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泽川……”
陆延忽然好奇开口询问:“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什么让你值得牵挂的东西?”
喻泽川筷子一顿,头也不抬的道:“没有。”
陆延锲而不舍:“那你有没有什么一直想做但是没做的事呢?”
“有。”
喻泽川出乎意料应了声,他放下筷子,似笑非笑盯着陆延,让人一时分不清他是不是在开玩笑:“我一直想杀两个人,但是还没来得及动手,算吗?”
陆延:“……”
他果然多余问这句话。
陆延一言不发低头吃饭,恨不得自己变成隐形人。喻泽川却感到了些许反常,他狐疑皱眉:“你无缘无故问这个做什么?”
陆延:“随口问问。”
喻泽川语气沉沉:“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陆延发现这句话对自己简直是绝杀,他无可奈何抬头,姿态懒散地倒入椅背,眼中飞快闪过一丝笑意:“我如果想追一个人,打听一下他的喜好不是很正常吗?”
喻泽川一怔:“你什么意思?”
陆延想追自己?
然而他还没回过神,陆延接下来的话就让他那颗飘起的心重重落了地:“不过你又说你要杀人,我想想还是算了,你万一坐牢,我上哪儿哭去?”
陆延笑吟吟的,终于让喻泽川意识到对方刚才那番话不过是开玩笑,心情却无端糟糕起来,就像下了一场闷在心里的雨,除了自己,无人知晓。
喻泽川冷冷出声:“我用不着你追。”
陆延挑眉:“为什么?”
喻泽川将碗筷动静弄得很响:“不稀罕。”
陆延语气可惜:“那你错过了一个十全好青年。”
喻泽川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问道:“你如果追一个人,会做什么?”
陆延反问:“如果有人追你,你会觉得这个世界有所留恋吗?”
喻泽川静了下来,不知该如何作答,他破天荒认真思考了片刻,声音迟疑:“如果那个人是我喜欢的……”
如果那个人是他喜欢的。
“也许吧。”
那一瞬间,喻泽川看见桌对面的陆延忽然笑了笑,原本细长的眼睛弯成了月牙,让人不由得想起冬日里和暖的太阳,驱散了深秋的潮气。
喻泽川皱眉:“你笑什么?”
陆延原本以为喻泽川早就心如死灰,没想到对方还有点属于正常人的情感,他摇摇头,低头夹了一筷子菜:“没什么。”
桌上的饭菜分量不多,他们两个刚好吃完。陆延懒洋洋靠在椅子上,扫了眼残羹剩饭,故意道:“你去洗碗呗。”
他觉得喻泽川这种大少爷八成不会洗碗,就算会洗,也不见得能听自己的差遣,却没想到喻泽川冷冷瞪他一眼,居然真的一言不发起身去厨房洗碗了。
“……”
哟,天下红雨了?
陆延看了眼窗户外间阴沉的天,只感觉风雨欲来,雷声阵阵。他起身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走进厨房看喻泽川洗碗,一边喝,一边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喻泽川没好气:“和你有关系吗?”
陆延:“我想知道。”
喻泽川一顿,最后低声吐出了一个数字:“二十九。”
他想起自己最好的五年时光都在监狱里度过,心里像压了块沉甸甸的巨石,眼底阴郁难消。
陆延算了算:“那你比我大三岁,挺好的。”
喻泽川没想到自己年纪居然比陆延大,停下洗碗的动作:“有什么好的?”
陆延认真注视着他:“才二十九,如果不出意外,你以后的日子还很长。”
“轰隆——!”
一道闪电忽然划过,直接撕裂了漆黑的天空,水池里堆着的碗碟仿佛受到惊吓,小山般倾斜滑落下来,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一度盖过了雨声。
陆延知道那不是意外,是因为喻泽川的手在抖。
喻泽川勉强维持着镇定洗碗,脸上的血色却一点点褪了个干净,外面的雨声和雷声让他感受到了潮湿和难受,思绪也控制不住开始紊乱起来,沉重的呼吸在空气中响起,泄露了他有些糟糕的身体状况。
陆延率先发现不对劲,皱眉按住他的手:“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男人温热的掌心稍稍安抚了喻泽川紧绷的神经,他声音沙哑:“没有。”
喻泽川语罢继续低头洗碗,他洗得很慢,很仔细,仿佛这样就可以在陆延家里多待一会儿,就不用一个人回到漆黑的房间,独自面对那些足以将他逼疯的幻觉。
“别洗了,留着明天吧。”
陆延想起喻泽川上次好像也是在这样一个雷雨天发病,他将冰凉的啤酒罐递到喻泽川唇边,声音低沉,撩拨耳膜:“喝一口。”
喻泽川有些抗拒,奈何陆延实在抵得紧,他迫不得张嘴喝了一口,苦涩的酒液滑过喉咙,冰冰凉凉。他抬眼看向陆延,只见男人在灯光下望着自己笑,脸庞俊美深邃,莫名感觉自己醉了几分:“你叫阿延?”
他记得男人好像叫这个名字。
陆延微微偏头:“叫我做什么?”
喻泽川:“没什么,就是想叫一下。”
他冲洗干净手上的泡沫,忽然有些不知道该做什么,因为既不想回家,也没有合适的理由继续待在这里。
喻泽川盯着陆延,见他在慢吞吞地喝酒,不满询问道:“你什么时候能喝醉?”
陆延笑着晃了晃手中的空酒罐,饶有兴趣问道:“你很希望我喝醉吗?”
喻泽川不答,他在昏暗的光线中注视着陆延,微微仰头,这个姿势让他从骨子里透出来几分桀骜难驯:“是又怎么样?”
“……”
陆延忽然不出声了,他垂眸盯着喻泽川脆弱的喉结,就像猎手锁定了自己的猎物,只等时机合适,就会露出锋利的獠牙狠狠贯穿对方的咽喉。
陆延控制不住一点点靠近,而后者不躲不闪,最后两片温热的唇互相接触时,喻泽川终于闭眼,并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陆延之前就说过,身体关系发生了第一次,就肯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像毒瘾一样难戒。他确信,喻泽川腐朽濒死的灵魂对他来说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喻泽川贪恋陆延给予的温度,尤其这个雨夜是如此潮湿冰凉。他用力回吻着男子,舌根被绞得生疼,却油然而生一种满足感,哑声低语:“我不想回家……”
“那就不回。”
陆延搂着他,跌跌撞撞倒在客厅沙发上。喻泽川昨天是初次,不慎牵扯到身后伤口,疼得他皱眉闷哼了一声,脸色苍白难看。
于是陆延的动作又温柔起来,他扣住喻泽川苍白修长的指尖,细细感受上面的薄茧,垂眸递到唇边亲吻:“你可以把这里当你的家。”
陆延啄吻他的眉眼和伤疤,发丝拂过脸颊,又痒又难受。但男子的吻技实在高超,喻泽川就算是一块冰,也渐渐在他手中融化成了水。
喻泽川目光涣散,又没忍住问出了那个问题:“如果你想追一个人,会带他做什么?”
陆延戏谑拖长声调:“做~爱?”
喻泽川想起男人昨夜的放浪形骸,指尖用力掐住了他的肩膀,有些不满:“除了这个呢?”
陆延笑了笑:“看电影?”
喻泽川的力道松了几分:“还有呢?”
陆延:“做饭?”
喻泽川的指尖悄然滑落,在陆延一句又一句的回答中丢盔弃甲。他不知道这个男人喜不喜欢自己,又或者只是一夜情对象,但无法否认,这些回答让他怦然心动。
陆延低声道:“我还会带他做很多事,但要等以后,因为以后的日子还很长。”
陆延不知道,他的这番话让喻泽川对“以后”这个词忽然有了一丝微弱的期待,像烟草被点燃的星火。
毕竟他才二十九岁,人生堪堪走过三分之一。
他还没有遇到真正喜欢的人,还没有感受恋爱是什么滋味,还没有得到那颗无论游戏多少次重来、都不曾拥有过的真心。
喻泽川在黑暗中控制不住闭了闭眼,当他再次睁开时,眼眶隐隐可见猩红,带着与白日截然不同的脆弱:“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仿佛生怕陆延不知道自己糟糕的过往,轻扯嘴角,难掩讥讽:“我坐过牢……还毁了容……”
“你不怕我是个坏人,杀了你吗?”
陆延心想一个愿意拿一百五十万替自己还债的人能坏到哪里去呢,他以前觉得喻泽川不像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心肠比寒潭里浸出来的石头还硬,但随着慢慢相处才发现,对方真的很在意感情。
在意到极致,甚至容不下一丝瑕疵。
他不过给了对方一盆花、一条廉价的巧克力,喻泽川就被骗得动了心。
这样的人,不坏,只是容易被命运捉弄。
“我不怕,但你别杀我。”
喻泽川缩在陆延宽厚温热的怀抱里,第一次觉得雷雨天并没有太过难熬,他听着男人剧烈的心跳声,慢慢闭上双眼,睫毛打落一片浓密的阴影:“那你别骗我。”
陆延侧支着头,仍记得对方上一局游戏死前说过的话:“那如果骗一辈子呢?”
喻泽川闻言悄然睁开双眼,正准备说些什么,外间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门铃声,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头。
“叮铃——叮铃——”
喻泽川狐疑皱眉:“谁找你?”
陆延也愣了一瞬:“不知道,我去看看。”
他语罢扯过空调毯,盖住喻泽川衣衫凌乱的身躯,这才从沙发上起身走向门口。外间光线昏暗,隔着猫眼看不太真切,陆延只好将房门打开了一条缝隙,皱眉询问道:“谁?”
他话音刚落,一抹颀长的身形就悄然出现在了门外,廊灯被声音触发,照亮了男人模糊的轮廓。陆延看清来者的脸,瞳孔微微收缩,面色顿时一变:
“是你?!”
第34章 刺破
门外的男人穿着一件浅蓝色戗驳领西装,打着浅棕色的斜纹领带,处处都透着妥帖和斯文。然而湿漉漉的头发和镜片上的雨水透露了对方是淋雨过来的事实,盯向陆延的目光带着杀气。
赫然是薛晋。
陆延见状下意识攥紧门把手,一时竟不知对方是怎么查到这里的,电光火石间他的脑海中闪过千万种念头,最后只剩下一种——
千万不能让屋里的喻泽川发现薛晋,也千万不能让薛晋发现屋里的喻泽川,否则自己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陆延无比确信这一点,所以他在薛晋开口怒骂之前,及时将对方堵了回去:“不管你今天找我是为了什么,看在我帮过你的份上……”
陆延说着顿了顿,声音压低:“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他的声音很轻,像一阵风掠过水面,只留下轻微的涟漪,须臾就散去了。
薛晋心中却是另外一番暴怒情景,他今天在办公室被陆延救了,到底还是不放心有这么一个把柄捏在对方手中,私下调查了一番,然而传来的消息却让他万分震惊。
陆延,这个蒋博云的情人、喻泽川一心想要杀掉的仇人,居然就住在喻泽川隔壁?!
因为事情太过离谱,薛晋直到现在也没能消化这个消息,他听见陆延祈求的话语,脸色青了白,白了青,咬牙质问:“你到底想……”
陆延打断他:“薛总,现在是晚上十一点,难道你想和我聊一晚上?”
薛晋这才意识到自己来得太过匆忙,连时间都忘了。
陆延知道薛晋不是坏人,所以他有把握用今天办公室发生的那件事拿捏对方,就算拿捏不了,拖延一个晚上的时间也绰绰有余。
他重复着那句话:“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陆延语罢不顾薛晋难看的脸色,反手关上房门,重新回到了客厅,一点也不担心对方会继续按门铃。
喻泽川躺在沙发上,总感觉陆延去得有些久,他微微坐起身,空调薄毯从身上滑落,露出匀称流畅的肌肉:“谁来了?”
陆延哦了一声:“没什么,是物业的工作人员,他说刚才在维修水管,问问我这里有没有停水受影响。”
他语罢垂眸望着喻泽川,灯光落下一片阴影,导致目光有些晦暗,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喻泽川皱了皱眉:“你盯着我做什么?”
陆延知道,今晚是他最后的机会,明天太阳一旦升起,平静的假象会被彻底打破。面前懒洋洋躺在沙发上像只猫一样的喻泽川,立刻会化身野兽,凶狠划破自己的咽喉。
陆延笑了笑,在沙发旁落座:“想看看你,不行吗?”
喻泽川尴尬移开视线,有些适应不了这种直球:“我有什么好看的。”
“谁说不好看?”
陆延低声说完,缓缓倾身吻住了他,这次的吻远比前面几次更加温柔缠绵,仿佛正在编织一张无形的大网,静等喻泽川飞蛾扑火,撞入圈套。
喻泽川一愣,并没有推开。他被陆延亲吻的时候莫名有一种自己被珍视的感觉,那种细碎的喜悦从皮肤表面一直钻到了骨头深处,令人上瘾。
“唔……”
他无力仰头,声音沙哑模糊,带着几分暧昧,仿佛是一对正在耳鬓厮磨的情人。
两具身体紧紧相贴,温度高得发烫。
陆延舔吻着喻泽川的耳垂,每个字都裹着温热的余息,低沉富有磁性:“你是不是害怕雷雨天?”
喻泽川闭目不语,算是默认。
陆延笑了笑:“要不要搬到我家来住着?”
喻泽川闻言倏地睁开双眼,却并没有显得很高兴,反而眉头紧皱:“你什么意思?”
陆延这是打算找一个长期炮友吗?
陆延用指尖轻挠他的下巴,一看就知道喻泽川误会了什么,不过没名没分就同居,确实容易引人误会,似笑非笑道:“方便我照顾你……”
“追你。”
后面两个字一出,空气彻底陷入寂静。
喻泽川眼底闪过一丝错愕,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陆延虽然语气玩笑,目光却格外认真:“怎么样,要不要给十全青年一个机会?”
喻泽川,是你自己说的,
要骗就骗一辈子……
陆延别无选择,今天晚上如果再不抓紧机会,明天就是他的死期。
他知道喻泽川对自己越来越心动,而他需要做的就是抓住这份心动,把它变成自己的一线生机。
喻泽川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他想起自己原本打算和蒋博云同归于尽,想起自己根本没打算活着,脑子乱糟糟一团,迟疑开口:“我……”
陆延善解人意道:“没关系,你可以认真想想再告诉我。”
他本来也不需要喻泽川真的回答他。
“你只用告诉我,要不要和我一起住就可以了。”
喻泽川的心跳乱了一拍,竟有些不敢和陆延对视。他重新躺回沙发,翻身背对着男人,含糊不清吐出了一句话:“随你。”
陆延得到这两个字的回答,终于笑了笑:“那你今天就住这里吧,不过我家没有洗漱用品,你要不要从隔壁拿点替换的衣服和牙刷?”
喻泽川闻言只好从沙发上起身:“我去拿吧。”
陆延瞥了眼他的上半身:“你没穿衣服。”
没穿衣服那也是你扒的。
喻泽川到底还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穿上不就行了。”
他语罢伸手把掉在地上的T恤捡起来准备重新套上,却被陆延按住:“衣服都脏了,别穿了,我去帮你拿吧。”
喻泽川房里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机密,就算有,上次也给薛晋拷走了:“那你去拿吧,密码6个0,睡衣就在沙发上搭着。”
密码是喻泽川为了图省事设的,陆延闻言不禁挑了挑眉:“这密码……不错,挺适合你的。”
他语罢起身离开,房门关上发出一声轻响,徒留喻泽川坐在沙发上,过了那么几秒才回过味来,陆延好像在嘲笑自己?
一墙之隔,陆延已经到了喻泽川的家中。他却没有第一时间去收拾洗漱用品,而是将电脑桌上那盆仙人掌拿到卫生间,小心翼翼取出里面的窃听器,然后冲洗干净泥土,把一切都还原成了最初的样子。
事情已经在薛晋那边被捅破了,这些东西也没有留着的必要,反而会成为隐患。
陆延要在自己暴露之前,把所有危险降到最低。他把窃听器踩坏丢进马桶冲掉,确定不会浮上来,这才带着喻泽川的睡衣和洗漱用品回到隔壁。
陆延的速度很快,喻泽川并没有察觉异常,彼时他正坐在沙发上看投屏电影,然而搜了半天也没搜到上次他们看过的那部,听见陆延回来的动静,他随口问道:“我们上次在电影院看的电影叫什么?”
陆延在玄关处换鞋,回忆片刻才报出名字:“美国电影,应该还没上线,网上搜不到的。”
喻泽川倒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我想看看结局,上次睡着不小心错过了。”
陆延把东西放在玄关柜上,不紧不慢走到沙发后方,这样他一弯腰低头的时候,就能碰到对方温热的脸颊,格外好脾气:“我下次再陪你看一遍?”
喻泽川被他的声音撩得耳朵发麻,不自在偏头:“看两遍你不无聊吗。”
他是有少爷脾气,但面对心动的人,也不会无理取闹。
陆延双手撑在沙发靠背上,修长的指尖轻轻敲击,状似思考片刻,最后“嗯”了一声:“是挺无聊的。”
话锋忽然一转:“但是和你看,不无聊。”
他一句话可以让喻泽川的心坠下去,一句话又可以让喻泽川的心飘起来,莫名让人恨得牙痒痒,偏偏又舍不得生气。
喻泽川偏头,忽然张嘴咬住男人的侧脸,三秒后松开,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他微微眯眼,看起来格外满意:“说好了,不许反悔。”
陆延摸了摸自己被咬过的地方,不禁哑然失笑:“你当我的脸是汉堡吗,咬来咬去的?”
喻泽川:“你的脸没汉堡好吃。”
他说的是真话,陆延是棱角分明型的帅哥,加上生病的缘故,脸上压根没什么肉。
陆延说:“你可以换个地方吃。”
喻泽川闻言一愣,莫名感觉陆延好像在开车,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腰间就忽然一紧,被陆延腾空抱了起来。
喻泽川下意识攥住陆延的肩膀:“你干嘛?”
陆延理所当然:“快凌晨了,你不睡吗?”
喻泽川小声提醒道:“我的睡衣。”
陆延把人扛在肩膀上,单手捞过遥控器关掉电影,这才带着喻泽川朝卧室走去:“明天再穿。”
喻泽川的脸有些发烫,但不知道是因为陆延的话,还是因为脑袋向下充血的缘故。他以为对方打算滚床单,但没想到上床之后,只是单纯地抱着。
喻泽川在黑暗中转头,疑惑看了陆延一眼。
陆延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用力圈紧他的腰身,闭着眼睛懒懒道:“昨天刚做完,你都不疼的吗?”
喻泽川不知怎么想的,神思不属,低声吐出了一句话:“嗯,疼。”
陆延睁开眼,讶异挑眉:“你也怕疼?”
恕他直言,喻泽川看起来真不像怕疼的人,用刀刺别人的时候狠,自杀的时候更狠。
喻泽川的情绪敏感而又善变,否则也不会连蒋博云那么擅长伪装的人都忍不下去,陆延话语里的讶异不知哪里戳中他的神经,语气控制不住冷了下来:“我又不是死人,为什么不会疼?”
“……”
陆延没说话,就在喻泽川意识到自己情绪好像有些过激,身形陷入僵硬时,男人却温柔亲了亲他的耳垂:“嗯,我知道。”
陆延揉了揉他的头发,像在哄小动物:“我就是怕你疼,所以才不做的。”
这下哑然的变成了喻泽川,他在黑暗中缓缓转身面对着陆延,眼眶猩红,声音沙哑:“但是……”
但是外面那些人好像都以为他不会疼,所以一直用刀子肆无忌惮扎烂他的心肺。
陆延压住他的唇,笑眯眯的:“没关系,你怕疼,我也怕疼,以后你保护我,我保护你,怎么样?”
喻泽川的心颤动了一瞬,嘴上却道:“我一拳就可以把你揍进医院。”
陆延笑了:“你这么凶,不讨人喜欢的。”
喻泽川莫名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他在黑暗中抬头看向陆延,眼底悄然闪过一抹偏执:“那你呢?”
陆延笑着把问题抛回去:“我都追你了,你说呢?”
喻泽川的心脏开始不争气乱跳,他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轻易就可以脑补出那种寒凉潮湿的感觉,然而被子里却温暖柔软,形成了一种极端的反差。
陆延用掌心覆住他的眼皮:“睡吧。”
喻泽川第一次觉得雷雨天没有那么可怕,他的眼皮子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最后终于昏沉睡去。
翌日清晨,地平线刚刚露出一抹鱼肚白,天色还是暗的。雨停之后,空气潮湿凉爽,窗帘被风吹得轻轻摆动,光影朦胧。
喻泽川一向觉浅,凌晨五点差不多就醒了。他皱眉睁开双眼,看见周围陌生的摆设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过了那么几秒才想起来自己住在陆延家里。
脖子后面有些痒痒的,轻微的呼吸声在耳畔起伏。
喻泽川不用回头都知道是陆延,他不想吵醒对方,所以就没动,习惯性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看了眼消息。
有12个未接电话,都是薛晋打过来的,喻泽川昨天调了静音,所以没听见。
如果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对方应该不会连打这么多。喻泽川后知后觉意识到可能出了什么事,他眉头紧蹙,轻手轻脚起床,不知想起什么,回头给陆延盖好被子,这才起身走去客厅回电话。
陆延早在喻泽川起身的时候就醒了,但他并没有立即睁眼,而是选择继续装睡。
房间太过寂静,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紧张的呼吸声,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空气中好似悬着一柄无形的剑,随时会落下来贯穿他的咽喉。
“吱呀——!”
一阵刺耳的声音忽然从外间响起,像是有人不小心踢到茶几,桌角划擦着地板而过的动静尖锐难听,但很快就静了下来。
但静得太过分,反而有些可怕。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门外多了一抹清瘦的身影。
喻泽川打完电话,悄无声息回到了卧室,他站在床前,垂眸盯着尚在睡梦中的陆延,捏住手机的手缓缓垂下,隐隐可见手背浮起的青色血管。
陆延哪怕闭着眼也能感受到那束强烈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他藏在被子里的手控制不住收紧,连指甲都陷入了皮肉。他知道薛晋一定打电话把真相告诉了喻泽川,同时在脑海中控制不住思考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情景。
有了这几天的相处打底,喻泽川绝不会像第一局那样忽然刺死自己,但他也许会用匕首抵住自己的脖颈,暴怒质问自己为什么要欺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