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张富贵看向远处,原来离他们还有好些距离的雾河此时清楚地呈现在不远处,远处萦绕的雾气飘了过来像是要将他们包围起来,雾河上的雾越重,越是看着,越是感觉那条河在逐渐朝着自己靠近。
离得更近一点,张富贵在恍惚之中好像看到雾河上站着人,鬼使神差地,原先对雾河的恐惧烟消云散,他站了起来,朝着那条河的方向靠近。
一人一鬼间锁链骤然绷紧。
“干什么?”宿聿冷声道。
“我……”张富贵顿然惊醒,脑袋上如泼冷水。
干什么,他刚才居然想靠近那条河,疯了吗!
雾河非常危险,平日里都是南坞山里修为高深的恶鬼凶祟的地盘,南坞山的小鬼无福消受这里的阴气,换在平时都是躲得越远越好。靠近雾河,他人还没走到河边估计都得被大鬼们撕了。
活人墓不见了,雾河靠近了。
从他们被南坞山口那股风卷进来后,他们遇到就没一件好事。
“道长?你没事吧?”张富贵见到宿聿的异样。
“无事。”
就是有点累。
宿聿有点疲惫地倚着山坡,之前对付活死人调动体内的阴气,似乎惊动了丹田里的图腾,周围的阴气受它指引涌进宿聿的体内,撑得他经脉胀痛不已。
忽然间,四周有什么东西涌动着。宿聿的思索被打断,他稍稍一顿,又听到了耳边窸窸窣窣的爬行声,这个声音让他顿生警觉,“声音不对。”
“刚才那么多活死人,你看到过墓主吗?”宿聿忽然问。
张富贵脑子里全都是雾河里住着斗法大鬼的事,听到墓主顿时愣住,“那个邪修墓主?不是死了好久吗?没见到。”
一开始听到的爬行声,可能不止是活人墓里的活死人。
意识到这个问题时,宿聿猛然抬起头,他所倚靠的山坡上方出现一个斑驳的光团,近在咫尺时,他能清楚地看到白色阴气中流转的黑色光点,而就在这时候,那个气团倏地朝他伸来。
宿聿惊觉,身体朝下一缩,让那东西扑了个空。
山坡半道的平衡被打破,宿聿朝下一滚避开了高处的袭击。
张富贵还在想办法劝说道长离开此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宿聿整个拽走,惊呼声还没出口就看到山坡上方出现的诡异人影。
山坡一滚到头,宿聿摔入枯树烂叶里,“那是什么东西?”
张富贵:“鬼,鬼啊!”
宿聿皱眉:“你不是个鬼吗?”
张富贵舌头打圈:“……墓主!活人墓!”
那是个人,说是人,只能说是它留了一张人脸。
此时它趴伏在山坡上方,半边身体是一道道疑似鞭挞过后的红痕……而另外半边身体露出血肉模糊,白色黑色疑似活虫的玩意在他模糊的血肉里翻爬着,四周还有嗡嗡展翅的飞虫正在蚕食他的血肉,身上充满着与原先活死人一致的死气,却比活死人更加诡谲。
而这个“人”丝毫未觉,趴在上方看着他们,满是肮脏泥污的脸动了动,如同野兽地嗅闻着什么。
宿聿警觉抬头,一股被什么笼罩的危险的气息逼近了他。
张富贵惊悚地意识到什么,这东西,是在看……
而高处的‘人’像是锁定了什么气息,骤然从山坡一跃而下。
“道长!!!”
南坞山外,徐徐山林间。
山间的阴气似乎随风出来,落在寻常林间,使得万物枯萎。
两个人影站在林间,其中一人捡起地上的残叶。
“这都枯死了,看来这南坞山阴气外泄的事不小啊。”说话的是一个身着红衣的男子,他长发披肩,腰间别着一个稀奇古怪的药篓,还挂着几把狼毫笔,散着与众不同的灵气,“听说南坞山这几日还挺热闹的,这次回西泽,尽量避着那些人走,免得节外生枝。”
不远处,巨大榕树下正站着一个非常年轻的剑客。
剑客生一副好脸孔,微长的额发垂落着,却穿着一身过分朴素的劲装。唯一奇异的是他抱在怀中的那把剑,玄黑剑鞘被粗糙泛黄的布条包裹着,布条缠着剑鞘一路往上,直至将剑柄尽数捆住,层层束缚,是一把久未开封的剑。
修长的手指点在剑器上,随意地敲动着,似乎对友人的絮叨早已习惯。
“你听到没?顾七!”
这时候,剑客睁开了眼睛,搭在剑鞘上的手指停下。
他越过前面说话的友人,目光凛冽望向天际。
平静的夜空,似乎带着不可经闻的阴气,越来越重,带着不详的气息。
……南坞山?
第9章 黑血
视野中黑白相间的气团朝着他的方向靠近,宿聿下意识朝旁边一滚,再次避开了正面袭来的攻击,稍一定神他就见不远处的“人”再次调转方向,朝他的位置看了过来。
从高处下来,张富贵把这东西看得更清楚了,他见到这“人”站了起来,身上半边身体被扭曲的虫蚕食着,整个身体一片一片,却保留着人的外形样貌。他在南坞山也有些年头,只听过实力越高的大鬼活得越像人,可从没听过像眼前这样的大鬼,不像人不像鬼,像是腐败的活尸。
活尸脏污的脸上唯一能看清的东西是他的眼睛,此时这双眼睛正盯着宿聿看,身体随着眼睛调转位置,朝着宿聿再次扑了过去。
山坡都是杂乱的枯树深坑,宿聿往外跑没多久就踩进了坑坑洼洼的坑洞里。不平的地势让宿聿后撤变得更加艰难,他的眼睛只能看到这些诡异的“气”,却不能看到四周的树跟坑,可后面的“人”动作可不慢,几步就跃至宿聿的面前,野兽般地匍匐着,朝着宿聿身上嗅了嗅。
宿聿清晰地能感受到这玩意压在他身上的重量,单是对手一只手就钳得他的左手不可发力。
眼前这东西斑驳的杂质更清楚了,散乱的墨点分散着,可却像是受到莫名的指引,在这东西的体内形成流转的暗河,从它的下腹开始,如人的经脉往四周攀爬运转。
这些墨点是受它调动的?墨点还正在持续运转着,宿聿的眼睛不禁往墨点运行的轨迹看,看着它们聚散离合,最后凝聚到对方的手上。
就在这时,视野中的人影倾身过来,紧接着皮肤上传来被黏腻东西舔舐的感觉,宿聿浑身的皮肤在那瞬间紧绷起来,他察觉到对方的舔舐动作扫过脖颈,还顺着往上继续。
一种被咬住脖颈的危机感在宿聿识海中涌现,丹田的图腾重重地亮了一下,他一口血喷了出来,体内盘踞的阴气短瞬爆发,顿时将趴伏的活尸击退数步。
在周围看情况的张富贵抓准时机冲了上去,一把将少年带了起来,背在身上就撒腿狂奔。
“道长,那活尸在吸你血。”张富贵感觉到浑身冰凉,鼻尖传来的腥甜味道越来越重,“它想把你吸干。”
宿聿一口血吐出来之后竟然感觉舒服了很多,他在颠簸中看向背后,活尸?对他的血感兴趣?“你不感兴趣?”
张富贵被这句话问住了,他确实感觉到道长身上的血对他充满吸引力,可明明不该是这样,最开始道长掉在悬崖下的时候,他对新鲜凡人的渴望远远超过他的理智,所以他才会选择跟其他野鬼合作吃人……可现在闻着香是香,他却没再动过将人吞食入腹的心。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是从他被道长捆住的时候开始。
张富贵心头寒怔,他忽然意识到,不是他不感兴趣,是他不敢忤逆。
活尸被血喷了一脸时还没反应过来,摸着血舔了舔,似乎确定了什么,看向宿聿的眼神变得更加癫狂。
“来了。”宿聿开口。
张富贵清醒,一扭头看到后方的活尸再次冲来。
宿聿调动体内阴气覆盖臂膀,在活尸扑过来的瞬间抵御,然而一种从未感受到的压迫力就重重地压在他手上,下一瞬活尸的牙口突破阴气屏障,直直咬进宿聿的皮肤,顿时血液喷涌。
千钧一发之际,宿聿脑子一空,竭力把手上重如千钧的活尸甩开,厉声喝道:“跑!”
“!!!”张富贵:“道长我怎么可能跑得过它!”
活尸灵活落地,它停在原地将牙口边上的血液舔干净,生怕有一滴血落在地上,也把溅到身上的血舔得干干净净。它身上的黑虫兴奋极了,活跃地扭动着。
找到了。
活尸恍惚地想着。
南坞山外,山中的阴风越发肆虐,受伤的散修从山口出处退出来,一个个身上狼藉负伤,枯树林里传来诡异的鸦叫声,起伏的声音中似乎夹杂着修士的哀嚎声。
大能者的坐化之地,封印是其二,入内顶多只有山野灵兽亦或者山间野鬼,再不济是大能者生前遗留的护主之物。可匆匆跑出来的修士的话语中,未见灵兽或护主阵法,说最多的就是野鬼。
附近跑出去的野鬼已然不少,怎么山内还有这么多!?
“什么情况!?”
“山内野鬼很多,杀不完。”
“一个普通的山头,附近城镇百姓不多,怎么会有杀不完的厉鬼!?”
原先还想忤逆宿家入内探索的散修接连停住了脚步,纷纷看向宿家跟离火派的方向。
宿家跟离火派的长老都没动,似乎对散修们这种以卵击石的行为颇为不屑。
这群愚昧的修士,真以为大能者坐化之地的秘藏那么好拿?
宿家长老捏着手中的灵器,引动南坞山的阴气,其一是让宿家有个明面上的借口封山控山,其二不过是让那些愚昧的修士卷入,替他们宿家吸引南坞山凶祟的主意罢了。
半月前他们宿家入内探索失利,真要让少主一行人单独进入,还是有潜在的危险。
但是丢一群修士进去就不一样了,好的诱饵能替他们扫清不少障碍……活人墓只是其一,宿家的修士倒不至于栽在活人墓里,更令人担忧的是活人墓……还有雾河边上的诡异东西。
半月前宿家那群修士怎么死的,他们现在都没有确切消息。
“可是长老,我们做这些事不需要知会少主吗?”旁边一个宿家修士小声说道:“少主这次过来帮忙,不知道我们在外面……”
宿家长老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少主常年在苍雪宗闭关修炼,对外面的世界未必清楚。有些事情不需要让少主知道,我们只需要给少主铺好路就行。”
想到此处,宿家长老精明的脸上带着几分郁气,除了南坞山这遭事,还有天元城闹的婚契的事。
以往这种事情,顾家总会先出来言明状况……像多年前,顾家少主外出游历深陷险境,外界都传闻他死了,还是顾家第一时间出来言明状况。
关于顾家少主,但凡与他相关的事,顾家没有一点马虎。
可这还是第一次见顾家对这种事情无动于衷,眼下全东寰南界都在等宿家表态,这让宿家难以抉择。
可这他们宿家能表态的吗?
婚契的事,宿家里知道的人也很少,连常年在苍雪宗的少主未必能知道那么多秘闻。
因为与顾家少主定下婚契的……并不是他们少主,而是那个废物。
宿家与顾家确实是有一纸婚契,真婚契在手,宿家不至于这么担忧,可偏偏那婚契在半月前就已经被毁,至于怎么毁的无人知道。
当时宿家主与一众德高望重的长者从祠堂里出来时脸色极差,连同那个废物也被关进了后山偏宅里,原以为事情压下来了,谁知道走漏风声,满城皆知,连那个废物也不知道所踪,引得家主大怒。
宿家长老看着黑压压的南坞山,眼中势在必得。
南坞山得拿下,还得给他们少主以及宿家造势,才能让天元城风向转变。
灵舟所化的防御阵法稳稳地守在了南坞山封印口,原先盘旋的阴气尽数被堵住。
宿家长老皱眉,随口道:“也不知道这坐化之地是哪位强者,南界的典籍我都翻阅过,没听闻哪位强者与这南坞山有关。”
这南坞山,说强大也不算强大,但确实是宿家长老这么多年来见过最诡异的,不然宿家半月前也不会折进去那么多修士。
“难不成这地坐化的大能者前辈是鬼修邪修?”离火派长老思索着,要是这类大能者坐化,里面遗留的秘宝大多数是他们生前修炼之物,与现今数多正统术法截然相悖,坐化之地还容易衍生邪祟。
旁边传来声音,打断了宿家跟离火派长老的交谈。
“这种封印,可不是邪修能用出来的术法。”
说话之人正是倚在灵舟边的白发老者,他抬眼看着高处,点出几道:“南坞山的封印用着正统封印之术,里面却阴盛阳衰,不见灵气,阴气满盈……反倒像是某个大能者,利用这封印封着什么。”
此话一出,宿家长老更是重重地看了白发老者一眼,“您有何高见?”
“老夫有什么高见,顶多就是一个开船的。”白发老者耸肩,他对南界世家抢夺秘境的事毫不关心,要他是千年前的强者,坐化后还要被人掘墓挖宝,他从棺材跳出来也得把这群大逆不道的修士给拖下去。
老者神色倦倦,摆手不管闲事,“不过掘墓,会遭报应。”
离火派长老还想多说几句,宿家长老却若有所思地看了老者一眼,他正欲多问两句。
而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宿家的修士却匆匆跑了过来,手中的传音符烧至一半熄灭,修士的脸色惨淡难看——
“不好了长老,与少主他们的联系断了!”
离火派跟宿家长老脸色大变。
“这不,报应来了?大家还是积点德吧……”老者话说至一半,浑浊的眼睛里出现几道异彩,他顿然看向高处,远处突然跃下一道剑光,在无人在意的角落越过封印穿入了南坞山间。
剑修!?谁来了?
一道剑气穿过重雾,穿破封印,重重地落在南坞山裂缝间。
剑气散去,两道身影出现在阴气肆虐的枯树林间,身着张扬红衣的男子扫了扫肩部的尘灰,面露不悦地看向东边的位置,语气稍停:“我说怎么外边把入口封得死死的,这里阴气太盛了,这等封印,南界的修士居然也没早点行动……南坞山这情况可不简单啊,快能比上极北之地外围了。”
若是普通的阴盛阳衰,倒也不至于大动干戈。
可这方天地的阴气浓郁到极点,盛阴养祟,假以时日此地必然会成凶祟之地。
“顾子……顾七!你有没有听我说话。”红衣男子叨唠半天未见回应,脸色不耐地往枯树另一边看去。
剑客站在数十步外,背上缚满封印的剑器微微震着。
此时此刻,他站在枯树旁侧,穿林席卷而来的阴风冲至他的周围的时候霎时消止,寂静到只剩下焦土枯叶沙沙的细碎声音。他倚靠着枯树阖目深思,越过肆虐的狂风,循向更远的深山。
而忽然间,剑客似乎注意到什么。
他身形稍动,跃身至数步之外。
“我喊你半天怎么没应,此地必有凶祟经过以及未知出处的上古封印,你要不把消息传给师门——”江行风喊了半天也没见剑客过来,发现对方停在某处树下,话没说完被剑客的动作吸引:“顾七,怎么了?”
剑客微屈蹲下,指尖捏起深黑色的碎土,在鼻尖闻了闻,薄唇微启:“血。”
血?刚走过来的江行风听到这话,也顺着对方的目光迅速看去,这一看他才注意到这四周的地面上有好几道诡异的痕迹,那几道痕迹的腐土色泽确实黑到了极致,与四周南坞山黑褐色的腐土形成差异,像是曾经有什么东西在这上面烧灼过。
剑客往外看,那几道痕迹延伸到南坞山的山壁边上,他走至山壁旁边,垂首细看发现被破坏的枯树根上还残留着血迹,似乎不久之前这里躺过一个人。
“这是……从上面摔下来的?”江行风抬头看向高处悬崖,沉思道:“流这么多血……气血烧灼,应当是符箓之术中易见的灼血之术。”
剑客捻起碎土,碎土间散着特别的味道。
混在血腥气里闻不可闻,剑客想再细究,却再也没闻到。
四周血都被烧干了,除了腥气,其他味道被风吹干净了。
血液灼烧过后的焦土在地面形成深黑的痕迹,可这么多痕迹,却未见半个修士,周边也无阴魂游荡,再仔细去看,这嗜血的南坞山枯树没有吞食这残余的血迹,反倒以些灼痕焦土为点,长在枯树旁侧的伴阴而生的灵草全都枯萎……无一生存。
好似在极短的时间内,被掠走了所有生命力。
斩妖除魔的符箓之术,绝无抢掠生灵之效。
旁侧正在细细打量周遭景况的江行风见状,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南坞山的事来了不少修士,其中擅符箓阵法的应当是天元城宿家。”
“这不是宿家的符箓。”
剑客松开指尖的碎土,远远看向深不见底的南坞山深处,眼眸中多了几分冷意:“借阴渡体,气血烧灼。”
“这是有人在行阴邪之道。”
南坞深山里,阴风席卷后山道地面满是狼藉。
凹凸不平的山道多了一个上蹿下跳起伏的身影,张富贵这辈子就没有这么努力地狂奔过,身后的活尸忽近忽远,好几次爪子都从他的耳侧穿过,差点就要了张富贵的老命。
“这样不行啊道长,我快跑不动了。”张富贵边喘气边说,“这东西也太猛了。”
宿聿在张富贵身上艰难地调转了视野,活尸跑动的身影在他视野中看得越加明晰,他的注意力几乎被活尸体内的墨点吸引。从刚刚开始,白色阴气团中的墨点似乎更精神了,从活尸的体内调动着,就像是它所有的力量源泉都来自那些散落的墨点。
这跟宿聿见到的活死人不一样,也跟张富贵调动阴气不一样。想到此处,宿聿不禁沉目看向体内再次安稳下来的阴气,盘踞在他体内的阴气越来越凝实,他想到那个熟悉的手印,想到一开始坠崖不受控的身躯……
宿聿正想再看清楚,活尸却再一次拉近了距离,一个猛扑径直朝着一人一鬼扑击过来,霎时便将张富贵掀飞了出去。张富贵摔在地上没缓过来,活尸猩眼一转看向宿聿,用脚踩住了宿聿的伤腿,再次倾身上前。
活尸匍匐在宿聿的伤腿间,獠牙中的涎水都要滴落,在这时,它忽然低头死死咬住了宿聿的伤腿,吸食着伤腿表面的血液。尖锐的痛感直冲识海,宿聿体内的阴气一沉,身体已经快一步朝着活尸踢了一脚,硬生生地将活尸的头给踢歪了。
张富贵刚爬起来就差点被活尸撞到,愣然道:“金刚神腿……”
宿聿艰难地爬起来,低头看着另一只腿上凝聚的阴气。
他垂眼内观识海,眼睛图腾似乎转得更快了。
张富贵立刻回神,跑过去之后急忙趁着这会时间,背着宿聿往外跑,可当他刚背上人,正想往原先奔逃的方向走时,一抬眼却看到应该在他背面的雾河,清清楚楚地呈现在他的面前。
奇怪,不对……
他不是背对着河跑的吗?为什么河还在这里。
“张富贵!”宿聿厉声喊道。
张富贵回神转头,活尸已经再度冲来了。
这时候,活尸一抬手,张富贵觉得身上受到一股莫名的巨力吸引,直接就被后方那股力拉了过去。
“!!!”张富贵。
活尸一把钳住了宿聿的肩膀,它过分地在意猎物,一扣住人之后,伸爪狠狠扣向张富贵,将宿聿从张富贵背上扯了下来,将猎物紧紧地禁锢在腰间,拖着人就往后走。
挣不脱……宿聿手臂被缚,他听到自己臂膀一声清脆的响动,右手顿时就失力垂下。
这次活尸学聪明了,抓住猎物后反手禁锢住了对方反抗的身体。
它的红眼睛里带着一种完全癫狂的神态,短短几息就将宿聿完全禁锢住腰间。
张富贵浑身冷汗,看着活尸带着宿聿往雾河的方向走,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身体就随同被宿聿的锁链拽走,与那活尸一道朝着雾河靠近。
等等,这东西该不会是想把人抢回老窝里吧!?
那条河……真要到了那地方哪还能活!
张富贵半分也拽不动那锁链,害怕到声音抖动:“道长!”
不远处的少年没有回应,一人一鬼被逐渐拽进了雾河里。
上游的雾河,四周未被散型的野鬼却嗅到了动静,随着少年被带到雾河附近,它们也被少年身上的血液吸引,接二连三地朝着活尸的方向靠近。活尸将少年拉在怀里,朝着那些不知好歹的野鬼发出怒吼声,阴气喷涌而出,修为尚低的野鬼直接被吼声驱散。
风刃割开肌肤的痛感明显,宿聿感觉到耳中震痛,分不清是被活尸吼的,还是识海的剧痛引起的,雾河里的雾气似乎刺激到了丹田里栖居的图腾,丹田处安息平和的阴气被雾河里的阴气刺激跃跃欲动,他看到面前活尸的墨点聚合再分散,自己体内图腾附近的阴气开始有聚合的动向。
离得近了,活尸身上跃动的墨点在少年的眼底更清楚,他一双眼睛动了动,顺着活尸体内的墨点轨迹一点点地看,在没人注意的角落里,少年眼底的蛰伏的金丝再次动了起来,迅速地爬到他的瞳孔处,如针刺进了少年的墨黑的瞳孔中。
雾河森寒的气息涌了上来,雾河中不止是雾,还有刺骨阴寒的尸水,河底河岸边上都是散落的枯白骨头,踩在脚底的触感凹凸不平,河水与雾气浸湿了少年半身,受伤断腿的痛感被刺激得迅速冒起。
隐隐约约间,雾气像是勾动了什么,识海深处响起了久远的声音。
‘天生魂魄残缺的人还想学道法,灵台都守不住吧!’
‘还是个瞎子,大字都不识得几个,先生都不想教他。’
‘都十五了,还只是个炼气初阶,说出去都是宿家的耻辱。’
再远点,阴风瑟瑟,他被拎着衣裳带到了悬崖上方。
有人在他耳边轻声说着——‘可怜……只能怪你生不逢时。’
什么生不逢时?
谁生不逢时?
图腾察觉到了危险,迫切想要控制少年的躯体。
而就在这时候,它所调动的阴气刚行出丹田,来自身体宿主的阻碍瞬间把它调动的阴气截断!
宿聿猛地睁开眼,身体的疼痛再次充斥头脑,鼻腔里涌进浓郁的尸水,他抬手抓住了活尸的手腕。
眼睛图腾:“?”
少年没有动,他的意识冷静到可怕,眼睛还盯着活尸,而比原先流转速度更快的阴气顺着少年的皮肤涌进他的体内,经脉再度被撑裂开来,丹田散落的阴气在蠢蠢欲动。
这时候,活尸似乎注意到怀中的动静,它诧异垂首,瞧见雾河里的阴气正在迅速地往怀中人聚集,它急急松开了手中的猎物,可后者的反应更快,在它松手的瞬间,对手就迅速握住了他的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