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警越是回忆,想起来的细节就越多。曾燕根本没有认错,是被曾群接走的,曾群当着众人的面扇了她一巴掌,她阴狠地瞪着曾群。那眼神民警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不舒服,不像一个正常的女儿。
既然已经来到和乐派出所,陈争顺道问:“曾燕读书那几年,二中还发生过什么大的暴力事件吗?”
民警说:“哎哟,那就多了,每年退学的,骨折的,脑震荡的,我都给你数不清楚。不过出事的都是男的,女孩儿有参与,但真出事的,我没印象。要不你去二中问问老师?有时吧,你知道,学校也要顾面子,没有闹得特别大的,他们不会弄到我们这儿来。”
陈争也有去二中的打算,曾燕的DNA就算没有问题,她现在遇害了,学校也是人际关系调查的一环,更别说还出了“雀占鸠巢”的事。
竹泉市小,枫书小区的命案已经传得全城皆知,二中不少老师都知道被杀死的是二中以前的学生,所以陈争一到,校长就亲自赶来,生怕不懂事的老师说出什么对学校不利的话来。
“死的真是曾燕同学啊?”校长忧心忡忡的,“会不会搞错了?”
陈争没有提及DNA不匹配的事,只说想了解曾燕当年在二中读书时的情况,和哪些人关系比较近,和哪些人有过明显的矛盾。
校长十多年前正好是曾燕那一届的年级主任,陈争发现他在说到曾燕时,很难控制住表情里的反感。曾燕应该是一个相当让老师头痛的学生。
不过校长显然不愿意吐露真实想法,竟是夸赞曾燕讲义气,人也聪明,只是心思没有放在学习上,不然考个大学肯定没问题。
见他越说越离谱,像是沉浸到了自己的想象中,陈争及时打断,“王校长,这起案子是命案,从我们目前掌握的线索判断,曾燕的死也许和她学生时代的经历有关,尤其是她十六岁打的那场架。希望你能够提供更有用的线索。”
校长满脸尴尬,片刻后紧张道:“真,真的和我们学校有关啊?”
陈争故意沉默。
校长丧气地拍大腿,“我们学校虽然差了点,老是有人进局子,但出人命的事是真没有啊!”
陈争说:“不如你请曾燕的老师、班主任来和我聊聊。”
校长没办法,只好叫来曾燕的英语老师,也是班主任,自己站在门外偷听。
班主任四十多岁,和校长一样,对曾燕也没有好感,“我以为女学生比男学生好管,她走了歪路,只要我多费点心,就能把她拉回来。但是我错了,我高一开始接手她,一直到她退学,她都是个混蛋。”
曾燕似乎有非常畸形的“慕强心”,她是个女生,却看不起女生,觉得女生天生比男生弱。她崇拜高年级混得好的男生,以成为他们的妹妹为荣。她连女老师都扇过耳光,更别说女同学。请家长也没用,曾群大多数时候借口工作太忙来不了,来了也是敷衍了事。到了高二,老师们几乎已经不再管曾燕。
在班主任的叙述中,多次出现冯枫,他亦是曾燕被录下DNA那次斗殴的主角。曾燕和他关系非常近,甚至会在他家中留宿。班主任怀疑过他们在谈恋爱,但曾燕从头至尾否认。以曾燕的性格,谈恋爱根本没有遮掩的必要,甚至应该拿出来炫耀。
陈争发现一个很奇怪的地方,曾燕在家附近非常低调,再加上总是浓妆艳抹,所以居民们发现不了她已经换人,这说得通。可是她的同学,特别是这位和她关系非同一般的冯枫,也不知情吗?曾燕的退学发生在曾群生病之后,那时曾燕说不定就已经换人了,冯枫没有发现端倪?后来的这十年,他们毫无联系?
没有联系能够解释冯枫不知情,但没有联系本身就是新的疑点。是什么造成他们不再联系?
想到这儿,陈争又问:“曾燕来办理退学时,有没发生过什么事?比如她的那些哥哥姐姐阻止她退学,送她什么的?”
班主任一愣,连忙摇头,“来办理退学的根本不是她!”
陈争蹙眉,“那是?”
“她爸啊。”班主任回忆道,进入高三后,不打算考大学的学生就不怎么来上课了,曾燕在寒假之前还经常来教室坐坐,去低年级找学弟学妹麻烦,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但寒假之后,她一次也没有来过。
班主任早就不想管曾燕了,也管不了,但学校要统计参加摸底考试的学生,她不得不给曾燕家里打电话,是曾燕接的,解释说父亲得了重病,自己每天在医院照顾,实在是忙不过来。
班主任停下,露出疑惑的表情,“其实我觉得她有点奇怪,你一问我想起来了,她以前从来没有这么客气地跟我说过话,像个正常学生。”
陈争想,也许不是曾燕变正常了,而是在那时,就已经换了人。“曾群重病的话,那为什么还会来给曾燕办退学?曾燕自己为什么不来?”
班主任想了会儿,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就记得他来的时候很憔悴,一看就是生了大病的人,比以前来给曾燕开家长会时瘦了一圈。他说曾燕走不开,所以他来帮她办手续。那种情况,我是真不好开口问啊。”
办完退学手续,曾燕就彻底从二中消失了。她这样的人本就被学校视为疮疤,没人再谈及她。
陈争问冯枫毕业后的去向,以及除了冯枫,曾燕还和谁关系好。校长听了半天墙角,抱着提供线索,给二中争取好名声的心理,找来另外的老师提供信息。
陈争记下几个名字,在二中外面的面馆解决午饭。
曾燕的学是曾群退的,这一点有些出人意料。换人一定出现在曾燕高三,假的曾燕出现,那么真的曾燕去了哪里?曾燕不能自己去办理退学,因为她一旦来到学校,就会被朝夕共处的老师发现。是曾群帮了她。
曾群为什么会帮一个取代了自己女儿的人?他病入膏肓,受到假曾燕的胁迫?但他那时还有行动能力。这说不通。假曾燕手上有他的某个把柄?比如……失踪的朱家母女?但这一点也很牵强,曾群已经是个将死之人,即便朱家母女的消失真的与他有关,他还会惧怕过往的罪行曝光?
还有另一个解释——真曾燕其实是假曾燕,后来出现的这个,才是真的,才是曾群的女儿!
面端上来,陈争随手拿过桌上的手工编织垫,那编织垫很漂亮精美,陈争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才将碗放在上面,夹起一戳面,面丝滑柔顺,然而线索却不断在脑海中打结。曾群没有在系统中留下DNA信息,现在的曾燕到底是不是他女儿不易核实。不论是不是,都有一个事实是,早前的那个曾燕也许已经死了。
陈争看着纸上写着的名字,他们都是曾燕的好哥哥,好兄弟,曾燕退学时,他们在干什么?曾燕重新开起小燕凉拌,起步时并不顺利,按照常理来说,他们应该去帮帮她。可是他们没有。以曾燕退学为节点,她似乎和过去一刀两断了。
陈争结过账,站在面馆外,视线从秋日高爽的天空转移到二中斑驳的校门。这校门里还隐藏着警方暂未知晓的秘密,曾燕——过去的曾燕,还有冯枫等人都是秘密共同的保守者。
要让秘密永不曝光,他们只能选择远离彼此。
陈争本想接着去找冯枫,但回到驾驶座后简单梳理了一下案情,感到这案子查下去会越来越棘手。他闭上眼,回忆起自己在洛城当刑侦队长的时候。
繁荣的省会有更多猎奇的凶案,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命案,经常会如泥沙一般牵扯出庞大的罪恶。这时候,停顿比不停奔跑更重要。竹泉市的刑警没有太多处理复杂案情的经验,此时说不定已经被繁琐的线索所“绑架”。
孔兵会向上汇报,甚至市局也会争取支援。陈争看了看时间,打算先回到北页分局,看情况决定下一步。
北页分局今天格外热闹,如陈争所料,市局的领导来了。他无意和他们寒暄,待在没人的阳台上抽烟。身后的喧嚣时近时远,眼前是分局背后安宁祥和的小区。他的思绪忽然飘得有些远。
任何人坐到了市局刑侦队长的位置上,都不得不面临各种人情往来,尤其是像洛城这样大的城市。他虽从小看惯了这样的场合,但当自己成为这长袖善舞的主角,还是排斥过一段时间。
然而肩上的责任让他不得不去适应。他逐渐远离熟悉的一线,动不动就被局长、更上一级的领导叫去开会。他也想打瞌睡,他已经很久没有亲自检查过一具尸体了,可他得站在更高的位置。因为他要为他的下属们撑起一片相对自由的空间,让他们不用顾虑其他,专心扑在案子上。这么些年下来,他看似越来越清闲,重案队侦破了什么案子,功劳记在他这个刑侦队长头上,但他头上的压力每时每刻都在增大。终于到最后分崩离析。
没想到再次亲自接触案子是在竹泉市,跑线索、做排查,这些琐碎的工作牵起了他心中隐秘的兴奋,刑侦队长的位置就像一套枷锁,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兴奋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其实这个阳台附近时常有人走动,脚步声不绝。但也许是因为思绪将将停了下来,他下意识在这次的脚步声靠近时转过身。在看清来人时,不由得心下一怔。
鸣寒,那个强卖他冰粥,又在警犬中心当训犬员的……省厅机动队员。
“哥。”鸣寒起初双手都揣在兜里,此时伸出右手挥了挥,“到处找你,怎么躲在这里抽烟?分我一根。”
阳台不大,只是走廊延伸出的一小部分,一个人待着不错,再挤进来一个接近一米九的男人就有些拥挤了。陈争往栏杆边退了退,“找我?”
鸣寒执着于找他要烟,“我今天一来,就听人说这案子你也在查。”
陈争把烟递给鸣寒,以为他有打火机,他却无辜地抿了抿滤嘴。
陈争:“……”
机动小组是个什么地方?给了烟的还要负责打火?
陈争笑了笑,以手挡住风,叮一声,细长的火苗窜了起来。鸣寒立即凑近,低下头。陈争近距离看着他的发顶,或许是离得过于近了,没头没尾地想,好像是第一次看到他的发旋?头发短归短,但好像还挺顺?
鸣寒点上烟,直起身子时对上陈争的视线,“哥,你在看什么?”
陈争从容地收好打火机,并不顺着他的话题,“我是在查这个案子,因为恰好和我有点关系。但你呢?你现在不是应该在警犬中心?”
鸣寒一笑,正要解释,一名刑警跑来,“鸣老师,你在这儿啊,我们要开会了。”
陈争挑眉看着鸣寒,“鸣,老师?”
鸣寒笑道:“竹泉市上报,曾燕这案子不简单,希望机动小组派人过来。这不巧了吗?我就是现成的。”
第6章 谜山(06)
队员是来叫鸣寒的,鸣寒摁掉没抽几口的烟,走了一步,又想起陈争,“哥,跟我一起?”
队员一听这称呼,愣了,“哥?”
那天在小吃巷头一回打照面,鸣寒喊的就是哥,这称呼一直没改,小贩嘛,做生意嘴都挺甜,陈争第一次没纠正,之后就更找不到纠正的理由,此时看到队员满脸诧异,才察觉鸣寒哥来哥去不太好,“你还是叫我……”
鸣寒却不等他说完,“张局还在会议室等着,快走。”
张局是南山市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前些年和陈争在省厅打过交道。这种上级给下级下任务定指标的场合,陈争本来不想参与,但鸣寒在前面等着他,大有你不去我也不去的架势。陈争颇感无语,像是被架了起来,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路上,陈争不由得想到第一次买冰粥,这家伙也是给他下套,不然他也不至于买那齁甜的玩意儿。
和昨晚开会的会议室不同,这次的会议室是整个分局最大的一间,里面乌泱泱坐满了人,一看就知道来的都是大领导,对曾燕案非常重视。陈争经历过太多类似的场合,进门后直接往角落走,鸣寒紧紧跟在他后面。
陈争忍不住说:“你跟着我干什么?你是请来的专家,前边去。”
鸣寒笑嘻嘻地说:“我跟你一样,也不喜欢这种动员会,让我躲躲。”
鸣寒说躲躲的时候,陈争有点想笑,这人这么高的个头,这么显眼的长相,再加上机动小组这个全省警界都响亮且“横行霸道”的名号,躲?怎么躲?往哪儿躲?
陈争找到位置坐下,用难得松快的语气说:“你躲得了吗?”不料鸣寒绕到他身后,硬是在靠墙的边缘坐下,躬起背,“这不就躲起来了?”
鸣寒说话的气息铺洒在后颈,陈争下意识挺直了腰背,堪称正襟危坐,从正前方看去,鸣寒这大个子当真是躲在了他的身后。
极低沉的笑声从后面传来,陈争听见鸣寒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哥,你别动啊,不然我就暴露了。”
人已经到齐,领导开始发言,从大局讲到细节,督促北页分局尽快破案。陈争在洛城那会儿,明里暗里帮手下挡了很多这种会议,他清楚重案刑警的负担,让他们来坐着开会,不如放他们回去多睡一个小时的觉,所以会全是他去开,看似轻轻松松就把上头给的压力扛过去了。
他的视线四处游走,注意到孔兵正铁青着一张脸,放在桌上的手紧握成拳头,一旁的副队长、骨干也沉着脸。比起听领导讲话,陈争更乐意揣测他们此时的心理。
他对孔兵的了解并不深,连孔兵为什么对他抱有古怪的敌意都不知道,但经过这两天的相处,他看得出孔兵是个心气很高,也有一定能力的人。曾燕这案子越查迷雾越重,逐渐不再是单一分局能够应付的案子。但孔兵肯定希望靠自己这帮兄弟来侦破。上级却不仅上报,还请来了机动小组的人。
陈争带入孔兵想想,是挺受打击的。尤其这位机动队员还是个犯了不知名错误被“流放”到这儿来的。也不知道孔兵知不知道鸣寒此时的正式工作是训犬。
正想着鸣寒,就听张局叫了鸣寒的名字,“……为了抓紧时间破案,我们从省厅请来了机动小组的队员,鸣寒鸣队长,鸣队在哪里呢?”
张局没找到鸣寒,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开始左右观望。陈争暗道不好,果然,密密麻麻的视线逐渐集中到他这刻意找到的偏僻角落,他抬眼,正好捕捉到孔兵不甘的目光。孔兵一看到他,眼神又凶狠不善了几分。而张局这时也看到了他,露出一丝讶异,但立即恢复如常。
“我在,我在!”鸣寒终于在“千呼万唤”中笑着站起,“领导好,领导好,我不是队长,叫我小鸣就可以。”
张局可能没想到机动小组派来的是个这么年轻,看起来又没什么精英相的“小兵”,一时有些不悦,但没将心理活动挂在脸上,招手道:“怎么坐在那里,你是专家,快快,上来说说你的想法。”
鸣寒却没往前面去,陈争感到椅背沉了一下,余光一扫,发现鸣寒争双手撑在他的椅背上。
“张局,我才来,这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都还没有人给我说,我实在是没什么想法。”鸣寒想了想,“要不,我现编几句?”
张局笑道:“机动小组的同事大场面见得多,这时候还能说几句让大家放松的话。”
鸣寒摇摇头,“我人生地不熟,贸然提意见也不合适,要不我先跟着孔队他们打打下手,下次开会张局您再向我提问?”
这话说得给了所有人一个台阶,陈争有些稀奇,没想到鸣寒在这种场合还挺游刃有余。陈争扫一眼孔兵,这人前不久还满肚子怒气,此时正错愕地看着鸣寒。
有了这个插曲,本来还会开一个来小时的会议体面地收尾,孔兵主动来和鸣寒打招呼,陈争独自离开会议室,张局居然没有走,正在走廊上等他。“陈队。”
陈争停下脚步,心里叹了口气,这寒暄还是躲不掉。他微笑着上前,“张局,好久不见。”
“是啊,来竹泉这么久,也不肯来跟我见个面。”张局说:“你们局长上个月还问我,你在这边怎么样。我答不上来啊。”
陈争说:“下次休假回去,我会亲自跟他汇报。”
张局叹气,还想再说什么,对上陈争没有波澜的双眸,终是咽了下去,“行吧,这案子你能来帮忙,我心里也更踏实了。”
鸣寒和孔兵聊完,出来刚好遇到陈争。陈争转身往反方向走,他大步追上,“哥,你不会是看到我出来了,所以才走这边的吧?”
陈争说:“我去上厕所。”
“我也去。”
陈争洗完手就走,没有等鸣寒的意思,鸣寒跟在后面,“哥,你生气了?”
陈争好笑,生气?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我躲在你后面,让你短暂成为焦点啊。”鸣寒大方地承认错误:“我错了。”
他耷着脑袋的样子和不久前在会议室侃侃而谈的样子南辕北辙,陈争不由得多看了会儿,“你想多了,我只是等下还有事。”
鸣寒问:“什么事?”
“案子。”陈争说起正事时眼神不自觉就会冷几分,“孔队应该给你说过这案子几个大的疑点了,尤其是曾燕的DNA对不上,还有庙平街的朱家母女。我上午去二中,又发现曾燕和高中时的好友突然不联系,曾群亲自帮已经调包的曾燕办退学手续……这些都需要再查。”
鸣寒点头,“那我和你一起。”
走到楼下,被秋日下午的阳光晃了满眼,陈争才后知后觉地看向鸣寒,“不是,鸣队……”
鸣寒说:“真不是鸣队,叫我小……”
打断了别人话的人,迟早要被其他人打断,这时几名分局队员走过,一人说:“鸣这姓真少见,我刚才差点看成鸟,叫人鸟队。”
话音刚落,两拨人就撞个正好,说话的队员条件反射:“鸟队!啊,抱歉!”
陈争背过身去,强忍住笑。
鸣寒毫不尴尬,干脆和对方开起玩笑,“鸟队都是好的,以前还有人叫我鸟人。”
难堪被化解,分局队员对鸣寒这个新来的“外挂”更有好感,鸣寒自来熟,已经和他们约好下一顿饭。打了这个岔,陈争过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想问什么,“你不跟着孔兵,跟着我干什么?”
鸣寒挑眉,“以我的经验,你这边的突破口更多。”
陈争倒也不介意多个帮手,只是上车时随口说了句:“这么快就投入工作,你们机动小组素质不错。”
“哪儿啊。”鸣寒不客气地给自己系上安全带,“这不是被‘发配’了吗,不好好表现,怎么让我回去啊?”
陈争将车驶出分局,“刚才你跟孔兵聊,他不介意你跟着我?”
“你跟孔兵有矛盾?”
“……这倒没有。”陈争心说,观察力其实不必用在这些方面。
鸣寒又笑了,“哥,你挺注意我的。”
陈争斜了眼右边,“哦?”
“我和孔兵聊天你都知道。”
陈争沉默了,这人总能将话题拉到他难以应付的角度。好在之后鸣寒没纠缠这个问题,说起案件本身,似乎深谙点到为止的道理。
陈争要去见的是冯枫,他比曾燕高一年级,曾燕高三退学时,他已经毕业。此人在校期间留下了多项不良记录,但进入社会后遵纪守法,三年前他班上开同学会,二中有记录和联系方式留下,他已经成为一名摄影师。
陈争按照在二中拿到的地址,来到位于市中心的南天维度工作室,却没有找到冯枫。工作室不大,但在竹泉市圈内还算有名气,冯枫是主要摄影师之一。老板得知陈争是警察,顿时警惕,问冯枫出了什么事。陈争说只是想问问冯枫中学时期的情况,出事的是他的同学。
老板安下心来,带陈争看墙上的摄影作品,语气中带着骄傲,“这些都是冯枫拍的,他很擅长拍风景的!要不是跟着团队出去拍摄,你们今天就能见到他了!”
冯枫正在北方的万均山进行野外拍摄,9月就走了,时间在曾燕出事之前。暂时找不到人,陈争只得离开。
回到车上,鸣寒问:“我们要去万均山吗?”
陈争说:“你在跟我开玩笑?”
万均山和竹泉市相距遥远,竹泉市没有直飞万均市的航班,中转到了万均市,还得另外找车去山里。
鸣寒说:“我们机动小组哪儿都能去。”
陈争摇头,调查需要考虑各方面的因素,现在还没有必要千里迢迢去找冯枫,“我这里还有两个人,都是曾燕当时小团体里的混混,他们和冯枫一样,也是和曾燕断了联系。”
车停在一家东瀛料理店外,鸣寒看看陈争的记录,“还是个J国人。”
准确来说,卫优太并不是J国人,只是她的母亲二婚嫁给了一个J国人,把他的名字改得很像J国名字。
卫优太和曾燕同年级,但不在一个班,在二中和派出所的记录里,他比曾燕更加恶劣,多次参与恶性斗殴,堪称冯枫最凶猛的狗。要不是他的便宜父亲有钱,且占着外国人的优势,他早就被开除。
“欢迎光临!”迎宾小姐说着蹩脚的J国语,将陈争和鸣寒引到窗边的座位。此时并非用餐高峰,店里很安静。
陈争正要出示证件,问卫优太在不在,鸣寒已经抢先一步点起菜来。
陈争:“……”
鸣寒趁服务员不注意,朝他眨巴眨巴眼,那意思似乎是说:急什么?先给他们做做样子。
下午还有这么好的生意,服务员开心地拿着菜单去后厨。陈争也坐下,“你很有经验。”
鸣寒却一脸懵,“什么经验?我肚子好饿。”
陈争眼皮轻轻一跳。
鸣寒立即跟他抱怨,说今天上午辛辛苦苦在警犬基地训犬,正要吃饭,就接到机动小组老大唐孝理的电话,叫他立即去北页分局报道,要是敢迟到一秒钟,机动小组的大门就对他永久关闭。他去了之后就被逮着说案子,还有各种人情往来,到现在是粒米未进!
陈争默默听完,默默起身,默默转身就走。
鸣寒喊道:“哥,你上哪去?”
这时,第一道开胃菜上了。陈争说:“你打点你的五脏庙吧,我看到卫优太了。”
卫优太身为老板,却也是主厨。他和二中照片中的样子稍有不同,胡子修剪得很有格调。整个人看上去成熟、可靠,甚至还有点优雅。很难想象他学生时代是个恶霸。
“你是?”卫优太放下手中的刀,诧异地打量陈争。
陈争拿出证件,卫优太愣了下,旋即洗干净手,从容地说:“陈警官,我有什么能帮助你的吗?”
陈争说:“你还记得曾燕吗?”
卫优太眼珠顿住,方才的游刃有余一扫而空。
陈争接着道:“前不久她被人杀害,我们根据一些线索判断,她的死可能与她高中时的经历有关。你是她的朋友,你们高二时打的那场架在派出所有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