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六,天晴,天麓山牵头的盟会在西泽举行。
天下宗门分立席位,而在一山四门八大家的席位之外,落下了另一道属于万恶渊的席位,该席位位于前列,就在散修盟隔壁,令天下宗门入场时就频频望去,先前在顾家站队万恶渊只是西界单方面的举动,可现在天麓山立席请来万恶渊,很明显就是认可万恶渊参与人族宗门盟会,也认同他们的话语权。
以至于天下修士们进场的时候,见到盟会会场中招摇的鬼修,比如最前面的是带着妖灵的御兽师鬼修,侧后的还有穿着阵师盟服饰的阵师鬼修,再往看还能见到形形色色人模人样的鬼,期间在多加几个阳龙墓的妖尸,似乎各类修士都有,凑齐了不伦不类的队伍。第一次见到万恶渊的构成,天下宗门也没见过这形形色色的鬼修,却认得出这些鬼修生前的身份。
可在场没一个人修敢上去跟他们叫板,这些鬼修看似随意,但个个都懂人情世故,修为更是不低,还有点生前的人脉。但对鬼修有所芥蒂的人族修士,看着这些人模人样的鬼,又得知他们生前都是人修,得万恶渊帮助才得以魂的形式活下来,对万恶渊多了几分好感。
“没事,死后考虑来万恶渊吗?”风岭问道。
白使:“我还想活。”求求你闭嘴吧。
只有那些宗门的掌事或长老,见到迎面走来的少年时,提起了万分警惕。
阳龙墓一别,他们就没见过这个人,现今看他坦坦荡荡地来参加盟会,个个宗门话事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年轻稚嫩,容貌张扬,可在他微微看来的时候,会被那双怪异的眼睛震慑住。
宿聿到属于自己的位置落座,人族宗门的人差不多就齐了。
开始的时候,无疑是天麓山客气地说着话,主事人是天璇真人,寒暄半句后:“各位,今日齐聚于此,便不多言,我们直接进入正事。”
在场宗门所有人都看向天麓山拿出来的东西——连因锁是个仅有巴掌大小的法器,其身是个小巧的金锁,四周确实各种悬浮的丝线,那些东西是万物万因之果,宿聿能看到它上面斑驳的灵气,天麓山拿出来的这个法器货真价实,没有作假。
在连因锁附近,还有一团被巫珠死死禁锢住的魔气。
为以示公正,天麓山的修士最先试探,几个修士上前。
灵气进入连因锁后,若无连向魔气的痕迹,便可说明修士身上与魔道并无纠葛。
几大宗门的修士纷纷上前输入灵力,都没发现问题。
“这法器能行吗?”风岭问。
沉虚葫点头:“不假,是真货。”
戚家家主说道:“顾家主,宗门里真的有被渗透的修士吗?”
位于首座的顾岩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结果:“戚家主未免操之过急了。”
接连几个修士都没问题,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北界宗门修士小心翼翼往连因锁中输入灵气,他只输入一点,就试图撤手,可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没反应的连因锁忽然颤动起来,一道丝线连出,指向了另一边的巫珠,一下缠绕在魔气上。
该宗门修士脸色大变,随后便要往外逃。
而出现异样的第一时间,天麓山的天璇真人当即出手,将那修士一下镇压,随后便有顾家修士上前施法隔绝,完全没让魔气有半点机会。此状一出,宗门修士们个个面露异色,那人平日里根本看不出异样,却能在第一时间查出魔气状况。
这一变故,让在场的修士纷纷变脸,似乎真没想到居然查得出来。
当场,便有几个其他宗门长老意识到连因锁的强大,想趁机逃走,却被眼尖的骆庄主拦下,这时候所有人才看到盟会四周立下禁制阵法。
顾家怎么会让有心人逃走,早就立下阵法,那些与魔道有纠葛的修士,根本逃无可逃。
顾岩坐镇:“天璇真人,请继续。”
一个修士发现后,接下来竟然有接连几个修士都出现异样,这些修士本想着利用器具蒙混过关,然而连因锁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放过,当场好几个宗门话事人的脸色极其难看,似乎没想到真的有这么多修士,还出自他们门派。
宿聿意外地看过去,他对这些魔修早有预料,他意外的是天麓山居然有这种好东西。
刚看没一会,忽然他注意到来自狭角的视线。
江行风这段时间有点奇怪,每次来宿聿屋里换药都不太自在,偶尔还乱瞄地问着什么。宿聿对人的眼神很敏感,江行风看他的时候有点不自然,来的时候总是看他的脸或者盯着顾七,有话不说,像是谜语人。
“江行风最近是不是有点奇怪?”宿聿问。
坐在他旁边的顾七偏头望去,得到的是江行风回避的目光:“会吗?”
两人的私语,似乎引来了其他修士的注意,现场的气氛压抑了下来,修士们没有说话,但沉寂的气氛已经笼罩在各个宗门上,修士走上去的时候都心情沉重。
此时,已经有不少宗门修士被检查了出来,最开始还在咄咄逼人的戚家跟殷家也没说话,但这时候,殷家老祖宗看向顾七的方向,从启灵城的时候开始,那场命案到现在,顾家少主顾子舟就先后给他找了不少麻烦,更是在先前盟会中让他颜面尽失:“这次的试探,顾少主不参与?”
此言一出,四周修士看去,顾家是主动引事的人,而且也是牵头人之一。
在场没有修士会去怀疑顾家的用心,毕竟没有他们,就没有这次的盟会,可此时殷家却将矛头指向顾家。
天璇真人不满地说了一声:“殷老先生。”
各大宗门间都沉默下来,被揪出来的细作都是在打他们的脸,眼见着此时的气氛越来越沉重,见到殷老先生说话,其他的宗门没说话,无形的压力在各大宗门间延伸,没人否决,纷纷都看向顾家。
这件事谁都无法置身事外,天麓山都试了,顾家若不试,怎能服众。
其他顾家修士脸色稍沉,此时整个盟会里气氛凝重,所有修士都在互相怀疑,连因锁的出现无疑是给天下宗门落下巨锤,殷老先生看向顾家人,没有打算退让,正当孟开元准备出来圆场的时候——
“殷老先生多心了。”顾家家主说话一丝不苟,知道殷家老祖宗的意思:“在场所有修士都会参与,顾家也不例外。”
殷老先生冷笑一声。
这时候,人群中有一人站了出来,众修士看去,看到站起来的是顾少主。
顾七知道其他人的顾虑,未等顾家主说话,他就自行地走了上去,走到了连因锁前。
雷系的灵气中裹挟着一闪而过的冰霜,没入了那个来连因锁中,锁身微微震动起来。
正当顾七输完准备撤手的时候,连因锁中的一道丝线忽然发生了动静,从锁中飘出。
这一异样的出现,在场修士脸色微变,就连天麓山的玉衡真人也是惊愕地看向顾七,顾夫人脸色稍变,忽然间似乎想起某个被她遗忘的事情,搭着座椅的手紧握后又松开,“等……”
殷老先生似乎也没想会出这个情况,震怒道:“好一个顾家!”
顾七眸光微怔,当即脸色紧蹙,有人在连因锁上动了手脚!
宿聿神色稍愣,手中顿时凝出了一道阴气。
在场所有修士都没想到会出现这个反应,殷家老祖宗随即站起来,在顾七后退的时候,强大的威压就要落在顾七身上,顾家家主与旁边的孟开元同时出手,然而这时候连因锁中的丝线跃然而出,在大能者相互桎梏中,直直朝着场上那颗巫珠疾行而去。
江行风比顾夫人的行动更快,急急上去:“等等!!!等一下!”
顾七凝结在掌心的气力一散,他低头看着掌心的消散的灵力,循着那道丝线看向坐那的少年。
忽然间,那晃动的连因锁丝线没有连接指向众目睽睽之下那颗巫珠,一众修士的脸上浮现出异样,便见那摇摇晃晃虚虚飘扬的丝线越过巫珠与人群,飘到了巫珠之后席位上另一个人身上,如同缠绕魔气那般,丝线牵上了宿聿的手腕,连接在二人身上。
宿聿眉头紧蹙,低着头,看着这诡异地缠绕在手腕上的东西。
无数宗门修士有点茫然地看着那条丝线,越过魔气所承载的巫珠,又看向丝线的两端的两个人,脸色骤然变得古怪起来,剑弩拔张,一触即发的气氛一下瓦解,殷老先生的胡子翘一半刹止,整个场面变得又古怪又安静。
只有不见神明在混乱中想起什么——
“爹,婚契算不算连契啊?”
墨兽:“???”
万恶渊众鬼:“?”
忘了这件事了!!!
第135章 秘密
这个婚契不止万恶渊里的鬼忘了, 宿聿都快要将它置之脑后,可当看到这缕丝线缠绕在手心的时候,他才在无数记忆中寻到在宿家短暂的记忆, 当时宿家人似乎还尝试获取他的血液去更改什么婚契,但当时失败了,婚契也理应毁了……可现在他手腕上这东西是什么?
江行风走上前, 捂住脸心想晚了一步,替好友先尴尬了一回。
墨兽则是看看那头,又看看这头,憋了许久的话一下蹦出:“你们那还不是口头婚契啊!怎么还带有线的!!”
“怎么可能是口头婚契,你没看到这都连着吗!”不见神明冷哼一声。
万恶渊里的鬼更是不敢说话,自家老大在看到丝线后就沉默了下来,一直低着头看着手腕上的线,这种沉默让他们不禁害怕起来, 毕竟老大一旦开始沉默,就是要出大事了,有好些鬼往后退了数步准备避险。沉虚葫微微落眼,她是炼器师,知道连因锁的底细,能被连因锁测出来的婚契……
四周的宗门修士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手搞懵了,原先拿起兵器的修士缓缓放下, 威压都已经散出去的大能者们缓缓撤回,每一个都是先看着那位站在连因锁前的顾少主, 再看向坐在席位上沉默面冷的万恶渊鬼主,似乎想不到这连因锁是怎么将两人连到一起。
“顾家主!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殷家老先生脸色通红, “顾少主与万恶渊这是什么关系?!”
“你管这什么事?这东西又不是跟魔道有关系,这线没牵在巫珠!”不见神明习惯性地开始呛人, “没见过人有婚契吗!大惊小怪个屁!”
殷家老祖宗:“!?”
江行风:“!”
齐则微微睁眼。
齐衍听到劲爆的消息,震惊地看向齐六:“?”
齐六:“少爷你听我解释,这说来话长……”
“怪不得。”骆青丘似乎回忆起什么,“入阳龙墓的时候,顾少主就已经把少主令交给了鬼主。”
当时他还纳闷这么重要的东西都交出去,原来是一家人!
骆庄主看向自身徒弟,有这种消息你不早跟为师说?坐在骆庄主旁边的孟开元稍稍侧耳,听着骆青丘,难得露出不满的神色看向自家黑白使,怎么他从来都没听过这种消息?
散修盟黑白使:“……”
与宿聿关系还算交好的玄羽庄散修盟一概不知,天麓山三位真人也不知道他这好师侄居然还有这层关系在内。
顾家主偏头看了眼自家夫人,巫云月微微低眉,见到这线纹连接在两个孩子身上,她眸中多了几分异色,循着那条线的两端绕在两人的手腕上,眼中的异色化作柔和,顶着其他宗门好友疑惑的目光,她的语气带着一点不明的意味:“是有这回事。”
“顾夫人没开玩笑吧?”殷家家主小心问。
巫云月直言道:“没开玩笑,顾家与宿家确实有这一道婚契在。”
况且这东西是真是假,线不都连着吗?
万恶渊的新鬼主手上有古灵舟,宿家曾经还去玄羽庄请过人,有点消息来路的宗门都知道眼前这个少年与宿家有特殊的关系。
一经听闻,天下宗门似乎才在恍惚中想到很久之前在南界天元城闹得沸沸扬扬的婚契传闻,说着那天元城宿家少主与西泽顾家少主有一纸婚契,当时闹得南界皆知,顾家跟宿家都没出来澄清,但后来宿家出事顾家没有施以援手,各个宗门都快忘记两者的关系……直到现在,你们顾家说真有婚契这件事,不是两家少主,而是万恶渊的鬼主???
这消息比顾家少主是个半妖更令人震惊,你们顾家到底藏着多少消息没放出来!
顾七对此婚契一无所知,而在这样的场合里,没人能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只是他拨开束手,能看到皮肤上那道被他无视的花契,此时正在连因锁的诱使下变得愈加深红,这时候,连因锁中的灵力消失了,浮现在众人面前的红线也随之碎成虚光,他微微抬头看去,发现远处坐着的少年,也在看他。
两人目光相及,宿聿却忽然避开了目光。
顾七注意到他短暂的回避,垂眸之际妖瞳中带着一分无法道明的深色……居然是婚契。
“这件事顾家没给二十座山头过不去!”墨兽的声音在万恶渊里震耳欲聋,没一个鬼修去应和它:“阳龙墓当嫁妆也不够!那死龙的地方我们万恶渊不稀罕!”
风岭:“它为什么这么怒?婚契不是早知道的事情吗?”
“最近逛山逛出嫉妒心了吧。”沉雨瞳补充道。
墨兽这段时间进不去宿聿的丹田,整日都跟着鬼修们在顾家的地方乱跑,这一逛,它才发现这该死的顾家地盘是真的广阔,连绵好几座山脉,里面各种奇珍异草,珍惜矿脉,一对比万恶渊就算有三个镇山碑,合算起来的地盘都没有人顾家一个本家的地盘大,更别提他们遍布西界其他的地方。
“说完了吗?”宿聿突然问。
墨兽:“?”
宿聿:“闹完就闭嘴,耳朵疼。”
墨兽:“……”
你竟然为了野男人凶我!!!
眨眼的功夫,顾家少主已经从连因锁台下来,无视着其他人的关注走到了宿聿的身边,两人的位置是隔座,落座的时候之间就隔着一个小小的木桌。
四周目光如注,婚契的事早就被宿聿忘了干净,先前顾七只是顾少主,而现在这层顾家身份的内里,还藏着另一个灵魂,婚契的事情再一经提及,宿聿有点无所适从的感觉,他微微皱眉,听到了旁座落座的声音,还未开口,突然间自己随意搭在扶手上的右手,落入了另一个人的手中。
隔着木桌,男人倾身探来,不顾周遭的视线,握住了宿聿的右手。
顾七的指尖温热,对于体寒的宿聿而言,手指碰到皮肤的触感过于明显,尤其是对方拨开他的手指时,指尖碰触的热感像是化成某种摩擦的痒意,让宿聿下意识想要抽回,却被顾七一下压住,抽也抽不回来。
他在看右侧手腕内的痕迹。
“别动。”
顾七手上没有多少力道,宿聿微微张开着手,敞露的掌心就这么出现在对方面前,男人没有说话,指腹落在掌心的根结,指尖拨开一点白色的绷带,见到藏在手腕内侧与伤口混杂在一起的花契印根,那像是从伤口里长出来的艳丽,就这样明晃晃地出现在少年的手腕内侧。
花契往里生长,潜藏在白色的绷带之下,在看不见的角落茁长。
宿聿自己都没发现伤口中竟然有这样的暗红色痕迹,他垂眸看向顾七,后者右手护腕已经解开,有着相同的红印,只是没入袖领,见不得全貌。
“想看吗?”
耳边出现稍低的笑声,顾七的语气如常,可那语调落入耳中,像是突然多了一点别的意味,就像是耳朵被轻轻挠了一下,确实想看……可取而代之,他却忽然抽回了手,解释道:“我不知道婚契的事。”
“嗯。”顾七简短地应了一声。
手腕上似乎还留存着那温热的触感,宿聿将手抽回后,过长的袖子落下,袖中的指节张了张,缓解那片刻的僵硬,余光所及的地方,是顾七的手。
宿聿垂眸半晌,敛了敛袖子,心情有种说不清的浮躁。
一张脸微微沉着,有种不好惹的沉默。
张富贵偏头看着落座的顾家少主,他是最开始跟在宿聿的鬼,早在很久之前就见过顾七,只是越是深入了解,他越看不懂这个人,分明这人先前在万恶渊的时候存在感很低,可每次道长出事的时候他都在。
男人的视线看了过来,张富贵急忙躲了回去,却在对方看似轻轻一瞥,目光却落在了道长身上。
张富贵顿时打了个寒颤,听着万恶渊避开顾七压低声音的讨论。
有个诡异的想法顿然浮现,一定是顾家出的嫁妆吗?
顾少主跟万恶渊鬼主这层关系足以震惊盟会,哪怕顾少主已经离开了高台,各门各派的修士依旧没人走过去,甚至有不少修士的眼神都往这两人身上瞄。
顾子舟不用多说,天麓山首徒,少年剑仙,少年时期就名震东寰的天之骄子,这次阳龙墓一战他突然出现在墓中,半妖之身,更与阳龙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早在几十年前,就有不少世家宗门尝试与顾家联姻,探听过顾少主的意愿,然后全被顾家给拒了。
而那位名叫万一的万恶渊鬼主,修为不凡,手握万恶渊与古灵舟,身后跟着上千鬼众,若非人族与鬼族存有芥蒂,这么年轻且实力超群的修士,早就是各大宗门拉拢的对象。
可现在告诉他们,这两人早就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定下了婚契,这可不止是两人间简单的关系脉络,更有可能是八大家之首的顾家,与初初面世的万恶渊势力的联手。这也就意味着,这两家已成铁盟,外界很难去撼动,再想到这双方后边各自站着南界与西界,这样的关系,已经注定了他们之间的联手。
婚契的事在盟会上搅起一波风浪,后面却再也没世家像殷家那样质疑顾家,天麓山主持着剩下的盟会,本想借此机会逃避的宗门更是逃无可逃,全都上了高台测试,来西界盟会的宗门世家不少于四十数,可当面揪出来的魔修几乎覆盖了一半的世家,其中北界与东界的魔修奸细最多,让人胆战心惊,想到极北魔渊与东海之祸。
这下,没有一个宗门会去质疑顾家的决定,也彻底相信了那两场祸事背后的不为人知的阴谋。
宿聿后半段没怎么去听那些修士的议论里,脑海里叽叽歪歪地响着万恶渊那群鬼的议论声,对人族那些寒暄之语半点兴趣也无,只是偶尔注意到旁边的目光,他忍住不去看顾七,心痒地想扯开手腕绷带。
扯开的绷带下,他看到血红的印痕环绕而上,若是之前有这么明显的痕迹他应该早就注意到,可却没注意,甚至连丹田中的灵眼都没提醒过这东西的存在,这东西跟那甚婚契到底有什么关系,什么时候长出来的?
他伸手触摸那道契痕,仔细看像是个刚开口的花苞,用阴气反复去试探,却无半点反应。
什么玩意?
盟会持续了半日,刚开始还有点兴趣,到后面万恶渊的鬼都听困了,一听到盟会结束,鬼修撤得比谁都快,特别是万恶渊鬼主走的时候,身后目光如注,然而在场没一个修士敢跟上去。
“回去看看他的伤口。”顾七与江行风交代了半句:“他方才解开了伤口。”
江行风本想找人问个一清二楚,不是兄弟,我想问的不是这个啊!
对婚契好奇的修士比比皆是,两位当事人结束就全走了。
顾七没有理会江行风,视线扫过,没见到宿聿。
……走得可真快。
人流之中,不见神明没有跟随鬼修离开,而是看着远处走远的男人,犹豫一二后,悄悄地跟上了对方。雾气悄无声息,顾七神情稍动,注意到飘至身边的雾气,却没有点破,他的目光落在远处,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行去。
天麓山主持的这场盟会来的是各个宗门世家里的掌事以及长老们,从宗门的话事人里就能抓出这么多魔修奸细,东寰修道界里更多的修士没有来此盟会的修士里,只还会有别的修士。
“连契只能查出与魔气有纠葛的修士,但所有的修士不全是幕后人的魔尸。”巫云月在盟会结束后走在顾家后院的宅邸里,与玉衡交谈:“但这也为我们排除了一部分威胁,至少不用担心被魔尸背刺,只是剩下的人都不好找。”
最明显的这一波已经被揪出来了,可实际上还有一种可能。
就是这些宗门世家里,有些修士早就被魔道所策反,像宿家前家主宿沧,就是被利益熏心成为了幕后人的棋子,这些人是连因锁查不出来的,也是现今修道界最大的威胁。
巫云月与玉衡说完,隔着走廊看去,见到不远处站在围栏后的顾七,似乎等了很长时间,她同玉衡微微颔首,某算命头子就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告辞之后带着身后提灯的小童远走,寂静的宅邸后院中只剩下顾七与巫云月。
顾七看向巫云月,盟会上沸沸扬扬的婚契,其实是巫族的花契。
见到人,他一如既往地喊了声:“母亲。”
这是顾七在盟会结束后找江行风,从他的话中得知,这个无暇顾及的契痕,来自于巫族,也就是他的母亲才会使用的契法,这让顾七想起十几年前,那时候他四处游历历练,曾在某次回到顾家短暂小住的时候,巫云月曾以留下巫契命契的缘由,在他的身上种了契。
种契在顾家很常见,几乎每个顾家子弟在离开顾家外出修炼的时候,说是契,其实更像是留家的命符,若是家中有人出事,命符的另一端便有感知,顾家也会第一时间辨别生死,这也就是顾七五年前在秘境中失联后,顾家没有急切寻人的原因,命符不灭,则一切安好。
巫云月低着头,循着看向顾七的手腕。
这点东西,她的孩子不会不明白,想必是看到那花契,经由连因锁认出了什么。
别说是他,就连她自己都将婚契这件事忘了。
花契必须有顾家人作为媒介,彼时气运最甚之人就是顾子舟,顾夫人在他身上种下花契,能借气运遮蔽窥探,另一端连接命契放进彼时还是孩子的宿聿身上。
花契是巫族爱侣间结缘的契物,也是巫族的婚契,若结契之人相互欢喜,会在成人后结下花果,成为真正的婚契,但若是在两个没有交集的人身上,这花契在成人后也会渐渐消失……可现在却能经由连因锁查出来,无疑只有一个结果。
“契中,不止是花契,它放在顾家命符中。”
顾七没有过多地解释,他将手腕往后侧边一藏,只是道:“这只有您会。”
母子二人进入到顾家后院,巫云月屏退了他人,看着面前已长成人的孩子,更是细细看过他脸上妖瞳等痕迹,却没有去询问千丝万缕的前尘因果:“宿惊岚进阳龙墓后,彼时有魔道的修士潜入了西界。”
顾家想要在魔道的关注下布局没那么简单,魔道在各界渗透深入,唯独在西界频频受阻,在那时候,魔道就这早已盯上了顾家,宿惊岚入阳龙墓后,魔道也在同时入侵了顾家……一方面要瞒住宿惊岚的计划,一方面要抵御魔道的入侵,当时的顾家腹背受敌,还无法向各界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