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灵乡若被破解可能是过于仓促阵法一般,可红土森林是主上的阵法!
孟开元是十大强者,与他顽抗,只是浪费时间。
黑衣人的脑中思绪万千,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这么多后手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而孟开元却没有给他再次布置后手的时间,刀一步步压制而来,黑衣人脸上越见阴鸷,动用了这么多资源,甚至还用上主上的阵法,他不能失败在这,若失败在这,就没有办法回去面见主上。
“还没结束……”黑衣人看向空中的残刀,他身上越来越多的气涌上了空中,激发着空中虚影残刀中的意志。
孟开元神色微变,退后时只觉天上的残刀攻击顿时迅猛了数倍:“奔雷刀。”
“孟盟主,你拿到的只是断开的刀尖。”
黑衣人冷笑道:“你能力再出众又如何,你能保护住玄羽庄那些人吗?”
空中的残刀脱离了魔阵的掌控,悬浮在了玄羽庄的上空,所有魔气顿时失去了掌控,全部加注在残刀上,倾斜而落,而就在这时候,刀却一下停住了。
黑衣人一怔:“什么情况!?”
奔雷刀最重要的残片还在地底,阵法不可能会停下!
玄羽庄地底,浑身浴血的剑修撑着剑一步步走向前,四周全是被斩落的器械与刀诀,整个隧道几乎变得面目全非,剑修走近至阶梯,将那把残刀连同刀柄一下拔了起来,无尽的意念随着那刀柄上的残存的意志涌出。
顾七重重的喘着气,他已经完全力竭,七窍流着血。
但他还是将残刀收进了刀鞘之中。
石阶上分明幻影虚虚实实,顾七却在恍惚看到一个人的虚影。
抱着刀拿着酒壶的男人就坐在了他的面前,男人朝他笑了笑:“裴观一。”
“段胤。”顾七看着他,“你是段胤。”
男人闻言哈哈大笑,说着与之不同的话。
顾七没能听懂,但那些话像是说与他听。
“活着便好。”
“你的剑,比以前变了很多。”
“很多年前我就说过你,剑修不得慈悲,不得过善。”
“裴观一,我输了,刀归你了。”
顾七身上浴血,他快要看不清前面的人影,惊雷剑被他撑着,整个身躯摇摇欲坠,他一下跪伏在男人的面前,血一滴滴地落下,“段胤……”
“裴观一,往前走。”
“那小子,快要撑不住了。”
所有的声音化作虚无,残存在刀上的意念似乎在消失,顾七艰难地撑着剑站起来,暴动的妖血在进一步蚕食他的意志,他却没有停下,而撑着剑,看向逐渐昏暗视野里,更深处的地方。
他习惯性地抬手点向身上的关窍,然而这些关窍已经于他无用。
顾七重重地吐出一口血,识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跃动着,他试图在混乱中找少年的身影,望向了更深处。
这时候,玄羽庄的地动达到了极致,地面全部裂开,所有修士几乎在眨眼间往外逃去。
裂开的地方轰轰震动着,一艘巨大的灵舟从地底缓缓升起,在腾空至半空时,与天上的残刀剧烈地撞在了一起,所有修士能看到的,就是位于灵舟上宿家家主宿沧,此时他的身上像是被各种魔咒反噬覆盖,咒术疯狂地蚕食他的生命,整个脸孔变得苍老衰弱,仿佛行将就木,源自他体内的残余力量被天空的残刀吸食而去。
“魔阵……”齐则皱眉:“他的身体操控太久的魔阵了,被魔阵吸食了生命。”
山路上,宿弈停住了脚步,看着那个陌生的老者:“父亲……”
万恶渊里宿惊岚的木盒震动得更加强烈,似乎与古灵舟相呼应着,木盒的表现纹路正在发生变化,如同一点点碎开的枷锁,感受到灵舟呼应之际,木盒直接裂开,里面浮现一个奇怪且小型的晶石。
宿沧被咒术完全腐蚀,而灵舟上的咒术像是被某种力量消解,庞大的力量在覆盖住灵舟的同时,那枚小晶石脱离而出,落在了宿聿的手中,似乎感受到了灵舟的掌控权在他的手中,晶石骤闪片刻,化作虚无没入了灵舟之中,刹那间,宿聿感觉到了无尽的奥妙,来自古灵舟的诸多术法在与晶石融合时变作完整。
玄羽庄中,戚老抬头,他所看向的方向不是逐渐被魔阵吞没的宿沧,而是在裂缝之底,一个更为瘦小的身形……那个身影,似乎与多年前站在戚老面前的宿大小姐一模一样。
宿沧是不可能完全掌控古灵舟,因为古灵舟的核心晶石一直宿惊岚的手中,在很多年前,宿惊岚带着宿家护舟人游历四海的时候,曾教与护舟人们真正的灵舟术,而这些宿沧永远不懂,他在多年前杀害宿惊岚的下属,没有派出支援前往西界,亲眼看着宿惊岚的命牌熄灭,多年来赶尽杀绝,将宿惊岚派系所有人驱逐,杀害,逐渐将宿家变成他的一言堂。
戚老没有任何消息,就连大小姐是否有子嗣存在,都只是他猜测。
十几年前的事,现今知道消息的人已经屈指可数,他所得到消息也仅此而已。
天边乌云密布,瓢泼的大雨似乎在雷声中变得越来越清晰。
古灵舟挡在了正欲砸落的残刀前,更强烈的雷声应声而来,那不是源自残刀的雷光,而是更高之上,正欲突破魔阵的滔天雷劫。
“雷劫!”
“为何有雷劫!”
“金光雷!居然是金光雷!”
启灵城中,玉衡真人抬眼看向空中的金雷,微微怔愣:“金雷啊……”
万恶渊里,墨兽见到那雷几乎都惊了,它能感受到的是雷劫中蕴含的无尽力量,这些力量针对的就是位于灵舟之下的宿聿,雷劫!?这小子到底吞了古灵舟里多少东西,直接把雷劫引来了!
邪术,嗜灵术就是邪术!
这种术法在上古时期就是一种修为越阶的术法,吞噬所有化为己用,令修为得到一日千里的效果。但这东西为天道相悖,以这样的术法进阶的修士,通常都会遭到恐怖的雷劫!
万恶渊里众鬼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它们又要渡雷劫了吗!
“你急什么……”宿聿掌控古灵舟的瞬间,所有在古灵舟阵法内的术法似乎越来越明晰,眨眼的瞬间,灵舟术似乎在他的手中千变万化,他说话的时候脸上多了一道裂痕,“……劈的未必是我们。”
墨兽想到的就是此人在齐家所渡的雷劫。
片刻——雷光闪烁,砸落在了启灵城的城郊。
黑衣人正欲孟开元艰难交手,滔天的雷劫锁定了他,一下劈裂而下,直直地朝着他冲去,劈得狼狈后退,猛然抬头。
一道落完还未结束,更多的雷劫落在了黑衣人们潜藏的山林间,孟开元抬眼看了天空的雷劫,眸光中带着一分惊愕,却有点无可奈何的了然:“做到如此,自然也不能让他们跑了。”
正欲撤退的黑衣人退无可退,被雷劫挡住退路的同时,孟开元的刀已经袭至面前,一一封死了黑衣人的路:“你们走不了。”
突然之间,黑衣人身上有一道咒术突然浮现,所有的黑衣人脸上的面具被震碎,咒术一下就缠绕上了他们,如同吞噬他们的生命之力。
为首的黑衣人面露惊恐:“不……主上,我还可以……别杀我。”
回答他的是干脆利落的扼杀,那些咒术吞噬完所有黑衣人的同时,涌上了天际,孟开元见状爆退数步,强大的咒术差点将他波及其中,一个个黑衣人在他的面前身死,被那些咒术扼杀灭口,化作魔阵中的源力。
这是什么情况?灭口?
所有黑衣人几乎在瞬间被扼杀,咒术带着可怖的力量,孟开元无暇去关注这些状况,他察觉到魔阵里的气力在迸发,这么多修士献祭,魔阵会更强。
“不好!”孟开元抬头:“雷劫还剩下两道!”
天上的魔阵再次发生变化,有了那群黑衣人的献祭,魔阵再度压向了玄羽庄,与其同来的还有雷劫。
墨灵珠形成的虚影碎了一颗又一颗,金光雷劫在连劈之下逐渐凝实,墨兽明确知道这小子的雷劫牵扯太多的东西了,最后一下雷劫必定是要他硬抗……可以现在的状况,万恶渊与他丹田里的灵眼只能给他抗最后一下,魔阵、残刀、雷劫……这么多东西一起来,哪怕宿聿保命的手段再多,可再多也就能挨住一下。
不见神明:“你快想办法!”
“在想了!”墨兽:“我弄那么多墨灵珠,也不够这小子这么造作啊!”
千钧一发之际,空中魔阵里残刀却忽然变了向,在墨兽准备倾注全万恶渊之力给宿聿保驾护航的时候,那把残刀的虚影比他更快。
所有的修士眼中露出不解,从始至终一直在压制他们的残刀,居然出现在了雷劫面前。
虚影横立,宛若一股巨力,宿聿恍惚间抬头,似乎闻到了浓烈的酒气,一只厚重的手压在他的头上,用力地揉了揉。
刀中不是他人,是一个明灭的元神。
邋遢的男人扛着刀,挡住了那一道滔天的雷劫。
第90章 葫芦
山林之中, 孟开元感觉藏于袖中的奔雷残片受到什么指引,地洞之下,顾七撑着剑走到了深处, 握于手中的刀柄刀鞘失控飞起,他仰头,见到了天边残损的元神, 所有的残刀碎片受其指引飞上天际,并成了一柄完整的奔雷刀。
一刀利落,挡在面前的时候,宿聿下意识伸手打算去触摸高空中的那把残刀,金光天雷落下瞬间劈在那柄横立的残刀上,种种所有似乎在雷光中泯灭消失,化作点点的残光。
那些残光像是一下将宿聿拉进了记忆深处,他似乎长大了几岁, 站在春意满然的山阶上,不情不愿地被人带着,抬头看着远处慢慢走来的男人,对方还是喜欢用满是酒气的手抓着他的后领,哈哈笑着地让他喊一声段叔。
师兄无奈地说道:‘你莫要为难他了。’
男人不管不顾:‘这小子就是嘴硬,哪有这么不近长辈?’
然后似乎再远一点,远至他耗尽所有从魔窟中逃出来, 狼藉地走在虚无之地之内,四周皆是死气, 无尽的幽魂缠绕着他,后方紧追不舍的追兵仿佛就要追至面前, 他以为自己要跪下屈服的时候,还是这么一只手拉住了他。
男人似乎千里迢迢赶来, 身上多了些许狼藉,也少了一点酒气。
‘小子,不是听你师兄的话走到现在了吗?’
‘裴观一不在了,还有我呢。’
‘你尽管逃,段叔护着你。’
宿聿怔怔地看着他,这好像一如多年之前,他又再次被他保护在了身后。
“雷劫!”
“还有一道!”
万恶渊里,墨兽与不见神明顾不得那么多,在一击雷劫结束之后,下一击雷劫似乎突破空中重重乌云,再度对准了宿聿,位于宿聿丹田中的万恶渊镇山碑与灵眼图腾在这时候跃动,却有一个影子比它们更快地冲出了万恶渊。
沉寂许久的沉虚葫在这时候动了。
沉雨瞳一愣:“师父。”
沉虚葫冲出了万恶渊,出现在天际的时候化作一个巨大的葫芦,葫芦内出现庞大的吸力,将空中碎成所有的刀片与刀魂,一点点地吸入葫芦之内。
于她之后,万恶渊与灵眼图腾的影子在不见神明的雾气中顿出,虚影与雷劫碰撞,于无尽的魔气中撞出了一声剧烈的铮鸣。
天空的魔阵因为残刀的顿毁,魔气宛若失去控制四散开来,玄羽庄地底的护庄大阵绿光骤闪,所有的光辉在此刻聚拢,于魔气爆发四散之际,将位于其中所有人尽数保护在内。
雷光与风雨席卷了整个玄羽庄,所有人闭上了眼睛。
而于凶猛雷劫中,无尽的刀光融于一葫之内,从高空中坠落,落在了宿聿的面前。
顾七走来的时候,整个地底地洞已经毁得几乎磨灭,他身上的血没有止住,路上延出一到漫长的血路。抬头之际,他看到跪在地洞阵法中央的少年,他身上肉眼可见伤损的裂痕,一道道难以愈合,身下一片血洼,动也不动地看着停在前方的葫芦。
满头的白发铺就在地,与血融在了一起。
恍惚之间,跪在那的人似乎变了模样,顾七感觉自己在很近的距离看着他,光影成了一个阴气森森的囚笼,少年跪伏在其中,四周全是萦绕未止的骂名骂声,而少年无动于衷,似乎早就习惯那些骂名,仿若应承了所有,不争不辨。刹那间,顾七感觉到另一股来自神魂的深处的情绪,那种情绪积压愤懑,痛苦无奈,好像一种无法言喻的无能为力。
好像许久之前,他就这么看着对方。
顾七撑着剑,再往前走了数步,越是靠近对方,一种自内心中涌跃出的奇怪感觉更重。
寂静的地洞内,只剩下惊雷剑鞘划动地面的声音。
走到面前的时候,顾七看到少年抬起了头,他的脸侧有一道裂开的痕迹,更重要是那双眼睛,图腾布满了整个瞳孔,微微睁着,眼角皆是往外流的血液,脸孔是平凡的模样。
少年似乎是在判断他,隔了良久,他才听到了声音。
“顾七……?”宿聿问道。
顾七张开口,似乎发现喉间干涩,“是我。”
宿聿的感官正在消失,无数的阴气在他的体内退去,镇山碑的阵法正在隐没消失,支撑许久的气力在这个时候已经消耗殆尽,他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了,仅剩下脑海里的混沌记忆,以及分不清现实的所有……记忆一点点涌现着,或是在雪阶上的练剑声,魔窟里的惨叫声,亦或者故人一字一句的交代。
力气耗竭往前栽去的时候,有一个人伸手抱住了他的身躯。
顾七的惊雷剑掉到一处,他几步半跪在了宿聿的面前,扶住了将要倒下的人,怀中的身躯单薄,满是血迹,无数的气味涌进了他的鼻尖,可顾七却心无他想,种种所有化作极为简单的情绪,随之动容,无法言喻。
被抱住的瞬间,宿聿好像回到了另一个怀抱里。
久远之前,有人接住了从树上掉落的他,无奈的声音近在耳际——
‘师弟。’
“师兄。”
顾七一怔,少年的额间抵在他的肩上,轻声的呢喃传入耳际。
他无所适从地抬起手,小心地拍在了少年的背上,“睡吧。”
宿聿在无尽的记忆中解脱,沉沉地睡入梦中。
地洞高处,荒乱的玄羽庄在护庄大阵启动下幸免于难,见天边所有的魔气正在消散,所有修士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江行风见到玄羽庄异变后他第一时间安置好了受伤的人,赶到路上遇见魔气爆发差点被波及,结果半路上就遇到了齐六跟白使,还遇到那个少年身边的活尸,被引路跑到了地底。
跑的时候他已经顾不得这些地洞是哪来的,赶到地底的时候还捡到了顾七的面罩,一深入就看到阶梯上跪着的两人,两人身上的伤势几乎狼藉得无法下手,少年身上全是经脉裂开的痕迹,伤势远比在红土森林时见到更重……而顾七,完全妖化了,接手顾七的治疗至今,他最多就看到过顾七长过牙齿,现今看过去,还能摸到他耳朵的位置异化成了兽耳。
远处还有修士陆续赶来,皆要看此间的状况,江行风手忙脚乱地想要帮顾七遮掩,来这里的大能太多了,这可不比街道上随便摘面罩充当普通的剑修,那些大能者说不定会认出顾七的真实身份……“糟了遭了——”
而在这时候,顾七身上妖化的特征却渐渐减弱,化作原来的模样。
“血……?”江行风一愣,看着地面的血泊,“通灵血?”
戚老与齐衍等人赶到地底的时候,所有的东西似乎在雷劫中化为灰烬,受伤的两人被其他修士扶起,送往安全的地方。
启灵城中玉衡真人与黑使合力破解了残余在启灵城里的魔阵,黑使的洞悉术早就看清了此地天魔阵的情况,这些阵法存续的时间说长,但也不长,约莫有十几年的准备……“玄羽庄中应该是有潜伏的细作。”
布阵之人准备许久,引动三地天魔阵造成这样的惊人之阵。
越是了解天魔阵的细节,黑使越是心惊胆战,若没能及时解决,此地将会变成第二个极北魔渊。
“我们二人只解决了此地的魔阵,里面的阵纹已经断掉,无法判别其他魔阵的情况了。”黑使知道另一个魔阵在仙灵乡,原先本想借着此地的阵纹顺藤摸瓜,却发现阵纹已经断掉,似乎另外两地的魔阵已经被人解决,看来有人先他们一步了。
玉衡真人捏着一枚铜钱,“话说起来,孟盟主呢?”
启灵城的山间,地面只剩下黑衣人的残衣,尸骨血肉皆在那骤发的诅咒中消失殆尽,化作魔阵的一部分。
黑衣人修为高深,只与对方交手片刻,孟开元就知道原先那群黑衣人之首的修为至少在洞虚中阶之上,却这么容易就被当做诅咒的弃子,化作阵法的养料。
孟开元走在山路上,拨开第十三个黑衣人的衣物时,从中翻出了一个近乎残损的令牌,令牌上字迹古朴,隐隐约约写着‘问仙’二字。
“问仙?”孟开元眼中多了几分深色,将令牌捡起,“果然与千年前有关。”
上空的魔阵消失,启灵城玄羽庄各地可谓损失惨重,所有修士与百姓回归各处收拾惨状,宿聿被江行风从地底带出来之后,就一直在玄羽庄中休息,浑身裂开的皮肤被江行风忙碌许久才完全包扎好,期间还因为莫名的原因裂开了好几次,高烧不退,江行风的神医招牌险些被砸,好在烧过了三天就缓和过来,经脉也没有再度裂开。
一切趋向好转,只是人没醒,一直睡着。
宿聿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在听到那声模糊的声音后他就陷入了一场格外漫长的沉睡,睡梦中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梦里记忆混乱,梦到了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坐在一处椅子上,四周都是高大的大人们,所有人都用一种疑虑惊叹的眼神看着他,打量他,窃窃私语。
‘师弟啊,这就是你收回来的游魂……?’
‘这游魂才是个小孩子吧,才刚刚凝成实体,神智怕也不清,你这要如何教养啊!’
‘你就算喜欢捡徒弟回来,总不能什么都不挑吧,这小孩身上还带着煞气……难教养啊!’
众人的声音压低着,似乎避讳着他,但他耳朵很好,总能听得很清楚。
他孤独地坐着,听不懂这些所谓大人的话,却也能感受到自己的异类,忍不住地想要往安全的地方缩。可他逃无可逃,留给他的只有一处椅子,他似乎只能坐着,只能看着,只能等待结果。
直至有个人,悄悄地走到他的面前。
在其他人议论他的时候,少年就挡在他的面前,将其他的流言蜚语尽挡在外,他看不到那些打量的目光,也看不见他人眼中的迟疑与犹豫,看到的只有少年不算宽厚的肩膀,以及一处尚且安全的阴影。
缩在里面,好像就很安全。
他静静地观察着对方,而对方似乎也在无形中注意着他。
少年转过身来看他。
他吓得只想往后缩。
少年却蹲了下来,眉眼俊朗,不失温柔,与他平视着:‘初次见面,小师弟。’
‘我叫裴观一。’
以后就是你是师兄了。
记忆在无形中回笼,思绪化作空荡荡的一片,记忆中的人渐行渐远,他才意识到那是一段悠久的记忆,也是一场漫长的梦境。宿聿从挣扎中惊醒,耳边没有那个温柔的声音,剩下的只有无尽漫长的寂静,眼前一片昏暗,他下意识地抬手,摸到了轻柔的眼纱,抬手之际有种说不出的闷痛感。
伤口还没愈合吗……
“那当然了!你再躺个半个月吧!”
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识海里,是墨兽的声音。
宿聿微微皱眉,却没起身,而是循着声音看向了丹田。
内识一入丹田,入眼先是铺天盖地的灵眼图腾,再是一颗颗悬立在图腾周围的墨灵珠虚影,而那些虚影环绕的正中央是一个蜷缩着,抱着躯体婴孩——那是元婴。
见到元婴时,宿聿顿然一怔,似乎才想起来昏迷之前,他渡过了一场雷劫。
墨兽见到这人的沉默,以为他间断性失忆:“你忘了,你用那该死的嗜魂术,掌控灵舟不说,还将宿沧的灵力全吞了。”
正常的修士谁敢这么胆大妄为,金丹期敢去碰洞虚期的灵力?
可宿聿偏偏做了,占着背靠镇山碑的阴气,无视着自己的体魄,强行吞噬古灵舟,还顺带吸食覆盖其上的宿沧灵力,直接把修为逼到了临界点,逆天之举引来了滔天金雷。
然后呢!就结成这样的元婴了!
元婴没有那么凝实,像是一缕随时会飘散的婴魂,吓得墨兽这几日一点也不敢闭眼休息,也不敢去万恶渊,全调动着所有的阴气护住这脆弱的元婴,明明金雷劫都抗下来,这小子的修为也一跃突破至元婴,金雷打造的元婴,说什么也得是皮糙肉厚的小子,可偏偏这结婴所成的模样脆弱无比……把墨兽直接给整不会了。
“我就说你别碰那该死的邪术了!修为不能操之过急!”墨兽对那嗜灵术越想越恨,这小子天赋这么好,岂能因为那个该死的邪术搞坏了根基,“你看你打成这样的基础,以后进阶化神怎么办?”
宿聿却看着那个婴魂,飘散虚无,像是世间一缕虚无的游魂,“它就该这样。”
并非脆弱,而是他本该就是那个模样。
墨兽:“?”
完了!雷把人劈傻了!
宿聿却没再搭理墨兽的神经质,他身体很疲惫,但意识还算清楚。识海里变化最大的就是灵眼图腾,但他只是看了一眼,很快将注意力放在了越来越多的墨灵珠虚影,护在元婴周围全都是虚影,以往他体内有这么多珠子,早就控制不了阴气,而现在这些珠子不仅存在,他也没有任何阴气外泄的症状。
万恶渊发生了变化。
宿聿凝神进入万恶渊,刚进入万恶渊的时候,感受到了各处的空荡,以往入渊会看到很多鬼,这次进来,却没有看到各种鬼影,就连经常在这边待着的张富贵,也都不在了。
“鬼呢?”宿聿问。
墨兽:“全都跑去闭关巩固修为了!”
雷劫能使万恶渊进阶的事在先前金丹雷劫时就已经见过一次,甚至这次雷劫万恶渊里的鬼跑都没跑,一个个全都涌进了万恶渊,雷劫劈下来时,源自天雷中给予宿聿的福运,也同样倾洒在万恶渊中,彼时所有在宿聿丹田万恶渊里的鬼都同样受到了雷劫的洗礼,天赋的高的鬼顿悟,有的鬼魂体更凝实,有的鬼修为猛涨……全部都在渊里找了合适的角落闭关修炼了。
“不止这个呢!”墨兽指着宿聿丹田里,自豪地说道:“你看墨灵珠。”
万恶渊也同样承受了雷劫,最核心的那颗墨灵珠里甚至吸收了一抹天雷之力,浑实的墨影里凝出了一缕游雷,这让立于两地的万恶渊镇山碑也同样受到影响,尤其是那个刚刚立碑的新万恶渊,借此机会一下成功将镇山碑凝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