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滑到等待点,江新年向塔台请示进跑道许可,褚煦梁完成起飞简令的补充。“起飞前检查单。”
完成起飞检查后,褚煦梁前推推力手柄到N1 40%。
江新年:“N1 40,稳定。”
褚煦梁按压起飞/复飞(T0/GA)电门,“起飞推力。”
江新年:“N1,TO/GA”,“起飞推力调定”。
在此期间,褚煦梁左手紧握驾驶杆,右手一直放在推力手柄即油门上,因为在到达V1决断速度前,机长必须随时为中断起飞做好准备。
08年那起跑道入侵事件,最终飞机停下时两架飞机前轮距离只剩下35米,如果不是南航那位机长在无线电中听到异常立即开始中断起飞程序,那么相撞将难以避免。
江新年监控着空速:“80海里每小时,推力保持。”
褚煦梁在操纵杆上保持着小量的向前的压力,“检查。”
速度达到V1决断高,江新年报出:“V1。”
褚煦梁证实了V1速度,将右手从推力手柄上收回,双手握上驾驶杆。
速度继续增加至VR,江新年:“抬轮。”
褚煦梁操纵飞机起飞,抬轮到15度起始俯仰姿态。高度表上显示正上升率,江新年:“正上升率。”
褚煦梁看了一眼高度表,喊出:“收轮。”江新年将起落架手柄放到收上位。
飞机高度已经达到400英尺,“400。”作为副驾驶的江新年尽责播报。
褚煦梁:“航向选择。”
江新年选择好对应方式“水平导航。”
飞机继续沿着指引上高度,在达到1000英尺之后,褚煦梁减小了推力,由起飞推力减到爬升推力。
江新年:“1500。”
褚煦梁:“N1,210。”
江新年将飞机空速调至210节,证实增速,喊出:“速度V2+15上升。”
褚煦梁证实增速,“襟翼1。”
江新年将飞机襟翼放到位置1,“襟翼1,绿灯。”他观察着空速,等速度减至200时报出“速度200。”
褚煦梁:“襟翼收上。”
江新年设置襟翼位置收上,“襟翼收上,过渡灯灭。”
褚煦梁核实飞机前缘襟翼过渡灯灭,“高度层改变。”
江新年:“速度210。”
褚煦梁:“证实。”
这个时候飞机从爬升阶段稳步过渡到巡航阶段,褚煦梁接通垂直导航,接通自动驾驶。
而江新年检查发动机引气和空调组件,关闭外侧着陆灯、滑行灯等,确认起落架收上后起落架手柄位于中立位,自动刹车选钮关闭。
然后他们一起执行了“起飞后检查单”。
起飞工作基本完成,巡航阶段只需要监控飞机仪表数据,根据区调联系ATC,有时候上下高度之外就并没有多复杂的工作了。
褚煦梁去给自己的茶杯添了一些水,他看江新年似乎没带杯子,告诉他:“下次记得带一个保温杯,现在可没有三号乘务员为你服务了。”
江新年笑笑,他并非不口干,只是他这个人嫌麻烦,每次后面的航段飞得口干舌燥想着下次要不带个水杯,可下次又总是忘。
褚煦梁打趣他,是因为以往飞客航根本用不着自己带水,负责头等舱的乘务员通常称三号位乘务员也会负责驾驶舱的服务。所以无论咖啡还是茶,都有尽责的乘务员会送到驾驶舱来。
“我找找看有没有果汁。”
货航虽然是夜间飞行,但公司其实也配了餐食,不是像客航提供给乘客的那种可加热的饭食或面条,而是包装好的即食饼干蛋糕之类的,有时候也配了盒装果汁,但显然这趟航班并没有。
褚煦梁从配餐里拿回一盒饼干还有一包鱼片,似乎是大连特产。“没有喝的,只有这些,你饿吗?”
其实刚才江新年就想叫他别忙了,无奈褚煦梁离座,他只能认真坚守着仪表板。
“有一点饿。”江新年接过鱼片,拆开包装,想了想问褚煦梁:“褚教要吃么?”
褚煦梁看他一眼,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晃晃手里的饼干,说:“没事,我吃这个。”
客航飞行员用餐通常都会选择不一样的两种食物,例如一个人吃牛肉面,另一个人就会吃鸡肉饭,这样是为了避免食物中毒带来的机组失能等影响。但其实货航上的餐食都是成品,引发中毒或生病的可能性很小,因此公司并没有规定机组必须分开选择机上餐食。
但褚煦梁欣赏并尊重对方的谨慎,在他回答之后,江新年果然才放心地撕开包装自己吃起了鱼片。
褚煦梁看江新年一眼,说:“能不能别叫我褚教了。”他们也算相熟,称呼上大可不必如此死板。
江新年抬起头问:“那叫什么好?”
在公司一般机长就带姓称呼某机长,如果这位机长还是教员,一般就会称呼某教员,如果对方还身兼行政职务,就会称呼某总。
褚煦梁:“随便一点吧,不用这样。”
“那,梁哥?”江新年试探着问。
作者有话说:
本章中提到的08年大连机场跑道入侵是真实事件,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搜索。
会觉得程序部分写得太多吗?本意是希望还原一下真实的工作场景,但可能笔力不够做不到引人入胜。要是大家感觉枯燥,以后我都简化一下。
早晨六点零五分,飞机飞过江西省上空时,第一缕太阳光从地平线升起。
深蓝的天幕起先泛起鱼肚白然后被缕缕金色的光线刺破。太阳缓缓崭露头角,如同一颗散发着耀眼光芒的巨大宝石。几分钟内,彤云和霞光就迅速占据了天空,就像一场势不可挡的新生。
他们的飞机呈西南方向航行,朝阳透过左侧舷窗洒满了驾驶舱,那些陈旧的仪表和按钮沐浴在阳光中熠熠生辉,左座的那个男人在逆光中侧脸轮廓温柔至极。
江新年一时屏住了呼吸。
褚煦梁转过来看他,问:“热吗?空调要不要调低一些?”天亮之后,驾驶舱比之前温度要高。
江新年摇摇头,感慨说:“日出好美。”
褚煦梁侧头过来笑他,“以前没飞过早班?”
江新年感到一阵口渴,真后悔自己没带水杯。
“飞过,六点半起飞,五点半进场的时候天还是黑的,日出的时候在做机上检查,跟在天上可不一样。”
飞行这一行干久了,最早觉得震撼的美景到后来也会习空见惯。褚煦梁侧头遥望,觉得今天的日出确实格外美一些。他不知道想到什么,笑得温柔。“那以后还有好多日出可以看呢,还有流星。”
江新年好奇地问:“你见过流星?”
褚煦梁点点头:“见过一次,忘了是飞哪儿。”
“那你许愿了么?”江新年追问。
褚煦梁楞一下,他早就过了向流星许愿的年龄,也稀罕居然江新年还保有一份童真。
他像个询问小朋友喜爱什么圣诞礼物的长辈一样反问道:“你有什么愿望?下次看到流星可以帮你捎带。”
江新年不好意思,说:“那怎么行,其实我也没啥好求的,就是好奇流星许愿到底灵不灵,想问你愿望实现没有。”
“我没有许愿,所以不知道。”褚煦梁老实回答。
两个人就驾驶舱美景讨论了一会,很快飞机便进入广州区调。江新年在124.45频率与广州ATC取得联系,直飞深圳。
深圳宝安机场落地之后已经是早上七点十五分。因为晚上还要继续执行航班,即使褚煦梁和江新年就住在深圳,公司仍然安排了机场旁边的酒店提供给他们休息。
公司的机组车将他们从机场送达酒店,办理入住之后褚煦梁和江新年一起去酒店餐厅吃早饭然后回房休息。
他们通常会补觉睡到下午,错过午饭。这也是货航飞行员辛苦的地方,日夜颠倒地工作打乱身体原本的作息规律。
江新年一觉睡到六点钟,打电话给褚煦梁想约他一起吃晚餐。谁知褚煦梁在电话里告诉他自己已经吃过了。
江新年挂了电话,没精打采地去冲澡,他还以为褚煦梁会像上次一样等着自己呢,可转念想想,今天早上他又没有同对方约好,褚煦梁凭什么要等着他呢。
晚上碰面才知道,褚煦梁一般下午四点就醒了,然后他例行会去酒店健身房运动之后去餐厅。江新年这下子不好约人家一同晚餐了,他睡得久总不好让褚煦梁饿着肚子等。
于是共同执飞的这三天,他们在酒店都只一起吃早餐,晚餐从来没有遇上过。
飞完深圳-大连这个班,江新年和褚煦梁的航班计划就像偶然相交而过的两条线,之后越走越远,再没有重合过。
每次查询完下一周的计划,江新年谈不上失落,但褚煦梁毕竟是带飞过他的教员,期望能再次搭班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进入九月,所谓一层秋雨一层凉,其他城市纷纷开始降雨降温,唯独深圳依旧蓝天白云,阳光灿烂且炽热。
江新年从健身房回到宿舍,冲完澡沐浴在空调的凉风之中,晚饭又有一点没胃口。
他拿出公司发的iPad,现在飞行员做准备都是在电子设备上完成,航路天气都能在小小的iPad上一览无余。
下周计划加载完成,江新年喝水的喉结顿了一下,因为罕见地排班又将他和褚煦梁安排在了一起,飞两天成都-北京,三人制机组还有一个小副驾驶新入职带飞100小时。
按照计划安排,他和那位叫张盟的副驾驶提前一天搭机去往成都。江新年没有看到褚煦梁的加机组计划,又退出去重新查询了前几天全部的航班,发现褚煦梁是执飞完南宁-成都的航班之后在当地休息,然后再接着飞成都-北京的班。
所谓加机组就是飞行员搭乘本公司的航班,将名字加到机组名单当中,坐在后方观察员的位置,并不实际操纵飞机。
加机组那天,江新年一迈进驾驶舱就看见一位头发棕色还带点自来卷度的小年轻坐在位置上自拍。
他着实有点诧异,因为飞久了无论自己还是身边的同事早就对驾驶舱的一切不再新奇,这种自拍的行为更是很多年都没见到过了。
对方看到他也没有不好意思,只是收起手机甜甜叫了一声:“师兄。”
江新年点点头,问他:“飞院的?”
张盟摇摇头,“我自费的。”
飞行员除了之前提到过统招和委培两种模式,其实还有一种比较少见,就是自费。家庭条件比较好同时自身又拥有飞行梦的学子可以通过自费方式学习飞行技术,通常需要上百万。
江新年问他:“刚飞?”
对方嗯一声,补充:“十七个小时。”
他们俩的座位都在观察员的位置,挨在一起,江新年问他:“怎么想着要学飞?”自费意味着成本高,万一天赋和努力不够,学不出来岂不是血本无归,没有家庭财力和自我决心的支持很难走上这一条路。
“飞行员帅嘛。”张盟不假思索,大晚上地把衬衣上别着的雷朋墨镜飞行员款往鼻梁上一架,一副马上要出演壮志凌云的模样。
他成功把江新年逗笑了,江新年也不是那种爱教育人的老干部,他没有批判张盟只为追求这个职业帅气外形的初衷。
很多感悟都是自然而发的,现在张盟才刚入行,他相信假以时日对方的想法会有所改变。
江新年只是奇怪:“为什么不去客航?”
因为自费飞行员不像他们统招,是航空公司来学校招聘,也不像褚煦梁是委托培养,学成之后必须回公司效力。
自费意味着航空公司不需要支付飞行员的培养费用,因此自费飞行员不论找工作还是跳槽都相对更自由一些。况且看张盟如此看重外观形象,显然客航光鲜亮丽飞白班更符合他的期许一些。
张盟说:“货运钱多嘛,能快点回本。”
他没有说实话,张盟有个秘密,他其实是一个同性恋者。相比和美女空姐共处一室,扎在男人堆里更能令他热血沸腾。当然这个不能说,所以他才拿收入出来搪塞。
江新年也不疑有他,S航收入高这是一般客航没法比的,张盟学飞花去的费用想要快一点挣回来,确实货运航空是一个理想的选择。
落地成都,江新年已经好久没回四川,熟悉的凉爽和湿润的空气瞬间包围了他,令他感到舒心。
第二天晚上,他们三人在酒店大堂碰面,准时乘坐机组车进场。许久不见,褚煦梁似乎头发又长了一些,但他每次飞行都会把额边碎发用发蜡稍稍固定,显得精致又一丝不苟。
九月的成都已经偏凉爽,虽然江新年和张盟还穿着夏季短袖制服,但褚煦梁已经换上了长袖制服衬衣。他的衬衣永远熨烫得笔挺,一丝褶皱也无。江新年有点难以想象那双握驾驶杆的手细致熨烫衬衫的样子。
过安检之后,褚煦梁停在一家连锁咖啡店前,对张盟说:“喝什么?我请客。”
张盟亮出星星眼,“星冰乐,谢谢机长!”
褚煦梁笑笑,然后冲江新年道:“还是拿铁?”
江新年嗯一声,说:“这次我来吧,上次就是你请的。”
褚煦梁没有让他付钱,跟店员点完单就亮出二维码付了款。
一路上张盟都在感慨咱褚机长真是机长中的楷模,对副驾驶体贴周到关心。江新年嫌他吵,褚煦梁倒是一直笑盈盈的。
等驾驶舱落座张盟那张嘴还没停,一直絮叨着什么他听说刚进公司的小飞都要帮机长拎飞行箱打杂,可他进公司遇上的机长人都超级好,从来没人指使他干这干那。
褚煦梁告诉他:“你好好练技术,我们这儿没有那些风气,要是有上级利用职务之便指使你做跟飞行无关的工作,可以直接向公司投诉。”
张盟吸一大口冰咖啡,感动得不行。江新年拉他:“走吧,带你做绕机检查。”
刚入职的副驾驶会有一段跟飞时间,也就是每趟航班坐在观察员的位置学习,并不实际操纵飞机。这一阶段需要多看多记,作为前辈当然能多教一点就多教一点。
回到驾驶舱,他们开始做飞行前准备。江新年照例将航班的所有信息过了一遍,和褚煦梁确认机场细则重点:“双流、大兴机场申请放行不早于推出开车前二十分钟,均有减噪音程序。北京01和19号跑道每日23点30分至5点30分限制运行,01不降落,19不起飞。”
成都的双流机场因为靠近市里,周围多居民区,因此机场会要求航空公司做减噪音起飞,也就是在起飞离场阶段用减动力的方式来降低飞机发动机噪音。
之前的大连机场虽然也靠近市区,但因为是特殊机场要保障安全,因此没有降噪要求。
减噪音离场程序通常分两种方式,NADP1和NADP2,其分别主要体现在减推力和放襟翼的时机上。
这次成都起飞,褚煦梁选择了NADP1降噪程序。在飞机到达高度1500英尺,起始爬升速度到达V2+20的时候褚煦梁开始操作减推力,减小俯仰角。
之后上升到3000英尺以上,再平稳地加速至航路爬升速度,保持正上升率,按规定收回襟翼完成过渡。
他边操作边跟江新年还有张盟讲重点:“低于800英尺的时候不能开始做减噪程序,不然动力上不去。减噪音起始点的起始爬升速度控制在V2+10节至20节之间,不要小于V2+10。”
江新年一边点头一边把细则记在脑海里,而后头的张盟虽然每一个字都听懂了,但合在一起到底什么意思脑子里糊成了一团。
要知道他才跟飞了十七个小时,你让他现在做正常起飞他都不一定能把程序记全,更不要说兼顾降噪音了。
褚煦梁继续讲解:“NADP2的操作则是在800尺以上保持正的爬升率,然后减小飞机姿态,增速至光洁速度,到达满足增速性能的高度后再按计划收襟翼同时减小推力,到达3000英尺柔和地过渡到航路爬升速度。”
他将另一种方式的减噪音程序也讲了一遍,江新年听得很认真,后面还拿出飞行箱里的小本子来记笔记。而张盟就听天书一般直接神游去了。
减噪音程序是机场对于飞行员的一种操作建议,并非强制要求,江新年以前飞白天的时候很多起降也并没有实施减噪程序。
但他们如今飞夜航,为了尽量减小对居民的打扰,褚绪梁严格按机场要求执行降噪。
江新年认同也钦佩褚煦梁尽职尽责的态度,同时也对他在飞行技术上如数家珍的醇熟技术产生了更深的折服。
作者有话说:
民航小知识:一般情况来说减噪音程序NADP1用于减轻离跑道离场端较近区域的噪音,而NADP2适用于减轻离跑道离场端较远方向区域的噪音。
第12章
飞机进入巡航,驾驶舱内氛围松快了起来。不得不说张盟这小子真的是话多,他一看前面两位不那么忙碌了,就开始见缝插针地聊天。
他和江新年还算熟悉,看机长褚煦梁也好说话不是严肃的人,于是开口唠:“师兄,你们成都人是不是都特别会撒娇?”
褚煦梁闻言停下动作转头看江新年一眼。江新年否认道:“哪有,这又是从哪儿得出的结论。”
张盟说:“不是吗?你们成都人一口一个‘好烦哦’四川话骂人都感觉像是在撒娇。”他说着手还夸张地一拂,一个成都妹子责备中带着娇嗔的模样被他演绎得活灵活现。
江新年再一次被他逗笑了,想起自家表妹骂人的样子,别说,真还挺传神。张盟继续和他聊起之前在成都旅游时的见闻,说到成都小吃两个人眼里都开始放光。
“你知道吗?我最喜欢啃双流兔头了,还有老妈蹄花,明天咱们一块儿去吃吧师兄!”
张盟越说越兴奋,江新年也确实很久都没吃到过家乡味儿了。转头问褚煦梁:“梁哥,明儿一起去?”
褚煦梁从刚才就没插话,此刻被江新年一问,点点头嗯一声。他看江新年嘴唇干干的似乎快要起皮,于是轻轻解开肩带,从自己飞行箱里拿出一个水杯。深蓝色的杯身,上面还有某连锁咖啡的标志。
“前几天买咖啡送的,是不是又忘带杯子了。”说完递给江新年。
江新年不好意思地接过,他确实是忘记了。事实上从上次和褚煦梁飞完大连,他就一直没想起要去买一个。
这时候后排的张盟叫起来了:“买咖啡还送杯子?怎么我就碰不上这种活动?”他还尤不自觉地继续评价道:“褚机长对师兄也太好了吧。”
其实江新年心里也清楚,这个杯子大概率是褚煦梁买的,但被人就这么直接地点出来还是令他感到脸上一阵热。他不好意思去看褚煦梁的眼睛,只能错开视线讷讷地讲:“谢谢褚教。”
张盟抢着要去帮江新年倒水,江新年没让,自己起身去倒了水。杯子已经提前被人清洗过,江新年感受得到褚煦梁的心细,但他也同样意识到,以一位机长对副驾驶应有的关心来说,这太过了。
江新年重新落座后,张盟啪地一声按开肩带,起身准备去餐台找点吃的喝的。
褚煦梁一反常态,严肃地叫他:“回来。”
张盟楞楞转身,问:“怎么了机长?”
褚煦梁说:“你刚刚的动作存在问题,你有意识到吗?”
张盟纳闷地“啊?”一声,显然什么也不明白。
褚煦梁问他:“驾驶舱关于安全带和肩带的规定是什么?”
张盟绞尽脑汁地回忆,只憋出一句:“呃……除了上厕所以外,必须随时系上安全带。”他说完去瞄褚机长,发觉对方还等着下文,于是又支吾补充:“起飞落地阶段还要系好肩带。”
褚煦梁不带喜怒地追问:“还有呢?”
还有什么啊?张盟真的不记得了,而且现在是巡航阶段,按理来说他是可以离开座位的吧?
江新年提醒他:“你刚才放肩带动作太大,我都听到它弹回去的声音了。”
褚煦梁教育张盟:“松肩带动作要轻柔,避免回缩的金属头向上打到仪表板按钮。”
看似小小一个动作,但如果飞行员在无意识地情况下以肩带误触了某一个面板按钮从而造成飞行数据异常,带来未可知的危险不说原因还往往难以排查。
“回去好好细读一下手册。”褚煦梁说完转回了身去,只留下一个挨完训怏怏的张盟。
张盟嘴上应了,心里却翻了个白眼,他不信标准操作手册上连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有明文规定。⑴
之后的驾驶舱因为三人各怀心事,闲聊不多。飞机很快到达北京管制区域,江新年抄收了机场气象报文:大兴机场上方出现积雨云,能见度5千米,小雷雨天气,修正海压1013,气温18摄氏度,露点温度16摄氏度。趋势天气能见度2千米,短时雷雨天气。
从机载气象雷达上来看,不远处有一块红黄相见的区域正在不断移动,他们一般管这叫番茄炒蛋,是飞行员最不乐意见到的情形。
起飞之前北京的天气状况还可以,但气象往往是不定发展的,等他们飞到北京上空,大兴这一块儿已经呈现出了雷雨趋势。前序航班有的已经赶在雷雨发展起来之前降落,是盘旋等待还是抓紧时间落地,这是目前摆在褚煦梁面前的问题。
最终他选择了正常进近,因为就目前来看天气和能见度能满足降落要求。
进入五边,降水已经很明显,阵风时不时侵扰。没有多少飞行经验的张盟牢牢系着自己的安全带和肩带,坐在位置上双手扣紧了座椅。从驾驶舱的窗户往外除了漆黑的天幕和噼里啪啦的大雨他什么也瞧不见。
驾驶舱颠簸感加剧,褚煦梁做了下高度的决定,江新年向塔台请求许可:“O37001,离开高度层60,请求下降到2500英尺躲避颠簸。”
北京塔台的空中管制员在无线电中回复:“O37001,可以下降到2500英尺,北京塔台。”
飞了很多年的褚煦梁清楚,目前的天气状况发展很快,因为气象报文半个小时更新一次,在此期间实际情况如何,呈什么发展态势只能靠飞行员自身去观察。
他们刚刚经历的那一波短时雷雨,阵风和降雨量都比气象通播中的更大。虽然尽量不要在雷雨下方飞行,但褚煦梁根据自己的飞行经验结合气象知识判断:此时更要避开雷暴雨顶部顺风方向的卷云和卷层云。尽管雷达没有回波,但其中很有可能含有冰雹。
下降到最终进近点,褚煦梁更新了下降简令,调定复飞航向。“放轮,襟翼15。”
江新年将起落架手柄放下,襟翼放至15的位置。“放轮,襟翼15,绿灯。”
褚煦梁:“调速150。”并预位好了减速板手柄。
核实速度后,褚煦梁下口令:“襟翼30。”
江新年照做:“襟翼30,绿灯。”
褚煦梁继续调速风修正,与江新年一块儿完成着陆检查单。他们要在最终进近定位点前完成着陆形态和着陆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