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白逐渐沉浸在这种难得的氛围里,他拿起玻璃杯,冰凉甜蜜的可乐淌过喉咙,就像青春的滋味。
时间悄然流逝,随着电视里转播的比赛画面,家里的气氛越来越热烈。
紧闭的窗帘隔绝了屋外愈发阴霾密布的暴雨夜。
“……我靠这一场打得真牛!”
严璟拍着大腿疯狂叫绝,直到郁白嫌烦,随便拿了样吃的堵住他的嘴。
郁白说:“对面也挺可惜的,就差了一点。”
郑知宇附议:“但凡大招能早一秒好,结局估计都不一样。”
“那不能这么说,人家可能就掐准了这个时间,总之这操作是真牛啊!”
严璟含糊不清地说着,猛灌了一杯啤酒送走嘴里的食物,跟着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道:“说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特别厉害。”
郑知宇就乐:“你不是一直这样觉得么?”
“不不不,不一样!”严璟连忙道,“这次是特别强烈的一种感觉,好像我是个拯救世界的大英雄!”
“哦对了,”他又看向郁白,关切道,“你真没什么事吧?”
“?”郁白茫然反问,“你没事吧?”
“不是,我今天还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总觉得小白你好像有什么隐疾,而且应该要花很多钱,唉,搞得我以后都有点不好意思让你请我吃饭了。”
旁边的郑知宇听得一脸错愕,当即看向郁白:“你生病了?”
郁白也惊讶回望:“没有啊……他是喝醉了吗?”
他完全不知道这家伙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怎么可能!你以为我是你啊,一杯就倒,我跟老郑的酒量那可不是盖的。”严璟嘀咕着,“我是认真的,我甚至觉得冥冥中有个声音告诉我,以后结婚千万别收你的红包。”
郁白震惊了好一会儿,才通过收红包这个关键词想起了什么。
他仗着时空消散后原住民不会留下清晰记忆这一点,对次元融合世界中的严璟提起了许多从来没对人说过的心里话。
他说不想成为任何人心中最重要的那个存在。
严璟因此心生惆怅,然后脑回路就诡异地拐到了以后结婚不想要他红包,因为怕他收不回来这个钱。
哦,在说起这些话之前,他们提到了电梯……咳,还有分离焦虑什么的。
结果在现实世界的严璟印象里,非常奇妙地组合成了“隐疾、要花钱、别收红包”的逻辑。
不得不说,还挺顺畅。
如果这句话的主语不是他就好了。
他果然不该相信这家伙的脑子!!
所以,拯救世界的大英雄这个印象……
是来源于给外星人表演完美一跃结果因为忘记吊威亚当场摔死在太空这件事吗?
说起来,这真是个好离奇的死法。
不过,这一次居然是真实发生的。
想起那个常常以无厘头方式死遁的外星王子,郁白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唇角上扬。
他正好看着面露忧色的郑知宇,随口安抚道:“别理他,完全是喝多了胡说八道。”
有其他人在场不方便,他之后找机会再跟严璟解释来龙去脉吧。
那一点笑意像落入湖泊的石子,掀起无数涟漪。
人们四周透明流动着的空气愈发滞涩。
而郑知宇撞进他光彩熠熠的眼眸,忽然说:“不一定。”
“哎?”
“不一定是胡说八道。”郑知宇说,“因为这个世界的确变得越来越奇怪了,出现了很多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
“从全球性的天空异象,再到这种奇异的集体潜意识……三天前,我们市有很多人梦到这里下雪了,到了今天,又有很多人毫无来由地产生了经历过世界末日的印象,也包括我。”
“就像有一种我们无法触及的可怕存在,悄然改变着这个世界。”
郁白怔怔地听着,心里无端生出些不安,心不在焉地抿了口玻璃杯里的饮料。
夜晚的灯光穿过澄黄酒液,折射出迷离光晕。
“除了对于世界末日的统一印象,很多人还产生了各不相同的特殊心情,就像老严刚才说的那样。”郑知宇问,“你今天有没有突然冒出什么特别的念头?”
郁白想,岂止是冒出什么念头。
……他根本就是幕后黑手。
“没、没有吧。”郁白不想费劲编谎话,尽可能露出轻松的表情,打起了太极,“你呢?”
他笑了起来,调侃道:“你也像严璟一样,觉得自己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吗?”
严璟啃着炸鸡严正抗议:“小白你又嘲笑我,但我是说真的!没有开玩笑!”
郑知宇摇了摇头:“不是。”
他没有笑,俊朗的面孔上透出几分郑重,定定看着郁白,认真地回答了这句玩笑话:“我觉得很遗憾。”
“是一种直到世界末日降临,也依然无法释怀的遗憾。”
话音落地,那双倒映着他身影的浅色眼眸里,蓦地掠过一抹浓郁的惊愕。
因为从顶灯到电视……屋子里那些摇曳着的明亮光芒,都在忽然之间熄灭了。
拉着厚厚窗帘的暴风雨夜,视野中光线骤失。
只剩一片沉沉蔓延的黑暗。
漆黑的客厅有一刹那的死寂。
玻璃窗外涌来模糊的雷雨轰鸣,湮没了一道道陡然变得紊乱的呼吸声。
“我靠吓我一跳!”严璟第一个出声,“停电了吗?!”
他很快四处摸索起来:“我手机呢,等我开个手电筒啊!”
在这阵窸窸窣窣到处翻找的动静里,好一会儿才有人讷讷应声。
郁白说:“……应该是吧。”
他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
一半是因为郑知宇那句显然意有所指的话,一半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停电。
而且他不仅脑子发懵,还有些毫无来由的惊惶。
或许是受到外面恶劣天气的影响。
心跳速率生理性地加快,郁白无比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响起。
“难道是跳闸了?我去窗口看看小区里的其他楼栋有没有灯光。”
“别别,你等我打个灯先,现在乌漆嘛黑的,你连窗口都摸不到。”严璟嚷嚷着,“我已经找到手机了,等我啊——哎?怎么不亮,奇了怪了,我手机也没电了?”
郁白一怔,只好去摸自己的手机:“那我看看我的。”
他凭着惯性记忆,在平时会顺手放下手机的位置找到了那个冰凉的金属方块,摁了摁侧边按键。
眼前依然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呃。”郁白又按了好多下,困惑道,“我的手机好像也没电了。”
不应该啊。
虽然前面聊天看比赛的时候一直没看手机,但在那之前,他印象里还剩很多电量的。
“不是吧,这么倒霉!”严璟顿时大呼小叫起来,“老郑!你的手机呢?总不可能也没电吧?!”
他这样一喊,郁白便下意识地望向先前郑知宇坐着的那个方向。
然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件事。
从停电开始,郑知宇就没再说过话了,连最起码的惊诧都没有。
屋子里只有他和严璟的声音交替回荡着。
那股隐约朦胧的不安,再次萦绕在他心头。
“老郑?老郑!”严璟的声音同样变得忐忑,“不是,你说句话啊老郑!”
可始终没有人回应。
叫到后来,严璟开始瑟瑟发抖,嘴里叫魂的名字也变了:“老郑!小白?小白!!”
“……!”郁白被他猛然拔高的音量吓了一跳,“你这么大声叫我干什么!”
“我害怕啊!老郑怎么一下子不理人了!”
胆小的肌肉男已经紧紧抱住了沙发靠枕,连声音都哆嗦了起来。
“小小小……小白!等会儿灯亮了,我们不会看到老郑的尸体吧?!”
他惊恐道:“又雷雨又停电的,还是关着门的屋子,你上回给我发的那个稿子就是这么写的!你还说这叫什么经典模式来着,暴、暴雪——”
“暴风雪山庄。”郁白没好气道,“别瞎说,这是现实世界,又不是推理小说。”
“那他为什么不理我!”
虽然也为此刻的状况感到不安,郁白还是尽可能地用轻松的口吻回应道:“可能你太烦人了,他懒得理你。”
说话的同时,郁白向郑知宇原本坐的位置探过去。
浸没在黑暗里的指尖,只触到一片虚无的空气。
“……我草,我知道了!你们俩是不是串通好了在吓我?”严璟灵光一现,悲愤控诉道,“我认怂好吧!我真的要被吓死了,快开灯快开灯!”
“老郑他飞机一落地就来找我了,你们俩到底什么时候串通好的,亏我还以为你俩从毕业后就没联系了!今天这招太他妈狠了,我晚上绝对要做噩梦了……”
郁白本能道:“我们没有——”
可话音突兀地断在了半空中。
他想说他没有和郑知宇串通好了吓严璟。
他想说这是现实世界,怎么可能像罪案小说里那样,会有人突如其来地死去。
真的……不可能吗?
胸膛里愈发急促的心跳声,重重一颤。
整个心脏忽然被一种异常强烈的惊惧感攥住了。
于是他朝那个本该有人坐着的方向喊:“郑知宇——!”
“郑知宇!!”
他的声音里带着清晰浓重的慌乱无措,陡然刺破了满室暗色。
或许也刺进了隐匿在更深处的黑暗。
厚重窗帘背后,肆虐了整座城市的暴风雨,蓦地减弱了。
“小白你怎么也这么大声!妈的,我要被闪瞎了——”
严璟又被他的喊声吓了一跳,本能地伸手去遮眼睛。
“……来电了?!”
顶灯骤亮,昏黄温暖的光线再次充满了整间屋子。
空调扇叶缓缓重启,电视正在开机,被攥在掌心的手机屏幕也照常亮起。
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一度仿佛与世隔绝的密闭空间,重新和世界有了关联。
郑知宇仍坐在郁白斜对面的沙发上,同样伸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正从指缝里偷瞄这个方向的严璟,猛地松了口气。
“……太好了谢天谢地没有尸体。”他碎碎念着,“小白你以后千万别再让我看那种小说了!”
而他看不到的是,那双恰好被手指遮挡住的眼睛里,残留着的浓浓恐惧。
仿佛刚从噩梦中回神的年轻男人深吸了几口气,下意识接话:“你说什么……什么小说?”
“我靠不是吧,这出戏还没完吗?”严璟痛苦道,“算我求你们了,别搞我了好不好,老郑你知不知道你刚才不理人的时候真的很恐怖啊!”
“刚才?”郑知宇一脸恍惚,“刚才你们跟我说话了吗?”
他极力回想,可除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窒息感印刻在了记忆里,其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对不起,我好像走神了。”郑知宇说,“只记得灯晃了一下,是停电了吗?”
“……草,怎么不太像是演的。”严璟狐疑道,“你不会是怕黑吧?停个电就把你吓得一声不吭,外加失忆了?”
他又扭头审视郁白:“你们真没串通啊?说起来,你前面狂喊老郑的那几声听起来也挺真情实感的……”
在灯光重新亮起后,紧盯着那个方向的郁白,第一眼就看到了好端端坐在那里的郑知宇。
紧绷的心弦在霎那间放松。
郁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陷进了沙发里。
高度紧张的精神一并松懈下来,在这个情绪大起大落的空隙,好像有什么劲头一下子涌了上来。
身下的沙发很柔软,他觉得自己仿佛被轻飘飘的云朵包裹着。
那种自由、轻盈的感觉太过美妙,压倒性地盖过了先前在心头浮现的,充斥着彷徨不安的理智思绪。
它们沉入水底,此刻无暇顾及。
“真的没有串通。”郁白看着严璟说,“骗你是小狗。”
暖黄的灯光拂过白皙脸颊上熏然的薄红。
“……”正在猛灌冰啤酒压惊的严璟差点被呛到,“没有就没有,发这么幼稚的誓干嘛。”
郑知宇渐渐从恍惚中恢复过来,好奇地问:“串通?谁和谁?”
“妈呀,你是真掉线了啊!怎么处了四年我都没发现你这么怕黑?”严璟百思不得其解,“你现在的记忆还剩多少?停在哪句话啊?”
停在关于遗憾的那一句。
——是一种直到世界末日降临,也依然无法释怀的遗憾。
郑知宇的嘴唇动了动,看了郁白一眼,想要回答,可没能真的说出来。
似乎已经错过了那个合适的时机。
他没想到的是,跟着严璟一道望过来的青年,却主动开口了。
“你刚才说你很遗憾,还记得吗?”
“……记得。”
“你还没说完。”郁白便很认真地问,“是在遗憾什么?”
那双漂亮的浅色眼眸专注地凝视着正同他说话的人,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彼此,别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这是一种郑知宇再熟悉不过,也从未忘怀的目光。
曾经让他沉浸其中,并因此生出了错误勇气,决定向对方挑明心意的目光。
郑知宇的心剧烈地跳了一下,几乎想要扭头躲避。
他极力按捺着不可控的心跳声,喃喃道:“你喝醉了。”
近在咫尺的纤长睫羽颤了颤,那人不满地反驳:“我没醉。”
“就是,我看老郑你才是喝醉了,小白喝的是可乐,怎么可能会醉——”
严璟的话突然卡在了嗓子眼,转为不可思议的惊呼。
“等等,小白你什么时候给自己偷偷倒了酒啊?”
“我没有,我一直在喝可乐……诶?”
茶几上那个本该装着可乐的玻璃杯里,却盛着已经被喝掉了一半的澄黄啤酒。
三个人的视线都有一瞬间的茫然。
“……”郁白努力回忆了一下,“怪不得我刚才觉得可乐有点苦,你们俩谁给我倒的酒?”
“不是我!”严璟当即举起双手示意清白,“老郑是不是你!”
郑知宇摇了摇头:“我没印象,可能比赛看得太专注,不小心倒错了吧。”
先前又看比赛又聊天的,注意力分散,倒错了酒也不算奇怪。
“那现在怎么办?”严璟瞄了一眼郁白泛红的脸色,再看向郑知宇,“……他又喝醉了。”
醉鬼当即抗议:“我没醉!”
郑知宇读懂了严璟那个欲言又止的眼神,苦笑道:“真的不是我,我也不希望他今晚喝酒的。”
郁白就问:“为什么啊?”
郑知宇沉默了片刻,低声说:“因为不希望你一觉醒来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敢认真回答这个问题。
“……哦。”郁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是我现在没醉,醒了以后不会断片的。”
郑知宇没有说话,面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笑。
严璟则重重叹了口气,起身打算去扒拉窗帘:“我看看现在天气怎么样了。”
“反正外面狂风暴雨,让他一个人待着也不放心,要不今晚我们俩在这打地铺算了。等小白老实上床睡觉了,我们俩还能一起打会儿游戏——”
话音未落,人们的视线忽然不约而同地望向玄关处的大门。
因为那里传来一连串沉静有力的叩击声。
笃、笃、笃。
有人敲响了那道门。
“咦,谁啊?”严璟愣了一下,“老郑你叫外卖了?”
郑知宇摇摇头:“没有,这种天气哪有人送外卖。”
严璟下意识看向屋里的另一个人:“那小白是不是你——”
郁白重新低下了头,正在认真琢磨面前那个玻璃杯。
他循声瞥了一眼传来动静的门口,就不感兴趣了。
因为他还没想明白,为什么杯子里好端端的可乐会变成啤酒。
他明明记得刚才给自己倒了可乐的。
随手捏扁的空罐子还在垃圾桶里呢。
郁白陷在沙发里,兀自思考着,垂在额前的发丝被灯光照得清透温暖。
严璟的问句因此戛然而止:“……算了,不是你。”
而敲门声仍在继续。
郑知宇说:“是不是有人敲错门了?”
“不知道啊,我去猫眼里瞄一下。”
说着,严璟小心翼翼地往门口走去,还不忘拉上正望着郁白出神的郑知宇:“别看了哥,虽然小白会断片,但我可还活着呢!快快,跟我一起去门口!”
“……”
原本思绪万千的郑知宇一时哑然,只好任他拽着走。
其实他们可以直接问门外的人是谁。
但郑知宇魂不守舍,心思完全不在这件事上。
严璟则是不敢。
毕竟在这种狂风暴雨的鬼天气里,先是突如其来的停电,再是莫名其妙的失忆,骤然响起的敲门声……恐怖要素简直拉满了。
要是他大着胆子问了以后,门外的人却不出声呢?
甚至门外根本就没有人呢?
……靠,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
严璟哆嗦了一下,紧拽着身边用来壮胆的朋友不放,眯起眼睛望向门上那个圆圆的黑色猫眼。
他猛地松了一口气。
严璟立马拍着胸口长吁短叹:“我以为谁呢!是这小子啊。”
透过猫眼,他看见了一个很熟悉的人。
带着混血感的俊美面孔,和一双让人很难忘记的异色眼眸。
只是在今夜,那片灰蓝的湖泊显得格外幽冷。
郑知宇问:“是谁?郁白的朋友吗?”
严璟当即要去开门:“对,也是他的隔壁邻居……”
括弧,不是人类的那种。
不过这个就先别让老郑知道了,毕竟是件会刷新世界观的大事。
严璟的动作突然一顿,已经握住了门把的手指蓦地僵住。
等等!他好像忽略了什么……
在见到谢无昉之后,那些与对方有关的朦胧印象,便从潜意识里重新浮现,雪花似地向他袭来。
就像他无端觉得小白有什么隐疾一样,对于门外这个非人类,严璟也生出了一些奇异的感觉。
那家伙似乎……喜欢小白?
不是朋友之间那种普通的喜欢。
所以才会把其他人全都视为碍眼的存在。
而且,祂是一个冷血无情、手段残酷的大反派。
比动画片里的终极BOSS还要可怕的那种究极大反派!!
严璟深深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一些差点窒息濒死的深刻回忆瞬间袭来,冲开了许多此前积累在严璟心头的困惑,向来稀里糊涂的脑子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先别管他到底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总之那天的事果然是这家伙干的对不对!
只是跟小白一起打了个游戏,说了点骚话而已,居然就想弄死他!!
虽然他说了小白宠自己,但那完全是好朋友的那种宠!
天地良心,他跟小白之间清清白白的!他又不是怀着非分之想的老郑——
严璟忽然深深深深地倒抽了第二口凉气。
一双瞪得像铜铃一样大的眼睛,惊慌失措地紧盯着旁边的朋友。
“怎么了?”郑知宇被他疯狂抽气的动静搞得很迷茫,“你有哮喘吗?”
“我没有!”严璟语速很快地说,“但是你可能快要死了!”
“……啊?”
郑知宇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茫然之际,就看到严璟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松开了门把,猛地伸手把他往屋里推。
“你别问了我来不及解释总之先去里面躲起来!”
“为什么要躲起来?去哪?”
“去、去……”严璟扫了一圈,急中生智道,“要不去衣柜吧!”
衣柜——修罗场里第三者最好的归宿。
他压低声音催促道:“我前面看过了,小白家的衣柜很宽敞,藏个人没问题!其实能翻窗离开最好,但这里楼层太高了,我怕你摔死……”
郑知宇哭笑不得,试图挣脱开他的力道:“你到底在说什么?是不是真的喝醉了啊?”
旁边便适时乱入了一声清脆的即答。
“没醉!”
在客厅里拉扯的两个人齐刷刷地望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郁白拿着专心研究中的玻璃杯,已经走到了门口。
他条件反射地回答完了这个根本不是问他的问题,一脸疑惑地提问:“你们怎么还不开门?外卖员走了怎么办?”
“那不是外卖员,那是——草草草!先别开啊!!”
严璟来不及阻拦,眼睁睁地看着郁白随手按下了门把。
咔哒一声。
门开了。
楼道里幽暗的光线霎时流泻进来。
郁白抬起头,猝不及防地跌进一片幽蓝的海。
于是他轻轻咦了一声,面露惊讶:“小谢?”
与此同时,全场最急的肌肉男心下一横,爆发出一种壮士断腕般的勇气,一把搂住了旁边的朋友,然后才敢看向门外的来人。
严璟:“嗨,谢哥!这我对象!”
郁白立刻被这句石破天惊的发言吸引了注意力,回眸望去,还以为自己幻听了:“你说什么?”
突然当众出柜的另一个当事人却来不及感到惊讶。
在房门打开的一刹那,他就一种已经深刻进灵魂的恐惧气息笼罩了。
郑知宇看见那个陌生人的面孔半掩在阴影里,被泾渭分明的光影雕刻得异常深邃冷峻,微卷黑发与白皙皮肤之间,最浓郁的是一抹蓝,几乎不像是真实存在的人。
因为那双独特罕见的灰蓝色眼睛,正漠然地望向他们,里面没有一丝常人应有的感情。
只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冰冷。
被浸在这道目光里的人,仿佛跨进了一个没有尽头、也无法逃脱的冬天。
万物都无所遁形。
遍体生寒的郑知宇下意识伸手按住了自己的脖子,只觉得那种不明来由的窒息感又涌了上来。
直到一道声音响起。
郁白见严璟像傻了一样不说话,只好收回视线,再次看向门口的男人:“你要进来吗?”
他不知道谢无昉为什么过来找他,总之先进门再说。
被酒精支配的人类已经忘记了早些时候,自己对待眼前人的复杂心情。
紧张是什么?
不存在的。
郁白开口之后,男人冰冷的神情依然没有变,只是眼眸深处多了几分柔和。
而后方的严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呼吸,大喘气道:“那什么,既然谢哥来了,那我们俩就先滚……呃,先走吧!”
郑知宇面色苍白地咳嗽了好几声,回过神来,才从严璟的话里意识到了什么,目光有些难以置信地在两人之间流转。
不止是朋友和邻居吗?
“他是——”
而他的猜测没能说完,被一道冷然的声音打断。
“你们该走了。”