太空漫游》好不好?”褚煦梁提出建议。
江新年怎么会说不好,他没有看过这部电影,听褚煦梁说是获得过奥斯卡的科幻电影。科幻大片江新年喜欢啊,上次那部《毒液》刚放了个开头被迫中断,第二天他们还特意补上,可好看了。
江新年满怀期待地搜到影片,和褚煦梁同时点了播放键。iPad和电话里一起传来片头音乐,像一种奇妙的回声。
半个小时之后,江新年强打起精神,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欣赏不来这么伟大的科幻电影里程碑,也不想质疑他梁哥选片的审美。
可是大导演库布里克运用了好几位著名作曲家的音乐作品充当电影配乐,例如理查.施特劳斯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还有哈恰图良所作芭蕾舞曲《加雅涅》。
本是为推动剧情发展的交响乐在江新年听来却像是吹响了他困意的号角,更别说当小约翰.斯特劳斯的华尔兹圆舞曲《蓝色多瑙河》一出场,舒缓悠扬的曲调仿佛是专为催眠而生的摇篮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