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挣—— by初禾二/初禾

作者:初禾二/初禾  录入:06-23

但事关陈争,鸣寒比任何人想得都要多。警方、陈争如今陷在“量天尺”的泥潭中,认为跟踪陈争的人不是“量天尺”,就是“量天尺”的相关方。
可这样的认知其实已经掉入了误区,为什么就不能是某个只针对陈争的人呢?陈争在洛城从一名普通的一线刑警干到刑侦支队长,恨他的人和感激他的人一样多!
鸣寒感到一阵战栗,他没有将这想法告诉任何人,却挤出时间,调查那些被陈争抓获的犯罪分子及其家人。这些犯罪分子里,有人已经被执行死刑,有的还在服刑,被释放的不多。
鸣寒忽然看到一个名字——曹昧。她背后的案件引人唏嘘,而她的兄长曹寿在抓捕过程中死在烈火里。
陈争曾经提到过这起案件,鸣寒还记得陈争提起时的模样,神色有些黯然。
陈争主导、参与的很多案件侦查最终结果都很完美,但这一起出了意外。曹家兄妹是人贩子,为了躲避警方的抓捕,曹寿将还未来得及出手的孩子藏在一座西洋风格老楼的地下室里。老楼被警方包围,曹寿殊死抵抗,竟是一把火点燃了老楼,企图用火焰来逼退警察。
陈争带头冲入火海,抢救被困的孩子,连曹昧也一起救了出来。但曹寿未能获救,他从老楼的阳台上坠落,顷刻间被火焰包裹。
罪魁祸首殒命,成了老楼里唯一被烧死的人。曹昧走上被告席,判了十多年。去年5月,曹昧出狱了。
鸣寒核实曹昧出狱后的情况,她在去年7月之前待在函省一个叫卢平县的地方,之后不知所踪。
鸣寒的眼皮激烈地跳起来,不安感在四肢百骸中游走。陈争和他讲起当年火场险情时的遗憾清晰浮现在他眼前,陈争都为没有救下曹寿遗憾,那曹昧呢?陈争遗憾的是没有将曹寿送上法庭,接受审判,那曹昧呢?她和曹寿相依为命,火焰夺走了她唯一的亲人,但她会恨大火吗?会恨放火的曹寿吗?
鸣寒见惯了犯罪者的嘴脸,他们只会恨奔向他们的警察。
鸣寒再也坐不住,向唐孝理请假,马不停蹄地赶向竹泉市。
他没有提前向唐孝理和陈争说出他的想法,这很可能是杞人忧天,说不定还会干扰警方对“量天尺”的正常调查。他唯一能做的是,做那个准备后手的人,托底的人。
如果他判断错了,那他就做这场行动的旁观者,如果他的预感准确,他便要从阴谋中将陈争解救出来!
车在高速公路上疾驰,夕阳如同燃烧的大火,在视野的尽头熊熊燃烧,他冲入这场大火,暮色更迭,火焰被黑夜侵蚀,从窗外灌进来的夜风冷得惊心。
到竹泉市之前,他联络北页分局,而当时孔兵正接到陈争的追踪信号,分局的刑警已经赶往郊外,他得知这一消息,急忙打开地图,看到那座在几个月前曾去过的西洋老楼时,心脏重重漏跳一拍。
迷宫一般的地下室,二楼的生活痕迹,失踪的曹昧。
当年被困在老楼地下室里的孩子、曹家兄妹,那场滔天大火,最终被烧死在大火中的曹寿。
陈争口中阴森粘稠的窥视,在入室袭击之后仍然没有消失的跟踪。
“孔队!”鸣寒在电话中大喊道:“马上申请消防支援!给我准备两套进入火场的装备!”
孔兵懵了,为什么要联络消防?
“按我说的去做!”鸣寒喝道。
孔兵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鸣寒如此激动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以为机动小组那边掌握了地方警方尚不知晓的情报,不再犹豫,立即打给消防。
分局刑警和消防中队赶到老楼时,老楼已经烧了起来,火光冲天,在荒野中像极了一只展翅的凤凰。
孔兵心跳如雷,陈争在里面!消防员立即救火,这样的火灭起来不算困难,然而消防员进去之后发现,老楼里根本没有人!
“在地下室!”鸣寒从车上奔了下来,以最快速度换上作业服,背上给陈争准备的那一套。
孔兵一听还有地下室,稍稍平静,地下室一般有隔离措施,就算老楼的火烧得再大,也不会影响到地下室。
鸣寒面色却如寒冰,“地下室也烧起来了,不是从上面烧下去,是有人直接在地下室点火!”
“什么?”孔兵瞳孔紧缩,看向一旁的消防中队长,对方是专业的,知道如果地下室烧起来,那灭火工作将非常困难,大型设备下去不了,小型设备下去了也是杯水车薪,并且面临严重缺氧的问题。这种情况只能让消防员下去把人救出来,让火焰自己熄灭。
可是地下室情况不明,贸然让消防员下去非常冒险。
鸣寒已经从刺目的火光中纵身一跃,孔兵想要追上去,被中队长拉住,“孔队,你不能进去!你没有装备!”
高压水柱喷向老楼,鸣寒在火焰中疾步前行,感到周遭的一切都在燃烧,烈焰将他包裹、融化。但他必须下去,只有他能够下去,陈争在大火中等着他!
一想到陈争可能已经被焚烧,被夺去呼吸,他就很难保持理智。他掀开通往地下室的挡板,下面也早已是一片火海。
他的大脑混乱不已,但忽然,他耳边回荡起师父的声音,“你不是来过这里吗?好好想想,前面有哪些机关,哪一个暗室里有捷径。”
他控制住不断颤抖的手,凝视着火焰,竭尽所能听着火焰里传出的动静。
很多铁栅栏已经放下,地下室的路径被改变,但是不管如何改变,生路也只有一条,那就是通往深沟的路!
忽然,他听到一阵极其细微的呼吸声,在燃烧的噼啪声中,这呼吸太微弱了,仿佛马上就要停止。他看向那方向,那里的火焰烧得更旺,没有一丝空隙。
就是那里!
他没有一丝犹豫,冲了过去。烈火爬满他的全身,灼热的气浪好比最可怕的海啸,他被吞没,被漩涡拖拽向暗无天日的深海。但陈争在火海深处等待着他,只有他可以救陈争,如果他放弃了,陈争就会被死神抢走。
突破火海,看到陈争的那一刻,热流从他的心脏中涌出,让他视线模糊,他将作业服披在陈争头上,什么烧灼、呼吸困难,统统都感知不到了。陈争还活着,他要带陈争离开!
陈争心中像是有野火燎原,他自己走过了惊心动魄的一遭,鸣寒的比他更加波澜壮阔。他看着鸣寒,除了亲吻,无法表达这满腔的烈焰。
孔兵从老楼赶回来,着急地想看看他俩的情况,一来就看到这一幕,老脸顿时一红,马上转身,推走挤过来的队员,“看什么看!看什么看!回去!”
曹昧还未醒来,陈争和鸣寒来到北页分局,这次遇险似乎不是“量天尺”的手笔,但细细一想,其实也难说,医生说曹昧患有脑瘤和严重的肾病,她可能长期生活在病痛中,同时,她的身体里还检查出了精神药物的成分,这药物是从哪里来的?
陈争马上联想到汤小万,此人正是被“黑印”操纵,并且也长期被腰伤折磨。
孔兵从老楼带回尚未被烧毁的药物样本,陈争一看就知道,这就是“黑印”!
鸣寒上次在医院只是听陈争说了个皮毛,在机动小组查到的案卷也无法还原整个真相,此时他和陈争都没有睡意,他问:“哥,曹昧那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春夜寒冷,陈争喝了大半杯孔兵送来的热茶,沉默了好一会儿,“曹昧和曹寿都是孤儿,在犯罪之前,他们也都是可怜人。”
曹昧和曹寿并不是真正的兄妹,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只是一起在一所孤儿院长大。曹寿比曹昧大三岁,也许是因为投缘,也许是因为曹昧是被曹寿带大的,两人关系非常好。
当年的孤儿院和现在的福利院有很大的差距,孩子们很难得到良好的照顾,吃不饱穿不暖是常事,教育更是指望不上。
曹寿和曹昧被院长、老师带出去卖艺,赚的钱并不能给他们改善生活,只能让院长的孩子穿上阿迪和耐克。
卖艺都是好的,后来院长觉得卖艺赚到的钱有限,还要花时间精力排练,干脆让孩子们出去偷。
曹寿是所有小孩中最会偷的,为了自己和曹昧能够吃饱饭,他拼了命地将手伸进别人的口袋。被抓的次数不少,但一般被抓后都会被送去派出所,院长来接人。
他们都是小孩,院长早就编好了理由,说他们就是手欠,非要出去偷。民警拿小孩子有什么办法?做了记录,教育一番,就给放回去。
但有一次,曹寿遇到个不好惹的,对方不教育他,也不送他去派出所,直接打断了他的手和腿。

第160章 争鸣(12)
院长吃了这个闷亏,还得掏腰包给曹寿治病,从此更厌恶他和曹昧,不给他们饭吃,当着所有小孩的面奚落他们。
后来这家孤儿院出事了,一个小孩在盗窃时被混混打死,院长被抓,孩子们全部被遣散。那时曹寿已经十五岁,打点零工基本可以养活自己和曹昧。
然而当年手脚被打断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他成了个跛子,人见人嫌。曹昧却长得漂亮,才十二岁就经常被骚扰。他想要保护妹妹,可他拿什么保护妹妹?
他总是遍体鳞伤,兄妹俩依偎在一起,抱怨世道的不公。每到阴雨天,他的骨头就痛得厉害,他明白自己也许活不了太久,但他想让妹妹好好活着。
曹昧正在一天天长大,将来一定会出落成美丽的女人。曹寿几乎没有读过书,没有一技之长,见识自然也浅薄。他能够想到的妹妹的出路,就是被包装得漂漂亮亮,嫁给有钱人,一辈子吃穿不愁。
但包装也需要钱,他们没有钱。
从小,他就被孤儿院院长灌输那些不正当的生财方式,他接触得最多的是无父无母的孩子。他最是懂得,没有父母的孩子是最孤单的,他们要是丢失了,没有父母的眼泪和催促,寻找他们的人都不会尽心尽责。
他将算盘打到了这些和他同病相怜的孩子身上,他来自孤儿院,他要回到孤儿院和福利院,让这些可怜的孩子成为妹妹飞上枝头的养分。
在十八岁的时候,他开始了拐卖孤儿的计划。起初,他选择的是条件特别差的福利院,这些福利院维持起来很困难,几乎没有安保能力,每年却仍有人将孩子往里面送。多一张嘴,就多一份负担,少一张嘴,对福利院来说反而是幸事。
曹寿偷偷带走孩子,将他们卖给人贩子。福利院没有因为丢失孩子而报警。他的胆子逐渐大起来,继续偷小孩。有一次,他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但福利院的老师只是看了他一眼,仿佛根本不知道他就是那个来偷孩子的人。
他明白这是一件双赢的事,更加肆无忌惮,游走在函省各个条件差的福利院,甚至和部分老师达成了默契。
三年中,被他偷走的小孩越来越多,这些小孩不是每一个都能马上出手,而他的业务逐渐改变,不止是卖小孩,还卖器官。这样一来,他就需要一个固定的场所,来藏住这些小孩。
他选中了洛城一座西洋老楼,老楼里有一些义务帮助穷人的志愿者,为首的是一位老人。他对老人说,这些孩子都是可怜的黑户,找不到住处,他正在努力给他们办户口,希望能够暂时住在老楼。
老人是个大善人,相信了他的话,将老楼腾出来接待这些孩子。然而曹寿一不做二不休,为了保密,在入住后不久,就将老人和志愿者杀害了,并且以需要修缮为由,将老楼封锁起来。
起初警方未能关注到曹寿,根本原因是没有人为失踪的小孩报警。假如曹寿只是想卖几个小孩,用换来的钱给曹昧谋一条出路,可能警方无法追踪到他。
但在尝到甜头后,他早已忘了拐卖小孩的初衷,赚钱竟然如此容易,而他一个残疾这般轻松地掌握了别人的命运!他的胃口越来越大,偏远穷困的福利院偷完了,他的视线转向那些管理完善的福利院,甚至是托儿所。洛城市局短时间内接到多起报警,经过前期排查,终于挖到了曹寿这条线,以及关门三个多月的西洋老楼。
那时陈争已经是刑侦支队的明星,从函省警察学院回来不久,很多目光聚焦在他身上,有人盼望他再放异彩,有人祈祷他摔个跟头。他不眠不休,干劲非常足,亲自抓捕了和曹寿合作的人贩子,解救十多名在人贩子手上的小孩。
曹寿和曹昧这对兄妹已经穷途末路,刑警和特警都已赶到西洋老楼,他们只剩下束手就擒的份。按照过去的案例,人贩子在这种情况下一般都会主动出来认罪,但陈争在研究曹寿这个人的成长经历时,判断此人心理极其阴暗,很可能和警方来一个鱼死网破。老楼非常老旧,电路有很大的问题,并且内部堆积着不少易燃物。陈争将自己代入曹寿,猜测他有可能故意放火。
老楼被烧倒是小事,但被困于里面的孩子怎么办?如果孩子被烧死,刑侦支队难辞其咎。陈争立即向霍平丰请求消防支援,正是他这预判给救援争取到弥足可贵的时间——曹寿放火时,消防中队已经赶到老楼。
老楼里有二十多个小孩,其中七人被关在地下室,地下室的火很难扑灭,陈争身先士卒,率队营救。
救援过程中,陈争看到老人和志愿者被烧焦的尸体,风声在火焰中犹如呜咽,是他们的嚎哭。
所有小孩都被救出来,只剩下曹寿。
外界并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鸣寒查阅的案卷也没有记载。
陈争当时和曹寿隔着一块即将坍塌的横梁,陈争向曹寿伸出手,如果曹寿想活下来,一定能够得救。他却只是惨笑着看向陈争,坠落的燃烧物打在他的身上,他的半张脸都被烧融化了。
他忽然坐下,用嘶哑的嗓音对陈争说:“陈警官,其实我小时候见过你。”
他对曹寿完全没有印象,想的只有如何将这人救下来,曹寿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但不能死在这里。
曹寿对他采取的救援措施视若无睹,用羡慕的眼神看着他:“如果你生来就是我,现在坐在我这个位置的,会不会就是你?”
曹寿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走向大火弥漫的阳台,最后又看了陈争一眼,“你只是拿到了一张好牌,如果你拿到我这张牌,一定比我活得更像一滩烂泥。”
说完,曹寿跳入火海中,毫不留恋地结束了这悲惨、罪恶的一生。
刑侦支队事后复盘,陈争因为预判到了曹寿的行为,救下所有孩子,而得到嘉奖。未能救下曹寿虽然是个遗憾,但这和陈争并无关系,是曹寿自己选择了死亡。
曹昧和十数名和曹寿有关的人贩子走上法庭,她平静地接受了法官的宣判。但是那天她的视线一直在警察中游走,不知道是在找谁。而陈争,这个曹寿案的功臣并没有去旁听,他已经有了新的任务。
陈争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鸣寒问:“曹寿说你们见过,是怎么回事?”
曹寿死前说的话,陈争当时也是摸不着头脑。火势被扑灭,消防员从废墟中抬出曹寿的尸体,陈争也被送去医院接受治疗。
因为主要嫌疑人在抓捕过程中死亡,陈争和其他队员暂停工作,配合调查。陈争提到了曹寿的话,但仍是想不起过去和曹寿有过什么交集。后来曹昧等人上法庭时,他任务在身,没去,回来在内部资料上看到,卢贺鲸去旁听了。
他有些诧异,据他所知,卢贺鲸很少去法庭,难道曹家兄妹和卢贺鲸有什么关系?
那时陈争年轻气盛,没弄明白的问题一定要弄明白,不好去省厅找卢贺鲸,去卢贺鲸家里堵人总没问题。
休息日,他特意回了趟家,搜刮茶叶、烟,带上卢贺君熬的鸡汤,敲开了卢贺鲸的门。
“小舅,我妈非要让我来给你送点东西。”陈争一句话堵了卢贺鲸的嘴。
卢贺鲸常年一个人生活,不常在家里开火。陈争将鸡汤倒出来,又把茶给泡上,东拉西扯说着近来查的案子。
卢贺鲸吃人嘴短,“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会关注拐卖小孩那个案子?”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争也不打马虎眼了,“小舅,曹寿死之前说见过我,但我为什么没有印象?”
卢贺鲸点起烟,缓缓道:“你这个人,拥有的太多,所以对谁都能给与善意,让人觉得你是真心对他好,但其实你自己压根儿不在意,给出去的那点好对你来说就是随手施舍的一点爱心,微不足道。”
陈争听迷糊了,这怎么显得他像个……渣男?
卢贺鲸又说:“你想不起他也正常,你小时候总爱跟着我跑,看到可怜的孩子就喜欢去关心一下,但人家是谁,你记不住,也懒得记。你从小就是这样。”
陈争皱起眉,“是你带我去见的他?”
他稍稍想起来一点,卢贺鲸这个卢家的异类是个“吃小孩”的存在,卢家的孩子们渴望亲近卢贺鲸,却又害怕,只有他不怕,看到卢贺鲸就敢过去抱大腿,倒是卢贺鲸吓得不敢动弹。外公外婆笑得合不拢嘴,说一物降一物,终于有人能够治治卢贺鲸了。
他缠着卢贺鲸,只要卢贺鲸不上班,就得带着他。有一次,卢贺鲸不肯带他了,说是有工作上的事。他眼泪汪汪地拽着卢贺鲸的衣角,“可是小舅舅,你没有穿制服呀!”
卢贺鲸一看他真哭了,只得将他带上。那次算是工作,但和平常的工作不同。上级要求他们利用休息时间去各个孤儿院看看,一方面是送点温暖,一方面是回来出个报告。
那天,卢贺鲸带着陈争去的便是曹寿和曹昧所在的孤儿院。当时善良的老院长还在,孤儿院条件虽然不好,但还没有出现孩子们被迫出去偷盗、卖艺的情况。
陈争第一次来到孤儿院,看着那些穿得破破烂烂的孩子,心里有些害怕。但卢贺鲸将他抱起来,小声对他说:“他们没有爸爸妈妈,很可怜,争争不要用那种眼神看他们。”
“没有爸爸妈妈。”他一下子想到自己的父母,他不仅有爸爸妈妈,还有小舅舅,家里有数不清的玩具,这么一想,就觉得这里的孩子好可怜。
他对卢贺鲸郑重点点头,“小舅舅,我知道了,你放我下来。”
卢贺鲸一将他放到地上,他就跑到小孩中,对他们每个人露出天真灿烂的笑,“你好,我叫陈争,你叫什么呀?”
小孩们的衣服都不太干净,小手小脸也脏脏的,但陈争完全不介意,揪他们的脸,让他们揪自己的脸,很快和大家玩成一团。
那时候流行老鹰抓小鸡的游戏,陈争当“老母鸡”,尽心尽力地护着后面的“小鸡”,跑得大汗淋漓。
一下午过去,陈争和所有小孩都互相做过自我介绍,他很大方,长得也漂亮,当他问出“你叫什么呀”时,就连最自卑的孩子也会怯怯地开口。
“你,你好,我叫曹寿。”
“曹寿?你名字起得真好,长寿,万寿无疆!”他张口就来,夸得没心没肺。
黑瘦的小孩从未被夸过,也从未被祝福过,他在对方惊讶的眼中,就像是无比美好的天使。
一下午很快过去,卢贺鲸招呼陈争,“争争,走了。”
他玩得尽兴,朝小孩们用力挥舞双手,“我今天回去了,以后还要一起玩呀!好喜欢你们呀!”
在车上,陈争就累得睡着了,下车时都还没醒,卢贺鲸将他背到家,他说着梦话:“小舅舅,我们下次去哪里玩?”
卢贺鲸说:“还想不想和今天交的小朋友一起玩?”
他嘟囔几句,沉入梦乡。
一觉醒来,陈争就将孤儿院的事抛在脑后了,他有很多小伙伴,也有多得玩不过来的玩具,不久就记不得孤儿院那些小朋友的名字了。
“但曹寿一直记得你,也许那个下午,所有和你玩过的小孩都记得你。”卢贺鲸说:“因为你认真问过他们的名字,做游戏时拼命保护过他们,那些出生就注定这辈子很艰难的孩子,没有被人这样认真地问过、保护过。”
陈争说不出话来。卢贺鲸对他的评价很准确,他就是因为拥有太多,所以从不吝啬给与,他问小孩们的名字时很认真,说自己的名字时也很认真,这样的认真会给对方错觉,好似自己是最重要的人。
可是他无差别地给出过数不清的关心和认真,这太简单,也太平常了,就像每天呼吸和喝水。
他早就忘记了和他玩“老鹰抓小鸡”孩子们的名字,一个也没有记住,因为在漫长的时间里,不断有人来到他的面前,他哪能记住那么多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呢?
“那他们后来……”他轻声问。
卢贺鲸摇头,“我也只去过那一次,孤儿院出事时,我已经不负责那边的案子了。如果不是跟稽查组聊过,我也不会想起,曹寿就是当年我们见过的小孩。”
陈争沉默了很久,曹家兄妹的案子客观来说不算和他有牵连,曹寿最后那句话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否则稽查队不会轻易放过他。但他知道了这段尘封的往事,心里多少有些堵,不由得想,自己这样的性格,或许的确很招人恨。
卢贺鲸大约不想继续提这起案子,将话题转移到卢贺君身上。聊了会儿,陈争忽然后知后觉地问:“小舅,你和稽查队有什么好聊的?”
卢贺鲸脸色一变,不说话了。
那次之后他才知道,卢贺鲸虽然和他装不熟,能避嫌就避嫌,但还是会偷偷关注他的工作,他被稽查队调查,卢贺鲸第一时间就去打听内情,这才得知曹寿说过什么。
回忆完,陈争有些疲惫,无意间靠在了鸣寒的肩上,轻轻合上双目。
“知外甥莫若咱舅。”鸣寒揽着陈争,手指在陈争手臂上点了点。
陈争直起身来,“嗯?”
鸣寒看着他,“你看,你又开始释放魅力,自己却意识不到。”
陈争下意识道:“我没有。”
鸣寒却说:“我深有感触。”
陈争问:“什么?”
“你到南溪中学时,只是随便关心关心我这个校园侦探,你连我名字都记不得,换成另一个人,你也会关心。”鸣寒历数陈争的“罪状”,“你到警院来带学生,到处释放魅力,每天桌上都摆满食物,你承诺会回来,但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陈争语塞。
“哥,你要是对待每个人时不那么认真就好了。”鸣寒笑了笑,“你这样真的很容易让别人黏上你,尤其是我这种从小缺爱的人。”
陈争叹了口气,在鸣寒额头上拍了拍,“行了鸟哥,别借题发挥了。”
天亮后,医院传来好消息,曹昧情况稳定下来了。
“让我去死!为什么要救我!”病房里,曹昧撕心裂肺地喊叫,她的面部被烧伤,绷带上渗出血液和酱黄色的药水,这让她看上去像个可怖的怪物。
陈争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忽然安静下来,一眨不眨地看着陈争,几秒后爆发出更加凄厉的叫声。
推书 20234-06-22 :这个弟弟不对劲by》:[近代现代] 《这个弟弟不对劲》作者:这碗有点小【完结】晋江VIP2024-6-11完结总书评数:251 当前被收藏数:1097 营养液数:256 文章积分:16,021,387文案:身为博物院有名的年轻教授,陆冼为人谦和,待人和善,身边几乎全是文物界的大佬朋友,只有一个例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