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前台后,森泽航说明了来意,找到之前电话联系过的老师,根本没有太多培训的时间,直接被提溜上岗了。
临近年末,养老中心正在大扫除,简直忙得不可开交,森泽航本来以为他刚学会的洗衣服技能可以派上大用场,结果人家根本不指望两个国际私立学校的学生能做什么体力活,直接将二人分配去了休息室。沛诚心里觉得好笑:就森泽航那副洗个碗恨不得把全家锅都砸了个架势,还想帮着干这种家务活,简直天真。
工作人员给他们领到休息区,这里坐了好几十个老年人——用“老年人”这个词来一概而论不太准确,毕竟这里面包含着蜷缩在轮椅上根本无法交流的老人,也有做在桌边喝茶看电视的老人。他俩的任务是趁工作人员们顾不上的档口帮忙看着点情况,顺便陪老人们聊聊天顺倒个水什么的,内容十分轻松。森泽航一溜烟就混进了正在打桥牌的一堆老头儿之中,沛诚左右看看,在一位织毛线的老太太身边坐下,用不太熟练的英语问:“你在做什么?”
“一个手提小包。”老太太回答。
“包?”沛诚没太听清,又仔细去看她手里的一小片毛料。
“对,你看,这里是口袋,这个地方要折进来……”老太太用口音极重的英语问,“你想试试吗?”
“不了,我怕给你弄坏了。”沛诚推拒道。
“没事,”老太太笑道,“你织得不好看我可以拆,反正也是打发时间的。”
当沛诚这边岁月静好之时,森泽航在桥牌桌却掀起了腥风血雨,首先他被一个老头指责应该观棋不语,然后又被对家的老头策反去给他出谋划策,牌桌上的风向立刻转变。于是老头和森泽航被三家联合抵制,说他们作弊,森泽航被无情地驱逐下桌了。他很不服气,扭头就拉着围观的老头老太们另开了一桌。
结局就是,他在桌上打牌,沛诚给他们往茶杯里添热水,感觉自己像棋牌室的工作人员,不但要伺候一众老头老太,还要伺候混迹其中的森泽航,简直没天理。
中午,工作人员推着餐车来放饭,有些老人牙齿嚼不了,得用食物研磨机打碎了喂给他们吃,森泽航和沛城没有用武之地,一人领了一个餐盘——两荤一素一汤,清淡但营养。
“我刚问过那个联系人姐姐了,她说下午用不着我们,吃完饭就可以走了。”森泽航说,“不过他们这里长期需要志愿者,以后有空的时候还可以来,她可以帮我们签实践报告。”
“好啊,但是……”沛诚说,“你不把刚赢人家老头的钱还回去?下次还敢来?”
森泽航乐得不行:“我就赢了这点儿,等下陪你逛街用的。”他从兜里掏出一把皱巴巴的零钱,还有几个钢镚儿,“我这是给他们动力,为了下次战胜我,这一周他们需要刻苦练习。”
“拿来。”沛诚把那些还认不太明白的纸币抚平、按面额大小叠好,数了数道:“一共十五块八,折合人民币七十块钱,挺好,今天下午就指望你了。”
话虽这么说,沛诚到市区后还是取了些钱,毕竟这时候的新加坡不比国内,手机移动支付随处可见,只是当他看清自己卡里的余额时,毫无防备地惊呆了。
他来回数了好几遍零的数量仍不可置信——这是一个家庭给外出小孩上学的零花钱??而且他吃住都在学校,是要给学校投资什么科研设备吗?
“怎么了?”森泽航本来背对他站着,跟个警卫员似的,听他半天没动静转过侧脸来问,“取不出来了?”
“没,咳咳,没有,”沛诚声音都劈叉了,赶紧清了清嗓子,小声道:“还有挺多呢。”
他贼眉鼠眼地看了一圈街上,生怕被第三人发现他身怀巨款。
“哦,我以为你又乱买东西,被叔叔罚了呢。”森泽航说,“我记得前年过年的时候,你连驾照都没有,跑去提了一辆保时捷,给叔叔气坏了。”
闻言,沛诚脑袋上的感叹号和问号都要掉出来了,他甚至不知该从哪个角度吐槽这件事的好,不管是有钱买保时捷的初中生,还是给一个初中生够买保时捷钱的家长!
“说起来,你生日快要到了吧,想要什么?”森泽航又问。
沛诚脑子里过了一圈,依稀记得“岳望锡”的生日是一月份,还有将近两个月呢,转念一想,他不确定地问:“你生日不是更早,下个月?”
“嗯。”森泽航转过来,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笑容,“下个月我就和你一样大了。”
沛诚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什么意思——两人虽然是同年,但一个人生在年初、一人生在年尾,其实差了一岁。他随即又意识到——所以面前的这个森泽航实岁才十五吗?
“二十三号,平安夜前一天。”森泽航说。
“哦,你假意关心我的生日,其实是想提醒我给你准备礼物是吧。”沛诚面无表情道,“你这人心机怎么这么重。”
“什么呀,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森泽航伸手勾过他脖子,“钱取好了?走咯,逛街去咯!”
第71章 我错了
沛诚十分不适应自己新的资产情况以及消费水平,被森泽航带进去的所有店里的所有东西都价格高昂得令人发指,他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件破T恤要四位数,更买不下手,看见什么都说太贵了。
资本主义是何等的腐朽堕落!沛诚捏着价签咬牙切齿。
森泽航都感到奇怪:“你也不用物极必反吧,要不我打电话和叔叔说说?让他别克扣你生活费了。”
“不不不,万万使不得。”沛诚连忙拒绝——他人生还从没捏过这么多钱在手里呢。就拿自己做社畜的时候来说,每天起早贪黑的,几年来也没存下几十万,在他工作的那个城市要给个首付都困难。现在卡里随随便便就有了七位数,一夜之间感到了改革春风吹满地、终于吹到他头上的喜悦。
他来回兜了两圈,在脑子里换算了一个有钱人的货币汇率,全部折合回平民币值,感觉稍微好受了点。然后他又一想——这一切都是发生在兔子系统里的事,并不是“完全真实”的,所以这些钱也可以算作是虚拟货币,类似游戏币,那他花个几万买腰带、再花个几十万买屠龙刀也说得过去,心里的坎儿就完全迈过去了。
两人在城里逛了一下午,沛诚买了一些设计稍微朴素一些的常服,又在森泽航的劝诱下定制了一套西装礼服,森泽航的理由是年终舞会需要穿,等到年底再订制店里都很忙,可能会赶不上。沛诚对此没有反对,但不想买那么贵的,他的理由是——他知道森泽航和岳望锡最终身高是多少,他还有得长个呢。
但他的理由很难论证,最终只能做了一套。
裁缝在给他量尺寸,森泽航就在旁边对着款式和材质各种发表意见,最终全权敲定了,沛诚一句话也没说上。到头来他都不知道这身衣服最后长什么样子,但想来森泽航的审美品位应该比自己好,也懒得去在意了。
两人终于大包小包地从商圈出来,沛诚忍不住去算今天花了多少钱,自己的小金库又还剩下多少,一整个精打细算、省吃俭用的劳苦大众心路历程。他忽然觉得自己忙前忙后做任务,就为了区区一个亿的空头支票,还不如放弃任务,好好跟着森泽航混,把越和做大做强,自己赚这一个亿。
不过也只是想想,毕竟这不是他的人生,也不是真实的世界,他的本体还是一具悲催的尸体,不知道在哪个时空次元躺着呢。
并且,他合理怀疑自己就算拿到了一个亿也过不上挥金如土、大手大脚的日子——自出生起就财富自由的人和普通人家成长起来实现财富自由的人,对金钱和消费的观念天生不一样,就算有钱花也会心疼糟蹋钱,正所谓“贫穷”并非一种财务状况,而是一种精神观念,说的大抵就是如此吧。
森泽航本想叫人把买的东西直接送回学校去,被沛城拒绝了——这种做法实在太奢靡,他接受不了。两人来到森泽航提前找好的川菜馆后,他再次感到震惊——他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想吃川菜,还以为是什么评分高、本地人都喜欢的普通中华料理店,结果大门处明晃晃的几颗米其林星星直接闪瞎了他的狗眼。
由俭入奢易啊!沛诚!这都是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他在心中对自己反复耳提面命。
不愧是高档餐厅,看见两个高中生模样的人进门也没有任何怠慢,服务十分专业周到,沛诚后知后觉可能是自己大大小小的购物袋体现出了暴发户的气质。两人落座后,一人选了几个菜,抬头一看,沛诚说:“那边那人是不是有点眼熟?新加坡有这么小么,走到哪儿都能遇见熟人。”
森泽航回头找了一圈,问:“谁?”
“中间桌子上的一家四口,”沛诚说,“那颗植物旁边的女生,不是咱们班同学?”
森泽航再次回头看了眼,对方也注意到这边的目光,举手挥了挥。
森泽航连上挂着礼貌友善的微笑朝对方点头示意,嘴角漏出一句:“我怎么没印象了。”
哦对,想起来这人是脸盲了,每次出席活动都靠我背嘉宾名单来着。可是再怎么说……
“都同学这么久了,还是一个班的,你都没印象?”沛诚无奈道,“算了,你就这样也挺好的。”
森泽航敏锐地听出话中有话,警惕地问:“我哪样?”
“成天乐呵,什么事儿也不发愁。”沛诚说。
不料森泽航却理所应当道:“对啊,有什么可发愁的。”
沛诚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森泽航想了想,身子向前探了少许,认真问:“你有什么事情在发愁吗?”
这问题,我该怎么回答呢?沛诚脑中一秒内闪过千言万语,汇聚到嘴边只剩一句:“没有。”
“真的吗?”森泽航却不太信,“我总感觉你最近有点变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呀。”
我能没变吗,我壳子里头都换了一个人了,可沛诚自然不能说这话,只无所谓道:“你以前和我又不熟,都是家长见面时候打个招呼而已,凭印象做的判断怎么能准确呢?”
“也是,”森泽航说,“但你现在突然对我还挺好的,为什么?”
“我对你好吗?”沛诚匪夷所思地看着他。
“还行吧,虽然你拿难吃的糖骗我,”森泽航想了想又道,“不过你小时候更过分,你经常伙同姜远声一起欺负我呢。”
又听到姜远声这个名字时,沛诚心头颤了一下——那些他们从小长大的过往他毫无记忆,只能含糊其辞:“谁欺负你了。”
“有的,我记得有次我们在一个酒店里聚会,大人们聊天呢,你俩非要去楼上没人的空楼层探险。那个地毯和走廊跟闪灵似的,本来就够吓人的了,你俩还一直忽悠我往前走,然后把我仍在空无一人的楼层中间,扭头就跑,跑的时候还把走廊的灯给我关了。”森泽航说。
沛诚:“……”
他额角青筋直跳:“有这种事吗?”
“当然了!你不会不记得了吧,你俩当时笑得可欢了。”森泽航悲愤不已,“还有一次,去什么度假村野营,你俩非要下河抓螃蟹,河边全是小石头,我一脚踩滑摔进去,浑身湿透。回去之后,你俩躲得飞快,就只有我挨了一顿训,说不该去河边玩水危险,明明你们才是罪魁祸首!这也就算了,后来我还感冒发烧,难受了一周才好。”
沛诚:“啊这……”
森泽航又说:“还有那一次,去……”
“好了好了,”沛诚头疼地制止他:“我错了,是我错了行了吧。”
“什么叫行了吧,就是你错了!”森泽航双手抱胸,扬着下巴。
“是,是我错了,我给你道歉。”沛诚心里把那两个倒霉孩子里外骂了一个遍,低声下气道:“回头你也给我带到一个闹鬼酒店里,把我扔在那,然后猖狂地离开,我绝无怨言。”
森泽航傲娇地观察了他一会儿,见他认错态度良好,表情略微松动:“我才不会那么做呢。”
作者有话说:
沛:我还是工农阶级的一份子,我没有背叛组织!
第72章 强风吹拂
自从这一个周末之后,森泽航仿佛认定了沛诚是一个“对他好”的好人,不但不计前嫌、大发慈悲地原谅了他过往那些欺负人的行为,并且没事儿就拉他一起吃饭,上课还主动和他一组。
岳望锡原本语言也不太行,在国内还多上了半年语言类的预科课程,好歹和小接近一岁森泽航进了同一个班,所以归其种种,沛诚现在面对同学略有些社恐的表现也不算崩人设。但自从森泽航刻意带上他之后,原本分组总被最后一个落下的沛诚再也没有面临这种窘境。
话说回森泽航,虽然之前被实践课的组员坑了一把,名声受损。但毕竟同班同学每日朝夕接触,这个学校的课程又设置了特别多思辨类、实践类、团队合作类的项目,一手印象很快便覆盖了二手流言——他“人见人爱”四个字固然总是欠揍地挂在嘴边,但确实是无法反驳的既定事实。
于是很快,不管什么事儿,但凡有森泽航参与的,大家就会默认把沛诚也一块儿带上。久而久之,沛城也有了几个相熟的同学,其中包括那日在餐厅遇见的女孩儿,名叫Amber,是个美俄混血,森泽航戏称她为天选克格勃。
这天到了体能测试的时间,Amber摸到沛诚桌边,小声说:“岳,你运动外套能借我一下吗?”
沛诚抬头看她:“冷?可以倒是可以,但等会不要跑步了吗,今天有三十度呢。”
“不是我要,”Amber说,“Jess需要,我回头赔你一件新的。”
“啊?不用啊,”沛诚诧异道,“用完还我就是了。”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Jess,女孩儿坐在座位上,表情似乎有些尴尬——她面皮有些发红,肩膀微微耸着,上半身不安地前后摇晃,但膝盖端正地并拢,脚后跟垫着,整个人的肢体语言都很紧张。
“哎,你们男生不懂,”Amber说,“今天大家都没穿外套,只能麻烦你了。”
“哦,”沛诚好像懂了,爽快地脱下外套递给她,“没事儿的,就算弄脏了洗洗就行。”
Amber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拿回外套去用身体挡着Jess给她在腰间系好,又快速地帮她用湿纸巾擦了擦凳子。
森泽航刚去领了体测表回来,问:“怎么了?”
“没什么,你们男生不懂。”沛诚说。
“嗯?”森泽航一头雾水,见他没有解释的意思也不再追问,发给他体侧表说:“你的,拿好,男生跑三千米,我们先,然后女生测。”
“三千米!”沛诚双眼一翻,昏厥在桌子上,被森泽航夹在胳膊下带去操场了。
十二月的新加坡依旧艳阳高照,热得不行,沛城往操场上一站就感觉头晕眼花,已经要中暑了。他虽然壳子从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进化到了16岁的高中生,但精神上依旧是那个每天都累得不行的中年社畜,从未改变。
反观真正的高中生森泽航,他穿着短袖短裤,在田径道的起点蹦蹦跳跳、活动关节,一副发令枪一响就要冲翻这个世界的架势。他瞥见沛诚后不满道:“你快热身,别摆这个脸,等会儿抽筋了就麻烦了。”
沛诚慢吞吞地躬下身,又左右转了转腰,再伸了伸胳膊,最后活动了一下脚踝,简直像开了0.5倍速一样。
“Get ready!”老师喊道。
沛诚象征性地弯下腰,做起跑状——一排8个人,他在最外道,左边是森泽航,再左边是之前电影院巧遇的森泽航前组员,沛诚恍惚间看见二人之间一个臂展的距离内有火花闪电劈里啪啦。
发令枪一响,他余光左侧就有两个黑影窜了出去,不到片刻就和他拉开了四分之一圈的距离,沛诚看见前头二人的背影,不禁在心中感慨——好热血啊,这就是青春吗?
沛诚掉队在最尾,比最后一个梯队的人还慢出几十米,毫无斗志地跑着——不久之后,他就被森泽航和那个男生套圈了。
“岳!加油!”
沛诚看向场边,Amber在拼命朝他挥手,Jess已经换了新的裤子,坐在一边休息,估计是今天体测请了假,但也在朝他招手。沛诚倒真是还从没体会过场边有女生加油的殊荣,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缓慢提了点速。
路程过半,前面冲太快的第一梯队掉到了第三,第四梯队有两个人掉到了沛诚后面,半圈距离开外,森泽航和那个男生还如脱缰的疯狗般在狂奔。
最后一圈的哨声响了,沛诚老大爷一般的稳健心态使他节奏从头到尾都没有被打乱,稳居中上游的位置。肺部因为过量呼吸而隐隐胀痛,但并没有想象中或记忆里长跑时那种快要死掉的感觉。抬头一望,森泽航他们已经在冲刺最后两百米了。
森泽航压在内圈,他跑步姿势很标准很好看,像一匹马驹,另外那男生紧紧跟在身后,几次想要从外线超车,又因为太吃力而并了回来。
倒数第二个弯道了,男生忽然发力从内圈逼近,两人几乎要撞在一起,瞬息之间,不知是谁脚尖踩到了谁脚跟,男生绊了一下,跑歪了方向,勉强稳住了身形,而森泽航则被挂倒,重重摔在塑胶跑道上。
沛诚原本只是为了分散自己疲惫身躯的注意力,找个前面的参照物看而已,这一出非同小可,吓了他一跳。他连忙加快步伐冲到森泽航身边。
森泽航已经在试图爬起身,看他动作似乎并无大碍。沛诚路过他的身边刹住车,一手牵住他、一手架起他的胳膊,帮他站了起来。
“没事吧?”沛诚问。
“我没事。”森泽航茫然地四处乱看了一圈,很明显被撞得有点懵,一时间找不着方向,沛诚当即拉着他的手继续往前跑。
初几步,森泽航还有点踉跄,很快沛诚便感觉到手上的阻力小了——他重新找回了节奏,但也没有再加速冲刺,而是被沛城就这么拉着,匀速跑过了线。
“11分20秒,你们俩都合格了,你快带他去医务室。”体测老师对沛城说,又转头对其他男生吼:“不要立刻坐下!慢慢走一会儿,下一组过来就位!”
沛诚抓着森泽航胳膊弯腰仔细看了看——膝盖处擦破皮了,红彤彤一片,又抬头问:“疼吗?”
“有点。”森泽航点点头。
“骨头呢?活动一下,有没有事。”沛诚说。
森泽航照做了,说:“没问题。”
“好。”沛诚回头打了个招呼,“我带他去医务室!”
两人结伴来到医务室,值班医生先是帮他检查了骨头、韧带和关节,确定都没有什么特殊状况,又用棉签蘸清水帮他清洁伤口。
森泽航刚才在操场上尚且一副云淡风轻、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酷酷模样,此刻面目扭曲、龇牙咧嘴,棉签还没碰到他就“嘶哈嘶哈”地瞎叫唤。
“你躲什么?”说这话的却是沛诚,“赶紧清洁了伤口好上药,天气这么热别感染了。”
“痛痛痛……”森泽航浑身不舒服地乱扭。
“现在知道痛了,刚才跑那么疯的时候不觉得?”沛诚近距离观察他血刺呼啦的膝盖,一下就心疼了,“还教训我做热身运动、不要受伤呢。”
“我是受害者!他忽然上来挤我!”森泽航大喊冤枉,忽地大叫起来:“啊啊啊!”
医生趁他俩聊天的时候,用棉签拭过开放的伤口创面,差点没被森泽航反射性地一脚踹翻。
“你那么大劲儿干什么?没见他闹疼吗!”沛诚护犊子的心态到达顶峰,攻击的炮火猛然调转方向,对医生不悦道,“你就不能稍微轻一点吗?”
医生无语地看着他,又换了根棉签,将创口周围的沙土蹭干净,说:“好了。”
他回身开了一瓶碘伏、一袋新的棉签塞到沛诚怀里,说:“接下去的你来,一天三次,不要碰水,结痂了不要挠。”
值班医生把床帘随手一拉,出去接待另外一个肚子疼的学生了。沛诚不可置信道:“就这?他就这么走了,怎么这么不负责任?”
“是你给他凶走了,”森泽航小心翼翼地说,“而且你别以为讲中文就可以这么大声,他新加坡人,大概率也能听懂。”
“算了,我来给你上药。”沛诚旋开瓶盖,将棉签蘸湿举在手中,还没靠近森泽航呢对方就开始往后躲。
沛诚威胁性地瞪了他一眼,手指往自己面前一指,森泽航只能老老实实地把腿放回来。他刘海因为跑步而支楞着,脸颊都是汗且面色潮红,模样十分滑稽。
他的腿垂在床沿,沛诚坐在旁边的矮凳上,手肘撑着膝盖,凑近了观察。森泽航腿又动了动,立刻收获自下而上的一记眼刀。
“不是,你靠太近了,呼吸弄得我腿痒痒。”森泽航为难地说。
“到底是痒还是疼,你怎么这么多事儿?”沛诚话虽这么说,还是稍微退开了一点。他将冰冰凉凉的棉签头放在创面的边缘,手指腹捏着轻轻一转,滚过伤口的中心,然后丢掉再换一根。
“嗷——这个药,好辣!”森泽航又开始闹腾了,沛诚懒得再和他言语,直接一把握住他脚踝不给他乱蹬。
几次下来,药水终于涂好,沛诚把棉签袋子口捏瑾,碘伏盖住,递给森泽航说:“拿着。”
他站起身,拉开床帘,对着值班医生的背影盯了半天,干巴巴地说:“对不起,谢谢。”
值班医生头也没回地挥了挥手。
沛诚回头见森泽航还坐在床边,一动未动,眼巴巴地看着他。“怎么了?”沛诚纳闷道。
“好痛,我走不动。”森泽航从小惯常使用的绝技——可怜巴巴委屈脸再次出现,沛诚已经见过无数次了——每次他想要轻松地让别人帮他做点小事时就会露出这表情,不管目标对象是谁,一律能够成功,而且对方还答应得心甘情愿。
他虽然已经见过了无数次,且理应建立起了相应的免疫机制……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是吧,”沛诚面无表情道,“刚不还挺欢实的吗?”
他嘴巴这样说,身体却还是诚实地走到他身边,让森泽航把胳膊搭到了他肩膀上。
第73章 哥帮你讨场子
沛诚架着一瘸一拐、半边重量都压在他身上的森泽航,觉得两人皮肤接触的地方既灼热又黏腻,不禁抱怨道:“你身上都是汗。”
森泽航一点不在意:“你还不是。”
“行吧,谁也别嫌弃谁,”沛诚说,“你中午就别乱跑了,我去食堂给你带点饭,拿到宿舍去吃。”
“好,那你要先送我回宿舍吗?”森泽航大言不惭地问。
“送,我给你背回去,不,我给你公主抱回去。”沛诚无奈道。
“哈哈!好啊。”森泽航搂着沛诚的脖子就要往他身上跳,沛诚连忙制止他:“别别!别又摔了,你这熊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