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其他人呢!”
黑使过度使用灵眼术跌落在地,白使看着周围的阴气瘆得慌,这种感觉让他回忆起了在万恶渊里的日子,这么庞大的阴气,到底从哪来的,而且是怎么完全放出来的,这跟神医谷的阵法有什么关系?
“你别看我!”江行风什么都不知道,他咬牙切齿:“这可是我们神医谷的护山大阵,你知道护山大阵有多很重要吗!”
骆青丘瞥了他一眼,不就是护山大阵吗?他们玄羽庄的护庄大阵说话了吗?
但是刚刚发生的那些是什么……经由整个神医谷,像是很多的阴气都被同时调用。骆青丘低头看着从指缝流过的阴气,这些阴气与掠夺经历过玄羽庄事变的他知道是那个少年能使出的手段看,可如此强悍的不见神明与兵器库,却是既往都未曾见过的强大。
像是被操控的、一往无前的兵器。
“现在不是说这些时候。”顾家的修士喊出声道:“快排查有没有遗漏的魔修,进山救人!”
医谷的修士跟顾家修士对着整个神医谷进行了翻天覆地的排查,确定没有一丝魔气的遗漏,也确定魔尸全都死得仅剩下一滩脓水。
天空破亮照射下来一缕光线,与那满山的阴气形成鲜明的对比,顾家二当家顾锋迅速地赶到了山峰,见到的只有满地霜雪却没见到侄子顾七,徒留那只阴气所化的墨色元神在那呸呸呸地吐出东西,像是要把什么脏东西从喉咙里抠出来,却无济于事。
随行而来的其他精锐的修士们顿生后怕,这样的能力来自那个年轻的万鬼之主,魔修引起这么大的动荡都能被轻易化解,这样的修士强大的同时,却也令人畏惧。
“把你们那些想法收起来。”顾锋冷声看向一些心有异样的修士,“你以为能有这样快速的反击是他的能力吗?这其中还有多少的人努力,若是被你们抹除和猜忌,其他人的努力才会成为一个笑话,假若他真的心存恶意,嗜灵的阵法就早已把你们抽干,何必会留下你们。”
其他修士羞愧地低下头,他们不是猜忌,就是害怕。
顾锋一伸手将那修士拍到差点踉跄摔倒,转而笑道:“但害怕也正常,无需太多压力。”
“要对其他修士进行排查,中魔修招式的修士不少。”
负责统筹其他事务的修士急忙走过来,从夜里灵舟遇袭到现在,不少的修士都已经遭受了魔修的侵害,现在还有修士昏迷不醒。那些修士很有可能遭受到魔咒的入侵,成为魔修的细作,顾锋原本打算把他们送回顾家处置,却未曾想到听到另一边神医谷的医修传来新的消息:“解咒杀的办法……”
医圣徐天宁留给人世的瑰宝,那便是他倾尽数年的努力,留在洞窟中的杂乱的医经。
哪怕现在地洞石壁内被毁得不成模样,却精妙记载着令世人震撼动容的魔咒解法,一字一句呕心沥血,跨越千年留在了后人面前,那样的解法,深受魔咒影响的修士就可解隐患,受到魔气侵蚀的修士将无需隔离,其他受苦多年的修士说不定也有好转的机会。
“是吗?”
西界顾家在过往百年与魔道抗争的过程里,曾有无数同门受其苦楚。
“这件事得尽快传信回去给大哥跟嫂子。”顾锋扭头看向这座神医谷,“这是留给后人的好消息。”
“派人迅速传信回去,还有洞窟里那只幽灵鸟,我们尽快从他口中拷问出消息来,别让他死了。”
“路封死了二当家!后山那边塌了大半。”
“他们全被困在了洞窟里了!”
顾锋:“……”
那还愣着干什么!挖路啊!
整个神医谷在天空彻底通亮破晓的时候行动起来,之前的地动山摇几乎毁了谷内大部分能走的路,修士们只能循着其他办法审查。连万恶渊游荡在外的鬼修,也不能入洞而去,唯有墨兽能撕开裂缝,进去万恶渊。
“突然就被宿聿那小子踢出来了。”墨兽津津乐道:“然后就学会了。”
不见神明跟着墨兽从撕裂的缝隙里,跑回到万恶渊的时候,看到是一片狼藉的万恶渊,它现在还记忆犹新方才自己的力量俯瞰这片土地的畅快,头一回觉得自己的阵法如此的强大无惧,根本不怯那引来劫雷的禁术,它边走还不确定,只得问旁边的沉雨瞳:“我这次表现得这么好,我爹会让我吃了那些阵法吗?”
禁术它吞了不少,但是这山谷里的阵法一看就非常多,表现优秀的话,应该能得到嘉奖吧。
沉雨瞳懒得应对这越见话痨的爹宝阵,只是往里走几步路的时候,不见神明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你不是赶着……”沉雨瞳话没说完,就看到万恶渊的尽头,那最靠近镇山碑也是最安全的位置,此时倚靠着一个人。
男人鬓角苍白,容貌上早已有了岁月的痕迹,阖眸闭目的时候有种岁月既定的安好平静,静得像是只是靠着镇山碑睡着了,这是一个陌生的面孔,但如若没有不见神明站在身边,她难以从中看到这一老一少面孔中相似的地方。
“那什么,宿聿找到了一个,好像是你亲爹。”墨兽不嫌事大地开口。
沉雨瞳看向不见神明,“你……”
“他好像不一样了。”不见神明却愣愣地看着,陌生的,却又熟悉的,在它记忆中奚云平应该更年轻一点,强大地创造了他,是个向往自由、行走在天地间的阵修,他应该坐化在天元城的虚妄山林,坐化在它的身体之内,而现在却静静地坐在那,仿佛岁月走了很久。
我降生时就没见过他,再见他的时候,原来已经成这样了。
墨兽活了上万年,早已见惯,安慰小屁孩道:“你这是废话,人都是会老的。”
而这句话不止触碰了什么逆鳞,不见神明不满地跟墨兽扭打在了一块:“我爹不会老!”
一兽一阵灵扭打起来,渊里的鬼众也不知道怎么劝和,断断续续的声音从扭打中传出来,无所不能的墨兽在这一刻败下阵来,不得不道:“我就是说实话,你这蠢货怎么听不懂啊,你别挠我,该死的你指甲怎么那么长……你生什么气啊,你这小屁孩怎么这么不好哄,我就说了两句不是,我把我睡觉地方让给你爹行吗!再不行我带你偷偷去把神医谷的阵吃了!不告诉宿聿!”
沉雨瞳不知道安慰什么,思考了一下自己能做什么,好像只能给不见神明亲爹打一具棺材。
万恶渊里,还没来得及出去的神医谷医修:“……”
你们这是大胆密谋我们神医谷的阵法!
沉雨瞳:“你们怎么没出去?”
医修:“……出不去啊!”
万恶渊出口都被你们鬼主封死了,他们怎么出去啊!
沉雨瞳这才发现,他们依靠墨兽撕开裂缝进来,但镇山碑的出入口没有打开。
万恶渊寂静,与他们的鬼主形成了一道立起的鸿沟,唯独在他们身边萦绕的阴气,告知他们属于万恶渊的福泽还在继续。
山体洞窟之内的修士对外界情况了解甚少,只能跟洞窟外的修士靠那只没吃饱饭的传音虫联系,一群修士半死不活。
山崩地裂的震动停止,神医谷所有阵法被动用,阵法吸收魔气的时候顺带也不客气地把修士们的灵气也吸收了,所有给古灵舟提供灵力的修士累得趴倒在地上,胸膛起伏地直喘气。万恶渊的鬼修们成了此间站立着的存在,身周阴气环绕有数不尽的力气,耳边还能听到雷劫的轰隆声,一个个都是生龙活虎的模样,独自承担起了把累成狗的修士拖到安全地方的重任。
地窟里,活尸被周围医修们包围着,一个个拿着医经上前打算让医圣过过目,看看有没有拓印出什么差错的地方。自从知道这活尸就是医圣,所有的医修都恨不得把他供起来,先前的名贵草药算个什么,这可是医圣,活着的医圣,医圣要什么就给吃什么!
活尸坐在一众医修当中,手里啃食着送上来的名贵草药,他脑子好像更灵光了一点,用着简洁的语言答应着。
江行风历尽千辛来到地洞里的时候,就看到的是这样的场面,而他那闭关十数年没见的师兄,也就是神医谷的老谷主,在旁边给那活尸递水,生怕他说得口渴了,不愿意继续往下说了。
“这是为什么?”代掌门茫然问。
老谷主瞥眼看他,解释:“医圣的笔记您也知道,多问问,能少走弯路。”
当年他都只是看过两眼的秘法,不多问点,治病的时候搞错了怎么办!那么一群修士等他们治!
医修的烦恼,玉衡真人不懂。
他只是艳羡地看着齐六一背就是两个,而自己双腿打颤扶着墙站立,这年头怎么鬼修都过得比人修快活,他与老谷主一脸要挂的迹象,引得周围的鬼修对他们既想靠近又不想靠近,就差问一句他们要不要死了。
死自然是死不了的,玉衡知道并不是所有修士都有机会成为鬼修,要真那么容易,这世道早就乱了。
他借着其他人搀扶站定,目光直直地看向那紧闭的石门,待在里面的人到现在都没有出来,但一切就像是他早已窥探到的先机那样。所有的生机像是尽数地系在一个……暂且还能说是人的鬼主身上,宿惊岚与巫云月乃至老谷主创造而来的人躯,最大限度地掩盖了那缕游魂身负的气运。
或许不止是躲开了幕后魔修的窥探,宿惊岚这步棋,也在防备着更高之上的天道。
潜伏着的成长,总比光天化日来得更为安全稳妥。
“走对了啊。”玉衡笑了笑,只是笑了一下,又忍不住撕了一声。
而就在这时候,甬道里忽然有一阵风掠过,带着微弱的妖气,像是突然越过了所有人。
奇怪,与外界的路应该还没挖通才是,这是——
“你们去看看啊!”
“我哪敢去看老大!”
“你去你去!那门我都推不开……镇山兽大人哪去了啊!”
狼藉慌乱的石窟里,碎石落满一地。
身负霜雪的男人越过了其他鬼修,走到那扇沉重的石门前推门而入,其他鬼修原本还要上前,却突然看到地面上凝结的霜气,一下停住了往前走的步伐。
幽暗的洞窟石室内,游荡的散灵已经完全消失,空荡荡只剩下流转的阴气缓慢回笼,悬浮在少年身侧的古灵舟吸纳着抵御雷劫后被转化的剩余魔气,化作阴气凝聚成了墨灵珠的虚影,连成珠串地浮在少年身边。
此时他紧闭双目,皮肤是因为过度使用力量而裂开纹路,诡异的是这些纹路没有再继续往外渗血,暗红色的血痕爬走在他的苍白的身体上,游龙循转留下了一道道纹路,形成诡谲的图腾。
顾七走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少年缓缓睁开眼睛的模样。
暗沉无关的眼睛里黯淡一片,却在他抬眼的时候,掀开了金光淬红的灵眼,直直地跃进他的眼睛里。
漂亮的眼睛,令人不禁向往的眼睛。
曾狡黠地穿越在山野间,打着偷懒不练剑的主意,也曾冰冷地走在虚无之地那片黄沙里,面对上千修士不畏不惧。
两人四目相对,宿聿没有动,顾七却主动地走近他,看着彼此,像是能从岁月长河里找到相处的每一个痕迹。他们是那么地熟悉彼此,不需要更多的言语,从每一分细小的习惯里,渐渐转化成彼此熟悉的模样。
四周缓缓流着阴风,与突然闯进的霜雪碰撞,顾七的步伐变得越来越慢,直至在他的面前停下,抬手擦去了宿聿眼尾的血红,那不像是胭脂,却迤逦非常,像是点染了一点艳色,让少年渐渐如同鬼魅的脸变得更为张扬与深刻。
“疼吗?”
顾七微微仰头,半跪着,自下而上地看着他,能看到那身体里渐渐生长的图腾,看到如雪的白发垂落,力量似乎在他身体里渐渐复苏,渐渐变回归宿到他的身体里,他将那只手握在手心里,见着细微裂痕变成图腾,指腹擦过的时候,用着微弱的霜雪去缓解他的痛感。
宿聿低着头,看着臂膀上的图腾与血痕,“我变得不一样了,师兄。”
“你来寻我的时候,从来没有告诉我。”
当年他被困魔窟的时候,见到的裴观一,那个无所不能的师兄总是挡在他的面前,直至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在万宝殿崩塌的最后一息里,他想到是魂归故土,所有人得以归属和获得未来的生机,可在阳龙墓时却给他开了个玩笑,裴观一没走,奚云平跟徐天宁没放弃,千年前他不是一个人。
“为什么?”
顾七就那样地看着对方,闭上眼睛时通灵血的味道深入骨髓,似乎流转千年之久。从他恢复记忆之后,日夜闭上眼睛时能清晰回忆起的就是当年被囚禁的数百年,他被困于踏雪剑剑身中,无不一日地与那孤独的少年相伴,他看不到他,他能感受到他,于那万千寂静的死水中,听着天虚剑冢的悲鸣,一直到了罪恶崩塌的瞬间。
宿聿的无忧无虑,早在岁月长河里磨灭得只剩下灰烬。
这也是他,从千年前就无法放心的事情。裴观一后悔过很多事,后悔没有在血瘟疫发生之前发现天虚剑门的异端,后悔没有在师弟当年下山时陪着他一同去,后悔无能为力死得太早,后悔让本该他背负的事情落在师弟们身上……所以在变成妖剑漫长的岁月里,饱受无法融合的共生苦楚里,他唯一能做到的只有陪伴。
哪怕他不知道他,哪怕他感受不到他。
一直在剑中数百年,哪怕融入骨血,也想保护他到最后一刻。
顾七喉间艰涩,“我怎么舍得……”
怎么舍得就让他一个人走下去。
话还未说完,气息扑面而至,少年倾面而来的碰触,带着血腥与森森未解的阴凉,鲁莽而没有收敛,莽撞磕磕绊绊,但是比回答更直接的接触。
唇齿的磕碰和啃咬,血腥就像是在两个人之间散开,顾七伸出手扶住他的后颈,感受着对方近乎报复的掠夺,有些情愫,早就在长远的陪伴中变了样,仅剩下单独直接的,爱恋与欢喜。
只是在不明白中应暗而生,手臂上蜿蜒的花契与图腾相伴而生,绽放的花苞在暗红色的点缀下殷红明朗,好像终于在一隅之地窥见了光明。血腥味绽放在唇齿间,顾七抚着他的长发,将那一缕缕白发捋顺,声音轻得从唇齿间说出——
“宿聿,我希望你走在人间,无需畏惧,无需彷徨。”
“世人敬你。”
宿聿低着头,颤动的气息像是从胸腔中跃出,问:“那你呢?”
那你呢……?顾七在茫然中早就弄清了这个问题答案,是很久,也是很多年没能说出的话。
——“师兄倾慕你。”
第147章 人柱
顾七耐心地把他的头发捋后, 一点点地擦拭去他的眉眼间的血迹,最后停在他唇角上,仰起头轻轻地吻去留下的一点点伤痕。
无声在两人之间蔓延, 剩下的还有只有那点靠进的风。山雪的气息覆盖着宿聿,拥抱着他进入那漫无际的世界里,天虚剑冢的风很冷, 历代剑主们的嚣气罡风没日没夜地刮,他站不起来,撑不起身体,喘气的时候能感受到的只有源自身体里的疼痛,撕裂刺骨,疼到神魂里去。
其实到最后,那点疼痛也麻木了。
只有伸手去触碰贯穿身体的那把剑的时候,刺骨的冰冷却温热得让他心生热意, 就好像突然之间,剑冢的日子也不难熬了。
宿聿很排斥去回忆千年前的过往,可现在他去碰触自己的腹部,碰触自己的小腿。
那些过往好像是变成另外的,不切实际,却让他忍不住去抓紧的东西。他其实很难去理解所谓的情感,很难理解何为欢喜与爱慕, 他只是单纯地想要留住他,吞食入腹也好, 强留在身边也好……那是自意识深处出现的,不为人知的占有欲。
宿聿低着头去吻顾七, 他伸出手去摸对方脖颈处的麟甲,而对方的手朝他伸来, 虔诚地扶住他的后颈,仰头地回应他。天虚剑门好像下雪了,山阶的春风好像吹来了,他站在小院门口高高的榕树上,往下跳的时候,裴观一站在树下接住了他。
‘师弟,下来。’
‘莫要偷喝酒了。’
‘连这段路,都懒得走吗?’
‘果子能解腻,试试?’
多么地不真实,却让他心绪颤动。
血腥味在唇齿间撞开,闻了许久的妖血,似乎变得有点不一样。宿聿喜欢这种真实的气味,至少可以告诉他这个人真实地在眼前,会像千年他等在山阶尽头那样,会像他出现在他面前那样,唯有确信,才分得出记忆幻象的虚伪,以及最后能看到尽头的真实。
“师兄是什么时候倾慕我。”
“不知道。”
顾七的手搭住他另一只手,指节穿过,彼此交错。
那只满是剑茧的手是属于他的,宿聿感受着源源传来的热意,属于另一个人气息包裹着他,一点点地走到神魂深处,成为他的所有。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丹田的灵眼幽幽地冒了出来,提醒地说了一句——
‘宿聿。’
回应他的是阴气的压制,嚣张占据丹田甚久的灵眼被宿主压制,打回了图腾深处,陷入黑暗的寂静里。
洞窟外,紧闭的石门无人问及,所有鬼修站在石门外,见着那霜雪封门的动静,齐六再三犹豫要不要开门,老大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万恶渊进去也看不得,要不是阴气越来越涨,他们现在早已冲进去一探究竟。
“把门开了?”鬼修小心问。
齐六:“我们什么身份就开!”
“那刚刚不是进去一个吗!”
“人家有婚契,你有吗!”
这句话直接把万恶渊其他鬼修堵住了,同样无能狂怒的还有墨兽。好不容易回到万恶渊不仅挨了不见神明一顿打,万恶渊镇山碑的出口还被封死了,看不见也出不去,搞得他一个镇山兽变得很无能的样子,被不见神明冷嘲热讽了半天,搞得最后只能重新跑回洞窟里准备踹门看看情况。
江行风抵达洞窟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群鬼修拼命拉着那只明显有点冲动的墨兽,旁边是一群修士站着意思意思地拉扯着,虚弱得快不成样的玉衡真人竟然还有本事站在人群的最前面,与神医谷的老谷主窃窃私语,似乎在小声议论着什么,愈见八卦——
“什么巫云月竟然做了这件事。”
“你不知道?”
“不知道,我当年施完秘术就回神医谷了,这婚契是真是假的。”
江行风:“?”
这一切直到石门缓缓开启了一条缝,顾七走出来的时候,就见到了里里外外围成一群修士,个个的脸色不自然地看向他,而顾七略过他们打量以及试探的目光,跳过面前怒火烧瞳的墨兽,朝着老谷主的方向微微颔首。
年迈的老者明白了他的意思,拄着拐在其他年轻修士灼热的目光中走进了那石门内,见到正在盘腿坐在里面的万恶渊鬼主,见到那身的伤痕和图腾,老谷主就知道让他进来是为了通灵躯的事情,他放下从弟子那拿来的药箱,做主地朝宿聿伸出手:“鬼主,容我探探脉象。”
锻造通灵躯的时候使用了不少秘术,巫云月跟宿惊岚确实是天赋惊人,这具身体是倾尽他们所有的手段造出来的,独一无二,也就意味一旦身体开始出现崩毁的痕迹,就很难再次重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去修复。
宿聿右手臂膀上的伤最严重,过度操控古灵舟,有些裂痕深入见骨。
他对身体的伤无甚感觉,作为游魂,他更重要的是元神神魂。千年前他游魂所成的人躯变成半骨半人都未曾影响他的神魂,现在这点伤势无关大小,但顾七很在意,先前还一直在缓解他的痛感。
老谷主沉默稍许,从随身的医囊中取出一瓶珍藏的巫药,倒在宿聿的手上时,药物化作流动的气,缓缓地修复着宿聿身上裂开最重的伤势,“鬼主虽为游魂,但游魂化成人形需要时间与修炼,现阶段留在通灵躯内会更好。”
宿聿看到这些,忽然想到在顾家的时候,似乎江行风也是用巫云月的巫药缓解了他的伤势。
通灵躯的存在能尽可能地压制宿聿身上外显的气运与天赋,也能避开魔修的窥探,这身体现今还是颇有用处。宿聿在这身体里一天,幕后魔修就很难察觉到他功法的异象……现在已经没时间让宿聿像千年以前降生那样,由魂化人去修炼一副身体,魔道虎视眈眈,暂先修复身体最为重要。
药物上身后,血肉融合,白骨被覆盖。
宿聿身周的阴气渐渐回笼,原本浮现在他身体上的图腾受他控制压制,渐渐退回到丹田内,肌肤恢复到只剩下裂痕的状态,乍看起来与原先没甚两样,只是其他人靠近时,能感受到源自他神魂的强大压迫力。
老谷主擦了擦额间的汗,觉得此地凉嗖嗖的,“但鬼主切记,如果通灵躯毁坏大半,那巫药就难以解救回来了……”
宿聿刚一皱眉,旁边的顾七却道:“我会看着他。”
“还有这个。”老谷主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把一盒像胭脂盒的东西塞进顾七的手中,声音压小了几分:“嘴唇也可以擦擦,老夫就先走了!”
说完脚下如风,拐不着地,消失在石门外。
宿聿冷漠着脸:“他看起来还能多活两百年。”
顾七:“……”
老谷主能多活多久,是个未知数。但万恶渊的限制被宿聿打开了,将困于其中嗷嗷待哺的医修们放了出来,还有那些几日未见外面世界的鬼修们,这次洞悉上古鬼文后,万恶渊里一些没看懂的禁制他全明白了,也不用越过墨兽,万恶渊的门想关就关,惹得墨兽嗷叫不止,最后他连墨兽的声音也屏了,世界总算落得了一处安静。
奚云平还坐在原先的位置,镇山碑的旁边搬来了很多东西,都是不见神明搬的,似乎要把万恶渊里的好东西都拥簇在奚云平面前。
顾七进来的时候,不见神明还在跟沉雨瞳讨价还价要给他亲爹造一座房子。
避开几个小鬼,顾七走到奚云平的旁边,将一个葫芦放在他的身侧。他身上似乎有各种各样的酒葫芦,装着不同的酒,宿聿认得出那是他贴身携带的,不怎么喝,却一直会带着。
“往后要带他回去吗?”顾七问。
宿聿点头,他想把奚云平送回沉虚葫身边,去万宝殿里灵气最盛的地方休养,“神医谷那老头说他尚存一息生息,只要没坐化,便可能哪一天会睁开眼来。”
“但得等所有事情结束,了结所有,把那个人命祭在他们面前。”
一切没办法太简单太轻松地过去,宿聿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他要好好保护他们,把万宝殿的宝器全找回来,将那人的血祭在万宝殿的台前,让所有未能安息的魂灵得到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