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每天抹祛疤药,尽快恢复。”
影一的声音很低,带着些许不安和惶恐。
他既不是主人的影卫,主人也不让他当狗,他在这个世界上毫无身份。
他并不确定主人还会让他留在宫中多久。
很害怕在伤痕消失前,就被主人赶出宫去。
再也见不到主人。
慕斯知道影一理解错了“治疗”的意思。
但他没法跟影一解释。
影一不会明白。
在影一眼中,给他当狗,已经成了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甚至是他所渴望的事情。
他只能顺着影一的话道:
“好,朕也会为你上药,帮你治疗。
“你以后……住到寝宫主殿里来吧,让朕多看看你,也能更好地为你治疗。”
影一只以为是主人允许他睡在龙床前的脚踏上,难掩欣喜地应下。
太好了,能守在主人床边,离主人那么近。
当天夜里,影一将自己上上下下清洗干净,前往主人寝宫。
正欲在脚踏趴伏下,却被榻上的主人一把拉起,拽上了龙床。
“主……陛下?”
离得太近了,近到能清晰嗅到陛下身上的暖香,影一心中慌乱。
这是真实的主人。
不同于幻梦之中。
幻梦中的主人即使前一晚厌弃了他,也会在他的渴求下,于下一晚继续造访他的梦境。
一次次满足他的渴求。
但,有时,影一也会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比如吞下主人时,那强烈而鲜明的感受,让他几乎以为一切都是真实的,他正在被主人临幸。
又比如现在,搂着他入睡的主人,又很是他幻想出来满足自己的梦。
影一试探着低低唤了声“主人”。
“嗯。”
慕斯埋在影一怀中,抱着他蹭了蹭。
唔,影一抱起来好舒服。
看起来冷冰冰、硬邦邦的一个影卫,但放松的时候,浑身的肌肉都是软弹的。
可作为武者,身子骨又是分外结实的。
抱起来既不会太冷硬,又不会太绵软,一切都恰到好处。
若非明天还要带影一出宫,今晚不适合折腾得太过,他都想把影一吃掉了。
慕斯悄悄咬了一口。
在影一的认知中,他已经不是主人的影卫,不能再唤“主人”。
会回应他主人这个称呼的,只有他心中的幻想。
或许,他早就在龙床前的脚踏上睡着了。
这才做了被主人拉上龙床的梦。
影一心中不安。
既想要自己尽快醒来,又舍不得梦中的温情。
“梦?”
慕斯听到他说出口的话,半是疑惑半是好奇地撑起身,看向他,问:
“影一做了什么梦?”
即使是在梦中,影一也会认真回答主人的每一个问题。
他平静陈述:“梦见主人将我拉上龙床,抱着我,品尝我,还注视着我问我问题。”
慕斯低笑。
影一一本正经说胡话的样子真有意思。
“原来朕是你的梦啊。”
影一笃定地点头。
“是。”
慕斯:“?”
一开始慕斯还以为影一只是有所感慨,说点胡话。
现在看来,影一似乎是真把他当成了梦。
这让慕斯很是费解。
他怎么可能是梦?
有这么真实的梦吗?
“来,你摸摸。”
慕斯拉起影一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偏头蹭了蹭,道:
“热乎的吧?不是梦。”
影一克制着在那光滑细腻的皮肤上动了动,舍不得移开。
但并未因此改变想法。
“梦里的主人本就有温度。”
有时候还会很烫。
“啊?”
慕斯是真不知道。
他已经很久没做过梦了。
幼时倒是一直噩梦缠身。
那些梦中都没有活物的温度,阴冷恐怖得让人害怕心慌,并且怎么都醒不过来,只能在噩梦中不断挣扎。
后来影一来到他身边,陪着他入睡。
每当他陷在噩梦中,都会及时将他唤醒,再搂着他耐心安抚。
那之后,他就很少做噩梦了,每一夜都睡得很安稳。
“听起来,你对此很有经验,经常梦到我?”
慕斯问。
并不是经常,主人之前很少入他的梦。
但最近这段时间……确实夜夜入梦来。
“自从在偏殿住下后,就夜夜梦到主人。”
影一说这话时声音很轻,垂眸避开皇帝的视线,不看陛下的眼,低垂的睫毛不安地轻颤着。
他每晚都在用自己肮脏的思想亵渎主人,包括现在也是。
慕斯:“……你认为那些都是梦?”
“当然是梦。”影一道。
慕斯实在没想到,他为了不让影一夜里胡思乱想,尤其不能想二皇子,所以夜夜去折腾影一。
影一的嘴角都快被撑破了,影一居然会觉得那些是梦?
慕斯既无奈又好笑,还带着点说不清的薄怒。
看来,还是他在影一身上留下的痕迹太轻了,影一才会把那些都当成梦。
本顾忌着明天要带影一出宫,不宜折腾得太过,现在看来……还是不能让影一太好受。
“过来。”
慕斯拉过影一,摸了摸他隐隐泛红的嘴角,将他的脑袋摁了下去。
这一次,他没有怜惜影一,让他全部吃下去。
第二天醒来,看到影一嘴角撕裂的小口子,慕斯立刻就后悔了。
赶紧吩咐宫人拿药来。
影一仅穿着里衣,坐在床榻边,看着皇帝俯身在他面前给他嘴角上药,殿内一众宫人俯首待命。
“我还在梦中吗?”影一愣愣问。
慕斯简直拿他这脑子没办法。
或许是被他当狗养了一年后,被养傻了。
一想到这个,慕斯又觉心疼,什么重话也舍不得说。
最终也只抹了药,俯身在他嘴角吹了吹。
这是影一给他上药时,常会有的安抚性动作。
幼时,负责照顾他的宫人对他毫不上心,他身上大大小小的磕碰伤无数。
直到影一来到他身边,细致地为他身上的所有伤上药。
药粉落在伤口上,带来些许刺激的疼痛。
他怕疼,很容易就红了眼眶,弄得影一手足无措。
后来,影一不知从哪里学来了哄孩子的手法。
每给他伤一次药,就在他伤口上吹一吹,就仿佛这样能将疼痛吹走。
或许这样的做法真的有效。
每次影一给他吹,轻飘飘的气息拂过皮肤,带来些许痒意,疼痛就真的淡了。
“呼呼,痛痛飞飞。”
慕斯轻轻在影一嘴角吹了吹。
影一微怔,随即狼狈避开,耳尖红得发烫。
“陛、陛下,不用这样,不疼。”
他又不是孩童,怎么会怕上药这点疼?
就算在他孩童时期,习武留下的伤也比比皆是,早就习惯了,根本不会在意身上的些许伤痛。
现在嘴角这点小裂口,对他来说连伤都算不上。
若非陛下特意给他上药,他都不会发现有这么个伤口。
而且,这是主人宠幸他时留下的……
影一正想着,忽地怔住。
梦里的伤,出现在了现实。
像嘴角这样的痕迹,他自己是绝弄不出来的,只能是口侍主人时所留下。
所以……昨晚的一切并不是梦。
“唉,呆呆的,被朕弄傻了。”真可怜。
慕斯捧着影一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下。
影一懵了会,慌忙起身请罪。
“陛下,我……”
“好啦,朕都懂。”
慕斯将他拉过来,道:
“先洗漱更衣,今日随朕出宫一趟。”
影一被他养狗养傻了。
那一年的折辱,不仅摧毁了影一的人格,让他犬化。
还让他难以分清虚幻和现实,浑浑噩噩。
宫内的环境并不适合影一恢复。
他是皇帝,是天下共主,是这皇宫中所有人的主人。
哪怕他们口中没有唤他“主人”,行动上也在将他当场主人侍奉。
这样的氛围,不仅没法治疗影一,还会让他陷得更深。
他需要带影一出宫,让他接触更多“人”的相处与生活。
慕斯换了衣服,没让宫人随行,只带了几名换上常服的侍卫,就拉着影一,白龙鱼服出了宫。
正值日升,街上满是叫卖声,人来人往。
这样的环境让慕斯也十分新奇。
他出宫的次数很少。
当皇子时,还缠着影一,让他带他偷溜出去过。
登基后,就再未出过宫。
慕斯走在街上,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影一随侍在他身边,自发地进入戒备和护卫状态。
精神紧绷,警惕着路过的每一个人。
看着陛下愈发往人流密集处去,影一忍不住开口:“陛……”
“嗯?”慕斯拉长了尾音,回过头来看他。
“你应该叫我什么?”
慕斯按照影卫出任务的方式,在出宫前就准备好了相应的身份。
他们是一对兄弟。
父母早亡,他们相互扶持。
弟弟艾斯经营着家里留下的香料生意。
兄长艾柯开创了一家镖局,护卫着弟弟走南闯北地行商。
曾经身为影卫的职业习惯,让影一将这些资料记得滚瓜烂熟。
若是与其他人交流,他能伪装得分毫不差。
但面前的是皇帝。
是他心中认定的主人。
影一怎么也叫不出那个僭越的称呼。
“怎么了?哥哥。”
慕斯反倒更快进入角色,拉着影一的手臂抱怨:
“不过数日未见,哥哥就与我生分了许多。”
一声“哥哥”,让影一整个人都僵了住。
理智告诉他,这只是出宫必要的身份伪装。
情感却让他精神恍惚,难以适应。
憋了半天,也只说出一声:
“不,不曾与……生分。”
慕斯被他逗笑。
看得出影一是很难叫出口那个称呼了。
“好吧,不肯叫我‘弟弟’,那就叫我……斯斯吧。”
慕斯期待地看向他。
影一又憋了好半天,憋得脸都红了,才用几乎轻不可闻的声音唤了声“斯斯”。
“哈哈哈哈。”
慕斯笑得停不下来。
影一的脸更红了,连耳朵也一并红了,杵在原地不知所措。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慕斯轻咳几声止住笑意,珍重道:“我们回家吧,哥哥。”
“家?”
影一怔然。
在身份资料中,他们在盛京是有一处宅院。
影一本以为,那只是用来装点的背景,却未想,陛下真的置办了这么一处宅院。
慕斯带着影一上了马车。
一刻钟后,马车停在一座三进的宅子前。
大宅门上,高挂着一块红木匾额,上书“艾府”二字。
提前收到消息的管事早已等候在外。
见到马车帘子上的纹样,就连忙迎了上去。
“东家回来了,您都有好几年没回过盛京了。”
管事伸手上前,想要扶慕斯下马车。
影一先一步跳下车,侧身挡住管事伸来的手,垂首将陛下扶下马车。
“这位是……”
管事的目光落在面前黑衣劲装的高大男人身上,旋即露出恍然的表情。
“这位就是大东家吧?”
“是。”
慕斯揽着影一的手臂,替他答道:
“我哥常年行走在外,第一次来盛京这边,对家里还不太熟悉。”
“自己家哪有不熟悉的,多住个几天就都熟了。两位东家的院子早已收拾好,我领您二位过去。”
慕斯拉着影一进入宅院。
察觉到影一的僵硬和不自在,进入主家居住的院中后,他就让管事和跟随的侍卫都下去了。
人一走,影一就躬身退了半步,满是惶恐,“陛下……”
“错了。”
慕斯打断他,道: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在外边你应该叫我什么?”
他们是……兄弟。
影一实在不敢称呼陛下为“弟弟”。
就只能按照陛下之前教的,低低唤了声:“斯斯……”
“这才对嘛。”
好不容易离宫,脱离那尊卑分明的环境,就不要在惦记什么“主人”和“陛下”了。
慕斯停下脚步,注视着影一问:
“喜欢吗?这座宅子。”
影一并不明白陛下为什么会这么问他。
他环视了下四周的布置,以影卫的视角分析。
“院墙过于低矮,难防刺客。院中的双层阁楼,并无防护,更是危险。”
慕斯:“……”
这到底是什么不解风情的木头啊。
“这里毕竟不是宫里,院墙往高了建不合适。”
慕斯拉过他,道:
“你看这葡萄架,夏日里它会爬满竹架,我们可以在这下面乘凉。”
“还有这种的月桂树,你喜欢吃桂花糕,秋日里我们可以摘桂花来做。”
“还有这……”
这处宅院的每一处,都是慕斯自己绘图设计,早在他还是皇子时就在准备。
除了他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
这是他为影一准备的退路。
如果他死在了皇位之争里,影一可以服下他的心头血,彻底脱离皇宫这座囚牢,改换身份,重新开始的新的人生。
不管是镖局、香料铺子,还是这座艾府,都是真实存在的。
他为影一准备的身份,足以以假乱真。
如果他也能侥幸活下来,假死脱身,那他们就能在这里一起生活。
去经营他们的镖局和香料生意,一起走遍大江南北。
而现实是,他成了最后的赢家,坐上了皇位。
这座他为影一准备的后路的宅院,也在影一向他请辞、再被他强留在宫中后,彻底地空置了下来。
慕斯跟影一介绍着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
仿佛又回到了他在影一睡着后,深夜提笔绘制图纸的时候。
慕斯说得兴起。
“还有月桂树旁的这座双层阁楼,视野开阔,白天可登高望远,夜里可煮茶赏月,我还可以在上面睡你……”
慕斯意识到自己把不该说的隐藏想法说了出来,赶紧止住了声。
影一却没忍住顺着皇帝的话,看向那座漂亮的阁楼。
在陛下的讲述中,这座宅院的一草一木都带上的温度。
原本,影一只觉得这处院子平平无奇,不及陛下的宫殿富丽,还不够安全。
现在他却觉得这院子哪哪都好。
想跟主人做遍主人话中描述的每一件事。
夏日在葡萄架下纳凉,秋日摘桂花做糖糕,白日登高望远,夜里煮茶赏月,还有……被主人在露天阁楼上宠幸。
慕斯注意到影一的视线落在阁楼上,他干咳,想要解释:
“你放心,我就随口说说,不会真的对你……”
这样的双层阁楼,二楼除了栏杆,就没什么遮挡,说是半露天的也不为过。
在这样的环境下对影一做那种事,还是太过了,影一未必能接受。
慕斯正想着怎么把这个话题糊弄过去,就听影一轻声道:
“我都可以的。”
慕斯:“啊?”
“我都可以,只要是您想要我,在哪里都行。”
影一低垂着眸,看起来很是平静顺从,唯独轻颤的睫毛暴露了他的内心并不如表现的这般平静。
慕斯看着影一启合的唇瓣,大脑有那么一瞬的空白。
影一这话的意思是……可以在半露天的阁楼上做?
慕斯呼吸微窒,喉结滚动,几乎想要开口同意。
随即他想起什么,猛地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
不行不行,他是带影一出来治病的,不是换一个地方折腾影一的。
在这种半露天的环境下占有影一,跟当初让影一赤身待在殿内有什么区别?
他不能一错再错。
“哈哈,这太阳好晒啊,别站在院子里了,我们进屋里去吧。”
慕斯尴尬转移话题,匆匆把影一拉入屋内。
影一有些失落地垂下眸,但还是亦步亦趋地跟随陛下进入屋内。
慕斯在桌前坐下,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于是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
茶是管事不久前备下的,还是温的。
慕斯感受着茶杯壁的温热,正要往嘴边送,却被影一拦住。
“陛……您不可,还未试毒。”
影一微蹙着眉,眉眼间有几分凝重。
毕竟是宫外的东西,他并不放心。
“哦,也是,差点忘了。”
慕斯有些遗憾地放下茶杯。
虽然他不觉得这座宅院内雇佣的人会对他下手。
但幼时食物中经常被动手脚的经历,已经让他习惯了警惕。
多留份心眼总没错。
慕斯刚放下茶杯,影一就将茶杯端了过去,浅试一口。
“欸你……”慕斯都没来得及阻止。
哪怕是当初影一跟在他身边时,也是先用银针之类的道具试毒,没验出问题才会进一步试吃,哪有直接吃的啊?
影一低声告罪。
“请您恕罪,我身上并未携带相关用具,只能这般行事。”
影一在被剥夺影卫身份后,就失去了所有私人物品,包括他的暗器和各种工具。
他身上当然不会有试毒的用具。
这事慕斯理亏,自然没法说什么。
只担忧地看着他,道:
“若有不适,一定要尽快吐出来。”
“是。”
影一应下。
片刻后,他感受着身体的状态,对陛下道:
“无毒,可用。”
“哦,好。”
慕斯早就没先前那口干舌燥的感觉了,却还是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注意到影一的视线落在他手中的茶杯上,慕斯才意识到他喝的是影一喝过的那杯。
“咳。”慕斯干咳了声,解释道:“这样更安全。”
谁知道其他杯子上有没有被抹毒呢?还是影一亲自试过的这杯更保险。
慕斯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合适的借口。
影一也认为陛下说的有道理,并未多想。
[不愧是小蛋糕,嘴硬得一如往昔。]
[小蛋糕是那种……就算爽飞了,都要一边提裤子,一边嘴硬评价一句“一般般吧”的人。]
[小蛋糕:一般般吧(提裤子)。]
[还是咱们这个系统功能太少,只有个直播功能,但凡再开一个听心声的功能,这任务进度都得嗖嗖地往上涨。]
[你怎么敢界定小蛋糕在心声里不嘴硬?]
[……我服了,是他能干得出来的事。]
[没事,X哥在心声里不嘴硬就行。]
慕斯抽空扫一眼光幕,就发现光幕上的文字在编排自己。
什么叫嘴硬?
他哪里嘴硬了?
那些都是他的真实想法……之一。
慕斯被气到,想跟光幕吵架,又碍于影一在,不好开口,只能憋着。
越憋越气。
影一被皇帝脸上泛起的红晕晃了晃神,半响才镇定下来,出声询问:
“是屋内太闷热了吗?是否要命人取冰来?”
慕斯微顿。
确实有些热,不过主要是被光幕的编排气的。
竟然还敢编排他提裤子从影一身上起来,他们不是什么都看不到吗?
“宫外用冰不便,取冰就不必了,去外边走走吧。”
慕斯起身往外走去,影一紧随在他身后。
日头太晒,院子里也没有什么能躲阴的地方,最终还是循着风上了阁楼。
站在二层阁楼上,凭栏远眺,视野确实好。
“那边就是皇宫的方向。”慕斯给影一指认。
隔得太远,看不清晰。
但那巍峨的宫墙宫殿,即使离得再远,也能给人以震撼。
“像不像一座牢笼?”慕斯轻声问。
影一无法回答。
沉默半响,还是低声劝道:
“您是天下之主,是那座宫城的主人。”
以前,所有皇子,包括他们身边的人,都是笼中困兽。
但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陛下是最后的胜者。
他理应坐享天下,是天下万物的主人。
没有任何事物能囚困他。
慕斯眺望远处,并未反驳。
他是那座宫城的主人,却也是它的俘虏。
在登上皇位的那一刻,他就究其一生都被禁锢在了那里面。
他曾想将影一永远束缚在身边,让影一陪着他一同被禁锢。
也曾想放影一离开,给影一自由。
“你喜欢这座宅子吗?”
慕斯问。
影一垂眸看着下方院子中的一草一木,眼中浮现些许温情。
“喜欢。”
陛下描述中的画面太过美好。
他没法不爱上这座宅子。
“我把它送给你。”慕斯道。
其实这座宅子,早就归属于影一名下。
准确地说,是归属于“艾柯”名下。
一想到影一当时决然拒绝他赐予的名字和身份,慕斯就有些头疼。
但他还是想把这些交给影一。
这些是他还在皇子时期,就为影一规划的后路,饱含着他对影一最真挚的感情。
他为影一规划过后路,也为影一考虑过未来。
恢复自由身,进入军中,在他的提携下一路晋升,最终成为天下兵马大将军。
这个未来,已经被影一所放弃。
但至少,影一还能拥有他为他准备的退路。
听到陛下要把这座宅子送给他,影一心中率先升起的不是欣喜,而是不安。
“……我常年在宫中,并不需要宫外的住宅。”
影一说着,以为陛下是不希望他再占据寝宫偏殿,于是急忙道:
“其实,我可以不用住处。墙角、廊檐下,又或石阶上……我都能住,陛下大可将偏殿收回。”
慕斯:“……”
宅子没送出去,连偏殿都要给他退回来。
虽然他已经决定让影一跟他一起住主殿,吃住都在一起,但这也不是把偏殿退还的理由。
总要给影一一个专属于自己的容身之所。
“偏殿那个房间永远是你的,朕不会收回。这处宅子你也给朕收下,朕既给了你,就是你的。”
慕斯用上了皇帝的自称,话中也带上了命令的味道。
影一无法再拒绝,只能接受。
“谢陛下赏赐。”
影一行着谢礼,语气中却没什么喜悦,反而带着担忧和不安。
“陛下,我还能随您回宫中吗?”
影一低声问着,眸光沉沉。
“你当然要跟我回去!”
虽然宫外的环境更适合影一治疗,但慕斯没法接受影一长时间离开他,他会发疯的。
“你想出宫了跟朕说,朕会带你出来,至于别的……你想都别想。”
他绝不会给影一机会殉死。
影一闻言,重重松了口气,“谢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