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碑成
阴气还在不断地往外侵蚀, 往外铺开的阵法与天魔阵对抗着吞噬,震动没有停歇,嵌入石壁的刀器已经深入到了新的地方。墨兽在宿聿提出立碑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在打量此地, 想要立碑,无疑是将镇山碑的虚影放置在这个鬼地方……可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它肯定自己如果拒绝立碑, 这小子肯定想都不想就把那狼骨丢进万恶渊里。
宿聿身上再次出现了几道裂痕,他微微抬眼,灵眼所及之处已经全是阴气。
阴气还在吞噬着,一点点地往外蔓延。
而且这人……墨兽不禁侧目,少年的身上裂痕已经多了好几道,寻常人经脉胀痛就已经非常难耐,而他身上的伤口甚至已经裂到了脸上,从对付不见神明的时候它就感觉这小子仿佛不知道疼痛, 经脉破碎的疼痛于他而言甚至没有布阵更重要,骨子带着一种墨兽不敢苟同的疯劲。
它兽瞳微微凝目,在宿聿的伤口上看了一眼:“我真是欠你的!”
墨兽从镇山碑上跳了下来,尾巴敲击在镇山碑上时带出了大量的阴气。
那些阴气与宿聿丹田里的墨灵珠如出一辙,最后在它的尾巴处凝成了一颗墨色的灵珠,随着那颗灵珠,宿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体内流逝, 渐渐聚集在墨兽的身上。
万恶渊里众鬼在张富贵指引下往后退了数步,墨兽打开万恶渊禁制的时候, 外面的魔气争先恐后地逃窜,似乎要闯进万恶渊里来, 风岭与几个阵师提前做好了准备,位于万恶渊入口的位置布下了几层净化之阵, 抵御着那些想要侵蚀万恶渊的魔气。
少年的脚下的阵纹再次发生了变化,顾七的注意力原在布满整个魔窟的阴气上,他能看到那些阴气正在吞噬着魔气,展露出来的阵法一片死寂,惊雷剑早在这么强大的波动中震动不已,此地的天魔阵是邪阵,但出自少年手中的阵法何尝不是另一种邪阵。
在很久之前,南坞山时,他曾看到的满地的血痕以及四周被掠夺的生机。
彼时被掠夺的生机来自于阴草枯树……而此时被掠夺的是天魔阵中那些积攒许久的魔气,一步步吞噬,就像是将藏在魔气中的无尽怨念解放,将那些被困在此地尸骨血水释放。
顾七看向宿聿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深色,对方身上鲜血淋漓,令人着魔的血液正在不断往外流,而少年却全然不顾,仿佛全身心都在那个阵法上。在惊雷剑欲从剑鞘中再次脱出时,顾七反手按紧了它。
无尽的精纯之气被墨兽引到一颗凝形的墨灵珠上,渐渐从宿聿的丹田之中浮现,与丹田里剩下的那些虚影联合凝结,最后形成一个更加凝实的墨灵珠。
“改阵!”墨兽喊道:“把阵眼改到珠子上!”
立碑,源自万恶渊禁制中的深奥晦涩的纹路涌进了宿聿的识海之中,意识碰到那颗新珠子时,他无师自通地知道了什么,立于他脚下的阵法阵纹在瞬间变解,纹路重新组构,变成了新的阵纹。
狼王感受到一股阴气涌到了他身边,源自意识深处的森冷包裹住了它的尸骨。
它能感受到源自地底那具自上古的遗骸上,逐渐攀爬上了另一种气息,那种气息它本该很是厌恶,却在无形之中驱逐着什么,把攀附在它尸骨上的痕迹一点点抹去,将它从枷锁中解放出来。
墨灵珠的虚影在宿聿的指引下没入更深的地底,随着刀器锁定了隐月狼的狼骨。
一个新的万恶渊镇山碑出现在了地底深处,立在了隐月狼尸骨的旁边,碑形一立,碑中的阴气取代了宿聿本身的阴气,阵纹顿时改向,从深不可见的地底迅速蔓延上来,更强大的阴气涌了上来,宿聿感觉紧绷的一根弦似乎断了,在镇山碑取代他时,强撑着的那股气骤然断绝,他力竭地跪在血水当中,重重地喘着粗气。
顾七身形稍动到了宿聿的旁边,他感受到了所怀抱之人身体的冰凉,对方还在喘气,已经力竭到极致,甚至连抬起手都没做到,身形微微地颤动着,脖颈间的裂开的伤口还在渗血。
伤口没有愈合。
石壁塌毁,阵纹隐没在山里,魔窟正在坍塌。
惊雷剑出鞘而立,扫开了顾七身周的落石,顾七顾不得探究此地的变化,将人从血水中捞起来后,他急急地从坍塌的范围中逃脱,远处的活尸见状,跟上了顾七的步伐,挡在了顾七的面前,扫开了前面的阻碍。
顾七带着宿聿在坍塌中快速地往外逃,他回过头时,狼王还停在了原地,强行兽化的躯体顶住了正在坍塌的地洞,给顾七跟宿聿撑开了一条出路。
活尸低头看着狼王:“嗷?”
“隐月狼。”顾七往侧边看去。
狼王没动:“走。”
强劲的阴气像是冲毁了山间的石脉,其间的阵法像是失控了。剧烈的震动越过地底直达妖山之上,正在妖山中赶路疾驰的几个修士像是注意到什么,齐衍拉住了小人参,注意到小人参的动向似乎要跑去满是魔气森林的更深处。江行风脸色稍变,立刻拽住了往前跑的齐衍跟齐六,他立地布阵,医阵立于他的脚下,木系灵气掠过所有人的识海,抵御着从外袭来的魔气。
白使几个傀儡尽出,立于医阵旁护法抵御,源自地底的地动震来,随风而至的强大魔气冲击在江行风的医阵上,傀儡被震退了数十步。
他的眼瞳中多了几分异色。
目光所到之地,是更里森林,这么强大的魔气……
妖山山间的震动随同魔气的外泄席卷,守在禁制口的玄羽庄修士也感受到了来自深山中的威胁,原本还被控制住的禁制被魔气再次冲开,玄羽庄副庄主不得不以身抵御,在魔气袭来时,挡住了那滔天的魔气,护住了身后的仙灵乡。
山林之中,魔气卷开的时候,宿沧将所有都纳入眼中。
原以为对方只能操控魔气,却未曾想居然是这么强大的魔气……那顷刻之间,就像是在东寰北界的极北魔渊,这人很强,连同他背后的势力也很强。
宿沧没有再犹豫:“我答应你。”
黑衣人看向宿沧手中的木盒子,宿家的护舟术的传承就在里面,“宿惊岚真是什么都没告诉你,你以为宿家能在现行八大家之内,凭的是与人交易的护舟术吗?”
“宿家主,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宿沧神色稍动,看向手中的木盒。
黑衣人没有多说话,他看到手中的魔气暗淡了几分,垂眼间多了几分深意,只不过是催动了主上留下的天魔阵,魔气竟然失控如此吗?那为什么魔器上的魔气会如此暗淡……但现今不是管这个的时候,他的目光放在更远的仙灵乡与玄羽庄,眼底掠过一丝残忍。
黑衣人收起魔器,再出现在他手中时,是一把刀身全是裂痕的刀。
残损,破败,可在刀上却凝聚着令人艳羡的魂力,仿佛这把刀鼎盛之时,乃是动可倾天下的神兵。
人间地狱啊,似乎能来得更快一些。
仙灵乡的仙灵,玄羽庄的修士。
一群蝼蚁能助他们达至通天大道,这是荣幸之至。
天魔阵中的魔气席卷整个妖山时,沟壑悬崖已然全部坍塌,顾七带着人从悬崖底下跑出来的时候重重地摔落在林间,等到他清醒的时候,周围已经围了一群妖狼,妖狼们围着他们,用粗糙的舌头舔舐着他们身上的血痕。
看来是逃出来了……
顾七祭起一道剑诀,惊雷剑从鞘中脱离,猛地砸落在身周。
喧嚣的剑气一出现,原本还想靠近少年的妖狼被惊退。
顾七身上全都是伤口,被割裂的伤痕上沾着不少魔气,只是他低头时,看到怀中满是血的少年,妖瞳之中掠过一丝异色。他怔怔地看着少年,白发几乎垂在了他的肩侧,与那身血混在一起,触目惊心。
“万一……?”
少年没有应话,他身上的气息似乎更弱了。
身上伤口没有再渗血,却也没有愈合,血迹干涸之下似乎能见到他经脉的惨状。
狼群对两人没有伤害的欲望,它们更多的是看着宿聿,似乎对宿聿很是熟悉。顾七想到与宿聿关系甚好的狼王,再联想到此地,这群妖狼多半是狼王属下的狼群。
狼群低吠了一声,顾七回过神。
少年紧闭的眼尾流下了血,滴落在顾七的手背上。
顾七抬手,微微擦拭去宿聿眼间的血。
灵眼之术,动用者对眼睛的伤害甚大。
从他们进入那个悬崖之后,这人的灵眼就没停止使用过。
他取来了惊雷剑鞘,剑鞘上最后一道禁制带已经断了,也被血水染成了红色。顾七指尖微动,较长的禁制带被他取下,他小心翼翼地扶起少年的头,将那道禁制带绑在了他的眼间。
禁制带覆上之后,少年紧蹙的眉间似乎松开了一些。
鬼神神差地,他将那缕落至额前的白丝捋至少年的耳后。
只是在他收回手时,少年却忽然抓住了他另一只手。
“万一?”顾七一愣。
少年几乎无意识地……用着指腹在磨顾七手上的剑茧。
顾七的身体微顿,对方的力气很弱,抓着他的手轻到随意可以挣开,指腹冰冷没有多余的热度,本是弱到可以忽略不管的触感,顾七却可以清晰地感受到。
一下一下,像是一种无意识的靠近。
顾七偏开了头,却没有松开手。
光怪陆离间,宿聿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高不可攀的缥缈山巅,石碑上刻着天虚剑门,风雪徐徐间传来破空的练剑声,他坐在小院子里,闭眼凝神就能听到山间的同门的笑声。只是刹那回溯,风雪中的热闹荡然无存,剩下的是刀剑刺破血肉的声音,分不清是谁的惨痛声,尖叫着恐惧着,最后化成了无端的寂静。
他从那种要溺死的寂静中挣脱出来,听到了柴火跃动的燃烧声。
“这是哪?”宿聿发问。
顾七坐在旁边,少年清醒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还在红土森林里……我们只是从魔窟中逃出来,没离太远。”
宿聿耳朵动了动,没听到了另外的声音:“狼王呢?”
森林里已是黑夜,篝火取暖,旁边还有一些火堆。
出来之后顾七尝试回去魔窟几次,但那个悬崖已经完全毁了,山脉半塌,已然看不到狼王的身影。
坍塌之地也是未见动静,没听到狼王的声音。
“它没出来。”
宿聿微微皱眉,想要动的时候发现自己浑身都没力气,眼睛更是疼痛难忍,“墨兽。”
万恶渊的禁制已经解开,外面还有魔气萦绕,沉雨瞳等人原本是想出去帮忙,张富贵是医师,见到宿聿的伤势就干着急,但没办法,宿聿的身边还有个顾七,他们不敢在宿聿没清醒的情况下惊动剑修。
好在剑修是懂医术的,将宿聿的伤口都包扎好,还点火取暖。
四周的狼群跟在他们身边,围成一圈给他们取暖。
“喊我作甚!你还知道喊我!”
墨兽知道他醒过来就破口大骂,把从利用自己的躯体做阵,吞噬魔气到立碑批评得一无是处,“你小子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也有个限度吧,不能仗着万恶渊保护你就为所欲为,我跟你说,上古的时候我见过像你这么作的修士早就死得透透了!”
宿聿没说话,隔了好久似乎才反应过来,“那碑立成功了吗?”
那不是废话的吗!没立成功他们哪能完好地站在这里!墨兽咬牙切齿:“你真是想一出是一出,那个地方是个好的立碑点吗?这么多魔气,到时候直接引来修士剿灭我们!”
“你不是把镇山碑放在地底了吗?”宿聿随口道。
当时那种情况,确实只能将镇山碑丢地底了!
丢在外面哪里都不适,旁边还有个剑修,若让对方看到镇山碑的模样,准能认出就是南坞山那块,到时候说都说不清,还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昏迷前,阵法应该成的。”宿聿道。
“你总得给个吞噬净化的时间吧。”墨兽原本也想放着让万恶渊乱来,可这乱来就不是小事情了,先前镇山碑接手阵眼的时候,阴气跟魔气的冲撞直接就把魔窟给震塌了,差点把两个人都活埋在那,“动静太大会引起他人的警觉,妖山到时候塌了就本末倒置了。”
这座妖山从被天魔阵污染开始,整座山被魔气熏染了将近千年,甚至更久。
镇山碑接连的那个阵法纵然可以吞噬魔气,有些污染却难以逆转……
“不过还好。”墨兽道:“因为这地方是红土阴瘴之地,这种土壤最适合阴气的蔓延与滋养,有你布的那个奇怪的阵法,这些被魔气污染的红土确实能净化,只不过现在还需要点时间。”
红土森林还有魔气是正常的,只不过现在这些魔气,要么就等着被万恶渊吞了,要么就会随着时间消散。
让墨兽感觉到奇怪的还有一点,原先此地的魔气像是被禁锢在山脉中,可这波震荡后那些魔气好像流散了不少……好像是跑到别的地方去了,但没什么大问题,天魔阵大部分魔气还是万恶渊的囊中之物。
宿聿意识有点昏沉,漫不经心地思考着。
按照墨兽的说法,那就是他当时布下与天魔阵的阵法被万恶渊接手,现在万恶渊正在净化红土为己所用,只是吞噬魔气需要时间,等到新的镇山碑把红土净化完成,那块地就能彻底成为万恶渊的驻地,也不用担忧魔气的影响。
宿聿凝神内观,在他的体内还是有一个万恶渊,除此之外,他还能感受到另一个万恶渊的存在。
只是另一个万恶渊不像在他的体内随处可去也可内观,另一个万恶渊不再是世外之地,他没办法直接通过神识内观。
“万恶渊的本体还是在你的体内的,另一个只是圈出来的新地盘。”墨兽解释道:“但那个万恶渊不一样,以往你只能通过神识进入万恶渊,可地底那块镇山碑所成的新地盘,到时候你也可以进去。我已经安排一些鬼去挖通地盘了,再过半月应该就成了。”
“至于狼王,你放心好了。”
“狼王没你那么脆皮,更何况那还是人家的埋骨之地呢!”
上古隐月狼的狼骨啊,天魔阵能以其为核心就知道是好东西了。
镇山碑正好就在狼骨附近,阴气最足,能帮狼骨驱除魔气……狼王确实被埋了,但它那化神期的躯体一时半会还死不了,墨兽已经让小鬼们去挖了,等挖到了就把狼王送狼骨旁边休养,那狼的身躯奇怪的很,只要上古的骸骨没毁,狼王就死不了。
抢个地盘累死个兽,魔气还没驱完,还得去挖狼王。
这小子真的会闲着没事给他找事情做!
墨兽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万恶渊的事,宿聿有点累,有一句没一句地应。
“不过你那是什么阵法?”墨兽皱眉:“能吞噬魔气的阵法,我闻所未闻。”
宿聿神色恹恹:“突然间就想到的。”
少年清醒后就没再说话,顾七观察对方甚久,却没有再问出别的话。只是把一个葫芦顺着剑柄滑到了宿聿的怀中,宿聿怀里掉落东西的时候愣了一下,微微偏头看向顾七。
“里面有酒。”顾七道:“附近的水源都被污染了,只有酒能凑合。”
酒葫芦似乎是对方随身携带的东西,触摸时能摸到葫芦的表皮老旧,略有磕口。
宿聿也没跟人客气,喉间确实干渴难耐,酒水入口时他感觉到了一股奇怪的灵气,似乎也顺着喉间进去了,“什么酒?”
“灵酒,能麻痹痛感。”顾七解释道:“你的伤很重,这酒能帮你缓解下疼痛。”
宿聿稍怔,闻到这酒味,他才意识到身上很多地方都被包扎了,这剑修给他弄的?
也是,这人还假扮过医修,会点医术正常。
少年身上还有些衣衫不整,但他似乎不曾在意,简单看过身上伤口,又拎着酒喝了几口。
不知不觉间,宿聿喝了半葫芦酒,身上的痛感似乎真如对方所说那样减轻了不少。
他把葫芦丢了回去,对手抬手接住。
“你昏迷了两天,我们在这里耽搁很久,魔窟附近我查过了,没其他异常。”顾七眸光在葫芦口停了稍许,将葫芦收了起来,“既然你意识清醒,我带你……”
话还没说完,身后的狼群忽然嚎叫了起来,打断了顾七和宿聿的对话。
山林之中,似乎有疾驰跑来的脚步声,断断续续伴随着兽吼,正在两人警惕之时,一头熟悉的妖兽从山林中跑出了出来,后方还有几个傀儡,溅起了一地的尘土。
顾七的剑回鞘。
宿聿先是听到了叮铃叮铃的铃铛声,而后听到了齐衍的声音。
“人在这!”
“万一!!”
“老大!!”
齐衍刚走近,目光不禁被少年吸引。
少年身上的齐家服饰破烂深红,到处都是血痕,更令人诧异是他的头发。
如雪的发丝倾泄而下,垂落在少年的肩侧……与他脸上那条红色的眼纱相映,有种诡异的妖异感。
白使微微皱眉,眼中掠过一分讶异。
“你头发……”齐衍哑声。
宿聿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没察觉自己的异样,“怎么了?”
墨兽很想给这个瞎子照镜子,但是做不到:“你小子还不知道是吧,你头发全白了!”
白了……?
宿聿稍怔,他没有任何感觉。
江行风先是看到顾七脸上空无一物,才注意到这小子面罩丢了,暂时用的障眼法遮住妖化的迹象,他急忙瞥了身周的白使一眼,丢了一个备用的面罩给对方,“东西怎么没了?”
“事发突然,丢了。”顾七回道:“帮他看看情况。”
齐衍几人在红土森林里找了好几天,终于靠着小人参灵敏的嗅觉找到了人。原先他们还不能进入这里面,但不知道为什么,前几天那场剧烈的魔气震荡后,森林里的魔气少了很多,才得以从江行风跟白使的协助下入内……没想到见到宿聿竟然是这般景况。
江行风看着面前受伤的少年,说了一句得罪,刚碰到对方的脉象骤然一惊。
一下回头看向顾七的方向,阴邪之体!?这人体内怎么这么多阴气。
得到顾七肯定的回复后,江行风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这人身上的伤口也太多了,大大小小的外伤,最重要还是他裂开的经脉,修士裂开经脉早就成了废人,但这人的经脉格外奇怪,明明已然损伤,却仍留着一线生机。
纵然见过多种奇难杂症,遇到这种病例还是第一次。
江行风将心中的讶异敛去,急忙先替少年处理伤口,这里还有这么多魔气,要到时候魔气入体就麻烦了。处理伤口的间隙,他还顺手丢了药箱给顾七,顾七不用他多说,自行处理自身的伤口。
齐衍拉着不断地想要往宿聿身上凑的小人参,盯着附近的狼群半会,见狼群没有多余的举动,才放下心来。
江行风的手法很好,身上的伤口被重新包扎,药物的清凉感缓解了宿聿身上的疼痛,眼睛也被对方敷了药,使得他本昏昏欲睡的意识清醒了几分。
“这里东西有限,等离开这里,你身上的伤还要再疗养。”江行风说道:“这几日,先不要动功法,修生养息,往后才能固本培元……”
几人说话的间隙,地面嗡嗡地震动着。
突然的动静引起了众人的警觉,齐六退后半步:“等等,魔气又震荡了?”
红土被震出来,飘散在空中的魔气在晃动着,宿聿注意到异样,“你搞得鬼!?”
墨兽也是第一时间检查了地底的万恶渊镇山碑,这还真不是他们万恶渊搞得鬼,震动的源头来自更远的地方,似乎是在启灵城方向,而且这魔气也不是他们的魔气啊!
“你们来时发生了什么?”顾七神色稍变,压住了震动不已的惊雷剑。
齐衍:“玄羽庄那个禁制破了,但是他们好像稳定下来了。”
白使皱眉,指向远处:“这可不是简单的禁制破了,魔气都要压破天了。”
远处黑色压境,山林之外,似乎风雨欲来。
魔气随着风流动着,即便是深夜,远处的空中出现了怪异的天象。
云层堆砌,在天际形成一个黑压压的漩涡……像是巨兽张开了獠牙,对准了启灵城与仙灵乡。
第81章 残刀
山林里的风变得更汹涌了, 似乎随着远处压城的漩涡,将四周的魔气与灵气,都往漩涡的方向吸去。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明显与已经被万恶渊压在脚底下的天魔阵不一样, 更像是有另外的东西在他们不知不觉中产生,并且在无声中席卷。
万恶渊所有鬼都看向了墨兽,墨兽肯定这东西跟他们没有一点关系, “都看我作甚?!我疯了吗,搞那么大动静!”
它要是搞大动静,就不会控制镇山碑净化的速度,整座妖山直接塌给世人看看!
“我们离开启灵城的时候没看到这东西啊……”齐衍目光不离远处的黑云,“几日前天气还很好,这模样也不像是有人要渡劫。”
“这魔气没那么简单……”
白使先前在齐家别庄前就感受到一股魔气,若只是禁制坏了一处,那魔气不会带给他那么强烈的感觉, “启灵城附近还有别的东西,我们没发现而已。”
齐衍见到那情况心中多了几分忧虑,他大哥齐则还在启灵城附近,说不定也会受到其中波及,“我得回去一趟,想办法联系上我哥。”
这些不止如此,顾七的目光紧紧锁着远处的天空, 魔窟里的三重杀阵,层层相扣的阵法, 红土森林驱之不去的魔气……前不久所有的境况看似没有任何联系,实则处处存在联系, 似乎由着天魔阵这一点,将启灵城周围所有疑点都串联起来了。
魔窟里的天魔阵是他亲眼看着崩毁, 也见到现在身周魔气的削减。
可一切却还未结束,有更庞大的魔气正在聚集,若是不止一个天魔阵呢?
“金州镇。”
一个声音出现在周围时,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了声音来源。
少年半倚着小人参,身上狼藉,声音很轻,但是这个词提出来,在场所有人都不陌生。
白使的脸色一下就严肃起来,散修盟一直在查金州镇,这句话无疑是直达他的目的,“你是说,启灵城的阵法与金州镇有关。”
宿聿看起来很疲惫,江行风给他包扎后他已经很久没动了。
他像是放空着思绪,过了半晌才道:“不觉得像吗?”
墨兽闻言稍顿,从魔窟出来,这人好像就有点怪怪的。
风岭一下就想起了金州镇的巨人树,金州镇也是如此,表面看似一片祥和,可实际上十几年前,或是几十年前,就已经在循序渐进中沦为了巨人树的养料。万恶渊里最多的就是金州镇的小鬼,他们有的是路过金州镇的修士,有的是金州镇的镇民,没有比他们的体感更深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