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延接过来,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机,笑着道:“行,下次有空找你出来玩。”
他语罢打开车门坐上驾驶座,驱车准备离开,唐如风一直站在路边目送,直到车子驶远了,这才转身上楼。
陆延一直没有去思考唐如风在江边那个突如其来的吻代表着什么,因为想了也不一定能想明白,做人还是糊涂些好,但有时候大脑却不受控制。
晚上入睡的时候,陆延盯着头顶上方的天花板陷入了沉思,光线昏暗朦胧,水晶灯折射出的微弱光芒总是让他不可抑制想起波光粼粼的江面,还有唐如风那双在黑夜中格外静默的眼眸。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
像一块块破碎的瓷器拼凑而成,浑身都带着说不出的痛意与寂然,仿佛天生就是为了“死亡”这个字眼而生——
事实上对方将来的结局也确实是死亡,飞蛾扑火般和他一起从高楼坠下,碎成千万片。
陆延想的太多,后半夜的时候大脑困倦,昏昏沉沉就睡着了。他虽然拿到了唐如风的手机号码,但碍于某种原因,一次都没拨出去过,因为自从那天的酒吧事件过去没多久,陆家就收到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你说什么?!段总要和阿延退婚?!”
陆万山大清早起来就收到这样的噩耗,脚下一个踉跄直接跌坐在了沙发上,杨琴见状连忙伸手扶住帮他顺气:“哎呀,万山,你先别着急,先听听王经理是怎么说的。”
段家派来传话的人是公司宣传部的一名小领导,好巧不巧和陆家沾点亲,这门婚事当初还是他帮忙牵线搭桥的,现在要退婚当然也是由他来办。
王经理扶了扶眼镜,显然有些尴尬:“老陆啊,我是好话歹话都说尽了,这件事实在没有转圜的余地,你也知道,段家的大公子一直中意陆冰,前两天他忽然去找段董事长说要解除婚约,八成也是为了陆冰,别人怎么劝都没用。”
杨琴闻言冷笑了一声:“他段公子好大的气派,把我们陆家的儿子当成什么了,菜市场里摆着的大萝卜任由他挑挑拣拣吗?!”
王经理连忙劝道:“嫂子,你消消气,消消气,把身体气坏了可不值当,段董事长也是觉得这件事对不住你们,所以派我过来说和,以我的意思干脆借坡下驴算了,段氏家大业大的,咱们也惹不起。”
陆万山闻言脸色阴晴不定,陆家是做建材行业的,一直靠着段氏这个地产龙头的庇护才能勉强在A市站稳脚跟,商界的朋友也是因为段家才卖他几分面子,一旦失去这门姻亲关系,陆家的损失可不止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段公子只说要和阿延退婚,还有没有说别的?”
陆万山心底还抱着一丝期望,万一段继阳想和陆冰订婚,他的损失也不算太大,然而王经理摇摇头,让他的心彻底坠入了深渊:“段公子倒是没提别的,不过他一直喜欢陆冰,估计也是迟早的事,你也不用太担心。”
陆万山彻底说不出话了,也笑不出来了,他脸色阴沉,连客套话都不想说:“你话说完了吗,说完就走吧。”
王经理也不介意,讪笑道:“段董事长的意思是让陆延抽空约个时间,和段公子带着证件去民政局把订婚备案取消一下,也免得……免得影响他们以后的婚嫁嘛。”
同性之间不仅是结婚,订婚也需要去相关部门进行备案,段家想和陆家撇干净的态度实在不要太明显,陆万山闻言正准备发飙,头顶上方就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你回去传话吧,让段继阳挑个时间,我带着证件去一趟就行了。”
陆万山抬头,刚好看见陆延睡醒从屋里出来,站在二楼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给我滚回去!”
他打心眼里觉得就是因为陆延在外面花天酒地,所以段继阳才忍无可忍退婚的。
陆延才不惯着这个老头子,掀起眼皮反问道:“和我没关系?那回头你和段继阳去民政局退婚呗?”
杨琴生怕他惹了陆万山不高兴,暗中使了一个眼色,轻声斥道:“阿延,没看你爸都气成什么样了,让你回屋就回屋,少说两句。”
陆延这才撇撇嘴,转身回屋了,今天他心情好,不和老头子计较。
千盼万盼,终于盼到了和段继阳退婚那天,陆延生怕出什么岔子,大清早连饭都没吃就带齐证件赶到了民政局,他双手揣进外套口袋,面上看似平静,实则激动得指尖都在颤抖。
妈的,终于可以摆脱段继阳这个傻缺了!
段继阳是由司机送来的,他下车后老远就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等在民政局门口,赫然是陆延,眼底闪过一丝复杂,迈步走了过去:“陆延。”
陆延大清早没吃饭,低血糖都快饿出来了,反应难免有些迟钝,他听见段继阳的声音,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是你啊,证件我都带好了,可以去办手续了。”
段继阳看见他苍白的脸色,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没说出来,沉声吐出了一句话:“陆延,这件事算我欠你的,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陆延心想你可拉倒吧:“我没什么要帮忙的,你和陆冰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他不想站在外面多废话,语罢率先进去拿号了。
那一刻段继阳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只觉得陆延在强颜欢笑,他自己就痴恋陆冰多年,最清楚那种委屈求全的感觉,现在将心比心,陆延恐怕也不好受。
坐在窗口前办手续的时候,段继阳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和解脱,反而有一种微妙的空虚感。他想起自己以前去科莫多海滩散心,手里攥了满满一把浅粉色的沙子,然而攥得越紧,流逝得越快,到最后手里什么都不剩下了。
手续办到最后一步的时候,陆延的嘴角比ak还难压,他生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连忙低头捂嘴,全程都没怎么说话。
工作人员显然误会了什么,略显同情地看了陆延一眼,把证件递还给他们:“您好,订婚记录已经消除,请拿好各自证件,不要丢失。”
陆延低声说了句谢谢,拿起身份证揣进口袋扭头就走,段继阳见状眼疾手快攥住他,颇有些没话找话的意思:“陆延,退婚的事是我的主意,和陆冰没有关系,你要怪就怪我,别牵连他。”
陆延闻言眉梢微挑,直接把手抽了回来:“段总,感情这种事强求不来的,我们好聚好散,谈不上什么怪罪不怪罪。”
他语罢拍了拍段继阳的肩膀,真心实意道:“回头你和陆冰结婚了,我给你们包个大红包,先走了,拜拜!”
陆延语气中的雀跃藏也藏不住,他语罢不顾段继阳难看的脸色,拍拍屁股就开车走了。今天是陆延恢复自由身的好日子,他早就提前约好了一帮朋友喝酒庆祝,连唐如风都没落下。
晚上七点的酒局,陆延六点五十九分进的门,结果到了二楼卡座一看,发现只有潘源一个人坐在那儿。
陆延走到潘源对面落座,随口问道:“怎么就你一个,其他人呢?”
潘源瞥了他一眼,话里有话:“他们有事,来不了。”
陆延挑了挑眉:“什么意思?这么多人都有事?”
他可是请了十几个人呢。
潘源有些无语,翻了个白眼:“陆延,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你都和段继阳退婚了,他们当然不会卖你的面子,听说今天陆冰的个人服装品牌被选进了时装周,他们都去秀场捧臭脚去了。”
陆延从桌上拿了两个水晶骰子扔着完,一点也不见生气,似笑非笑道:“人走茶凉,多正常,你怎么不跟着一起去看秀场?”
潘源嫌弃道:“要不是那些主办方卖段继阳的面子,你真以为陆冰一个新人设计师的作品能选上?我才懒得凑热闹。”
潘源是暗恋段继阳没错,也巴不得段继阳和陆延早点解除婚约,但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没有最膈应,只有更膈应。
“你看陆冰那一天天清高无尘的样子,对段继阳横眉冷对的,他那么牛就别要段继阳帮他啊,真是当了那啥还要立牌坊。”
陆延:“他们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操什么心啊。”
说话间,只听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赫然是姗姗来迟的唐如风。他环视四周一圈,发现陆延的卡座,气喘吁吁跑了过来,额头带着一层薄汗:“对不起,路上堵车来晚了。”
潘源看见唐如风在灯光下和段继阳有几分相似的眉眼,没吭声,略显心虚地偏过了头:当初就是他把唐如风灌醉送到陆延床上的。
陆延笑着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坐,原本今天打算好好热闹一下,可惜就来了你们俩。”
他的语气难掩惋惜,天大的好事居然没有人一起庆祝。
潘源忍不住吐槽道:“被退婚了你还有心情热闹。”
陆延端了一杯冰饮放到唐如风面前,让他降降温,和潘源聊天嘴巴也没闲着:“就是退婚了才要热闹一下呢,没听说过吗,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他说完那个乖字的时候,顺手揉了一把唐如风的头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潘源哼笑了一声:“你就嘴硬吧。”
陆延如果真的那么容易就放下段继阳了,干嘛还和这个小服务员勾勾搭搭,估计是看对方长得和段继阳相似,拿替代品安慰罢了。
不过潘源觉得自己也没资格笑陆延,陆延好歹还有个替代品呢,他连替代品都没有:“算了,不聊这些烦心事,今天你请客,咱们不醉不归。”
潘源是真的心里不痛快,段继阳一婚的时候轮不上他,二婚的时候还是轮不上他,而且结婚对象还是他最讨厌的陆冰,所以全程都没怎么说话,一个劲闷头喝酒。
唐如风其实并不知道陆延今天叫自己过来做什么,考完试就匆匆赶过来了。他听见陆延和潘源聊天,话里话外都提起“退婚”两个字,不由得一顿,偏头看向陆延诧异问道:
“你和别人订婚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唐如风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漆黑的眼眸映着幽蓝色的灯光,像极了某种在森林中爬行的冷血动物,晦暗危险。
陆延被潘源灌了好几杯酒,正头疼着,并没有察觉到唐如风的异样,声音含糊道:“嗯,今天刚退婚。”
唐如风闻言若有所思垂眸,没再问什么,他平常不怎么看新闻,也不了解上流圈子的那些事,就连陆延订婚又退婚,也是今天才知道。
这桌局人太少,怎么喝都热闹不起来,到最后潘源已经醉得趴在桌上起不来了,只能打电话叫司机来接。
陆延也喝得眼前直发飘,勉强靠唐如风的搀扶才能站稳身形,他搭着青年的肩膀,偏头靠近对方耳畔,浅淡的热气喷洒在颈间,声音低沉慵懒:“会开车吗?”
唐如风低声吐出了一个字:“会。”
陆延眼眸半闭,笑了笑:“那挺好,我不用找司机了,以前都是我送你,今天你送我一回……?”
唐如风又说了一个“好”。
陆延个子太高,分量也不轻,唐如风费了些力气才把他扶下楼,好在对方酒品不错,喝醉了不吵也不闹,只是一个人靠在车窗上睡觉。
唐如风照着车内导航仪的定位朝着陆延家里开去,然后把人扶上了楼,用指纹解锁,大门滴溜一声打开了。
陆延的这套房是他毕业后家里给买的,不到两百个平方,平常有阿姨定时过来打扫清洁,所以看起来还算干净。
唐如风把陆延扶到床上躺着,正准备弯腰给他把鞋脱了,谁料手腕一紧,猝不及防被对方给拽到了床上,整个视线瞬间天翻地覆。
唐如风的身体因为戒备而瞬间紧绷,他一把攥住陆延的肩膀,眉头紧皱,声音低沉带着警告:“你做什么?!”
陆延喝醉了,但也不算完全醉,他盯着唐如风清冷的眉眼,莫名想起那天晚上在江边的吻,不受控制地低声吐出了一句话:
“想抽烟吗?”
室内空气因为他的这句话而极速升温,就像被下了魔咒一样,让人身躯滚烫,呼吸急促,双腿发软……
你想接吻吗……
唐如风读懂了身上这个醉鬼的潜台词,指尖一僵,竟不知该不该推开对方,就那么一个愣神的功夫,陆延带着酒意的吻就密密麻麻落在了他颈间,白皙细腻的皮肤禁受不住这样的摧残,很快就红了一大片。
“陆延!”
唐如风低低出声,难掩恼怒,条件反射挣扎了起来,然而他的力气在陆延面前显得格外单薄,对方炙热的吻逐渐上移,最后噙住了唇瓣,轻而易举撬开牙关。
唐如风的大脑一片空白,控制不住想起了酒店的那个夜晚,他近乎慌张地想要逃离,挣扎间不小心碰到床头灯开关,光线倏地暗了下来,黑暗铺天盖地降下,将他们两个彻底笼入其中。
陆延不知是不是察觉到唐如风的僵硬,按住他的力道松了几分,空气忽然安静了下来,原本厮磨的吻也渐渐停止,唇瓣虚挨着脖颈,呼吸喷洒,引起一阵细密的痒意。
现在唐如风只要轻轻一推,就能把陆延推开。
陆延好像也在等着他推开。
一阵冗长的静默过后,唐如风却在黑暗中缓缓伸出手,扣住了陆延的后颈,哑声问道:“我是谁?”
他语气偏执:“陆延,我是谁?”
他第一次就不明不白地跟对方睡了,不想连第二次都不明不白。
“唔……”
喝醉的人大多思维混乱,陆延努力思考片刻,最后迷迷糊糊吐出了三个字:“唐如风?”
这三个字就像打破禁忌的钥匙,所有理智轰然碎裂,唐如风闻言神色怔然,指尖缓缓滑落,就像一个站在悬崖边的人认命般松开了最后的救命绳索,任由自己跌入无边黑暗。
衣服被一层层剥离,唐如风闭着眼不愿去看,说不清是羞耻还是难堪,陆延呢喃的低语却一遍又一遍在耳畔响起,撩动耳膜:
“唐如风……”
“唐如风……”
他喊这个名字并没有别的意义,孩童学语般一遍又一遍,唐如风却感觉心中翻覆,爆发了一场无人知晓的海啸,他用力闭眼,只能强自忍耐,等待余震平息。
这一夜有人借着酒意放肆,有人无声隐忍,辗转厮磨,终至天明。
翌日清早,当陆延带着宿醉后的头痛从床上苏醒时,就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正躺在自己身侧,睡得呼吸绵长,不由得愣在了当场。
唐如风?
陆延仿佛是为了确认什么,低头掀开被子看了一眼,又探头检查了一下对方的面容,最后发现自己旁边躺着的人真的是唐如风!
划重点,没穿衣服。
陆延这辈子受到的惊吓都没今天大,他胡乱套好衣服冲进洗手间,然后冲了一把冷水脸,混沌的大脑终于清醒了过来,昨天醉酒的记忆纷纷回笼,让他忍不住重重拍了一下脑门。
完蛋,闯祸了!
陆延觉得自己诱拐人家纯情无知男大学生已经很罪大恶极了,居然还诱拐了两次,第一次还能说是情有可原,第二次就是纯纯霸王硬上弓了,等会儿醒了该怎么解释?
陆延神情凝重地盯着镜子,给自己做了大半个小时的心理建设,这才走出洗手间,却发现唐如风不知何时早就醒了,正背对着他坐在床边沉默穿衣。
“……”
陆延看见对方身上的青紫痕迹,心中的自责一瞬间达到了顶峰,更加觉得自己像个畜生了,他迟疑开口:“那个……昨天晚上……”
唐如风听见他的声音,动作微不可察一顿,随即又恢复了正常,他并没有回头看陆延,语气平静的陈述道:“你喝醉了。”
陆延没有想到唐如风会这么平静,而且还抢他台词。
陆延尴尬低咳了一声:“要不你打我一顿?”
出出气也是好的。
唐如风已经在穿外套了,他试了两下发现拉链昨天被陆延撕坏了,扣不上去,只得放弃,淡淡出声:“打人犯法,我不想坐牢。”
唐如风语罢径直走到卫生间洗漱,陆延这才发现他脸色苍白,连走路都一直皱着眉头,估计昨天晚上被自己折腾的不轻。
陆延更沉默了:“……”
愧疚加倍。
陆延一直站在卫生间门口,等着唐如风洗漱完,他眼见对方背着包要离开,下意识伸手把人拽住了:“你去哪儿?”
唐如风脚步一顿,头也不回的吐出了两个字:“学校。”
陆延闻言下意识松手,过了片刻才出声:“我开车送你。”
陆延只知道唐如风是大学生,却不知道对方在哪个学校,等开车前往的时候,这才发现唐如风在A市排名前三的大学念书,里面的学生十个有十个都是学霸,将来毕业了前途不说多好,但绝对差不到哪儿去。
啧,好学生。
陆延心里默默感慨了一把,总感觉这个词和混吃等死的富二代非常不般配。他把车停在路边,扫了眼唐如风身上拉链坏掉的旧外套,直接从车后座把自己平常穿的休闲外套递了过去:“换上,穿我这件。”
先敬罗衣后敬人,陆延虽然不太清楚大学里面有没有贫富歧视这种事,但他知道唐如风这种孤僻不合群的穷学生多多少少肯定会受些欺负,穿个破外套去上课也不太好。
唐如风直接拒绝了:“不用,我有衣服。”
他语罢打开车门正准备下车,却被陆延一把拉了回去,对方攥住他的手腕,声音低沉,不容拒绝:“让你换你就换。”
唐如风抬眼看向他,莫名觉得有些好笑,事实上他也真的嗤笑了一声:“理由?”
陆延静默片刻才道:“你穿着好看,行不行?”
他只是觉得那些掉色黯淡的旧衣服配不上唐如风,干干净净的人,风华正茂的年纪,就该穿得鲜亮些才是。
“……”
唐如风没有说话,在陆延的注视下,他指尖微动,最后终于一言不发脱下了自己身上的旧外套,把陆延那件昂贵崭新的休闲外套换了上去,虽然看起来有些宽大,但好在唐如风身形修长,倒也撑得起来。
陆延这才松开他,轻声道:“挺好看的。”
都说人靠衣装,唐如风本来就面容清俊,气质淡漠,换上新衣服后,看起来就像大家族里用诗书养大的贵公子,比陆延这个花花公子强多了。
唐如风闻言摩挲了一下衣角,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他终于主动开口说话,声音带着情欲过后的沙哑:“昨天晚上的事……”
陆延听见这句话,心脏瞬间悬了起来。
唐如风淡淡挑眉道:“就当没有发生过,你也不用自责。”
陆延:“……”并没有,好像更自责了。
唐如风如果大吵大闹一顿,陆延心里说不定还好受些,可对方偏偏什么都不说,难免让人良心隐隐作痛。
唐如风打开车门就往学校里面走去了,他的背影总是比别人更瘦一些、更挺直一些,这样的人很容易被发现,但也很容易淹没在人潮中。
陆延降下车窗,盯着看了许久,直到唐如风的身影逐渐从视线内消失,这才闭目抹了把脸,他趴在方向盘上低声自言自语:“陆延,你就是个衣冠禽兽……”
为着这件事,陆延好几天都没睡好,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杨琴担心他不好好吃饭,今天特意把他留在老宅吃饭,专门炖了汤好好补补。
段继阳原本是上门拜访陆万山和杨琴的,打算为他和陆冰的婚事做做铺垫,但没想到一进小花园就看见陆延懒洋洋坐在外面的秋千椅上发呆,距离他们上次见面已经有小半个月了,陆延肉眼可见的无精打采,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段继阳见状脚步一顿,转而走了过去:“陆延?”
陆延:“???”
陆延掀起眼皮,入目就是段继阳那张熟悉的面容,他皱了皱眉,匪夷所思问道:“你怎么来了?”
上次退婚该办的手续都办好了,他想不出段继阳忽然登门的原因。
段继阳并没有回答,而是深深望着他问道:“你好像瘦了很多,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段继阳心中已经开始思忖了起来,陆延是不是因为和他退婚大受打击,导致食不下咽,精神萎靡。他虽然以前不喜欢陆延,但看见对方憔悴成这个样子,多少有些不忍心。
陆延打了个哈欠,心想段继阳是不是听不懂人话,他眉头微皱,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你来我家做什么?”
段继阳这才迟疑道:“我来见一下伯父伯母,想商量和陆冰的婚事。”
陆延原本还困着,闻言瞬间打起了精神,想吃一口新鲜热乎的瓜:“怎么,陆冰同意和你结婚了?”
不能够呀,陆冰身患“绝症”,不肯拖累段继阳,按道理没那么容易松口才对。
段继阳果然摇了摇头,他眼眸微眯,看起来有些不易察觉的失望:“他没同意,所以我打算先找伯父伯母商量一下。”
陆延乐了,好心给他指路:“那你赶紧进去吧,再晚点陆冰就该下班回来了。”
陆冰原本是不打算在老宅住的,但他的设计工作室就在附近不远,再找套房子也没必要,陆万山好劝歹劝,他这才施恩般的住了下来,算时间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段继阳目光复杂地看了陆延一眼:“我和陆冰结婚你就不生气吗?”
陆延发现了,不止陆冰有病,段继阳也挺有病的,他似笑非笑道:“段总,你这辈子是没谈过恋爱吗?谁还没分过手呀,如果因为前任和别人结婚就要死要活,天底下得气死多少人?”
一个人的表情可以骗人,眼神却骗不了人,段继阳自认为看人还有几分本事,但也正因为如此,他的心中才空落落的,因为陆延是真的不在意。
临近深秋,花园里堆积了一地落叶,踩上去清脆作响,段继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一遍遍确认这个问题是为了什么,最后只能自嘲似的一笑:“那我先进去了。”
段继阳的到访让沉寂已久的陆家小小震动了一把,其中最激动的莫过于陆万山,他坐在沙发上满脸陪笑,嘘寒问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来提亲的那一个:“段公子,你如果是为了和陆冰的婚事过来,我给你打一万个保票,肯定没问题,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了,我看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哪儿还有不成的,今天我做主,你留下来吃顿便饭,阿琴,你不是煲了汤吗,快快快,赶紧盛一碗过来。”
杨琴笑意温婉的应了一声,却在转身时瞬间变脸,心中暗自咒骂:陆万山这个老不死的东西,为了攀富贵连脸都不要了,段继阳和陆冰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那她的阿延算什么?
杨琴越想越气,她把自己辛辛苦苦煲好的汤分出来一大半装在保温盒里,打算让陆延等会儿带回去喝,往锅里剩下的汤撒了一大把花椒,又撒了一大把味精,这才调整好心情,端了一碗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